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假不了-台湾情人

崭新的钞票,在灯光下闪烁着金子的光芒。叶桥的手指又触摸到那如绸缎般的细腻光滑,鼻子又闻到那诱人陶醉的油墨香。她想像着葛朗台手捧金子时的巨大快乐。世上似乎没有什么比这一时刻更让人兴奋,以至于朱董冲凉出来,赤裸着身体来到她面前,他那微微腆起的肚子和松弛的皮肤,都不再使她皱一皱眉头。

“哈妮,你是爱我的,是吧?”他抱住她。

“是的。我是爱你的。”她眼睛依然盯在钱上。

“不是只爱我的钱?”

“不是。”

他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然后伸手关了灯。

这时叶桥的身体才苏复过来,一股本能的抵触使她感到了气闷和窒息。她突然想起刚离去的阿煌,他幽怨的眼睛如同天上的星星,在窗外默默地窥视着她。她真希望此时抱她的不是朱董,而是阿煌。她闭上眼睛,用力推他沉重的身体,却无济于事。这个年过半百的台湾男人,也不知是过去生活太优裕,生活底子打得太好,还是吃了过多的生猛海鲜,他精力旺盛,几乎总是一触即发,比她过去年轻的男友还性欲旺盛。难怪他太太会放心他独自来大陆,六十多岁的女人,想来一定再难应付。

当他像一头耕牛,咻咻地喘着粗气,在她的身上辛苦地耕耘。叶桥痛苦地紧闭双眼,让自己沉浸在黑暗的深处。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只有风在呼啸,时间的脚步在迟缓地前行。

突然传呼响了,像陌生人突然破门而入,让两人都不觉一怔。叶桥如遇救星,挣扎着伸手去抓呼机,又抓起床头的电话回过去,果然是旅行社叫她明早出团,搁了电话,她想都不想,推开他的身体就要起床。

感谢上帝,总能在适当的时候将她振救出来。她暗暗庆幸,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得走了,明天早晨还有团。”

他伸手扭开床头灯,恹恹地望着她,一脸的不快。

“哈妮,你今天刚回来,就不能休息两天再出团吗?”

“休息?你说得轻松。不挣钱我怎么办?你又不养我。”

“怎么不养?我叫你什么都不做,就跟着我。我一个月给你两千块钱,你又不愿意。看看我们工厂的工人,工作那么辛苦,一个月才挣七八百块。而你跟着我什么也不做,我就给你两千块,你还嫌少。”

“可我做导游,一个月能挣一万多块呢。”

“钱钱钱,哈妮,你怎么整天就晓得钱啊。”

“不挣钱我今后怎么办?要吃饭穿衣,要活命,还想要周游世界,要养老。人为财死,鸟为食忙。”叶桥故意气他。

从卫生间冲洗出来,见他还挺在床上没动静,叶桥一边收拾一边说,“你以为我想这样累啊,整天风里来,雨里去。遇到客人不好还要受气。我也想活得轻松点,听听音乐,看看电影,跟着你整天吃香喝辣,享受人生,日子过得逍遥快活。可我行吗?你知道我是辞职出来,没有工作,没有家,一个人无依无靠,不趁现在能挣的时候多挣点,今后的生活怎么办?”

“我说过我会养你嘛,两千块钱不少了。你以前当记者,每个月不是才挣一千五吗?跟着我又不用受累。听说内地的下岗工人,一个月才挣四五百块呢。你还嫌少?”

叶桥对着镜子梳头发,冷笑一声,“那你就去找她们呀,那些下岗工人。两千块钱,没准能养好几个呢。”

透过镜子,叶桥瞥见他在摇头叹息。区区两千块钱,就想包我?真是不自量力。她想,我又不是农村出来的打工妹,八辈子没有见过钱。

梳好头,看见他爬起床来穿衣服,花白的头发有些零乱,衰老在他脸上愈加凝重。她走过去,按住他的双肩说,“你休息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那怎么行呢,天这么晚了,海口治安这么乱,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看着他穿好衬衣西裤,洗脸出来,捋了捋头发,肚子微微腆着,又恢复了台湾老板的翩翩风度,叶桥心里感到歉疚。她想他也怪可怜,怎么不幸就喜欢上她?她对他刁钻古怪不说,还从不好好陪伴他。他还真不如去喜欢厂里的打工妹,一个月给人家两千块,也许真有人愿意巴巴实实伺候他。

他戴上眼镜,指着旁边的桌上说,“那钱怎么办,你明天一早就要出团,又开不了户了,股市九点才开门。”

叶桥这才愣了,眼睛鼓得溜溜圆。天啦,刚才一心想尽快摆甩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明天早晨八点出团,厚厚的这几叠钱,又不能随身携带,搁在出租屋也不安全,万一被偷就太可惜了,正犹豫不定,他就自作主张说,“那还是先放到我的保险柜里,等你出团回来再说吧。”

说完他也不看叶桥,把钱又放进保险柜。叶桥傻乎乎地站在旁边,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当保险柜的铁门关上的刹那,“砰”地一声,叶桥哆嗦了一下,意识才重新回到脑里。她刚要开口说什么,他就拿了车钥匙,拍拍她的肩膀说,“走吧,回去早点休息。”

好不容易才拿钱出来,这一收回,鬼知道三天后出团回来,会是什么情景?叶桥意识到问题严重,暗暗后悔不迭,把手里的包往桌上一扔,赶紧改口,“要不,明天这个团,我不出了。我们还得去开户呢,我怎么竟然忘得精光。”

“那怎么行,你刚才都答应人家了。等你回来再说吧。”说着,他拿起她扔在桌上的包,推着她一起出了门。

叶桥闷头闷脑,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无语。他像往常一样,开车把叶桥送到出租屋楼下,就掉头走了。

叶桥神情沮丧地爬上楼,正恨自己怎么就那么傻,到手的钱都弄丢了,却听到屋里的电话声。她赶紧开门,瞥了一眼桌上的闹钟,都十二点了,想谁还会这么晚来电话呢?一把抓起电话,里面的声音让她大惊。

“喂,是叶桥吗?我是台湾的林阿煌。”

林阿煌?台湾长途?叶桥“啊”地一声尖叫起来,真没想到会是他。

“怎么是你,阿煌?你好吗?你现在在哪里?”

“在台湾呀。给你挂了两通电话,你都不在。”

“哦――”叶桥心虚地吱唔着,幸好电话里的他看不见她的脸,她说,“我出去了,跟几个朋友吃宵夜。”

“能听到街上的汽车声吗?我也在外面吃宵夜,跟几个朋友一起喝酒。现在我就站在马路边的电话亭里,给你讲话。”

叶桥屏住气息,仔细聆听,电话里果然传来一阵一阵的车流声,像北方夜晚的风,呼啸而过。新竹,他的家在新竹,那是一座怎样的城市,也跟海口一样是不夜城吗?满街都是热闹的夜市和大排档吗?

“怎么在街上给我打电话?回家了吗,家里还好吗?”

“还行吧,这次没有跟我闹。对了,你帮我挑的珍珠项链她很喜欢。谢谢了。”

叶桥的心被剌了一下,那串项链让她狠狠赚了一笔,他还谢她。

“家里好就好,我一直担心,怕你回家会有麻烦。”

“是啊,我也担心。没想到这次还好啦。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前段时间我请了一个从欧洲回来的心理医生,每周到家里来,对她进行心理治疗,看来还是有些效果。她现在安静得很,像变了一个人。我也感到松了口气。你呢,你还好吗?今天一下飞机,我就在机场给你打电话,可惜你不在家。刚刚跟朋友一起出来吃饭,正好旁边有个公用电话亭,我就想,这会儿你也许在家吧。”

叶桥一直喜欢听台湾人说话,软绵绵的,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嗲气。阿煌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竟更胜一筹,听起来竟像恋人的耳语,有一种特别的温柔和亲呢。她感觉有一股蜜汁从身体的某个角落冒出来,慢慢渗透了她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