第四章-我的北京

记得有篇文章说过,衰老的一大特征就是沉迷于追述往事。我不想承认自己的衰老,所以得尽量控制怀旧的欲望。同时,我好象也不太具备怀旧的资格,因为我还得谋生。我必须从这城市身上攫取更多生存下去的能量,才能更从容地赞美或是诋毁她。周坚的推门而入,使我妄图借健美操之势弥补昨晚损失的愿望彻底落空。跟他说话的同时,我也把手从被子底下抽了出来。

“把裤子递我”。周坚很听话,立马将耷拉在椅子背上的裤子扔给我。我取下呼机,看有没人呼我。近来因股市火暴,我们寻呼台的股票机走势很好,大有供不应求之势。即便礼拜天也有人找我要货。因我喜欢把呼机调成震动,所以每天早起头等大事便是关注这玩意。需要解释一下的是,我这种调成震的爱好与一些垃圾杂志吹捧的修养无关,盖因环境使然。本人性喜热闹,吃饭饮酒都好三五成群,而且对饭馆的要求是越闹越好。饭后的娱乐活动更是对听力的一大考验。所以将通讯工具调成震动也就里所当然了。机器上共有三条未读信息:一条是老骆昨晚回家后报的平安,一条是分销商要货。最后一条是我驾校的师傅刚呼过来的,让我尽快回电。我猜他老人家不是找我给BP机改频,就是要买便宜的二手手机。果不其然,回过去就听师傅扯着嗓子喊:“高子,那什么2000现在多少钱”?“您说的是摩托罗拉的L2000吧?新的还是旧的?”“是摩托罗拉,当然是旧的了”“大概在1200上下吧。我得打电话问”“今天能拿着吗,你一师姐急等着用,那师姐听了你学车时候的那些乐子,很想见见你呢。”我这师傅和我一样好张罗。而且他总能从每个弟子身上发现价值,然后作用于其他弟子或熟人。这不,我都拿本有小一年了,跟他老人家还是过从甚密。当然,因为每回练完车我们爷俩连同车上老四总爱喝两口,就是毕业后,偶而也小聚一回,所以师徒感情还是挺深厚的。(另外老四也是一奇人,我在以后的篇幅里再聊)“拿着应该不成问题,关键是您来取还是我去送”“你先拿着,等你师姐下了车,我让她找你去”“那也成”我又给分销商回了一电话,说明今天是星期天,我们库房休息无法提出机器,明天一定尽早送到云云。我这边一通忙活,周坚也没闲着。把我床头连同地上堆的书和杂志翻了个底掉。怕我发作,丫一见我完事赶紧拍呼上了“几年不见,你老人家已出息的如此干练,还是大城市造就人呐。”“甭废话,穿上衣服跟我去趟太阳宫,让你见识一下你那些老乡们的风采。”我有一哥们在太阳宫开了间通讯器材店,经营二手电话,我决定去他那里弄一部。北京的二手机市场一直没开放,头两年都是一些贩子在西直门,广渠门等无线局营业厅外叫卖。近年因市场太大,很多店铺也开始经营。管理部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然了,对他们而言,规则愈模糊,他们中饱私囊的机会就愈多。这种例子俯首皆是,相信谁都能举出一堆。其实对企业也好,行业也好。很多所谓的政府管理机构或是所谓的行业协会,都只不过是块阑尾,看不出有什么用,可丫一旦发个炎什么的,一准疼死你。最贴切的例子莫过于中国足协。太阳宫是北京比较集中的杂粮批发市场,流动人口居多。这就意味着改频或是配件的生意相对好做一些。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在这能有一个相对稳定的二手机进货渠道。一些低档的手机主要靠机主的更新换代。但刚推出的新型号又从哪里来呢?说道这,就不得不提周兄的河南老乡们。在东三环公交线路上活跃的,妙手空空的矫捷身影,大多都是他们。最为传奇的是,这之中还有一个以聋哑人为主的小分队。居我哥们讲,跟他们交易时很有意思。一个小姑娘令着一包机器进得店来,一言不发,递给你一张小纸片。上面详细的列着各种型号及相应价钱。讨价还价时各自拿笔画来画区。一旦你出的价钱低于她的底线,她会立马抽回纸片,奔向邻店,任你千呼百唤,决不回头。说实话,我很向往这种场面。尤其每当我走过无线局门口。“大(2声)哥(3),买机子(念之音)卖机子?”之声不决于耳时,我就想,如果他们不是用这种在电视上使用率仅次于普通话的声音,而是举着无数小纸片,安静地招揽生意,该有多壮观啊。和周坚的太阳宫之行还算顺利。那哥们刚好上了几部2000,我胡乱挑了一个。本打算和他喝两口,可看人家生意巨火,就没敢耽误人收成,很快便与周坚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