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事情就有这样难以捉摸。在叶桥正准备放弃的时候,奇迹突然发生了。
第二天早晨朱董醒来,真的和叶桥一道,去把房产证改成叶桥的名字。
“好了,现在房子是我的了,你就不怕我卖了房子,卷款潜逃?”走出房管局大门,叶桥笑着问他。
他也嘿嘿地笑了,“卷款潜逃?是一套房子重要,还是一桩事业重要?旅游公司办起来,就是你一生的事业,我不相信有人的目光就这么短浅。”他似乎成竹在胸,拿准了她不会背叛他。叶桥不再吱声。
停了停,他又看她一眼,苦笑着说,“你实在要卖了卷款潜逃,我也没有办法。现在房子是你的了,我也管不了。就当我送你的陪嫁吧。”
叶桥挽着他的胳膊,走向后院的停车场。早晨的阳光明丽而温和,在他的头发上跳耀闪烁,叶桥仰头看他的脸,陡然间发现,他的苍老及风霜原来是如此让人迷恋。她恨不得跳起来亲吻它们。
朱董的太太又来电话,说小两口闹得不成样子,她只得将女儿接回台湾,休养一阵。也许双方分开一阵会好些。但回到台湾,女儿一直精神恍惑。时不时地想要自杀。她害怕得不行,只得二十四小时跟在她身边。现在,澳洲的大女儿也赶回台湾来照看妹妹。朱董接了电话,心都碎了,一杯酒下肚,就浊泪横流。
叶桥说,“要不,你也回去看看吧。小女儿毕竟是你的心头肉啊。”她暗暗希望他能离开一阵。他却摇着头,一脸无奈,说工厂里正有些事情,脱不开身啊。等忙完这阵再说吧。也许再过一周会好些。到那时,他真得回台湾好好陪陪小女儿。
可是等他第二杯酒下肚,他又突然改变了主意,抹一把老泪,悲壮地说,“好吧,让厂里的事情先搁一搁,我得先回去看看女儿。不然这心头总不踏实。”
临走的前一天,叶桥在天癸园的新房里,亲自为朱董做了顿晚饭。
自从这房子更名,叶桥的心情就舒畅起来。那种近乎于对父亲的情爱又复苏了。她惊讶地发现,男人的衰老不算什么,衰老的朱董也有非常可爱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选购家庭用品,还手挽手去市场买菜。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叶桥有一种主妇的感觉。在这个茫茫的大千世界,终于有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尤其当它来自一个爱你的男人,远比自己打工挣钱买房的快乐,要大十倍。
那天红樱就这么说的。她接到叶桥打来的电话,就穿着拖鞋踢达踢达过来了,楼上楼下参观了一圈,就酸溜溜地大发感叹,“叶桥,还是你的命好啊。”
叶桥哀叹一声,“命好什么。两年了,才终于得到这点点想头。也是阴差阳错,酒后失言造成的结果。”
叶桥尽量小心翼翼,避免剌激到红樱的伤痛。
“也不知道张彪最近有消息没有?”她果然神情黯然。
两个人站在阳台外,看看外面,又看看客厅,红樱问,“做了这么多办公桌椅,你还真想大干一场啊?”
叶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是他的意思,再说吧。昨天我才去打听了,现在申办旅游公司,得缴质量保证金。三类社好像要十五万,一类和二类社更贵些。听朱董的意思,他还想办申办一类社,说今后要组境外团,台湾人游内地,内地人游台湾,唉,谁知道呢,他总是有远大的计划。”
“那你就当大老板了?反正是他拿钱出来,就申办一家一类社吧,公司是你的,到时候不想干了,转手一卖,你就发了。”
“有你想的这么简单!公司一旦搞起来,我就会失去自由,被套在那里。像我这散漫的性格,恐怕也不是当老板的料。”
“那你还不趁他这次台湾,把房子卖了,拿了钱就溜之大吉。”
“这种事,想想可以,真做却不敢。”
“你怕什么。台湾人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是骗了他们,也是活该。”红樱愤愤地说。“说当是帮我出了口气。”
傍晚朱董回来,见两人在厨房忙碌,笑眯眯过来对她们说,“两位小姐在做什么好吃的啊?”红樱瞥了一眼,继续埋头做红烧鱼。大大咧咧的红樱,自从张彪事件,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她再不轻易跟人说笑。叶桥烧了一锅海螺汤,又做了一只白宰鸡,正拿着盘子在拌佐料,又麻又辣的四川风味,闻一闻就口水直流。见了朱董,笑说,“晚上我们吃口水鸡。”
饭菜端上桌时,朱董已坐在饭桌旁,开了瓶酒鬼,独饮了几杯,细小的眼睛半眯着,一脸幸福地望着她们,像个慈祥的长者。
又说起申办公司的事。朱董说,“哈妮,你赶紧拟个草案出来,明天我走,大概一周后就回来。希望我一回来,我们就可以着手干了,先把公司申办起来。”
红樱正埋头吃饭,听了白他一眼,冷笑着说,“哟,红樱,你还真鸟枪换炮了。”
又一杯酒下肚,朱董的脸上红光闪烁,眼见大半瓶鬼酒已经进肚,叶桥也没劝他少喝,还故意说了些高兴的话题,不经意让他多喝些。因为她知道,喝了酒的朱董就只想睡觉,呼噜呼噜一觉能睡到大天亮,省得他夜里来缠她。
吃完饭他果然泛困,走起路来也头重脚轻。叶桥让红樱收拾饭桌,自己将他扶上楼去。他倒在床上,一只手攒住叶桥的手,眼睛却闭了,嘴里不停地依依呀呀说着什么。叶桥悄悄挣脱他,匆匆换了身衣服,然后和红樱溜了出去。
得到了房子,叶桥在兴奋之余,又感到不安。那就是阿煌。好在导游工作的特殊性,她可以拿出团为由,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但这样的周旋她感觉太累,身心疲惫。她很清楚,她和朱董的关系已是强弩之末,可他突然把房子相送,竟像将金砖绑在她腿上,使她有些欲罢不能。她甚至暗暗后悔,也许不该接受。否则她早已理直气壮离开他了。出租屋里,兴隆的宾馆,海边的车上,月光下的大海――,跟林阿煌为数不多的几场性爱,已经让她为他疯狂。那种巨大的让人心醉的快感,只有阿煌才能给她,他正以不可阻挡的力量,将她攒入另一个深渊。
和红樱在花园边分了手,叶桥就拐出小区大门,打了辆出租,直奔阿煌。
阿煌在一家星级酒店的咖啡厅等她。跟几个朋友的饭局已结束,朋友们在楼上的歌舞厅喝酒娱乐。他溜出来等叶桥。见她翩然而至,他站起身来,狠狠捏了一把她的屁股,抿着嘴唇咬牙道,“见你一面好难呀。”
她冲他莞尔一笑,顺势将身体软软地贴在他身上,问,“今天怎么有闲呀?工程完了?”
“差不多了。在搞内部装修,准备中秋节前试营业。”他拥着叶桥往前走。
“要去哪里?”
“楼上。有几个朋友在上面唱歌。我们也一起去放松放松,好不好?”
“不好。”叶桥坚定地说,她心里发虚。海口就这么几个台湾人,撞来撞去,万一怕碰到朱董的熟人,她怎么说呢?她像只软体动物,赖在他身上不肯动弹,嘟着嘴巴朝他撒娇,“阿煌,我不喜欢那么多人。能不能――就我们俩个――你和我啊?”
“怎么,现在就想――?”他朝她坏笑,又捏了一把她的屁股,停下脚步,想了想,顺势将她往椅子上一按,自己转身朝前台走去。回来时手里拿了把客房钥匙,一进电梯,就一把撩起她脑后的头发,情不自禁咬她的后颈,说,“我们怎么竟成了这样,见面就剩这一个主题。”
出了电梯,走在铺有地毯的过道上,两个人都觉得身体在变轻,他的手托在她的腰间,就像风托起一朵云。
做爱,依然是如火如荼,如痴似狂,在叶桥并不年轻的生命里,自以为已经阅人无数,曾经沧海,可是,二十九岁的这一年,遭遇阿煌,她才算真正懂得了享受男人。那样强烈地爱着,恨不得要一同毁灭。大汗淋淋中,他们的身体融为一体,她的手深深掐进他的身体,她痛苦地呻吟,快乐地大叫,“你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我不要醒来――”
是的,她不愿醒来。想着天癸园里,另一个男人正沉沉地睡着,在等她回去,她真恨不得现在就死,就死在这个男人的身下,死在爱中,也算一个不错的归宿。
阿煌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反应,他的男性的激情被激发起来,使他更加勇猛,他喘着粗气捏她的屁股,咬着牙叫她我的“小母狮。”
完事后他伏在她的胸前,亲吻她的一对乳房,说,“小桥我要在外面租一套房子,你搬出来吧,我要天天和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