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黄不接的季节-大智慧

“多少男子汉

一怒为红颜

多少同林鸟

如今已成了分飞燕

……”

裸荒最早听到这首歌是在大四即将毕业的夏日晚上同学聚会时翁大侠唱的。翁大侠人不如其名,个头矮矮的,裸荒个也不高,但与翁大侠站在一起总还是有些优势的。翁大侠身体弱弱的,皮肤皙白细嫩,象女人一样招人怜爱,稍不留神碰一下没准就会皮下也血。翁大侠是个善良的人,四年大学悄无声息地读书,学业自然没有裸荒那么好,但也不至于象唐诗、成方程一样差,,偶尔也能混个末等奖学金——假如商学系的亲信如范杰茜、高仕达、马奎斯、庞白圆、麦卡锡。牛等人全获了奖而名额还有剩余的话。翁大侠在系里默默无闻,正儿八经地属于平民阶层,由于酷爱读书,哲学上竟稍有功力,偶尔也可以向裸荒讨教几招,他在学问上比华雨窗强多了——华雨窗虽然也有些哲学上的天份,但前文说过这家伙毕业后便成了一头追名逐利的社会驴子,是个不求进取的人。翁大侠读书时喜欢辩论,是裸荒、唐诗、成方程及华雨窗这一圈里的常客,因为他性格较弱,争论时常处于下风,而且反应能力好象稍差,同样一个笑话,大家讲完了便一阵哄笑,他要过五分钟左右才笑。从表面上看来,翁大侠也没有过女朋友,没什么情海波澜,谁曾想大四的夏天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卡拉OK跳舞时,翁大侠却哭了,一瓶一瓶地往肚子里灌啤酒,本来白嫩的肌肤变得烈红,然后抱了麦克风,眼泪汪汪一遍又一遍地唱着上面写的那首歌:“多少男子汉/一怒为红颜/多少同林鸟/如今已成了分飞燕……”直到最后嘶声力竭面如猪血天旋地转歪倒在地呕吐不止,在喝醉之后的呓语中,翁大侠无耻地暴露了隐藏在内心深处多年的秘密——原来他从高中便爱上了高中同班的一个女孩子,爱了这么多年,那女孩竟还是在另外大学读书时追随一个外籍老师而去,那外籍老师来自外宇宙的一个叫做中国的地区,那可是外宇宙最最富有的地区,经济发达,文化悠久,人往高处走嘛,无可厚非。问翁大侠什么时候他的恋人提也分手的,翁大侠说中大学一年级下半学期,嗨!大家齐声哄笑起来,“大学一年级人家就要和你分手了,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悲痛不已?”——大家怀疑翁大侠对失恋的反应也象对笑话的反应一样比平常人要慢得多。翁大侠说大一时她说分手但翁大侠仍然坚持爱了她这么多年,给她写了上千封情书,以为“苦心人天不负”或者“真诚所至,金石为开呢!”

看来翁大侠的确缺乏哲学根基。人生华年转瞬即逝,誓言肯定斗不过真理,肉体肯定先于思想老去,世间哪里有什么真正伟大的爱情?爱情是正而八经俗而又俗的东西,是骗人的世界发明的欺骗诚实人的最冠冕堂皇的工具之一。翁大侠竟然执著地上当,直到今天还念念不忘高中的那个女孩。裸荒前不久流浪世界时拜访过翁大侠,毕业三年来翁大侠竟老了许多,白嫩的肌肤已变得软耷拉的,象老处女的乳房,毫无弹性。问他今后作何打算,翁大侠说要考研究生,在社会里混了三年,差不多要混到社会最下层去了,想退到校园里去,退到垃圾一样的学问里去。考研也不是易如反掌的事,大四那年唐诗、成方程、翁大侠都报考过研究生,又都无一例外地落选了。这回翁大侠再不敢报考热门的专业,准备考外宇宙某大学的古代语言学史专业,语言学就够冷门的了,何况古代语言学?何况古代语言学史?听说那个专业钢筋年无一人报考,这回再无人报考的话就要砍掉了。

唉,翁大侠落到如此境地,全是爱情作的孽。其实大学刚入学的第一年确是一个爱情青黄不接的季节——高中时代的恋人往往在另外的学校读书甚至正在被新人追求着,而自己又一进不一定找到新的爱情。以人文经济大学89商学系为例,大一开始那阵子活在爱情焦渴中的男生至少有裸荒、唐诗、戕音、华雨窗。大家的一般策略是和远在异地的高中女友频频通信的同时,努力寻找新的机会,很少有人象翁大侠这样死也要死在过去的爱情污泥里而不肯自拔的。

相比之下,华雨窗在爱情青黄不接的日子里要比翁大侠聪明多了,此君高中的女友姓韩,姑且称之为韩小姐。韩小姐没有华雨窗那么高深的智力,自然考不上外宇宙人文经济大学这样的名牌学府,九牛二虎地努力终于进了外宇宙危地马拉小镇上的一所师范学院,与华雨窗远隔千万里。华雨窗经常给韩小姐寄一些词章华美的信,大致是说大海枯了,石头烂了,宇宙沉寂了他对韩小姐的爱情也不会变,而事实上华雨窗一入大学便爱上了本班的颜如冰小姐,并在自己自荐班长组织内阁时任命颜小姐为他的宣传部部长。颜小姐也是柏京人,户籍上的巨大优越感使她怎能仅仅因为一个小小的班级宣传部长而对华雨窗投怀送抱?华雨窗在开辟爱情新战场的同时从没放松过巩固原有的爱情阵地,直到现在他已在外宇宙国立银行里上班近三年且与新的女友谈婚论娶了还告诉远方的韩小姐她是他唯一的唯一,说什么“我终将是生活中的强者,是事业上的赢家,所有的努力,每一步成功,都在向你证明我爱你!一直在走着一条弯弯曲曲的路来爱你,我绝不会辜负自己年少时的雄心和对你的执著。”韩小姐自然感动得每每以泪洗面,本来没什么文学功底也不得不倾心血写了许多诗寄给华雨窗,其中有些还真象大家手笔,实在难为了韩小姐,比如:

“春去花落,铅华已逝

而我人生的小径上

还悬着雨窗的眼睛

象天上的寒星

牵着我

走过长夜

走向黎明

雨窗,mylove

相信我的爱

让我再经历几岁沧桑

也不言感慨。”

从这里大家不难看出华雨窗始终处心积虑地留一手,以应会自己的爱情的饥荒岁月。

华雨窗大一时爱上了同班的颜如冰,首先是因为颜小姐欣赏华雨窗的德国式的复杂的屡利的思想。这颜小姐可是了得人物,读了好多书,据称最讨厌的就是生活富足而没有头脑的人。颜小姐才学也众,气质高雅,因而曲高和寡落花流水落难欢,言语间用词生僻,当大家还只会使用“男朋友”这个词的时候,她已经开始使用“老公”这个从文化沙漠的香港传来的词了,开晚会颜小姐不叫“晚会”叫“扒梯”(party),小孩不叫小孩,颜小姐叫“BB”。颜小姐的长相也出众,整张脸及脸上的每一个器官都可以用一字来形容:“凸”,嘴角外凸,嘴唇外翻,常使人联想到生理上的脱肛现象;鼻向外伸,眼球大而且突出;两只耳朵倒象长在脑后;没有下巴,没有上额;大而且突出的眼、鼻、嘴、牙已经占领了脸上95%的版面;牙齿的整体布局是朝着嘴外发展,给人的感觉象嘴里含着一元四次抛物线,而那抛物线的底部和顶点是朝着嘴外的。想起颜小姐的脸型裸荒常联想到科幻小说里持久战星人或夏日池塘里的青蛙。颜小姐不笑就裸露着牙齿,笑起来则将红紫色的牙龈展示无遗。

颜小姐的家庭位置大体在外宇宙柏京城的二里铺三里桥四王坟五里庙六里坑七里沟八里庄附近,是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好不容易才划归柏京城的一个小地方,在一般的柏京市区图上是找不到的。不过这已经足够了,身份证上写得清清楚楚“柏京户籍”,而且那一口含混不清的儿化音可不是假的,因此尽管华雨窗别有用心地把宣传部长的位子给了颜如冰,颜小姐并没有回报华雨窗企盼的爱情,只觉得尽管华雨窗也读过维特根斯坦的《哲学研究》或尼采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但终究还是很农民的。(注意“农民”这一名词近年来常被用作表语形容词)不过颜如冰小姐拒绝华雨窗的借口很委婉,说好那时的心境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见云”——她也处在爱情青黄不接的季节,高中的男友要和她分手,她同意了,但却痛彻心扉,她那种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成熟,那种随风而逝化解一切的害达却使她更加痛苦,意思就是说她还是爱她高中的男友,而事实上颜如冰小姐早在人大商学系的晚会上认识了一位有钱有势的有妇之夫——什么沧海巫山,什么高中的男友,什么英气风发的华雨窗,小孩的儿戏,该收场了。

这时候(大一下半学期)那位外地来的路琼小姐已是裸荒宿舍里的常客,不是来找裸荒,而是找柏京籍的刘易斯。据说他俩是去弗雷格林山看完红叶后成为恋人的。这样也好,路琼小姐发狠要留柏京,死跟着刘易斯便是捷径之一。他们俩一直喜欢直言不讳地交易,彼此都害怕吃亏,俩人一块儿吃饭总要记帐——从大一开始便开始过家庭生活了。不久俩人合计了一下,打印了一份和高中恋人的绝交通知函共同签名分别寄了出去,于是这一对新组合的恋人关系立时紧密起来,每周六刘易斯都把路琼带回父母家里让她接触正宗柏京人士。路琼小姐知道这份上等人的社交机会来之不易,潜心苦练,语言里的柏京味果然浓了起来,她的柏京口语学得最好,儿化音竟比柏京公共汽车上的售票员还要浓重,嗓子里仿佛总有一个滑熘丸子,声音全打着卷似地往外滚动,办公室不说“办公室”,而说成“办公shier”;上车不说“上车”,而说“上cher”。这下好了,路琼小姐虽然智商的三次方也不及唐诗华雨窗等人,却因为一口地道的柏京话而傲视所有外地来的学生,对于一切她听不懂的道理或辩论,她总爱用拉长的鼻音加一句:“真农-民-儿”。最后这位:准“柏京人”的语言心理优势不仅限于柏京方言,竟蔓延到外语界。路琼小姐竟学会和许多柏京人一样在形容某人的英文口语不好时,往往指出其口音里没有北京味。经常听她说人家“我觉得你说的象南方英语”;“你这不是英文,而是上海英文吧?”;“你的英文口音里夹杂着四川口音儿;”“你怎么说的象巴基斯坦英语”……凡此种种,就不说自己的英文口语里来杂着柏京方言,而事实上自打进大学起路小姐的英文就没及格过。有一回裸荒做导游领了一位纽约出生的混血儿和路小姐聊了几句,那混血儿也是个纽约的穷鬼,穿得象叫化子,样子象越南人,竟被路小姐嗤之以鼻:“听他这英文怎么夹了许多纽约口音,太不地道了,我虽然词汇量不够,但柏京语音语气掌握得比他强多了。”

再到后来,路小姐已象众多的柏京人一样,变得很能说,很喜欢说,呼吸可以停止,但嘴巴却不肯闲着,上至天文地理哲学艺术,下至电脑首饰浴液鱼香肉丝,她无一不精,别人的道理死活灌不进她那容量有限的大脑,她一张口便如黄河越九曲,长江泻三峡无休无止。谁都知道,柏京人能说,绝不因为他们有头脑,而仅仅是因为他们有张嘴巴,我们的路小姐便是如此,在大脑功能日益退化的同时嘴巴的功能却突飞猛进,到后来一称钟能发出数十个音节,全是儿化音。她的嘴巴显然不是由高级中枢神经控制的,而是由控制呼吸、心跳的类似迷走神经的非自主神经控制的——在她拿到柏京户籍的那天,她终于成了一个发音盒或者说话机器。裸荒、唐诗、华雨窗、翁大侠及成方程等人经常在宿舍里探讨学术问题——远非路小姐那种仅有语言中枢的大脑所能理解的高深的学问,可只要路小姐在场,她便积极参加讨论,其实是展示她的娴熟的儿化音,直整得大家啼笑皆非,拱手认输。

班里面唯一能和路琼小姐在辩论中抗衡的倒是高仕达委任的体育部长博利森。这位博利森先生力壮如牛,四肢肥壮,体重三百磅有余,声音又高又粗,他说话时呼呼有风,嘴前放台风车没准可以风力发电。此君在辩论中取胜的唯一策略便是靠强大的声音把对方的声音全面地压倒,全面地覆盖,旁人只可能听清他的话而绝无可能听清他对手的话——这一原理曾在军事上用来对雷达系统进行电子干扰。唯有博利森先生在场,路小姐才不敢表演自己的儿化音——可见社会的暴力原则无处不在。

这博利森也是个颇有特色的动物,情绪外露,喜欢自欢自擂,经常一过读信一边扯着嗓门自言自语:“唉,我高中的女朋友又约我去巴黎了;”或者“澳大利亚的地价真他好贵,我高中的女友花了十几万美金可买了不到一亩地的小农场。”其实他压根儿没什么真正的女朋友,只把所有被他意淫过的高中同学一厢情愿地当成自己的女友。博利森基本的观念就是爱情等同于性欲。入大学后高中的那些“女友”自然不见了,此君便转移了意淫对象,用语言把他看中的人文经济大学里的女生全强奸了个遍。博利森每每熄灯后要躺在床上给大家讲天南海北的下流的三级故事,谁要反对他便骂谁是伪君子,说什么性欲是人之天性,古来有之——裸荒想这样的观点也许没错,但你终不至于因为吃饭是人之天性便要日日夜夜谈论吃饭吧?博利森恰是这类人,大脑里面积不大的思维中枢全给性欲战友领了,一谈起与性有关的话题便思维活跃,两眼放光,象吃了过量的春药,每晚熄灯之后要咀嚼两三个黄色笑话,否则象严重的失眠症患者吃不到安眠药一样,难以入睡。博利森智力有缺陷,英文词汇量至多两三千的样子,竟全是和性有关的。他自己画了一幅裸体的男女挂图,和性相关的部位全标了英文,每日在那里独自研习。这样苦心背了四年,博利森掌握了许多外文教授也识不得的生理解剖学的英文,也算学有所成,竟获得了人大没学系的优秀体育部长的荣誉。

所以解决博利森的爱情饥渴症还是较容易的,想办法给他整个风月宝镜就可以了。一般女生都把博利森看作攻击性较强的猛兽,唯商学系89级的罗伊娜和博利森处得来,俩人经常又打又闹,笑声传得很远,看样子他俩很天真,不夹杂肉欲,倒使旁观者往往觉得自己邪念太重。

下面该说说唐诗的爱情了。唐诗来自法国南部城镇的乡绅世家,父亲是那个镇上的政要兼艺术协会会长,老头子虽然退休在家但在文化界的地位不减。搞音乐的瓦格纳、门德尔松自是唐诗家里的常客,学问高深的哲学教授黑格尔及数学天才高斯竟也在唐诗老父的寿辰宴会上来敷衍一下,此外还有未成名的画家、精神失常的诗人、仕途落魄的政客、缺乏实验经费的物理学家,也常聚在唐诗家里互诉人生苦多。这种环境熏陶下的唐诗却也多才多艺,从进学校那天起,除了学习上基本上过得去以外,大把时间全用在读书及恋爱上了——所以说爱情从来是富裕者的游戏。有钱人可以用富足的金钱去支撑这种游戏,而唐诗这种智力和情感的富足者便有充裕的心情或浪漫去追逐爱情。那些终日辛苦劳作而又心智全无的人至多会有性欲,到哪显寻爱情呢?

唐诗的诗才、琴才、书才、口才及智力上几乎是所向披靡的。天才全靠爱情支撑的,一天没有爱情的滋养,他所有的才情便会枯萎。高中时代的恋情暂且不提,大学伊始唐诗便和本班的陈心仪磨擦生电,撞出爱情的火光。那陈心仪来自外宇宙的特区城市溥东,父亲官至该地区第一行政长官,其实是人大商学系里的第一高干家庭。陈心仪是独生女,被视为行政长官大人的掌上名珠,和她一起来人文经济大学报到的包括五十套精装世界名著、一个保育医、上百件四季时装、一箱子体育器材及一架电子琴。陈小姐并没有大家闰秀的娇惯,反而知书达理、温温尔雅、落落大方、喜欢读志摩的诗,喜欢读勃朗特姐妹的小说,《红楼梦》据说百读不厌,竟也能读懂鲁迅的犀利、看透林语堂的老滑,这下可了不得了,班里唯一能与之有相同文学品味的非唐诗莫属。陈小姐喜欢下棋,太好了!唐诗在黑白的世界里还未曾遇过敌手;陈小姐有架电子琴,却只能弹秦几句简单的和弦,唐诗接过来,竟娴熟地弹起了“theSoundofSilence”,陈心仪小姐再也经不起浪漫氛围的感染,毫无选择地倒在唐诗的怀里。

当时的唐诗是什么样的人呢?

刚入大学那一阵子,唐诗还是充满激情和梦想的青年。入学时报考的是国际政治系,无奈老天无眼,偏偏把它甩到商学系这个火坑。(顺便说一句,人文经济大学的国际政治系比商学系并好不到哪儿去,只不过由另外一些面孔的骗子组成)于是唐诗天性里的愤世嫉俗的品性便日益暴露出来了,凡是与商学系有关的课程全不去听,只偶尔听一听公共课程式,如外语、数学、逻辑学等等,要么就到图书馆钻研哲学、历史,看小说写札记或干脆下围棋弹吉它。这唐诗长得眉清目秀,两只眼睛总在直直地盯着前方,仿佛看到了不属于这世界的奇景似的,只是身体太瘦了,尤其在与人激烈争论的时候,张牙舞爪地,象个会活动的稻草人。唐诗最早发现了商学长江是个骗人的系,所以早早地放弃了学业,学习成绩始终倒数第一第二的,如果他倒数第一,成方程则倒数第二;如果他倒数第二,成方程则倒数第一。他们两个在学习成绩上真正的棋逢对手。从反叛人大商学系的那天起,唐诗便与大众的距离愈来愈远,他的聪明使他过早地看透了商学系的假,也是他的聪明使他轻晚地赢得了陈心仪,当他与商学第彻底决裂的时候,他与陈心仪也决裂了——这其中似乎多少有些宿命的味道吧?

上面写了这么多人新旧爱情的转变,其实只是个浮光掠影。爱情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的厅妙的功能之一就是能够让人毫无理智地胡说八道。经常有人在爱情高潮来临的时候说什么“这辈子只爱你一个”或“我要把我的所有都献给你”或“这世界什么都在变,唯独我对你的爱情亘古天荒不变,”这些话在头脑清醒的日子里想来是多么不切实际呀?可爱情偏能让人昏了头轻而易举不由自主地便许下这样诺言,如裸荒对高中的恋人谭瑟水或华雨窗对高中的妇友韩小姐都曾有过这样真诚的谎言。爱情的奇妙还表现在当新的爱情来临时,它又能毫不费力的将往日磐岩般的承诺击碎——大学生活开始一年后,还有几人没放弃高中时代的天长地久而在新的情海里追风逐浪?爱情就是这样俗而又俗,它却又象一面镜子照亮人性的卑贱——为了一瞬的欢爱,高潮竟不惜说出“付出一生”这样天大的谎言,难道人性永远是情欲的奴隶吗?这样想来,小说真的没必要写,“无边落木萧萧下,无尽黄河滚滚来”,古今的感伤肯定没什么两样,变的永远只是形式,不变的才是人生的内容。

现在的裸荒也许会上资本家的当,但决不会再上爱情的当,他被爱情欺骗了多次,等清醒过来,世界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他不得已只能做哲人做伟人做思想的天才了,只有在智慧的领地,一无所有和无所不有才没有差别。而外宇宙却是个只承认暴力的世界,它发明了爱情,发明了真诚,发明了善良,发明了忍受,等那些笃信爱情笃信真诚笃信善良笃信忍受的人们最终一无所有时社会才暴露它狰狞的脸——哈哈,象你这样容易上当的人还真少见,活该!当然现在的裸荒也谈爱情,当他说“我爱你”时,和说“早上好”或“祝你幸福”一样,仅仅是一种社交语言,早已丧失原来的沉重的意义。人家请你吃顿饭你说句“谢谢”总是应该的,所以裸荒认为当你积压某人舒服地做爱时说上一句或几句“我爱你”也是起码的现代人的礼节。那是经过人文价值的衡量之后而选择的一种判断,和事物的实质没有任何关系,在我既可以说“爱你”又可以说“不爱你”的情况下,干嘛不选择“我爱情”呢?就象大家见面说“早上好”而其实你未必早上真好一样,在我既可以说你“早上好”又可以说你“早上坏”的情况下,干嘛不选择“早上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