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私奔

卓文君深知丈夫工而不敏,属于苦吟派,本不应该着急;可是这回与过去不同,这回是拿了人家的钱的,而且这钱还不是小数目,是百两黄金。俗话说,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再加之宫使住在他们酒店,一天不拿到文章就一天不走,所以卓文君也着急起来。

卓文君实在是不能不着急:过去酒店里只有他们夫妻俩,清静自由惯了,想什么时候吃饭就什么时候吃饭,想什么时候睡觉就什么时候睡觉,眼下陡然添了一个生人,一天到晚跟他们住在一起,一切都被打乱了。首先是吃饭问题,再不能像过去那样随意,得定时定点给宫使做饭。宫使说他在宫里是早上五点开饭,卓文君四点就得从床上爬起来;宫使说他在宫里晚上十二点还要吃顿夜宵,到时候不管多困卓文君也得强支撑着给他下碗担担面。更要命的是,宫使这人还很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尝,这就逼得卓文君在做饭时煞费苦心,每天都得变换花样。为此还专门列了一张饭单,周一:早上豆浆油条,中午肉丝炸酱面,晚上重油火锅;周二:早上牛奶面包,中午韭菜饺子,晚上过桥米线……列完后还得请宫使过目。宫使看后先是肯定,说卓文君考虑得很细很周全,但是……但是之后,一、二、三、四,又提出许多修改意见,几乎是全盘否定,卓文君只好推倒重来。列完后再请宫使过目,宫使又是先肯定后否定,一、二、三、四,提出一大堆修改意见——宫使每天闲着无事,就把这件不是事情的事当成了大事,每次审阅卓文君列的饭单都是戴着老花眼镜,一副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样子,俨然皇上御览公文。卓文君几易其稿,均未通过,于是就烦了,最后胡乱列了一张,交给宫使说:“这回你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反正我就按这个做了;做出来你爱吃不吃!”

宫使竟无语。

通过这件事卓文君得出一条经验:做人不能太软了,该硬的时候就得硬,因为有的人就是给他面子不知是面子,敬酒不吃吃罚酒!

其次是睡觉问题。只因酒店太小,没有多余的房间,卓文君只好把他们卧室隔壁的一间放杂物的小屋里打扫打扫,让宫使住了进去。古代的房间简陋,隔音效果差,这边干什么那边听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这边掉根针那边也能听见。因而自打宫使来了之后,他们夫妻俩无论干什么都得小心翼翼,说话不敢高声,走路蹑手蹑脚;更让人受不了的是晚上做爱时也得屏息敛声,生怕弄出点儿响动,让隔壁的宫使听见。宫使虽是个阉人,不能行人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对男女之事有浓厚的兴趣——也许正因为自己干不成,才对这件事备感兴趣——即使不能一饱眼福,也想饱饱耳福,于是一到晚上,吃罢卓文君给他做的担担面之后,他就迫不及待地躺到床上,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捕捉隔壁的每一点儿动静。起先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没留意隔墙有耳,或者是想到了但没引起高度重视,以为宫使不是那样的人,不会听他们的“墙根儿”。所以每次做爱前还是一如既往由卓文君先问:“玩不玩?不玩我就睡了。”并且在做爱时没遮没拦无所顾忌地弄出偌大响动。结果第二天就发现宫使瞅他们时的眼神不对,贼眉鼠眼怪里怪气的。宫使还有意无意地问司马相如:“长卿先生,请教您一个问题,‘玩’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司马相如没听出他话里有话,又好气又好笑地说:“玩就是玩,你连这个字的意思都不懂,怎么在皇上身边呆了!”回头还对卓文君说:“这个宫使真是笨到家了。”卓文君问怎么了。司马相如便一五一十地把宫使请教他问题的事讲了一遍,卓文君没听完便哎呀一声,说:“你以为他真不懂么?他是故意问你哩!肯定是他昨晚听见了咱们的话,这个宫使显然不是个好家伙,有窥淫癖,咱们以后可得小心点儿……”从此,他们夫妻做爱时再不敢出声。凡是结过婚(没结婚有性经验也行)的人都晓的,做爱绝不是一项此时无声胜有声的运动,一不出声就索然无味;再加上时时担心隔墙有耳,司马相如破天荒地阳痿了,不是早泄就是举而不坚;于是卓文君就更感到味同嚼蜡,索性就不让司马相如上身了,对司马相如说:“你这一段写文章,太累,再说隔壁有个窥淫狂,整也整不好,不如就把这事儿停了吧。”司马相如自然不同意,说:“咱们可是有约在先,一周三次。”随后又胡诌什么做爱是激发创作灵感的源泉,不做爱就文停章断……卓文君莞尔一笑说:“我看没那么严重吧?你放心,等你把这篇赋写完,交完差,把这个讨厌的家伙打发走,咱们再补。”司马相如问:“此话当真?”卓文君拍着胸口说:“中国人说话历来算话,我卓文君说话更是算话,到时候一次也少不了你的。”

最后是方便的问题。这个问题看起来是个小问题,实际上一点也不小。还是因为地方小,他们只在酒店后院修了一间茅厕,男女共用。为了防止出差错,司马相如特意用小木板做了一块牌子,一面上书“有人”二字,一面上书“无人”二字,挂在茅厕门口,谁进去方便,便把牌子翻到“有人”面,解完手出来,再把牌子翻到“无人”面。这种男女共用的厕所迄今还能在我国北方农村见到,有的地方还相当普遍。一个家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为了防止出差错,他们不挂牌子,而是往茅厕墙头搭裤腰带。老公公进去方便,将裤腰带解下来往茅厕墙头一搭,儿媳妇瞧见,再急着方便也不会进去。反之亦然。这个方法比翻牌既简便易行又安全可靠,因为不管谁进去方便,都不会忘记解裤腰带。这个方法可以说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是我国劳动人民在几百年上千年实践摸索的基础上总结出的行之有效的经验,充分说明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劳动人民是创造历史的英雄。自然,凡事都有例外,一个流传甚广的悲剧故事就肇始于茅厕墙头的裤腰带。这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农村老汉,一天上茅厕方便,照例将裤腰带解下来搭在茅厕的墙头上。不料村里有个惯于恶作剧的青皮后生,想开一下老汉的玩笑,趁其不备偷偷地将其裤腰带取走。也是活该出事,恰好老汉才过门三天的儿媳妇此时也要方便,看茅厕墙头空空的,以为里面没人,便放心大胆地一头扎进去,一见公爹蹲在里面,随即又哇地一声哭着跑出来。新媳妇脸皮薄,又羞又气,感到再没脸见人,一口气跑回屋,找根绳子就将自己吊在了房梁上。儿媳妇一死,老公公伤心悲痛之余,也感到没脸再活,索性也找根绳子将自己吊在了房梁上。

在讲这个故事之前我们就声明过,这个悲剧故事纯属例外,况且这个例外还是恶作剧所致,所以决不能以偏概全,否、定将裤腰带搭在茅厕墙头的简便性安全性可靠性,正如不能由于今天个别地方社会治安不好下岗职工太多就否定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一样。

“以偏概全”这个词儿使路野不由想起前几年他在省城为一个行业写电视剧的日子,每每写完几集的初稿,都要送行业领导审查,行业领导都会嫌他暴露阴暗面太多,很负责任地在眉批上写上“不能以偏概全”的字样,令路野啼笑皆非……

还好,司马相如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绝不会想不到将裤腰带搭在茅厕墙头上这个简便易行的方法,可他就是不愿用。他觉得自己是文化人,应该处处标新立异与众不同,使自己的酒店从里到外都透出一种文化气书卷气,有别于其他酒店。茅厕门口那块小牌子是他选上等优质木料亲手制作的,反复打磨、抛光,未了还用清漆油了好几遍,直到透明发亮光可鉴人方罢休。字是大篆,先用毛笔写上,然后再用烧红的铁笔烙,其工艺之复杂之精细与今天的南阳烙花如出一辙。司马相如也因此很有可能是南阳烙花的创始人,假如细细考较一番的话。写到这里,路野又不禁突发奇想,想写一篇司马相如与南阳烙花的论文。我们先前说过,路野想写一篇关于钱包的思辨性散文,现在他又想写一篇司马相如与南阳烙花的论文,可见这段时间,他真是文思如泉涌如井喷,堵都堵不住。不过,他也明白色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为了全力以赴写好小说,不得不忍疼割爱,暂时将许多奇思妙想束之高阁,像按水上皮球一样,按下,浮起,再按下。

下面接着写方便的问题。为了防患于未然,宫使来时,卓文君就曾一再叮嘱他,方便时千万别忘记翻牌,并亲手做示范,告诉他牌子怎么翻。可宫使不知是忘性大,没记住,还是嫌麻烦,或是出于某种阴暗心理,方便时老不翻牌,一次,卓文君去方便,见牌子翻在“无人”面,以为里面没人,就冒冒失失地一头扎进去,不料正撞见宫使蹲在里面吭吭哧哧地大便,赶紧退步抽身,红着脸径直跑进司马相如的书房,没进门就扯旗放炮地嚷嚷道:“别写了别写了,赶快再修一间茅厕!”司马相如正拈着胡须苦思冥想他的文章,急忙问怎么回事。卓文君便把刚才发生的那一幕简略说了一遍。“……幸亏我是个老娘儿们,脸皮厚。”卓文君末尾说,“不然的话,我也早找根绳子上吊了!”谁知司马相如听了,非但不对她的不幸遭遇表示同情和义愤,反而问她:“这么说,你什么都看见了?”卓文君生气地一跺脚:“我看见什么了?别说他是个太监,我什么也没看见,即使看见了什么,你又该拿我如何?难道还想休了我不成?”司马相如说:“我只是问问,并没有怪你呀。”卓文君说:“怪我?你凭啥怪我?我何错之有?我早就让你再修一间茅厕,说一间茅厕不行,不方便,容易出问题。可你哪次都说忙,顾不上,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后日,眼下问题果然出来了,你说怎么办?这还是他方便时我闯了进去,要是我方便时他闯进去,那就更不得了啦!还有更可怕的,要是我来了月经,丢一些脏东西在里面让他看见……”司马相如越听越烦,把手里的毛笔往桌上一扔说:“今天我一个字也不写了,修茅厕!”

修茅厕又用去了几天时间,卓文君心里愈发着急了,一天几遍地催司马相如:“快写吧,快写吧,快些写完把那家伙打发走,这种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司马相如内心何尝不着急?何尝不想早些写完把宫使打发走?尽管他写作的初衷是为了黄金、邀官和报恩,尽管他也知道这篇文章是应景之作,可是一下笔就由不得自己了,还是当作一篇精品来写,每个字都要经过反复推敲,写写涂涂,涂涂写写,有时甚至是全部推倒,另起炉灶。每写完一稿,启然要交夫人过目。卓文君看后说:“已经够好了,就这样交给官使算啦。”司马相如则摇头道:“我觉得还是不行,有的地方还需要推敲。”卓文君说:“你准备推敲到何年何月才算到底?我看这样就行,完全能糊弄过去。”司马相如说:“我糊弄谁?我不能糊弄自己呀!这篇东西虽是应景之作,然而是要署我的名的,百年之后,或者千年之后,当人们看到这篇文章;就会嘲笑我:司马相如写的是什么破玩艺儿,还是辞赋巨擘呢,徒有虚名!”卓文君就说:“你想得真远,千年之后,谁还记得你司马相如是谁?即使记得,你也早化烟化灰了,他们说什么你也听不见,管它作甚!”司马相如正色道:“此言差矣!千年之后,我的肉体是化烟化灰,早已不存在了;但是我的文章还在,不会化烟化灰。只要我的文章还存留于世,还有人读,就说明我司马相如还活着,我司马相如要靠我的文章,永远活在天地之间!”卓文君赶紧问:“那我呢?你活着,我可是早死了。”司马相如说:“只要我活着,你也就活着;只要我不朽,你也会不朽,因为咱们的故事早已传遍天下,咱们的名字早已连在一起,牢不可分,任何人任何力量都无法将咱们分开。”卓文君听了,也禁不住心驰神往起来,说:“千年之后,世界将变成什么样子呢?我真想知道,真想看看。”司马相如说:“我也真想知道,真想看看……”于是,他们便开始玄想千年之后世界将变成什么样子,卓文君问:“千年之后,太阳还在吗?月亮还在吗?星星还在吗?”司马相如说:“一切都不会消亡,千年之后,太阳仍是今天这个太阳,月亮仍是今天这个月亮,星星仍是今天这些星星。”卓文君问:“千年之后,人们晚上还会点蜡烛吗?出门还会骑马吗?下雨还会打伞吗?穿的还是我们今天穿的衣服吗?吃的还是我们今天吃的饭菜吗……”穷尽他们所有的想象力,想破他们的脑子,他们也不会想到两千年后的今天的世界已变成什么样子。他们不会想到电灯电话火车汽车,也不会想到电脑电视飞机轮船,更不会想到人类会登上月球人类制造的探测器会登上火星……然而,他们要成为不朽的夙愿却实现了,两千多年后的今天,他们的名字依然被人们记得,他们的文章依然有人读,他们私奔的故事依然被人们传诵。多少想永垂青史千古不朽的人都早早地湮没无闻了,而他们却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他们是何等幸运啊!假如九泉下有知,他们定然会欣然而笑。

与此同时,司马相如的所谓应景之作《长门赋》也流传下来:

夫何一美人兮,

步逍遥以自虞。

魂腧佚而不反兮,

形枯槁而独居。

雷殷殷而响起兮,

声象君之车音。

忽寝寐而梦想兮,

魄若君之在旁……

多美。每个字都像金子铸成,带着铿锵的韵律,发出纯净的不含一点杂质的音响。

有的史书记载,《长门赋》这个名字是卓文君给起的,说司马相如写成此赋后,苦于想不来一个满意的名字,卓文君提醒他道:“陈皇后住在长门宫,何不就叫《长门赋》?”司马相如一听,不禁拍案叫绝,遂就决定叫《长门赋》。

既然名字都是卓文君给起的,那么全赋会不会也出自卓文君之手呢?路野被这个陡然冒出的念头攫住,就顺着这个念头想下去,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至少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根据自然来自卓文君的那篇《与司马相如书》,其文采之斑斓手法之纯熟遣词造句之讲究,一点也不在司马相如之下。看丈夫每天坐在那里拈着胡须苦思冥想,有时半晌还不著一字,比女人生孩子还难,卓文君急得恨不能喉咙里伸出手来,在催司马相如快写的同时说:“不就是一篇赋么,何至于难成这样儿?”司马相如说:“你说不难,那你就写一篇给我看看?”卓文君说:“你以为我不会写?别忘了,我可是临邛有名的才女,这些年又跟着你,耳濡目染的,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没写过赋还没见过赋是咋写的?”卓文君本来并没打算替丈夫写赋,可是既然大话已经吹了出去,就不能不写了。当天晚上便俯到床上(由于家里仅有的一张书桌被丈夫占去,只好屈就),刷刷刷地写了一篇,第二天一大早就拿给司马相如看。司马相如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连声问:“这是你写的?这真是你写的?”卓文君微微含笑:“不是我写的,难道还能是你写的不成?怎么样?”司马相如说:“太好了!在我之上,在我之上……”说着,忽然仰面浩叹一声,“唉——”卓文君不解地问:“你叹哪门子气?”司马相如说:“想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衩,我实愧则有余,悔又无益,大无可奈何之日也!”卓文君问:“你这是语出何处?”司马相如答:“《红楼梦》。”卓文君说:“什么《红楼梦》《绿楼梦》的,我咋没看过?”司马相如说:“《红楼梦》是一部小说,不过得等到两千年后才能出现,你现在自然不会看到。”卓文君便问:“那你是从哪儿看的?”司马相如说:“梦中。”卓文君说:“越说越玄了。咱们还是别说什么梦了,快说说眼前的事吧——要是你认为这篇赋可以的话,就赶快拿给宫使,交差算啦。”司马相如说:“这恐怕不合适吧?一、这篇赋是你写的,不是我写的;二、陈皇后百金买的是我的赋而不是你的赋。”卓文君说:“这有什么,咱们既然是夫妻,就同一个人一样,还分什么你我,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你赶快把这篇赋抄一遍,署上你的名字,交给宫使。”司马相如说:“我实实不敢掠人之美。”卓文君说:“我不是外人,我是你的妻子。”司马相如说:“妻子也不行,这可是涉及到著作权的原则问题!”卓文君说:“啥原则问题,民不告官不究,只要我不往外说,谁知道?”司马相如说:“如果以后你万一后悔了呢……”司马相如的这个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后来,因纳妾一事他们夫妻俩发生感情危机时,卓文君就旧事重提,说那篇《长门赋》还是她写的,让司马相如向全社会发表声明,予以更正。不过当时卓文君却信誓旦旦,让司马相如放心,说她决不会后悔的。

这便是《长门赋》出笼的前后经过。换言之,冠以司马相如大名而事实上出自卓文君之手的《长门赋》就是这样出笼、流传于世的,并且以讹传讹,一直错误地流传了两千多年。

实际上,像司马相如与卓文君这样的夫妻作家在中国历史上并不鲜见。

比如:路野与安老师。受路野的影响,抑或说耳濡目染,安老师这个以前从未写过诗的语文教师,前几年居然也写了几首诗,背着路野偷偷寄到当时尚未被砍掉的市文联刊物上,居然发了出来,反响居然挺不错。只因那几首诗的风格与路野十分接近或相似,致使许多人都不由怀疑那几首诗实际上是出自路野之手。致使路野后来到处辟谣,说那几首诗完全是安老师自己写的,他甚至没帮助改一个字,甚至事前连知都不知道,更没有给编辑部打招呼开后门,编辑是从大量的自由来稿中沙里淘金选中安老师那几首诗的,但依然没用,还是难以廓清人们心头的疑云。安老师自然深感委屈,说她嫁给他这个诗人算倒了八辈子霉,无论她做出什么成绩人家都会怀疑得益于他的帮助(他何曾帮助过她半点),看来她一辈子也难以走出他这棵大树的阴影了——这后一句话又有了几分诗的味道。

据一项国外的调查资料显示,夫妻一旦在一起生活久了,不但生活习惯、脾气、动作,以致连容貌都会越来越接近,越来越相像。确实,从一些照片上看,那些刚刚度过自己金婚纪念日的老人们,与其说像夫妻,不如说更像兄妹。路野觉得这种现象很有意见,同时也很可怕。他很是担心自己越来越像安老师,或者安老师越来越像他。司马相如想必也有这种心理,后来,司马相如是不是正因为担心自己越来越像卓文君,或者卓文君越来越像他,才移情别向,欲纳一个茂陵女为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