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晚,四周几乎罕无人迹。停车场上,稀稀地还泊着几辆小车,他牵着叶桥的手,来到一辆红色的奥迪车边,开了车门,让她进去。
从寂静的海边驶回市里,不久就看见城市的霓虹。这是一座不夜城。白天里尽显热烈和繁华,夜晚才透出绰约的风情。灯光迷离中,大排档,歌舞厅,发廊,影院,人声鼎沸,物欲横流。音乐在夜空中四处飘逸,小姐的身影像春天的蝴蝶,在夜的深处翩然出没。海口,这座南中国海上的大都市,也许是因为白天里承受了太多炎热的暴晒和炙烤,夜晚绽放的,全是万种风情的妖冶和妩媚。
过了长堤路,德胜沙,再拐进和平南,车子就来到叶桥的楼下。叶桥说,“到了。”他踩了刹车,探出头去望望外面,“就住这里?”
“是啊,就在这楼上,贫民窟,”叶桥用手朝上指指,推开车门,又回头问他,“要不嫌弃,上楼坐坐?”
“方便吗?”他看了看手表。“会不会太晚了呢?”
“我无所谓,反正就我一个人,就看你了。不过我上面的条件可有点简陋,就怕你这个大老板会觉得委屈。”
这话一激将,他反而下了决心,将车子熄了火,说,“那就上去坐坐吧。”
叶桥掏出钥匙,打开铁门。海南的民房,楼梯大都比较窄。房东为了省电,只安了一盏小灯泡。上楼时叶桥不断提醒,“小心点。”他跟在叶桥后面,猫着腰,颇不习惯地一步一步上了楼。
叶桥拧开电灯,房间里空荡荡的,有些凌乱。自从红樱搬走后,叶桥就失去了收拾屋子的热情和兴趣。叶桥拉开冰箱,拿出剩下的半只菠罗。问他说,“喝茶吗?”
“好吧,”他也不客气,站在屋中间,四下打量。
叶桥在厨房烧开水,听他在问,“这么大一套房,就你一个人?”
“没有,本来是和一个姐妹合租的,她准备结婚,买了房,刚搬走。”
叶桥听见他“哦”了一声,又问她,“一个人住这里,你怕不怕呢?”
“怕什么,又没鬼,就是太冷清了点。”叶桥往杯子里放了点茶叶,端过去,放在茶几上。
他也不坐下,看看红樱的卧室,又看看叶桥的那间房。红樱的卧室只剩一张小铁床,空的。看完后,他又拉开玻璃门,走到外面的阳台上,往下看看,回来问叶桥,“这套房子,多少钱一个月?”
“一千二。”叶桥说,“以前红樱在时,我们一个人出六百,现在她搬走了,我正考虑另外租一间小点的,或者搬过去,跟她一起住她的新房。”
“人家都准备结婚了,你还准备跟过去?”他惊讶地问。
“泡汤了,准备结婚,房子都买了,又没结成。所以她现在也一个人住,也怪寂寞。”
“为什么要结婚又没结成?”
叶桥叹了口气,简单说了红樱的事,末了恨着他说,“看看吧,你们台湾人,在大陆都干了些什么事。骗谁也别骗女人啊,尤其人家还真心爱你。这种利用感情来骗色骗财的男人最可恨,依我看,都该拉去千刀万剐。”
他无不遗憾地摇摇头说,“这种人,世界哪里都有。也不光是台湾特产。对了,你不会认为我也跟他一样坏吧?”
“不知道。就是跟他一样坏,我也没钱让你骗,至于色嘛,就随便了,好啦好啦,我们吃菠罗吧。”叶桥把牙签插进盘里的菠罗,端过来,递给他一块。
玻璃门开着,外面吹进来凉爽的晚风,天空是一片澄静的灰蓝,有星星在闪烁。这是个美好的夜晚,需要来点抒情的音乐。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但叶桥不想一个人过。她走进卧室,找出一盘邓丽君的怀旧金曲,插进桌上的小录音机,让邓丽君甜蜜而忧伤的歌声弥漫在空间。
“喜欢邓丽君吗?”叶桥在里面问。
“还行吧。”她听到他在轻轻回答。
为了跟这种音乐相配,叶桥探出头来,拧开墙上的小壁灯,再关了大灯,顿时一片朦胧的淡黄笼罩着屋子,叶桥换了条灰色碎花的吊带长裙,莲步轻移,来到他面前。
“阿煌,带我跳一曲舞吧。”
她的两条冰凉的胳膊,软软地搭上他的肩,不由他分说,她已经双眼微闭,随着音乐走动起来。
是再熟悉不过的曲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位伊人,在水一方――”邓丽君的歌声像一张网,将两个人温柔地罩在其中。他的手轻轻托起她的腰。她有些醉了,仰起头来,大胆看着他的脸。淡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像夜空的星星,既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他灼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一种久违的激情在两个人体内燃烧起来。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一对孤男寡女,有些故事是不可避免要发生的。他的身体抖了抖,低下头来,吻她的脸。一阵旋晕中,她感觉身体一软,像一片落叶,被风吹着贴到他身上。“爱人,我的爱――”邓丽君的歌声颤抖着,如泣如诉,由低缓转向高亢,仿佛是他们声嘶力竭向对方呐喊。裙子顺着他的手无声滑落,她洁白的身体脱颖而出,像一只天鹅,孤独地浮在这夜的河面。他正感觉唇干舌燥,就听得体内一声巨响,仿佛突然蹿出一匹脱缰的野马,带着他向她一路狂奔。
月亮终于出来了,一层朦胧的银白光茫,从窗外静静抛洒进来,在他们赤裸的身体上镀上一层泛金的白光。叶桥仰躺着,头发蓬松地四下散落,胸部还在剧烈起伏。林阿煌疲惫无力地伏在她身边,一支手还在她胸前滑来滑去,身体却在轻轻抽蓄。
“你怎么了?”她侧过身体,要看他的脸。却只看见他的后脑。
“没什么。”他轻轻地答她,声音却是细若游丝。
她伸出手去摸他的脸,手上湿湿的,他为什么哭了?她呼地一下支起身来,扳过他的头,看见他的眼里弥漫着如雾的忧伤。
“阿煌,你为什么哭了?”
“没有啊,没有――”他拼命摇头,不愿承认,可赖不过去,只得幽幽地说,“小桥,我不想伤害你,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我突然发现,好难,我做不到!”
“你没有伤害我。”叶桥心里明白了什么。
“可是――”
“阿煌,别胡思乱想。你也没有伤害她。因为――我不会破坏你的婚姻。”
她伏下身去,将脸贴在他光洁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