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了-台湾情人

透过红樱家的厨房窗户,能看见小区的大门口,那里有小车鱼贯出入。也许会出现朱董的身影。叶桥站在窗前,想着游泳池的另一面,就是朱董买下的那套房子。那里窗明几净,宽敞舒适。如果她愿意,也可以成为那房子的主人,她的心情就难以平静。

她不知道朱董现在有什么打算?真的就这样彻底了断?还是有所触动?还有跟阿煌的关系,会怎么发展?哪一个方向都看不见希望,心里越想越慌乱。头也开始昏昏沉沉。仿佛所有的事情,即使开始非常美好,一落入她手,就会变成一团乱麻。她最大的本事不是别的,而是化神奇为腐朽。真是越想越恨自己。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发现肚子饿了,头痛得厉害。打开红樱的冰箱,翻了点东西胡乱塞饱肚子,就倒在客厅的沙发上,蒙头大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嘟嘟的响声把她吵醒。原来是传呼在叫,手机也响个不停。好像发生了天大的事件。叶桥支起头来,拉开窗帘往外一看,见天色已晚,被高楼分割的天空变成一绺紫蓝色的绸带,飘在天上,非常好看。看起来大概是傍晚时分。伸手从包里掏出手机,“喂”了一声,里面的声音竟非常陌生,仔细一听,原来是梦悠悠夜总会的老板黎董。

“喂,叶小姐你在干什么啊,这么半天也不听电话。”

“哦,对不起,我睡着了。”

“什么?大白天你还在睡觉啊?真有福气。快过来吧,朱董想你得很,人都快要不行了。”

叶桥冷冷地说,“别开玩笑了,他怎么会想我?”正说着,电话里传出女人的声音,是安妮在嘻嘻地笑,说,“叶桥你别听他的。在干什么呢?有时间就过来吧,朱董喝醉了,人家痛苦得不得了,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说失恋了,你把他抛弃了。你过来安慰安慰他吧。”

叶桥犹豫着,“我过来劝他有什么用,爱喝就让他喝个够吧。”

“叶桥你还是过来吧。”安妮换了种口气,“朱董真的醉得不轻,我们劝他都没用,他再这么喝下去,恐怕真的会出事的。”

“可是――我――”

“你们的事情我不管,但是现在你得过来。朱董烂醉如泥,瘫在这里,哪个的话都听不进去,只说你变心了,他要一醉方休。还要喝。黎董劝他也没用,我看你还是过来一趟,万一他出事,大家都麻烦。”

“我――”

“给个面子,好不好?你现在在哪里?我开车来接你。”

安妮的口气有一种让人不容推脱的力量。叶桥心里一虚,口气就软了,乖乖地说,“在天癸园。”

“好,五分钟后,我到天癸园,你就在大门等我吧。”

叶桥正准备还多说点什么,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五分钟后,叶桥来到天癸园大门口,一辆黑色的丰田车已停在那里,窗口露出安妮的一张粉脸。她破例没有着黑装,穿了一件白体恤,一副青春靓女的打扮,头顶架着一副墨镜。叶桥苦笑着,一步一步向她走去,“你怎么现在还在这里?梦悠悠今天不营业了?”

“停业整顿。”她冲叶桥笑道。

“整顿什么?有你在哪里还需要整顿。”叶桥不信她的话。慢腾腾地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她侧过头来,神秘笑道,“最近在严打,扫黄打非,海南是重点,北京都来人了,据说要大力整顿海南的黄色产业。我们只好趁机停业,搞装修。”

叶桥“哦”了一声,想原来是这样。梦悠悠上面的关系那么硬,也会有害怕的这一天。

“你们怎么搞的吗?”她发动了车子,瞥了叶桥一眼,“你没看到,朱董今天好伤心啊,一个人喝了一瓶酒鬼,一会儿说他失恋了,被人抛弃,一会儿又说他生意亏了,要破产了,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谁劝都没用,把我们大家都吓坏了。说句实话,认识朱董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样子,都说叶小姐好厉害啊,能把我们的老大哥,朱董这样的沙场老将,整治成这样,手段一定非同寻常。”

“什么话呀,我整治他?”叶桥不满地叹了口气。“他整治我才差不多。”

叶桥不相信朱董今天醉成这样仅仅是为她。她在他心里还没那么重。也许,天癸园的那套房子是导火线。但那不过是冰山一角,他真正的问题远不止这点。可这些事,跟安妮三言两语又说不清楚。

安妮开车,不时机灵地瞥叶桥几眼,又独自摇头,她似乎看出了叶桥的心事,笑着感叹,“叶桥,你听我一句。你和朱董,其实就像我和老黎,想那么多干什么,没有天长地久,只有曾经拥有。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钱才是真的。不管老黎也好老朱也好,能让我一年挣个二三十万,什么都好说。否则就是空了吹。跟台湾男人要短平快,不能打持久战。疲了就没戏,有权不用就过期作废。也不能多想,因为没用。看朱董今天这个样子,对你好像还有点上心。这可是个好机会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一路上叶桥都在嚼咀安妮这话的含意。

到了渔家乐大排档,安妮在前面款款而行,牛仔裤下的屁股十分自信地扭动着。叶桥跟在她后面,有点怯怯的,仿佛前面埋了颗地雷,不小心就会被一脚踩中。

一帮人坐在最外边一桌,见叶桥到了,竟鼓起掌来。朱董斜靠在椅子上,满脸通红,半张着嘴,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黎董坐在他旁边,探过身来拍朱董的胳膊,“老朱你看,叶小姐来了。”

“你们别骗我了,她才不会来呢,她――不要我这个糟老头了。”

“你睁眼看看吧,人家叶小姐就站在你面前。”

“真的吗?”他终于费力睁开了眼睛,仿佛不相信似的,努力抬了抬松驰的眼皮,想尽量将眼睛睁大一些。他望着叶桥,确信是叶桥站在他面前,才孩子一样咧嘴笑了,嘴角流出一些涎水,伸出手来,抓她的手,硬着舌头说,“哈妮,是你吗?你真的来了?”然后挣扎着,侧起身体,从裤兜里掏出那只胀鼓鼓的钱包,一桌人又击掌笑了,他也嘿嘿地笑个不停,将钱包塞给叶桥说,“我输了,可我输得开心,我的哈妮又来了。来来来。哈妮,每个人发给他们两百块钱。然后你去跟柜台结帐。知道吗,刚才我们打了个赌,他们都说你会来看我,只有我说你不会来。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这个糟老头了,真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你来了我好高兴啊――”

原来他们在拿她打赌。叶桥的脸一阵发烫,本能地瞥了一眼四周,怕在这里遇到阿煌。这一带海鲜大排挡,许多台湾人都喜欢光顾。叶桥赶紧坐下,低声嗔怨,“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一桌人也不客气,将手长长地伸过来。叶桥打开钱包,每人发了两百块钱,就转过身叫小姐结帐。安妮说,“叶桥你还吃饭吧,想吃什么,再要。”叶桥看一眼桌上的菜还满满的,肚子突然也感到饿了,也不客气,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黎董在旁边打趣说,“朱董怎么样,叶小姐一听说你心情不好,就赶来了。你还说人家不要你了。开心点,别再胡思乱想,事情没有你想的那样糟糕嘛。”

朱董半支起身体,笑眯眯地望着叶桥,他知道她喜欢吃白灼虾,又朝服务员招手,为她要了一斤。等虾来了,他又专门为她剥虾,沾了酱油送进她嘴里,惹得一桌人都笑起来,他也不感到难为情,就像个孩子,将头靠在她肩上,一脸幸福地笑起来。

等叶桥吃得差不多了,朱董情不自禁对她说,“哈妮我是真对你好啊。不信你问问我这帮台湾朋友。”见叶桥没有理他,他又说,“我来海南这几年了,除了你,我没有找过别的女人,问问他们,他们哪个不是换了一个又一个啊。”

几个人都有些惊讶,叶桥看见安妮的脸上掠过一丝冷冷的笑意。黎董见势不妙,赶紧说,“先送朱董回去吧,他今天实在喝得太多。”几个年轻人站起身来,一起将朱董搀扶起来。黎董跟在后面,拍着叶桥的肩膀道,“叶小姐,我这位老大哥最近心情不太好,今天就辛苦你了,帮我们好好照顾他吧,回去为他泡杯浓茶,醒醒酒。”

朱董半躺在后座上,打了个饱膈,车里顿时弥漫着难闻的酒味。叶桥摇开车窗,对着外面呼吸了几口,这时朱董突然环腰抱着叶桥说,“哈妮,你还爱我这个糟老头是吗?”他沉沉的身体像一堆泥,堆在叶桥身上,让她动弹不得。叶桥用力推了推,无济于事,包里的传呼突然响了,叶桥本能地一惊,心想千万别是阿煌啊,没想到掏出传呼一看,还真是阿煌在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