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爱上陌生人-台湾情人

“要不就离了吧,最省事。”叶桥半开玩笑地说,“现在离婚也很普遍,与其呆在一起不幸福。不如离了两个都轻松。”

“我不会离婚。”他摇着头,神情坚定。

“为什么不呢?说不定另外找一个人会更合适,更幸福。”

“这我没想过。我只是为我们目前的状况感到痛心。我知道,她这个样子,只是因为怕失去我。如果我离婚,她一定会疯掉的,或者也自杀,跟我嫂嫂一样――何况我对她还有感情,我并不愿意失去她,也不愿失去这个家。”

“感情这么深啊?”

“也许是吧。她叫文瑶,我们从小就是邻居,一块儿长大,也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小时候一起过家家,我们就开始做夫妻了。似乎我们生下来就是天生的一对。她长得漂亮,但性格孤僻,特别敏感,其实呢她是外柔内刚。我在马祖服兵役的时候,母亲病了,是她天天到我家里,照顾我母亲。服完兵役,我回到新竹,那时候人年轻,喜欢骑摩托,喜欢飙车,有一次出车祸很严重,我双腿骨折,上了半年夹板,躺在医院里,医生都不知道我是否还能站起来,可她还依然对我好。那时候正好有人追她,是她哥哥的同学,刚从美国留学回来。人家天天到她家里,送花给她,但她却天天来医院陪我。我说,文瑶,我都这样的,医生都说可能残废,一辈子都站不起来,我不能拖累你,你走吧,别再来看我。可她偏不,抱着我哭,说不管我是否能再站起来,她永远都不会离开我。从那时起,我就相信,她是这世上最爱我的女人。我也发誓要好好爱她。永远不能伤害她。”

“后来你们就结婚了,结婚后你们幸福吗?”

“是的,结婚后我们很幸福。她身体不好,生第一个孩子很不顺,孩子死了。医生说她身体太弱,不适合再生孩子。可她知道我喜欢孩子,几年之后,坚持再次怀孕,剖腹产下女儿嘉美。按医生的意见,她真的不能再生了。弄不好会有生命危险。可是她知道,我哥哥只有两个女儿,我妈妈做梦都想要孙子,三年后,她悄悄去医院把环摘了,冒着生命危险,再次怀孕,结果老天保佑,她真的为我们林家添了孙子,续了香火。知道吗,那次生儿子,她甚至还悄悄写了遗书,作好了死的准备,好勇敢。为此我们全家都感谢她。生孩子让她受够了苦,可她从来就没有怨言。你说,面对一个连生命都愿意献给你的女人,你会忍心伤害她吗?”

“是啊,”叶桥也有些感动了,叹了口气,突然脑子闪过一个念头,“这样吧,海南有一座仙山,叫东山岭。那上面有一个仙人台。很久很久以前,有人在那里修炼成仙。成仙以后,他就把山上的一种树叶,炼制成药,为人间解除疾苦。就是现在的灵菇茶。人们为了感激他,就在山上建了庙。至今那庙里香火旺盛。据说那仙人仍然还活着,还住在那山上。如果有人要消灾免难,就上山祈祷,只要你心诚,仙人都会暗中帮助。这样好了,以后我每次带团去那里,我都上山为你祈祷。祈祷神仙帮助你,让你太太好起来。行吗?”

“真的?那我可真是太感谢你了。”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大海还在呜咽着,像涌动着巨大无边的悲伤。他望着她,一双忧伤的眼睛让人心碎。叶桥伸手摸他的脸,然后将他的脸捧在手心,感觉他的脸像一颗从月亮里滴落下来的眼泪。

月色朦胧,他的脸像孩子一样孤单无助,叶桥开始吻他的额头,脸颊,嘴唇,还有挺直的鼻梁。他的鼻尖凉凉的,像叶桥曾经养过的一只小狗的鼻子,也是那样透着凉意。这一刻,叶桥怀疑自己像爱上那条可怜的小狗,爱上了他。

“也真是奇怪啊,那天第一眼看见你,我对你就有种特殊的感觉。晚上在夜总会,鼓起勇气出来找你,跟你说,我不想要小姐,想要你,我就是希望你有空能来陪陪我,我们就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说说话。你不知道,我好久没跟人这样亲密地说过话了。”

他突然把叶桥的双手盖在他的脸上,好像渴望她的手成为他的另一张脸。叶桥感觉有什么湿湿的东西,迅速浸湿了她的双手。但她没动。过了很久,他才松开她,将头轻轻搁在她肩上,身体微微颤抖着。叶桥心底母性的温柔苏醒了,她轻轻拍他的背,在心里念叨,“哭吧,哭吧,如果你觉得这样会是一种安慰,就靠在我这瘦弱的肩上放声哭吧。”

好久了,没有男人在叶桥的面前像孩子一样伤心地哭泣。以前的男友也这样哭过吗?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回忆起来也恍若隔世。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世界正变得越来越寂静。连海水也似乎停止了喘息。不远处的咖啡屋,依然透出明亮的灯光,像一座海底的水晶宫。候客的出租车,一辆一辆往市区开去。叶桥看了看表上的时间,拉着他的手,两个人慢慢往回走。

“明天你们就走了,还会再来海南吗?”坐上出租车,她问他。

“也许吧。”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应该会的。”黑暗中,他的手紧紧抓住她的手,“海南的旅游,也许可以做一做吧?”

“你什么意思?”

“我是一直有心来大陆做事情的,虽然因为家里的缘故,一直迟迟没有行动。可这并不表明我不会行动。其实我一直在关注大陆的发展。前几年,中国政府开发海南,建经济特区,这里的房地产业曾非常兴旺。”

“是啊,”叶桥惊异地望着他说,“你人在台湾,竟然也会知道这些?”

“当然喽。现在的台湾人,尤其是商人,有几个不关注大陆的政策和动向呢。我哥哥在深圳投资房地产业,很不错。五年就赚了上千万。中国政府发展经济的脚步迈得这么大,内地的市场太诱人了。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来的。”

“那――会是什么时候啊?”想起他那样的太太,叶桥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如果太晚了,可就没有蛋糕吃了。人家早就分完了。”

“也许不会太久吧。”他突然变得乐观起来。

车子终于驶进市区,霓虹闪烁中,温馨糜烂的尘世气息迎面扑来。一些小姐的影子还在夜色阑珊中游曳,她们像不知疲倦的马路天使,用青春和肉体,装点着这座南国都市的寂寞午夜。

宾馆的旋转玻璃门里,大理石地面光滑得如同洁净的镜子。他们像踮着脚尖从水面滑过。电梯里,他再次拉过叶桥的手,依恋地放在唇边吻了吻。

长长的走廊,像一条神秘的甬道,等待着他们一同进入。他们一步一步缓缓向前,不远处,有什么东西在地面蠕动。他们目瞪口呆地放慢了脚步。

原来是娜娜,蜷成一团,靠在他的房门外,呵着酒气,半醉半醒。

他掏出钥匙,开了房门,两人一起动手,将娜娜抬进房间里。

“老公――你――总算回来了。”娜娜的眼睛终于睁开。

“不是让你回家看妈妈吗?你怎么又跑回来了?”他皱着眉头。

“人家――舍不得你嘛――”

喝醉了酒的娜娜,沉得跟一头死猪似的,两个人好不容易才把她弄上床去。他轻声嘀咕,“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为了钱啊――今天晚上――在梦悠悠――我一口气――喝了十五杯酒――当了今天的酒皇后――挣了――七百――五十块钱――还有一百美元的奖金――我要拿回家――给我妈妈――装修房子――”

娜娜不停地翻着白眼,还“哦哦”地打着干呕,硬着舌头,看来真是醉得不轻。叶桥看时间不早了,就告辞出门。刚走到门口,他追上来,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听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有力地跳动。那是上帝的福音,但它不属于她。她抬起头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他的脸还是那么冰凉,像刚才在海边那样。她的心再次为他抖了一抖,就一把推开他,转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