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珍珠养殖场，其实就是卖珍珠的商场。也可以叫珍珠专卖店。设在由海口到三亚的东线高速公路附近。海南的旅游宣传资料里，一般都有这个点，一些不明就里的游客一下车，抬头看见孤零零的一家店，就大呼上当，怪司机导游拉他们到黑店买东西。殊不知，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其实，在海南刚刚开发旅游业时，珍珠场还真是作为一处不可或缺的人文景点供游人参观。那是在三亚，鹿回头下面的大海边，真正的珍珠养殖基地，下属于中国科学院南海水产研究所。你可以走到海边去，看珠贝在海里的生长情况，如果季节碰巧，你还可以看到工人们采珠。一些相关的照片资料挂在墙上，你可以看到从选贝、植核、放养到采珠及加工等等所有程序。那一大片海湾的入口处，窄窄的，也只是为了方便游客，才设了一个小小的店铺，卖些研究所自己的产品，也不过是一些作为药物的珍珠层粉、美容霜、及少量的珍珠饰品。可随着岛上旅游产业的飞速发展，游客猛增，那窄小的场地就不堪重负，于是慢慢就发展成现在这样子，专为游客开放的珍珠商场跟全世界所有的商场一样，装修华丽，规模宏大，并配有空调、饮水和条椅，为游客提供了良好的购物环境。外面的超大停车场，几乎能同时停泊上百辆的车辆。这几乎也成了旅游业发展的一个怪圈，或者说恶果，那就是，你千里迢迢而来，所看到的，并不是你真正想看的，你看到的不过是人们为你布置的风景。这实际上已经有违了你的旅游初衷，但你却无可奈何。

当叶桥的旅游车到珍珠场时，那里已停泊了不少车辆，一些早到的旅游车正陆续离开，腾出些空位给后来者。保安小跑着迎了上来，为客人们颁发优惠卡，叶桥就带领客人们进了商场。

昨天晚上，叶桥已经跟娜娜等人打过招呼，今天的珍珠场，希望小姐们配合一下。即使不帮着摇旗呐喊，怂恿客人们掏钱购买，至少也应该保持沉默，不发表任何消极言论。娜娜已经答应说，要尽力帮她。这时，她看见娜娜挽着林先生，拨开人群，向高档商品柜台走去。身旁的司机眼睛一亮，碰叶桥一下，然后两人用眼睛的余光紧紧地盯着客人的动静，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坐下休息。

司机压低嗓子，告诉叶桥，上个月他也带了台湾炮团，到了这里，一车人都不下车。导游也笨，站在门口没办法。全车人跟事先约好了一样，稳坐不动。他一看急了，一个客人不下车，连停车费都拿不到。最后他不由分说把空调关了，跟大家直说，给个面子，下车上一趟厕所吧，进去逛一圈就出来，装装样子，我们也好签个单子，拿回公司好交差。结果客人没办法，坚持了几分钟，车里热得跟蒸笼似的，才慢腾腾地下了车。商场里好歹有空调，就全当进去乘会凉吧。那个团真是好危险，肯定是小姐在装怪。

坐了一阵，叶桥就站起身来，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四处走走，跟认识的导游说说话，一双眼睛还机警地关注着客人的动静。一些早到的客人已陆续离开，商场不像刚到的时候那样拥挤。叶桥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客人在小姐的陪伴下，这里瞅瞅，那里望望，尽管她也没抱多大的希望，可心里还是侥幸地希望能出现奇迹。

结果是林先生向她走来，“叶小姐，我要为我母亲和太太买两串项链，能请你帮我看看吗？”

“好呀。”叶桥跟了过去，看见柜台上摆了几根高档项链，不禁心中大喜，小心翼翼拿起来看看，又叫服务员从柜台里多拿几根出来，放在手里，对他说，“选珍珠吧，一要看色泽，二要看珠粒。色泽要光洁晶莹，白中泛金，珠粒呢，则要饱满圆润，颗粒均匀。珍珠的价值，一是取决于在蚌中孕育时间的长短，即由珠蚌分泌而成的珍珠液的厚薄，这决定了珍珠的药物价值，二是外表，是否圆润细腻，表面光洁，没有暇疵，这决定了珍珠的艺术价值。”叶桥装得像个老练的珠宝鉴赏家，十分耐心又内行地为他讲解。还搬出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一段关于珍珠的药理分析，来加强效果。其实呢，她连这些珍珠是真是假都弄不清楚。

身边的娜娜在她大腿上掐了一把，示意是她在暗中配合，她功不可没。叶桥轻轻拂了她一下，以示领情，也表示感谢。

“好的，我听你的，叶小姐，你就帮我挑两条吧。”林先生说。

叶桥把桌上的项链齐齐地放在手里，对着灯光，装模作样仔细观看比较。最后从中挑出了两条。“就这两条吧，你看，每一颗都晶莹圆润，大小均匀，就像用尺寸比着挑选的，色泽也柔和亮丽，没有暇疵。”说着又找出一条表面不匀有斑点的给他看比较。

“好的好的，你说好就行，就这两条。”他接过去放在手里。

见服务员在开票了，娜娜轻轻碰叶桥一下，嘟着嘴说，“这么贵的东西，还买两条。你去帮人家打打折吧。”

娜娜很会讨好卖乖，一副对男人贴心贴肠的样子，其实是怕钱花光了，没钱给她。叶桥探过头去对柜台里的小姐说，“打七折怎么样？”

“七折不行，团队一般是八五折。如果买得多，可以考虑打七五折。七折绝对不可能。”服务小姐笑吟吟地，不松口，其实是表演给客人看。

“七折七折，我经常来，你还不给这个面子。”叶桥故意强横地说，“不行我去找你们经理。”

“算了叶小姐，这点钱不算什么。”林先生拉过她的胳膊，摇摇头说，“不要难为人家啦。”

娜娜还在气乎乎地捏她的屁股。票开出来了，叶桥一把接过来，冲林先生灿然一笑，径直朝收银台走过去。老板娘就在那里，叶桥把票递给她，同时递去一道眼风，说，“老板娘，麻烦你给个面子，我表哥要买，打个七折，好不好？”

老板娘瞥了一眼紧跟过来的林先生，优雅地接过票，看了看票，又看了一眼林先生，故意脸露难色，惊讶说，“真是你表哥？”叶桥故意搀过林先生的胳膊，作亲呢状说，“是呀，这还有假？老板娘，我平时带客人来，求过你没有？今天真的是表哥要买，才求你给个面子。”老板娘笑了，拿起笔在上面签了。

林先生感到有些意外，心里顿时一热，想她原来对自己还有这份情意。他接过票据，缴了钱，拿着两只红色锻面的小长盒子，对叶桥说，“谢了，叶小姐。”

“别客气。”叶桥对他嫣然一笑，走开了。

“来来来，我也买件小礼物给你们，作个纪念吧。”林先生一把拉住叶桥，一手拂着娜娜，一起走往另一个柜台。那是一个卖手链的柜台，他看中了一种开金链子镶粉珍珠的小手链说，“漂亮吧？这个，很适合你们这样的年轻姑娘。”

那手链标价五百多，娜娜赶紧摇头，“不要不要。太破费了。”叶桥也跟着说，“就是，林先生，太破费了。不用不用。”

他听而不闻，板着手指，数了数，然后就对服务员说，“六条，我要六条。”服务员开了票，叶桥抢在手里，又去找老板娘打折去，他也由着她，只笑吟吟地跟在她后面，摇头自语，“这点钱还要再麻烦人家，真不好意思。”

交了钱，他往她们手里一人塞了只小盒子说，“送给你们作个纪念。这四条呢，回台湾，一条给我女儿，一条给我朋友的女儿，还有两条给我的两个小侄女。”

叶桥和娜娜相互望了一眼。叶桥说，“那怎么好意思呢。”要还给他，却被他死死按回在手里，“别客气啦，我当一回表哥，也不能白当，是不是？”叶桥就不好意思低头笑了。

娜娜趁林先生不注意，把叶桥拉到一边说，“叶桥这手链我不想要，你去退给商场，让他们给我两百块钱，好不好？”

叶桥很理解娜娜的心情。可这事她叶桥不能干，就说，“别这么小气好不好，下次多给你介绍些客人，这点钱就赚回来了。”

“看嘛看嘛，就是为你，害得我的客人在这鬼地方花掉一万多块。一万多呀――”她咬牙跺脚，心痛不已，好像是她将一万多块钱扔进了水里。

出了商场，叶桥见司机从车里下来，面露喜色，他说，“车上空调已经开了，你先带客人上车，我去上趟厕所就回来。”说完对她递了个眼色。叶桥配合地点了点头，知道他是去拿回扣，就陪着客人，磨磨蹭蹭朝车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