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曹跑了-台湾情人

现在,单是林阿煌这三个字,就足以使叶桥感到幸福。回到海口,她闭上眼睛,一遍遍回想他怎么从海口驱车去兴隆,只为看她。他说,没想到他到了这把年龄,还能为爱情再燃烧一次。看他为她疯狂成这样,叶桥心里陶醉了。

那天晚上,他从天而降,四目相视中,只觉得天旋地转,山崩地裂。那样狂热的灵肉相融,恨不得把自己撕成碎片,烧成灰烬,是两个人都从未体验过的。完事之后,才发现床已游动开了,托着他们赤裸的身体,孤零零泊在房中间。他们相对而笑,他跳下床来,将床慢慢推回去,她半支起身体,看他推床,朝他傻笑。他对她唱,“妹妹你坐床头,哥哥在床边走,恩恩爱爱床头荡悠悠――”结果刚把床推回墙头,他又被她撩拨起来,两个人再次滚成一团。这天夜里,他们几乎没有停歇。在回味这一夜的疯狂时,有一句歌词突然钻进了叶桥的脑海,那是三毛在《红尘滚滚》里所写的,“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是的,正是这样。叶桥似乎刹那间明白了这句歌词的含义。很多人喜欢这首歌,但又有几个真正懂得?三毛想说的,原来是这层意思,灵肉相融,阴阳交合,是男女相爱的最高境界。她没有理由也无力拒绝。

一回到海口,想到他就近在咫尺,两人很快又可以见面,那销魂的时刻将再次来临,叶桥的心又咚咚乱跳。她匆匆收拾房间,洗衣物,望望窗外的蓝天白云,看看镜中的自己依然年轻,刹那间觉得生命原来是这样美好。

忙完这一切,正犹豫是否该给林阿煌打电话,电话却突然响起来,叶桥的心都快跳出了喉咙,她紧张地拿起电话,却是朱董。

“哈妮,你在家啊?”

叶桥的心顿时一落千丈。她一心想着林阿煌,差点竟把这个人忘了。

“嗯――刚出团回来,在洗衣服。”她吱唔道。

“怎么,听上去你好像不高兴啊?”

“没有啊,太累了。”叶桥努力使头脑清醒过来,才说,“怎么,你在台湾,还是已经回海口了?”

“办完事就赶回来了。怎么样,那边的新房子差不多了,我刚去看了,香蕉水味道也差不多消了,我们可以搬过去了。”

她“哦”了一声,不再吱声。

“另外,告诉你一件事,小曹跑了。今天我要带几个工人,把那边的东西都搬过来,空调冰箱电视什么的,统统搬到我们的新房子去。你要是没事,就在家等我,一会儿我就开车过来。”

“啊,小曹跑了?”挂了电话,叶桥还愣在那里,仿佛被人当头一棒。张先生消失了,小曹跑了,多么惊人的相似啊,这个世界怎么到处都是阴谋和骗局,可是小丁呢,她肚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呢。

一想起小丁,叶桥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小丁瘦弱的身体,苍白的泛着菜青的脸,空洞的眼神,立即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真想立即过去,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林阿煌的出现,将叶桥和朱董原本就十分勉强的关系撕开一个巨大的裂口。叶桥思忖着,跟朱董的关系,终于到了尽头了。但不管怎样,当务之急,她还是得去看看小丁。

不久就听到楼下响起了喇叭声,到阳台一望,见朱董的车子已经到了,叶桥就锁门下楼。

一钻进车朱董就开动了车子,他铁青着脸,松驰的面部皮肤颤了颤,苦笑着摇头,长叹一声,“唉,真想不到啊――”

这样的结果,和叶桥预料的不谋而合。不知怎么,她竟有点兴灾乐祸。她瞅他一眼,冷冷地说,“还记不记得当初我怎么提醒你?种金针菇半途而废,你亏了钱,我就对你说,这个小曹靠不住。你不听我的,还说什么,我们是台湾老乡,结果怎么样,老乡老乡,背后一枪。这话不是说着玩的。上一次当还嫌不够,怎么好心劝你也不听,好像是我要害你,而偏要信他,要继续投资,跟他搞什么鱼苗养植,结果怎么样啊?!”

“唉,别提了,事情发都发生了,你现在再埋怨我,也没用了。”

“我不是埋怨你,而是为你感到痛心。看看你们台湾人,怎么都喜欢来这一套啊,一个张先生,一个小曹,坑我们大陆人还不够,还要坑你们台湾人。唉,要说呢,骗的又不是我的钱,真是的,人家自己都不心痛,我又心痛什么呢?”

他半眯着眼睛,直视前方,眼皮肿泡泡的,只剩一条窄窄的缝,脸额的皮肤也松松塌塌尽是皱纹。头上的白发也多了不少,仿佛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叶桥不由得暗自吃惊,仿佛才发现他如此衰老,又如此可怜。也不知道是否因为有了林阿煌,才对他的衰老如此敏感,难以接受。想像着自己竟然跟这样老的男人肌肤相亲,叶桥对自己痛恨不己。

他长叹一声,苦笑着说,“唉,谁知道呢,小曹也是通过朋友介绍的。那个朋友是大学的教授,跟我关系一直不错。我相信朋友,当然也信任朋友介绍来的人啦。”

“结果呢?大学教授也有王八蛋。”

“也不是啦。这次回台湾,我又去见了那个朋友,问起小曹的情况,才知道,他也不直接了解小曹,而是另一个朋友托附他的。请他帮忙介绍两个在大陆做生意的人,帮助小曹到大陆发展。”

“快成台湾的老鼠会了。”叶桥冷笑。

“要不是这次回台湾,我还不会发现小曹的真像。我也讷闷,他说回台湾就能拿到钱,可一个月了也没音讯。我想这就怪了,就想方设法要找他。打电话到他家里去,打了无数次没人接,我就专门开车跑了一趟,亲自找到他家里去,要看看究竟。”

“结果见到他了?”

“没有。唉,其实小曹也惨。他家在花莲,我专门从台北开车去,在路上还想,他做过生意,家境应该不错,一定是临时有什么变故。没想到,他家竟在一片贫民区,住的房子又破又小,又脏又乱。家里还有三个小孩子,最大的八岁,最小的才两岁,满地跑来跑去也没人管。他老婆整天泡在麻将桌上,也不管孩子。邻居帮我把她找回来,一听说我要找小曹,她当着邻居就骂开了,说小曹死了,一年多没回这个家了。”

“天啦,原来是这样。又是一场骗局。”

“我也没想到啊,他骗我说,他以前是开鱼场的,有些钱放在钱庄上,今年才到期,到期后就能取出来。我相信了,才跟他合作做生意。想既然是老乡,就帮他一把。多亏这次回台湾,要不我还一直蒙在鼓里,不知道他的经济状况有那么糟糕。他原来一直在骗我。”

叶桥继续冷笑,“这要怪谁呢?又不是没有提醒过你,没人听啊。”

他尴尬地苦笑着,甩了甩头,缄默不语。

车子到了,小曹租赁的房子外面,停了一辆小货车。树荫下还蹲了几个工人在抽烟。叶桥知道,那是朱董派来的搬运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