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表演-台湾情人

林先生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真对我一见钟情,或者贼心不死?一路上叶桥都在反复回味他看她的目光。奇怪的是,她为什么也会有所感应?有一种类似心动的感觉?而不像面对其它游客,知道他们心怀不轨,她心如明镜,对他们从来都不屑于顾。“我不会也有些喜欢他吧?”她悄然自问。这可是个炮团啊,参加这种炮团的男人,会有什么好东西!

车子开出兴隆镇,上了一条密林里的红土路,再七弯八拐,穿过茂密的椰树林,就来到一片开阔的海滩。傍晚的海滩非常美丽,大海是一片沉静的泼墨,天空低悬着舒展的云,像几朵青烟在风中漫卷。一幢白色的大房子,半掩在椰林里,面朝大海,前面有一个空旷的坝子,已经有不少旅游车辆停泊在那里,一些游客在导游的带领下,正络绎朝那白房子走去。

白房子的入口处,安了一张小桌子,有两个人坐在那里,一个收钱,一个撕票。旁边有几个高大的保安,穿着灰色的制服,腰里别着电棍,神情威严地走来走去,好像这是一块闲人免进的军事重地,无端地增加了神秘气氛。

缴了钱,领了票,叶桥把票发到每个人手里,就带领他们进了大楼。这时,她发现那个客人手里还拎着茶杯,里面仍然荡漾着半瓶黄灿灿的液体,是啤酒?果汁?茶水?尿液?叶桥皱了皱眉头,愕然不解。他脸色灰黯,神情凝重,见叶桥在看他,也向她投来神秘的一笑。他身边的小姐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脸上透出厌烦的神情。

上楼的时候,正好走在那小姐身边,叶桥碰了她一下,悄声问,“嗳,你那个客人,是怎么回事啊?”说着她瞟了一眼他手里的那只玻璃杯子。

“哼,不要理他,是个神经病。”小姐嘴巴一撇,一脸厌恶。

叶桥“哦”了一声,似懂非懂,匆匆跑到最前面。

表演场地在二楼,一间空旷的大厅里,黑压压的,前面已坐了不少人。没有窗,没有空调。空气又热又闷,还散发出一股混浊的气息,简易的折叠椅摆放得满满当当,像记忆里旧时工厂的大食堂。这是一幢废弃的空房,基本设施都不完备,竟利用起来作表演场地。门边立着几个保安,验票的一边一个,严格把关,将入口处留出一条很窄的过道。客人们满脸疑惑地往里张望,最后还是一个个乖乖地进了场,叶桥看他们找到座位都坐了下来,才松了口气,回身溜进隔壁的一间小屋子。

那是一间供司机和导游们休息的小屋,里面摆放了一圈黄皮大沙发,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些人,还有几个人在聊天。四川麻雀也在里面。

“听说公安局最近抓得特紧,他们还敢顶风作浪,也不怕事。”

“怕什么啊,敢做这种生意的人,肯定跟上边有关系。”

“是啊,上面要查,人家透点风声,大不了就停两天不演。公安局的来捉鬼呀?一来一个空房子。又不能住下来,盯着他们。”

“就是逮住了也没关系。这种事情又够不成大罪。场地查封,罚款五千一万,算什么?小菜一碟。过几天再找个地方,继续开演。只要有客人来看,赚起钱来,就跟自家开印钞机一样,钞票哗啦啦就流进来了。”

“他们也真会找地方。转移到这么偏僻的海边,人不知,鬼不觉,谁会知道?要我自己来,我是一辈子也找不到的,这么偏,在森林里转来转去,我头都昏了。”

音乐传过来了,人妖表演终于开始。叶桥来到大厅的入口,看见台上的灯光亮起来了,那个不男不女、据说是人妖的人,浑身挂满亮晶晶的饰片,随着音乐的节奏,在台上搔首弄姿已跳起舞来。下面已经座无虚席,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叶桥也不知道自己的客人们感觉如何,是兴致勃勃还是怨声不断?里面窗户紧闭,空气混浊,一股浓郁的汗酸味扑鼻而来。天太热,又没空调,只有几把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超大型电风扇,立在角落里风车一样,轰轰隆隆地旋转着,送出滚烫的热风,那声音听上去,仿佛是飞机在作低空盘旋。好在表演的音响功率更大,混杂在一起,震天动地,也听不出什么。

这样的场所,这样的表演,要换了叶桥,请她也不来。可怜的客人,坐在在那硬梆梆的凳子上,一定早已汗流浃背。她不由得为他们感到报歉。可转念一想,他们花那么多钱在小姐身上,花这么点钱来看一场表演,即使受一点罪,也不算什么。

站在门外静静观察了几分钟,没见有客人退场出来,心里的石头才落下地。表演已经正式开始,既使等会再有人退出,要求退票。叶桥也不会再有麻烦。楼下的售票处墙上贴有通告,白纸黑字写得清楚:一旦表演开始,恕不退票。这种防患于未然的作法也是前车之鉴,现在不用多操心了。

叶桥愉快地转到楼下的小屋,拿她的回扣。老板娘也是老熟人了,见她进去,咧嘴笑了,“叶桥你又来了。好像最近就没歇过啊?”一面埋头为她结帐。

叶桥斜靠在桌边,接过钱来数了数,塞进坤包笑着说,“没办法呀,要吃饭,哪像你当老板娘的,轻轻松松坐在这里,就有人给你送钱来了。”

老板娘也笑了,两条眉毛又细又长,使她的脸有一种凌厉之美。笑过之后又叹息说,“嗨,你还别说,前段时间查得特紧。我们都不敢演了,这几天才松了点。”

“你怕什么。”叶桥扣上坤包。

“是啊,实在不行,我们就撤回台湾。现在是敌进我退,敌退我打,跟当年老毛打游击战一样。”

她虽是感叹,却也得意。据说她嫁了个台湾老公,去台湾生活了半年,就携老公回海南发展。同时也带回来这么个赚钱的鬼点子:向游客提供人妖表演。这是他们在泰国度蜜月时获得的灵感。人妖是泰国特产,中国没有,引进到海南,竟一举成功。稀奇呗,那么多南来北往的大陆游客,来到这祖国的南大门,谁都想来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内地见识不到的东西。

“怎么发现的这个地方?”叶桥看看周围没人,索性跟她聊了起来。人妖表演的场地常换,因为公安总是来查。但换来换去,以前都在兴隆镇上捉迷藏,在当年的红色娘子军根据地里神出鬼没,这次到好,弄到海边来了,真的跟打游击一样,难以捉摸。

“这地方就是公安想来,如果没有本地人带路,钻进这热带密林里,恐怕也难再钻出来。”叶桥想起刚才来时,在密林里弯来拐去的情景。司机们真是有如神助,要换了是她自己,怕是早就昏头转向,找不着北。

又有司机导游进来,叶桥拿了两瓶矿泉水,告辞出来。上楼回到休息的小屋。见她的司机也在里面,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就坐在他身边。

“拿了没有?”他低声问叶桥。

“拿了。”

“多少人?”

“全来了,十四个。”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叶桥有点得意,“明晚三亚的海鲜大餐也搞掂了。还不错,就看明天的珍珠场了,唉,看来恐怕有点难度。”

“没事,炮团不指望他们买珍珠。但你也不要轻易放弃,要继续努力。”司机拍了拍她的肩,鼓励她说。

叶桥笑了,说了句“我尽量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就拧开瓶子,慢慢喝水。旁边,某个团的司机和导游也坐在一起神神秘秘,低声商讨如何诱客消费的良方妙策。

窗户开着,叶桥站起身来,捋了捋脑后的头发,随意地绾在头上,露出一截光洁的脖子。暮色已经笼罩大地,大海在沉闷地咆哮着,像有个巨人在海底沉睡,正鼾声雷动。又咸又腥的海风呼呼吹来,热而湿腻,像一张发馊的湿毛巾,不由分说地扑面而来。附近的椰林哗哗地响着。天上没有月亮,但有些星星,微弱的星光在乌黑厚重的云层间闪烁。叶桥半眯着眼睛,迎着风,表情木然,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一下一下地撞击她,但她不为所动,脑子里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