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台商的女朋友-台湾情人

一连几天,没有团出。叶桥心里开始发慌,抱起电话四面出击,向各关系不错的旅行社求救,“揭不出锅了,拜托拜托。”

月底了,缴房租的时间又到了。一千二,她和红樱一人六百。按原来的想法,离月底还有好几天,再带个团,挣的钱就可以缴房租了。可几天闲下来,都没团,留在手里的那点零钱,又不够,心里就开始不安起来。

其实她们都挣钱不少,但两个人却都吝啬得出奇。用红樱的话讲,她们是两台挣钱的机器。用叶桥的话说,她们简直就是两个中国的女葛朗台。

每一次出团挣了钱,她们都把整数存入银行,零头留下。如果是五百以上,比如是七八百,又会把五百也当整数存起来,只留下够几天生活的开销。当然,遇到月底缴房租和电话费,或者有添置新衣的计划,则另当别论。而那些大额整数,一旦存入银行,就好像不再属于她们。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当她们悄悄蜷缩在床头,捧着存折,那上面不断增长的一长串数字才能给她们带来假想的幸福。就像葛朗台在夜晚独自触摸金子。不到万不得已,她们的原则是,银行的钱只进不出。红樱说,只有这样才存得起钱。如果不严于律己,动辄从银行取钱来花,一辈子也别想富起来。于是两个人就用这近乎病态的方式,进行资本的原始积累。

她们都渴望富起来,像溺水的人挣扎着要爬上岸来。因此在暂时的困难面前,她们都不惜受些委屈。有时候一时手紧,宁肯相互借钱,共度难关。挣了钱回来再偿还,也不会去银行取钱,以保证银行的存款一直处于上升状态。

只有在吃上,她们还能大方些。她们通常是轮流当家,逢单是红樱,逢双是叶桥。可两个人都常常出团,一起在家的时间实在太少。没团的时候呆在海口,又总有男人请吃请喝,因此偶尔到楼下的菜市逛逛,回来自己做顿饭吃,反倒成了一种乐趣和调剂。

这天张先生又来电话,说他过几天就回海南了。红樱接了电话,幸福得满脸绯红。

红樱跟张先生的认识,说来也偶然。那天两个人因为没团,呆在屋里实在无聊,就琢磨着该上哪儿蹲一顿晚饭。在红樱的怂恿之下,叶桥给朱董打了电话,没想他正好来了朋友,就说好啊好啊,过来一起吃饭吧。

那天的饭桌上,朱董带了三个直接或间接的台湾朋友。张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个。据朱董的介绍,他们是来海南考察,准备投资做生意的。张先生四十岁左右,长得风流倜傥,又单身未婚,惹得红樱当场就对他多看了两眼。吃完饭大家去歌舞厅娱乐,他俩就在跳舞的时候眉目传情,接上了火线。

红樱中等身材,圆盘脸,留一头齐腰长发,因为在海南的时间较长,皮肤被晒成了杏黄色,但细腻光洁。五官也大方。有约会时,她会在脸上扑面白粉,化点淡妆,看上去多少也算个美人。曾有不少男人为她着迷。但她性格太直,嘴不饶人,且从不掩饰对金钱的喜爱,以至于常留下贪财势利的恶劣印像,害得她屡屡错失良机。为此叶桥曾多次劝她,要委婉含蓄,讲究策略,她总一脸无辜对她说,“如果不先问清楚有钱没有,整到最后,是个穷鬼,我不是浪费时间又浪费感情?”真不可救药。

其实叶桥和红樱一样,也渴望交上有钱的男朋友,最终能嫁个有钱有情的好老公,过上美好的幸福生活。但她一般不说,只睁着眼睛默默寻找。

红樱除了带团,就呆在屋里看电视,打扫卫生,把地板擦得纤尘不染,有兴趣时也弄点吃的,偶尔也喜欢逛逛街,但轻易不会乱买东西。其实她骨子里相当传统,脑子里只有两个念头,一是挣钱,二是嫁个有钱人。她还有一个可爱的优点,那就是拒绝不以婚姻为目标的性交往。这在灯红酒绿的海南岛,非常难得。

叶桥做饭,红樱就做清洁,两个人配合十分和谐。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使红樱披挂的长发像丝质的幕帘,闪烁着可爱的金褐色光茫。看她擦地板都擦得津津有味,不厌其烦,叶桥就在一旁不胜感慨,想红樱这样的女人,既能挣钱,又节俭持家,还守身如玉,嫁给谁都是谁的福气,为什么耗到三十五六,还在寻寻觅觅?

“嗳,叶桥,你说张先生倒底是不是爱上我了?”她突然直起腰来,双腿还跪在地上,两只胳膊支撑着身体,仰起头来问叶桥。

“我看是的。”叶桥正在厨房理豆角,她望了一眼跪在地面的红樱说,“不然他怎么三天两头给你打电话,而不给我打电话呢。”

“这么说,这次我真的时来运转了?”她瞪大了眼睛,咧嘴笑了,把头发往边上一甩,又埋头继续擦地板道,“那天跳舞,我问他在台湾做什么生意,他说开了家房地产公司,不过台湾近几年经济不好,盖的房子都卖不出去。所以他准备来大陆投资。叶桥,能开房地产公司的人,不是一般的有钱吧,你知道他手上戴的是什么表吗?瑞士的劳力士满天星,镶钻石的,听他说值几十万呢。”

“真的?朱董那么有钱,也没戴那么贵的表。他一定比朱董还有钱吧。”

“我问他为什么还单身,他说结过婚,老婆出车祸死了,一直很伤心,加上生意太忙,就没顾上。还好他没有孩子。后妈最难当了。”

“他这种情况,其实跟单身未婚没什么区别。”

“但愿这次能终成正果,那我就要烧高香了。知道吗,海南的旅游要大整顿了。听说最先就拿导游开刀。要搞什么导游培训,还要考试,合格才发资格证,否则就没有资格带团。看来以后导游的日子不好过了。叶桥,我们还是赶快另寻出路吧,当导游也不能当一辈子,最好趁现在还不算太老,嫁个有钱人,一辈子也就安稳了。”

“听谁说的,海南的旅游要大整顿?”叶桥警觉起来。

“旅游局的周科长。昨天我在街上碰到他。他给我说的。”

红樱在海南已呆了七年。她是随内地一家驻琼公司来到海南,后跳槽出来为旅行社带团,认识一大帮海南人,还会说流利的海南话。不像叶桥,来海南两年多了,只会说最简单的海南话,“一路打的牛拉稀”(一二三四五六七)。

“他还说,紧接着就整顿旅行社,要取缔那些没执照的黑社。尤其是像我们这种皮包公司,有了客人就自己组团的,今后都彻底没戏了。”

叶桥的心“格咚”一声,“这么说,我们的形势会严峻起来,轻轻松松大把挣钱的美好时光,就快要结束了?”

两个人正说着,电话响了,红樱支起身体接了电话,立即眉开目笑。原来是她一个老乡来了朋友,想明天旅游,让她帮忙安排接待。她马上给旅游社打了电话,把客人卖过去,并提出配导游。搁了电话,她笑吟吟站起身来对叶桥说,“我说天无绝人之路,这不,正愁没钱缴房租,客人就送钱来了。三个客人,卖猪仔我可以赚六百块,然后带团出去,又是一笔。哈哈,真是‘没有吃,没有穿,自有那客人送上来――’”她开心地哼起了小曲。

见叶桥没有吱声,她愣了一愣,提议说,“对了,你的朱老板呢,实在不行找他呀。”

“怎么开口?”

“就说你最近没团出,手头紧,缴房租的时间又到了。看他懂不懂得起。”

开口要钱,即使是跟自己的父母,叶桥也感到难为情。她撇了撇嘴,不置可否。红樱就用手敲着茶几说,“嗨别犯傻了。如果他这点房租钱都舍不得为你出,我看你就真该把他一脚踹了。”

叶桥没有理她。她想如果她开口,也许朱董不会拒绝。但她心里有另外的计划。她暂时不想因小失大。

下午红樱有事外出,傍晚叶桥肚子饿了,想起朱董,就给他打了个电话。没想他正和朋友一起吃饭。问叶桥吃饭没有?叶桥说没有,他就说你赶快打车来吧,我们也刚刚才开始。

叶桥叫了辆出租车,几分钟就到了,是一家闹轰轰的海鲜大排档,一桌一桌地走过去,才发现他们在最里面的一桌。黎董也在,还有安妮。安妮一见叶桥就远远地招手,见叶桥过来,朱董站起身来,亲昵地拉着她,拍拍她的屁股,指着外面一排养着海鲜的玻璃缸问,“哈妮,想吃什么,自己去挑。”

叶桥跟在座的人们笑了笑,算打了招呼,看桌上的菜还满满的,就摇了摇头,靠在朱董身边坐下。服务员已经新添了碗筷。朱董一边用台语跟他们继续聊天,一边往叶桥碗里剥白灼虾。

坐定以后,叶桥才发现,都是一帮台湾老乡。除夜总会的黎董外,还有精品店的刘董,冰果店的张董等等。他们在用台语讲话,叶桥和安妮闲扯了几句。见他们一个个表情沉重,她悄声问安妮,“怎么啦,他们?好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安妮柳眉一挑,冲她做了个无可奉告的表情。这时桌上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像一截流水被突然切断。对面的黎董端起酒杯,向空中一举,埋着头说,“来来来,不说了不说了,大家喝酒,大家喝酒。”

又默默开吃。转为国语。看气氛低落,安妮用筷子“梆梆梆”地敲了敲碗,笑问朱董,“喂喂朱董,别那么不开心好不好?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公鸡吃了伟哥会怎么样?”

“啊,公鸡吃伟哥?”朱董看她一眼,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你想不想听?”安妮柳眉高挑,盯着他不放。

“好啊,那你讲讲看。”

“那你就认真听好啦。”安妮清了清嗓音,瞥了一眼身边的黎董,一板正经地说,“有一个农场主,买了一批母鸡,想靠卖鸡蛋赚钱。不料母鸡们无精打采,总不生蛋。他急了,就去请教专家。专家说,鸡也是动物,有生理需求,建议他去买一批公鸡。可农场主没钱了,他的钱只够买一只公鸡。没办法,他就只买了一只公鸡。那只公鸡面对几百只母鸡,无能为力,没几天就累倒了。农场主就把他为自己准备的一颗伟哥贡献出来,拌在饲料里给公鸡吃。公鸡吃了伟哥之后,果然精神百倍,当天就把所有的母鸡搞定了。母鸡们得到爱情的滋润,果然下了很多蛋。没想到第二天,那只公鸡还意犹未尽,跳过围墙,来到隔壁农场的鸭舍,把几百只母鸭也搞定了。第三天公鸡还勇不可挡,又飞过小河,来到小河对面的鹅场,把几百只母鹅也搞定了。终于第四天,农场主看见公鸡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天上有一群老鹰在盘旋,伺机下来美食一顿。农场主眼圈一红,念在公鸡为革命事业作过巨大贡献的份上,决定替它收尸。他来到公鸡身边,流着泪说,对不起啊公鸡,都是我害了你。不料公鸡却开口说,‘嘘,别出声,我在等那群老鹰下来,把它们也搞定。’”

一桌人都开怀大笑,有几个人眼泪都笑出来了。安妮忍着笑问,“朱董,这个笑话好不好笑?”朱董干笑着说,“嗯――好笑好笑。”又默不作声,低头喝酒,一张脸早喝成了猪肝色。叶桥笑得靠在他肩上,见他这样,不免警觉起来,歪过头问,“哈妮你今天怎么啦?有什么事情不开心呀?”

“开心?工厂里那一摊烂事情,让人怎么开心得起来?”他努力睁了睁眼睛,嘴里喷出浓浓的酒气,摇着头说,“平时上班懒懒散散,我说他们几句,还不高兴,都是些有后台背景的人,得罪不起。他们就当自己是天皇老子。三天两头借我的车,我忍了。几个部门经理要配手机,我也同意了。没想到他们竟窜通一气,做假帐,乱报帐,来骗我这个老头子。这样搞下去,再大的企业,也经不起折腾啊。”

“算了老朱,不说这些,不说这些。”瘦长脸的刘董斜过身子,为朱董刚刚喝空的酒杯又满满斟上,说,“喝酒喝酒。今天有酒今天醉,明天没酒明天愁。人生在世天天乐,眼睛一闭空悠悠。来来来,干了干了!”说完举起酒杯跟朱董干了。坐下身见安妮正抱着黎董的头,嘀嘀咕咕在说着什么,浑身笑得花枝乱颤,就瞪着她叫嚷,“安妮你还在笑什么笑,当心那只公鸡来了,把你也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