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受洪水蹂躏的原野上行走着逃难的虎尔哈人。
太阳烤着荒芜的原野,随处可见腐烂的野牲口尸体,成群的秃鹫在空中发出欢悦的叫声,飞落在深深的草丛里啄食,瞬间就把一具具腐尸变成一堆堆白骨。瘟疫狞笑着展开透明的翅膀,悄悄地四处飞翔。
这是多么艰难的迁徙。草绿草黄一年又一年,老人倒下了,哈哈珠子降生了,虎尔哈在死亡与新生的自然交替里挣扎。
走过了沼泽地,走过了红眼哈塘,终于,在一个烈日当空的时刻,虎尔哈人走进一个幽深的山谷,一道金色的光芒呈现在眼前,仔细看,那是一条河!
芍丹指着那条闪着金光的河流,十分兴奋和肯定地说:“纳汉泰,看,这就是多龙妈妈告诉我们的那条金色的河流!”
人们欣喜若狂,争先恐后地涌向金子般的河边。
当人们跑到河边时,都不由得被它的幽静秀美而深深吸引:金色的夕阳撒下万道金光,满河跳动着粼粼的金色波光,袅袅地把群山隔开,犹如野浴格格那迷人的腰肢。山峰前一片片绿莹莹的、坦坦荡荡的草甸子,如同萨尔甘追褪下的衣裙在风中飘荡。黛绿的山峰如挺拔俊伟的阿哥,张着情欲的醉眼,迈着雄健的步子,向心爱的萨尔甘追走来。
芍丹高兴地说,“老玛法,您看,这是不是多龙妈妈告诉我们的那条金色的河流?”
“是,是,”老玛法指着两边的河岸说,“感谢阿布卡恩都哩!你们看,这里的地势多好,有山有水,咱们住在这,就是人踩水,再也不用怕发大水,是咱虎尔哈的福地啊。纳汉泰,咱们走了这么久,总算找到这个好地方了!快吩咐大家,就在这落脚吧。”
纳汉泰双手叉在腰间,赞许地说:“赛音!这儿山清水秀,是个好地方,族众们,咱们就在这落脚,就在这建咱们虎尔哈的新撮罗子!”
“赛音!”人们欢呼着奔进林子,亘古未有人迹的老林子顿时热闹起来,男人们赤膊上阵,砍树竖杆;女人和小哈哈珠子们,铺开狍皮围子,摆置东西。
傍晚时分,虎尔哈部新的大撮罗子前立上了神杆,一排新撮罗子已经沿河排列开来。
“钮钴禄,带上两个人,咱们打食去,让大家乐和乐和!”纳汉泰高兴地对衣衫褴褛的族众们亮开嗓子喊着,“族众们,跳进那金子般的河流,用那金子般的水洗去身上的尘土吧,过一会吃烤鹿肉!”
野风寂寂,河边芦苇摇曳,好似阿哥的脚步依稀在耳;云影飘飘,夕阳金光流淌,好似萨尔甘追含羞欲迎的目光闪烁。
人们甩掉乌黑的皮袍、破烂的靰鞡,跳进水中。掬起一捧捧清凉的河水,撩起一串串闪亮的水珠,欢乐的嬉戏里,男人们洗去满身的酸臭,女人们洗去满头的尘土。年轻的阿哥们穿上穿下地在水里扑腾,一个个咧着嗓子唱起情歌,挑逗着萨尔甘追们,嗷嗷地叫唤声,就像是小雄鹿呜啊呜啊求偶的呼叫:
啊啦啊哈咧嗳啊哈咧,
鱼儿离水的噢咿勒———就不能活啊,参!参!
萨尔甘追不能的噢咿勒———没有阿哥爱,参!参!
就像鹿儿的噢咿勒———双双进山林,参!参!
就像鸟儿的噢咿勒———对对飞树梢,参!参!
来吧,我心爱的萨尔甘追,
让阿哥来为你插呀插羽翎……
萨尔甘追们乌黑的头发挂着水珠,一个个像被追逐的小母鹿,骄傲而又戏谑地扬脸回唱:
啊啦布啦哩啊啦赫哩,
鱼儿离水的噢咿勒———要跳个高啊,参!参!
格格要爱的噢咿勒———踏歌去寻找,参!参!
彩云落到的噢咿勒———深山老林子,参!参!
鹿茸花开的噢咿勒———看谁先来摘,参!参!
来吧,年轻的阿哥
快拿羽翎来呀来为格格戴……
阿哥们欢呼着像白条鱼向萨尔甘追们冲去,河里顿时翻起浪花,转眼之间,阿哥们已拉着心爱的萨尔甘追游向河的对岸。在那里,茸茸绿野已为他们铺就野合的爱榻,放眼看去,高高的芦苇丛里风起云涌,芦花飞扬。
芍丹从林子里走出,来到河岸边,看到桦皮摇篮里的小扎尔珊醒了,她把他抱起来,对着他红嘟嘟的小脸蛋亲了一下。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乌林答,她喜形于色地问着:“大伯,怎么没看见乌林答?她也下河去了?”
“没有,要是那样,我就像你一样高兴了!你看她在那呢,一个人躲到山边去了!这萨尔甘追,不知道有啥心事。”富察伸手把小扎尔珊接了过来,“小虎崽子,来,姥爷抱抱!你快去看看她吧,纳汉泰带人去打猎,一会就该回来了,还得准备晚上的吃食呢。”
一抱上小扎尔珊,富察的脸上就荡起笑意,他乐呵呵地俯下身子,美滋滋地用满脸的胡子撩拨着小扎尔珊的小脸,小扎尔珊被刺挠得嘎嘎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拽着他的络腮胡子,上下左右地摇动。
“哎哟嗬,哎哟嗬……”富察一连声地叫着笑着,“我的小虎崽,你就拿我的胡子荡悠悠呢!”
“大伯,他都快两岁了,您千万别让他这么玩,这小哈哈珠子的手劲可大了。”芍丹赶紧要来扒开小扎尔珊的小手。
“哎,别动,别动,”富察抱着小扎尔珊转开身子,“我就乐意让他这么玩,我的心里舒坦,哎呀,这小东西一到我手里,我什么累、什么苦都没了!”
“大伯,您呀,是要把这只小海东青惯得展开翅膀满林子地飞,再这么下去,我这个额娘也管不住他了……”芍丹松了手,笑着说,“赶明儿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嘿,那敢情好!哎,你快去吧,你看她,心事重着哪!”顺着富察指的方向看去,乌林答坐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她一双忧郁的眼睛越过草野,默默地看着北方的天空。
“乌林答,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芍丹走到她的身边坐下,“虎尔哈部的阿哥,就没有一个你喜欢的?”
“芍丹格格,我……”乌林答欲言又止。
“是你在安车骨有心爱的阿哥?”芍丹关切地问。
乌林答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她说:“我跟着你们一路走来,都看不到人烟,您说,我还能找到安车骨部的人吗?”
“乌林答,”芍丹说,“一年一年的寒冬过去,草地又总是一片青绿,人也一样,你看我们虎尔哈部,经历了多大的灾难啊,那么大的洪水,一路上,又倒下那么多人,不也都挺过来了吗?我想,安车骨也和我们一样,总有一天会让你找到的,你说,是不是这样?”
乌林答低头不语,沉默了好一会,她怯然地抬起头来,看到芍丹正关切地看着她,那透明的眼光让她不由得心里一震,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芍丹拉着乌林答的手,亲切地说:“乌林答,爱个阿哥吧,让他用爱来抚平你心中的忧虑和悲伤。喜欢上谁,就让他把羽翎插在你的头上,我和纳汉泰来给你操办婚事!”
听到芍丹这一句话,乌林答刚热起来的心又凉了一半:芍丹格格,您知道吗,我想拥有的阿哥是纳汉泰啊!想着他,我怎么可能去跟别的阿哥去爱去野合?从洪水里被救出的那一刻,我就深深地爱上纳汉泰。按说,我完全可以放开心扉,唱着乌春,向我心仪的纳汉泰示爱。可是,我不能啊!因为我知道,纳汉泰心里有爱,他爱的女人是你。你,他和舒穆昆达,你们都是我乌林答的救命恩人。一路上,我亲眼看到纳汉泰对你关怀备至,呵护有加……我怎么能在恩人们的情爱里去放上一缕自己的情丝!
河岸边传来一片欢呼声,纳汉泰和钮钴禄他们背着猎物回来了,看那地上的猎物,还挺丰富,有鹿,狍子,还有。
“乌林答,你看,打猎的人都回来了,咱们快走吧!”芍丹说,“天一黑,小扎尔珊就要找额娘了,这个小哈哈珠子,真是奇怪得很,白天跟谁都没事,一到晚上,就非我不行。”
灰黑色的暮霞在草甸子上飞翔,金色的河水变得深蓝。芦苇摇曳,在晚风里唱起夜歌,河里抓鱼的小哈哈珠子一个个光着腚爬上岸。
女人们穿梭般地忙着拢火堆柴,洗鱼切肉,点起大火堆,架起吊锅,准备着丰盛的晚餐。不一会儿,人们团团围坐大火堆旁,唱乌春的,说疯话撩拨女人的,说故事的,欢声笑语不断。
纳汉泰从火里取出一串烤肉,递给坐在身边的老玛法,两人用小食刀一边割肉吃一边说着话。
“玛法,感谢多龙妈妈,咱们虎尔哈部终于安定下来了,我想正式迎娶芍丹。”纳汉泰压低声音说着。
“跟她说过了吗?”老玛法问。
“还没呢。到时候再说吧。”纳汉泰看着坐在大火堆对面的芍丹,向往地说,“玛法,我总觉着我们俩的爱是上天赐于我们的,自从我与她相爱,就盼望着能像林中偶遇的那一刻那样,在她嫁给我的那一刻,给她一个神秘的惊喜。现在,经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可她在我的心里仍然是那个清纯的萨尔甘追,我要实现我最初的愿望,在秋祭那天,跪在她的面前,把天鹅翎插在她的头上,正式向她求婚。”
说起以往,纳汉泰心潮难平,他的话竟有些哽咽了。
“她已经有了小扎尔珊了,”老玛法说,“你……”
“玛法!”纳汉泰的眼里噙着泪水,他话语沉重,“这就是我要正式迎娶芍丹的原因,在洪水里,在最后的一刻,舒穆禄把穆昆和扎尔珊托给我……我要让所有的族众们看到,扎尔珊是芍丹和舒穆禄的哈哈珠子,从此以后,也是我的哈哈珠子!”
“这事做得好。海东青如果没有坚硬的翅膀,就不能搏击风雨雷霆的天空;男人没有宽广的胸怀,就不能做肃慎人真正的巴图鲁。纳汉泰,你没有辜负上天给你的男人生命,活得像样!”老玛法不由得感慨万千,“能看到你这样,玛法的心思没白费。到时候,求婚的礼物我来张罗,长翅膀飞的,水里摆尾游的,林子里四条腿跑的,我都给你备齐了。眼下,你就放心地把大家的事安排好就行了。”
“玛法!是您帮扶着我走到今天的,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如今,尼玛察和虎尔哈部的人都能真心实意地合在一起了,今后,您就看我的吧!”纳汉泰的话语坚定而又充满着信心。
老玛法割下木棍上的一片烤肉投到火里:“好,到时候,玛法我亲自给你去过大礼!”
老玛法和纳汉泰谈话的表情引起了乌林答的注意,断断续续地虽没有听完全,可从纳汉泰的眼神上看,乌林答猜到肯定是在说他和芍丹的事。往这上一想,乌林答顿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掉了什么似的,她低着头拿起一根一根的松柴往火里扔去,熊熊燃烧的火光把她的脸烤得通红。
“乌林答,给我们讲个安车骨的故事吧,”芍丹看到乌林答有心事,挑起新的话头。
“对,给我们讲一个故事吧,”众人附和着。
“讲什么呢,我们安车骨的故事就像那天上的星星,说也说不完,数也数不清啊!”乌林答说。
“乌林答,咱们肃慎人的每个哈拉都有故事,您就随便说一个吧。”纳汉泰说,“只要是你们安车骨的故事,我们都爱听。”
乌林答朝他看了一下,她看到纳汉泰也在看着她,只是那眼睛里没有温情,只是在等着听她的故事。
“好,我就讲我们安车骨玛法的故事吧!”
月亮升上中天,把山谷照得亮堂堂的。四周的山峰像怪兽一样挂在苍穹,远处传来虎啸和狼的号叫,原野里响起“咕咕嘎、咕咕嘎”的蛙声,此起彼落的蛙声,伴随着乌林答的话语,唱和着一支悠远的古歌:
很早的时候,长白山还没有人烟。
不知道是哪一年,也不知道是哪一天,一个虎背熊腰的小阿哥出现在蓝瓦瓦的天池边,他整天在天池抓鱼。天池里有各种各样的鱼,小阿哥吃鱼肉,穿鱼皮,伴着满山满岭的森林和狼虫虎豹,一个人过着孤单的日子。
有一天早晨,天亮得格外早,蓝蓝的天空里出现一大片彩云,从云彩里飞下三个天女,腾云驾雾地落在长白山,看到天池水湛蓝如镜,池边野花满坡,喜欢得不得了,再加上刚才路过太阳的时候,热得出了一身的汗,就一个个地都脱了羽衣兽皮裙,下到天池里游玩了起来。
正在水里抓鱼的小阿哥刚一出水,看到一个个雪白的女儿身子,正在水里穿上穿下,他吓得一激灵,我的额娘哎!打着哆嗦藏在了水里,半天也不敢动弹一下。
三个天女像九朵洁白的芍药花,飘浮在蓝蓝的水面上,她们一会儿聚在一起,一会儿又游向四面八方,最小的三女向小阿哥猫着的地方游过来,到了跟前,冷不丁地发现水里蹲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她吓得“哎呀!”一声惊叫,“你是谁?敢来偷看我们!”
小阿哥从水里站起来,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句,“我是来抓鱼的。”就再没敢吱声,低下头看着水里。
那两个天女一看有凡人,扑腾、扑腾地打起水幕,升起白云,飞回九十九层天上去了。
“你是哪个哈拉的,住在什么地方,家里都有什么人?”三女见小阿哥说话诚实,长得英俊,还挺害羞的,就红着脸儿先开口问他。
“我叫菡普,住在安车骨的老林子里,是吃百兽的奶长大的,小时候,我额娘照山大王的样子,在我的头上画了三道杠。人们就都叫我完颜。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那你叫啥,你的家在哪住?”
“我叫女真,家住白云山。哎,小阿哥,我再问你,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我从小爱抓鱼儿,有一次我在一个泡子里抓鱼,忽然下起了大雨,只听‘咕嗵’一声,一个大怪物从天上掉进水泡子里,像鱼不是鱼,肚底下还长着腿。它咕嘟着厚嘴唇啪叽啪叽地大口喝水,好家伙,那个能喝劲,不一会,就要把泡子里的水喝干了,天上的雨也停了,原来,那天上下的不是雨,是它带来的水。它瞪着圆咕隆咚的眼珠子,可怜巴巴地瞧着我。我就问它:‘是要水啊!’怪了,他能听懂我的话,向着我点了点头。我赶忙用手扒土,扒呀,扒呀,扒得十个手指的指甲都掉了,直淌血。好不容易把附近的一个大水泡子给挖通了,那清亮亮的水哗哗地往这里流,不大一会儿,这个水泡子里的水也满了,那个大怪物向我点了三下头,眼睛里还发出亮光。它一点头,这水泡子里就翻起了波浪,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它翻了一个身,哎呀,它卷起的水老高老高,直朝我的头顶上浇来,紧接着,就觉着有只大手把我抱起,升到了天空里,耳边的大风呼呼地响,我吓得闭上眼睛,紧抱着它的胡须,耳朵边就听到呼呼的风声。等我睁开眼睛,就到了这里,赛音!这地方一池清亮的水,真是要多美就有多美,池里还有又肥又大的鱼,再看,那大怪物早已落在池里,它游了几圈,在池子里划出大大的波纹,钻进深深的水里,从此,就没有了踪影。我寻思这是个好地方,就在这住下了。哎,我跟你说这些干啥,你又不是我的萨尔甘。这地方是我先到的,你不言声地就来了,我没说你,你倒还说我偷看你,太冤枉我了。”
听小阿哥说到这,女真笑了,她看着小阿哥那委屈的样子,心里也真是稀罕,她爽快地说:“既然这样,那我就给你做萨尔甘吧,咱俩一起抓鱼,吃了饭,你就是我的爱根了。”
打这起,两人住在紫霞峰下,每天在天池里抓鱼,你恩我爱地过日子。可是,好景不长,突然有一天,地下飞出石头,燃起火,巨大的声音就像打雷,天摇地动中,他们俩紧紧地抱在一起,看到红色的石块飞腾,水泡子里就像开了锅似的,石块堆成的山峰在增加,水也在不断的上涨和蔓延,很快就要漫到他们住着的山洞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大怪物从水泡子里伸出两只巨爪,托着他俩,轰地一声,把天池撞了一个大豁口,天池水从豁口里奔腾而下,成为松花江,带着他们俩直往黑油油的土地和连绵的崇山峻岭流去。
小阿哥和女真被大水冲到了一个大森林边上,两人就落脚在这打渔、狩猎,生了一群的小哈哈珠子。后来,一代一代又一代不知过去多少年,就有了我们安车骨部,我玛法(爷爷)的玛法告诉我说,我们安车骨部是天女的后代,那个小阿哥就是我们安车骨部的第一代玛法,他的名字叫完颜函普。
夜已经深了,乌林答和芍丹还坐在撮罗子里的火塘边上唠嗑。
“乌林答,你喜欢纳汉泰?”芍丹向火塘里添了一枝松柴,似乎是很随意地问着。
“嗯。你怎么知道的?”火光映着乌林答略显惊讶和不安的眼神。“今天晚上,我发现你的眼睛在看着他的时候有亮光。”芍丹说,“都怪我,一路上,光顾着忙大家的事,怎么就没想到这呢?乌林答,因为有风,蒲公英才把种子飞向天空,落在地上,生根发芽,开花结籽。我能为你的爱送上一阵风吗?”
乌林答没有做声,她捡起一根松枝,低着头在火塘边的灰里画道道,左一道右一道,好半会,她抬起头来,声音不高,话语却是很坚定:“芍丹格格,我不是蒲公英,我是冬青,没有花,长在深山老林子里。不需要风,只需要雪花,在我和纳汉泰之间飘着的也是雪花,我知道他爱的是你,你也爱他。他的爱就像那飘着的雪花,只能一冬一季地在我心里想着,是不能有一生一世的。”
“乌林答,其实我……”芍丹很真诚地说。
“您别说了,”乌林答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说着,“现在你知道了我的心事,就把这事藏在我们俩的心里,不要再让第二个人知道,如果有第二个人知道了,也就是我离开虎尔哈部的时候。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你和纳汉泰是我的亲人,我的命是你们给的,别因为这事让我离开这里,好吗?我不愿意离开你们、离开虎尔哈部。芍丹格格,你起个誓吧。”
“起誓?”芍丹沉吟着,看上去她有点左右为难。
乌林答握着芍丹的双手央求着:“有了你的誓言,我乌林答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不离开虎尔哈部,和你和虎尔哈部一起,在这安车骨水边打猎捕鱼过日子。”
“乌林答,我……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在今年秋祭的时候,接受神赐给你的阿哥。如果你答应了,我就起誓。”芍丹看着乌林答的眼睛,“你能答应我吗?”
“我答应你。”乌林答的眼睛里闪着泪花,“我们到月光下去起誓吧,卧勒多妈妈的眼睛在高阔的天空里看着我们,满地月光是我俩誓言的见证。愿她保佑我们,让我俩的爱在神圣的秋祭之夜都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