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私奔

在司马相如夫妇究竟于何处当垆卖酒的问题上路野之所以倾向于成都而并非临邛,绝非全是个人感情的因素,他还考虑到临邛是卓文君的家;而卓文君的家又不是一般的家,是临邛的首富。在自己家门口当垆卖酒,对卓文君来说,是故意气父亲;对司马相如来说,则是故意羞辱老丈人。即便卓王孙当初对他们私奔的事暴跳如雷大光其火,讲了一些过头儿的话,多有得罪,但也在情理之中——不论古代还是现代,也不论中国还是外国,你把谁家的大闺女拐走,当父亲的都不会无动于衷,更不会眉开眼笑地夸你拐得对拐得好,我正巴不得让你把我闺女拐走哩!因此说,司马相如夫妇实在犯不着用这种手段来报复卓王孙羞辱卓王孙,更犯不着私奔到成都后再跑回临邛当垆卖酒——成都既比临邛地方大又是司马相如的家,要是他们想开酒店谋生的话,在那里有多少酒店开不了?

不知为何,一想起卓王孙,路野眼前便会浮现出常在电影电视里见到的那种程式化的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土财主形象,不晓得真实的卓王孙是不是这副尊容。假如真实的卓王孙是一个身躯伟岸仪表堂堂的美男子,那就太辱没他老人家了。许多史籍都说卓王孙是临邛的首富,至于富到何种程度,又是靠何种手段致富的,却不得其详。幸而路野的书架上有一套范文澜先生编纂的《中国通史简编》,第二编第二章第四节里又幸而有这么一段:“蜀郡汶山下出产大竽,临邛卓王孙利用廉价食物,招贫民开铁矿,冶铸铁器,在滇蜀两地交易成巨富。卓家人童(奴隶)一千人(汉书作八百人)。”

不管是一千人还是八百人,这个数目都够庞大都够惊人了。不说别的,光养活这么多家童,就该有一个多么大的宅院,就该有多少间房子!卓家当时的气派以及豪富程度由此可见一斑。这使我们不由联想到《红楼梦》中的荣宁二府。不过《红楼梦》是小说,里面不无虚构夸张的成分,而《中国通史简编》却是历史教科书,里面的每个字每句话都不是瞎写的,都是经过范文澜先生的严密考证的,所以我们虽不敢说卓王孙家的豪富程度远远超过荣宁二府,至少也是不相上下。

通过范文澜先生的介绍我们还得知卓王孙原来是靠开铁矿致富的,如同今天的私营企业主。当时没有《矿产法》,矿山可以随便开采,只要你有钱有势力。卓王孙出身贫寒,靠开铁矿迅速致富后,便开始附庸风雅,经常邀请一些文人墨客到家里饮酒作赋。而当时的文人墨客又多是官场上的人物,兼有一官半职,比如临邛县令王吉,就既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文人同时又是县太爷,自不必说是卓王孙家的常客,这一点又与今天的许多私营主都同当地领导是好朋友很相似。一天,王吉又来了,满脸喜色地告诉卓王孙说,他的好朋友司马相如不日即要到临邛来了。卓王孙问哪个司马相如,他怎么没听说过。王吉说,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写《子虚赋》的司马相如啊!卓王孙说,啥子《子虚赋》,他还是没听说过,不过,既然是王县令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如果来了,一定要请到府上坐坐,让他尽尽地主之谊。王吉说,行是行,就是不知到时能否请得动。卓王孙便诧异:“难道我请也请不动?这个司马相如的架子也未免太大了!”王吉说:“我这位朋友可是全国名人,不但架子大而且十分倨傲,谁都看不起,我只能说到时候争取把他请来。”王吉没有说错,司马相如到临邛后,卓王孙备下酒席,虚位以待,司马相如果然称病不往。最后还是王吉亲自出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将他请来。卓王孙喜出望外,盛筵款待,从傍晚一直喝到月上柳梢,宾主都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司马相如又乘酒兴,于月白‘风清之下鼓琴……后面的事卓王孙就浑然不知了,因为他的酒喝得太多,实在坚持不住,早早就回房歇息去了。他只知道第二天早晨一觉醒来,司马相如已经不辞而别,一同不见的还有他的爱女卓文君。起先卓王孙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跟司马相如私奔,他还以为卓文君出去游玩去了——卓文君被他惯坏了,任性得很,经常这样招呼不打就跑出去半天乃至一天。谁知一直等到晚上,也不见卓文君回来,这时候才意识到出了问题,慌忙派人四下寻找。整整找了半夜也没找到。最后,还是县令王吉派人捎话,让他别找了’,说这会儿他女儿和司马相如恐怕早已到成都了。卓王孙这才明白司马相如将他女儿拐跑了,不禁暴跳如雷大光其火,大骂司马相如不讲仁义恩将仇报,大骂自己女儿下贱没出息,居然干出这种伤风败俗辱没门庭的事情来,并发誓赌咒说,从今往后断绝与卓文君的父女关系,不认这个女儿!

卓王孙有理由暴跳如雷大光其火。卓王孙实在是不能不暴跳如雷大光其火。卓王孙暴跳如雷大光其火的最大理由是司马相如使他失了面子,“大跌眼镜”。中国人历来最看重面子,宁可什么都不要也得要面子;何况卓王孙是临邛的首富,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脸面尤为重要尤为值钱。实际上他对司马相如的印象并不坏,司马相如儒雅的仪表和出众的才华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生气主要是生气司马相如的这种做法——你小子若是看中了我女儿,何不堂堂正正地托个媒人来提亲?即使不想托媒人自个儿提也行呀,何必来这一手?扫我的面子,让我在人前抬不起头?真是太不仗义了,太不够意思了!

这也就是说,卓王孙心里其实并不反对司马相如做自己的乘龙快婿,或许他还认为司马相如与自己女儿郎才女貌十分般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至于司马相如,也并非不能按照卓王孙心里想的去做,堂堂正正地托个媒人到卓府提亲,况且他眼前就有一个很合适的媒人——临邛县令王吉。而且,他还料定这门亲事一说就成,十拿九稳。可他就是不愿意这么做。因为他是名人,是司马相如,如果按世俗那一套办,岂不太平淡无奇索然无味了?那么司马相如还是司马相如吗?不是与老百姓一般无二了吗?所以司马相如不屑为之。司马相如追求的是新奇、冒险、刺激和轰动效应,这一点很像林尚志,或者说林尚志很像他。没准儿司马相如当时脑子里还有恶作剧的念头觉着卓王孙那老头圆圆胖胖的很是可爱很是好玩儿,想逗逗他,善意地捉弄他一下——这就是司马相如与卓王孙之间的错位,一个风流才子与一个土财主之间思维定式的差异。司马相如想,反正我把你女儿拐跑了,你生气也罢,骂我也罢,都是暂时之事,都是暂时之痛;你早晚会认我这个女婿,与我重新修好的,说不定还要分财产与我呢!

司马相如真是料事如神,后来卓王孙果然分财产与他。至于分给他多少财产,范文澜先生有详细记述:“卓王孙分童一百人钱一百万给女婿司马相如,司马相如买田宅也成富人。”

这件事想必发生于司马相如夫妇在成都当垆卖酒之时。其时,生米已做成熟饭,再加上王吉等人说合,卓王孙早就不生司马相如的气了。听说他们夫妻俩在成都街头开了家小酒店,女儿当垆记账,司马相如做酒保跑堂,以卖酒度日,贫困潦倒,既觉得丢人又十分心疼,犹如有人在刮他的耳光。立即修书一封,派人快马送往成都,面交司马相如。

信的内容不外是木已成舟,他已经不再迁怒于他们,只是请求他们不要再在街头卖酒,丢人现眼,如果没钱,他可以给他们。卓王孙也许还会写上准备分给他们的家童与钱财的具体数目,不过肯定没有后来那么多,充其量童十人钱十万。司马相如看后仰脸大笑,然后将信丢在一边。卓文君毕竟是女儿,心疼父亲,便劝司马相如接受卓王孙递来的橄榄枝,与父亲修好。司马相如说:“我会与他修好的,不过不是眼下——眼下,我得急急老头子,谁叫他当初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呢!”

见司马相如没有回音,卓王孙果然坐立不安,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又接二连三地修书,言辞一封比一封恳切,提出的分给他们的家童与钱财的数目也一回比一回增加,由最初的童十人钱十万而童二十人钱二十万,再童三十人钱三十万,直至最后的童一百人钱一百万。这最后一封家书,也许是卓王孙托王吉亲自送到司马相如手里的。王吉和马相如是无话不谈情投意合的朋友,又具体帮助司马相如策划了私奔之事,所以一见面便熟不拘礼地说:“我奉王孙大人之命而来。长卿,你把老头子整治得够呛,连我都瞧着可怜,该饶人处且饶人,现在我替老头子向你求个情——你别再拉硬弓了,饶老头子一命吧。”司马相如一面听王吉说话一面看卓王孙的信一面说:“嗬,已经增加到童一百人钱一百万了!还能再增加吗?”王吉摇头:“这已经不少了,长卿,你可别太贪了!”

如果这样写下去,司马相如就是一个眼睛只盯着钱一心只为了钱的势利小人了,他一次次地不回复岳父大人的信,不与卓王孙修好,只不过是为了层层加码,抬高身价,以获得更多的钱财。司马相如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可是,谁又能否认金钱在这件事情中所起的作用呢?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假如卓文君不是临邛首富卓王孙之女,家有万贯家产,奴隶成群,而是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儿,家里房无一间地无一垅,整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即使花容月貌,有沉鱼落雁之美,司马相如还会与她私奔吗?在同卓文君私奔之时,司马相如就料定将来会有这么千天,卓王孙会分家产给他;而他后来与卓文君在成都开酒店,就是故意让卓王孙难堪,出卓王孙的洋相,从而加速这一天的到来。

路野不清楚当时的五铢钱与现今人民币的比价,即使比价再低,一百万也不是个小数目,否则的话,司马相如决不会用它广置田产,一举而成为富人。在这件事情中,司马相如既得了卓文君这个大美人大才女,又得了万贯家产,同时又声名远播,留芳百代,真是既有名又有利名利双收,真可谓一举三得一石三鸟。像这样的好事美事,真是天上难找地上难寻,古今中外历朝历代,绝无仅有。

现在似乎有必要说说路野了。我们先前只晓得他是诗人,系中年男性,已婚,有老婆(安老师),还有一个十四岁的正读高一的女儿,他终日在家研究史籍,准备写一篇私奔题材的小说,似乎没有正当职业,也没有工作单位,颇像目前颇为流行的那种自由撰稿人。其实不然,路野不但有职业(国家公务员),同时也有工作单位。只不过他所供职的单位是典型的清水衙门,没什么油水,每月只有几个死工资,饿不着也撑不死;在这种单位上班只有一个好处,就是上班时间相对比较自由,想去便去打一卯,不想去便在家里读书写字,如野鹤闲云,优哉游哉。不幸的是,自从他接到林尚志打来的那个电话,并将此事如实禀报安老师,安老师又通过她的嘴将此事传遍学校的每个角落之后,路野的这种野鹤闲云优哉游哉不是神仙胜似神仙的生活便彻底终结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他头疼的喧嚣与嘈杂、混乱与浮躁。他这位昔日的隐士一下子变成了令人注目的焦点人物,学校的老师们(尤其是女老师们)通过不同方式,或打电话,或亲自登门造访,或路上围追堵截,纷纷向他打听林尚志那个电话的详细内容。路野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向她们复述林尚志的每一句话,甚至每句话的语气,声音是大是小,中间停顿时间的长短,都是详细说明。直说得喉咙冒烟嘴唇起泡。可是女老师们仍不满意,不断地提出新问题,问林尚志还说了些什么,并且不断地提示路野——难道林尚志没那样说吗?林尚志不该不那样说呀……口气中不乏责备之意。仿佛路野的口腔是百宝洞,只要不停地掏,就能掏出宝贝来;仿佛林尚志没有讲更多的话,不是林尚志而是路野的错。

想不到,校长居然也来了。这是校长第一次到他们家,路野两口子受宠若惊,上烟倒茶慌作一团。同世上所有的校长一样,校长严肃而庄重,脸自始至终板着。听完路野的讲述后,校长斩钉截铁地说:“只要林尚志再打电话来,你就告诉他,说学校命令他们马上回来听候处理;回来得越晚,处理得越重!”说完,一刻也不停,起身就走。

更想不到,林尚志的老婆下岗女工李喜花也来了。那是一天晚上,路野刚送走一拨听他讲故事的女老师,尚未坐下喘口气,便又听到两下轻轻的敲门声。门明明没锁(就知还要有人来),路野又懒得站起,便坐在沙发上扭头朝门外喊了一声:“请进!”谁知竟半晌没动静。于是坐在一边看电视的安老师便说他:“哪儿有人?你神经什么!”路野就说:“这几天我是有点儿神经了,一听到敲门声就心惊肉跳。”安老师就说:“你跳啥跳?大家都关心这事儿,来问问情况,有啥不对有啥不应该的?”路野说:“我没说不对不应该呀,我只说我有点儿心惊肉跳。”安老师说:“我再笨也懂得心惊肉跳这个词儿的意思,你的言下之意就是怕别人来,怕别人来就是说别人不该来,你还强词夺理啥?难道我还说你说错了?再说,是人家老稀罕来你家,还是你对人老热情?要不是出了这事儿,恐怕你备下酒菜请人家来人家还不见得愿意来呢!”路野嘟囔道:“我只说了一句,你就滔滔不绝说这么多。”安老师说:“你少给我扣帽子,谁滔滔不绝啦?”路野举起双手:“好好好,我投降,不跟你吵。”安老师说:“谁跟你吵啦?你还让人说话不让?是我先跟你吵还是你先跟我吵的?”路野说:“是我先跟你吵,我不对,我检讨,这总该行了吧?”安老师说:“让谁听听,你这语气像作险讨的?”路野说:“我总不能给你跪下。”安老师说:“哟,这话怎么愈说愈下路了,谁让你给我下跪了?这才叫恶人先告状哩!要是传出去,我让你给我下跪,外人还不知道我这个老婆有多恶哩,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要是传到你妈耳朵里,那我更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不知我这个媳妇平时是咋欺负她的宝贝儿子的,还要对人家说我这个媳妇不贤惠哩,那一回……”安老师刚说到这儿,门又恰到好处地响了两下,依然是轻轻的,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但是却被路野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像得了赦令一般对安老师说:“别说了,真的有人来!”说罢,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跑过去开门。

一见门外立着的是李喜花,路野不禁呆住——这个可怜的女人,原本就是黄皮寡瘦弱不禁风的,现在愈见消瘦、憔悴,衣衫不整,头发蓬乱,活像刚从阴曹地府走了一遭回来。看见路野出来为她开门,也没句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用那双因消瘦而显得越发大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路野,盯得路野心里直发毛。

“到底是谁呀?”安老师不晓得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边问边跑出来。一见是李喜花,安老师同样吃了一惊,“哎哟,原来是喜花呀!你怎么来了……”接着便埋怨路野,“你看你,发啥呆!还不快让喜花进来,给喜花倒茶!”

李喜花被安老师热情地拉进屋,按进一把椅子里,并接过路野倒的一杯热茶后,依旧是没句话,脸上依旧是漠无表情,依旧用那双大大的充满期待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路野。路野明白她期待的是什么,便急忙将林尚志什么时间给他打的电话,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一字不漏地向李喜花讲了一遍。一动不动地听完后,李喜花才用细若游丝的声音第一次开口说:“他没提亮亮?”路野一怔:“亮亮?”一旁的安老师赶忙提醒:“亮亮就是林尚志的儿子呀,你怎么不记得了?”路野噢了一声,然后摇头说:“他没提……也许他忘了。”于是就见李喜花的大眼睛水汪汪的。于是安老师便打抱不平:“这个林尚志,真是狼心狗肺!不要老婆可以,怎能连孩子也不要了,连问也不问一声呢!”李喜花好像根本没听见安老师的话,木然地说:“亮亮很亲他爸爸,这几天,孩子老问我,爸爸上哪儿去了。我没法回答,只好骗他说,你爸爸出差了,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回来时一定会给你捎很多好吃的东西。孩子信以为真了,天天都盼着他爸爸回来呢……”说到这儿,李喜花再也控制不住满腔的辛酸,潸然泪下。安老师的眼圈儿也红了。路野心里也毛扎扎的不是个滋味。仿佛这几句将身上的力气耗尽了,李喜花停下喘了口气,才接着对路野说:“尚志这几天若再打电话来,你就把我上面那几句话告诉他,就说我跟孩子都在等他回来……”

“喜花。”安老师不满地责怪,“你的心眼也太实了,他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还等他回来?让他死外面好啦!万一回来,也不能跟他过了,非跟他离婚不可!”

“我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么。”李喜花抹着眼泪说,“我不是不想让孩子没爸爸么……”

“你真是多管闲事。”李喜花一走,路野便抱怨安老师说,“人家李喜花不想离婚,你干吗非撺掇人家离婚不可?”

“我就是撺掇她跟林尚志离婚。”安老师不服,“要是你干出这种事情,我一天也不跟你过,立马就跟你一刀两断!”

“可惜我不是林尚志。”路野微微一笑说,“我可舍不了我老婆——这么好的一个老婆,又漂亮,又能干,又温柔,又贤惠,我打着灯笼也找不来呀!”

这天晚上,不知是被路野那几句甜言蜜语打动了心,还是受了什么意外的刺激,临睡前,安老师主动问路野:“玩不玩?不玩我就睡了。”这句话是他们夫妻做爱的暗号。凡是婚龄在十年以上的夫妻想必都有自己的做爱暗号,有的是一个动作,有的是一个眼神,有的是一句话,路野夫妇做爱的暗号就是这句话:“玩不玩?不玩我就睡了。”只要听到这句话,路野马上便会明白安老师想做爱了。路野自然是求之不得。因为平时安老师对做爱的次数限制得很死——每周一次,只能减少不能超过。理由是她工作太忙太累,没有精力。何况他们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安老师不知从哪本介绍性知识的邪书上看到一句话,说四十岁的人一周一次最合适,便当成了金科玉律,定得死死的,除非有特殊情况——比如说今天晚上。

路野夫妇做爱的姿势也是比较传统的,大概和多数人无二样。有时路野心血来潮,想换换花样,被安老师一句话就打杀了:“这样整了一辈子了换啥换!”尽管姿势属于传统式,却不妨碍他们每次做爱都能同时达到高潮,获得极大的满足,欲仙欲死。这是他们夫妇多年修炼潜心钻研的结果。自不必说,这里面也有一些小诀窍,考虑到他们的诀窍并不见得适合于每对夫妻,在别人那里兴许就不是诀窍了,所以,这诀窍只在他们夫妻之间使用,绝不传授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