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中国封建社会帝位真的只传嫡长子吗-颠覆历史(选载)

《辞海》:“宗法制,中国古代维护贵族世袭统治的一种制度。由父系家长制演变而成,到周代逐渐完备。周王自称天子,王位由嫡长子继承,称为天下的大宗……后来地主阶级长期利用这种制度,以巩固政权、族权、神权、夫权。”有人把这段话当成绝对的真理,进而推导出,在中国封建社会中,帝位都是由皇父传给嫡长子的,结果“多走了一步”,于不知不觉中陷入了一个误区——

皇帝的宝座,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就像自己怀里的女人一样,绝对不能与外人分享。可事实上的情况如何呢?

公元前210年沙丘平台

公元前210年秋,七月,丙寅日,性喜游玩的秦始皇游览九疑山,过丹阳,至钱塘,临浙江,上会稽,祭大禹,射巨鱼之后,讳疾忌医,撒手归西,死于沙丘平台。

死前,他命随行的中府令行符玺事赵高草拟一封书信,要把帝位传给嫡长子扶苏。

始皇这个决定无可挑剔,但他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该让赵高这个人去办这件事。

为什么不能叫赵高去传命公子扶苏继位呢?

此事还得从头说起。

原来,公子扶苏有一个心腹爱将,此人姓蒙名恬。蒙恬有一个弟弟名叫蒙毅。

赵高早年曾经犯有死罪,秦始皇派蒙毅主审,“毅当高法应死”——蒙毅依法判赵高死刑,嬴政却“以高敏于事”——因为赵高能干,下令把他放了,不但放了,而且还官复原职。从此,赵高恨死了蒙毅。按照“敌人的兄弟朋友也是敌人”的逻辑,赵高怎么会执行秦始皇立公子扶苏的指令呢?

老天爷似乎也帮赵高的忙,秦始皇下完指令,没有见到执行就一命归西了。这样,擅长权谋之术的赵高决定向“嫡长子继承”开刀。他威胁利诱并举,勾结了随行在侧的秦朝左丞相李斯,二人合谋,扶立对他们言听计从的胡亥——胡亥是秦始皇的小儿子。“诈为受始皇诏,立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扶苏,数以不能辟地立功,士卒多耗,反数上书,直言诽谤,日夜怨望不得罢归为太子,将军恬不矫正,知其谋,皆赐死。”

赵高虽然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最终也被胡亥的继承人子婴设计诱杀,秦王朝也很快就土崩瓦解,但由赵高开的这个头,却被后世的政治家和野心家继承了下来,作为对帝位“嫡长子继承”的一种变通。

从那个时代开始,一直到中国历史上的最后一个王朝清朝,长达两千多年的中国封建社会中一共出了611位皇帝,这些皇帝中真正以嫡长子的身份而荣登大宝者不是很多。

我们不妨列举一下:

西汉:惠帝刘盈(刘邦长子)。

三国:魏明帝曹睿(文帝曹丕长子)。

东晋:明帝司马绍(元帝司马睿长子)、成帝司马岳(明帝司马绍长子)、穆帝司马聃(康帝司马岳长子)、哀帝司马丕(穆帝司马聃长子)、安帝司马德宗(孝武帝司马曜长子)。

前赵:灵帝刘粲(武帝刘聪长子)。

后汉:后主李势(昭文帝李寿长子)。

后燕:中宗慕容盛(后燕四任帝慕容麟长子)。

后凉:灵帝吕纂(后凉二任帝吕绍庶长子)。

前秦:哀平帝苻丕(世祖苻坚庶长子)。

后秦:高祖姚兴(太祖姚苌长子)、后主姚泓(高祖姚兴长子)。

西秦:太祖乞伏炽磐(高祖乞伏乾归长子)。

南朝,刘宋:少帝刘义符(武帝刘裕长子)、前废帝刘子业(孝武帝刘骏长子)、后废帝刘昱(明帝刘或长子)。

南齐:武帝萧颐(高帝萧道成长子)。

陈朝:废帝陈伯宗(文帝陈茜长子)。

北朝、北魏:明元帝拓跋嗣(道武帝拓跋圭长子)、太武帝拓跋焘(明元帝拓跋嗣长子)、献文帝拓跋弘(文成帝拓跋濬长子)、孝文帝元宏(献文帝拓跋弘长子)。

北齐:废帝高殷(文宣帝高洋长子)、后主高纬(武成帝高湛长子)、幼主高恒(后主高纬长子)。

北周:明帝宇文毓(文帝宇文觉长子)、宣帝宇文斌(武帝宇文邕长子)、静帝宇文衍(宣帝宇文斌长子)。

唐:代宗李豫(肃宗李亨长子)、德宗李适(代宗李预长子)、顺宗李诵(德宗李适长子)、宪宗李纯(顺宗李诵长子)、敬宗李湛(穆宗李恒长子)、懿宗李漼(宣宗李忱长子)。

后唐:庄宗李存勖(太祖李克用长子)。

吴国:景帝杨渥(武帝杨行密长子)。

闽国:嗣主王延翰(太祖王审知长子)、康宗王昶(太宗王延钧长子)。

南唐:元宗李璟(烈祖李升长子)。

北宋:神宗赵顼(英宗赵曙长子)、钦宗赵桓(徽宗赵佶长子)。

南宋:端宗赵昱(度宗赵禥长子)。

辽:圣宗耶律隆绪(景宗耶律贤长子)、兴宗耶律宗真(圣宗耶律隆绪长子)、道宗耶律洪基(兴宗耶律宗真长子)。

西夏:太宗李德明(太祖李继迁长子)、惠宗李秉常(毅宗李谅长子)、崇宗李乾顺(惠宗李秉常长子)、仁宗李仁孝(崇宗李乾顺长子)、桓宗李纯祐(仁宗李仁孝长子)。

元:宪宗蒙哥(睿宗拖雷长子)、明宗和世▲(武宗海山长子)、顺帝妥欢贴睦尔(明宗和世▲长子)。

明:仁宗朱高炽(成祖朱棣长子)、宣宗朱瞻基(仁宗朱高炽长子)、英宗朱祁镇(宣宗朱瞻基长子)、宪宗朱见深(英宗朱祁镇长子)、武宗朱厚照(孝宗朱祐樘长子)、光宗朱常洛(神宗朱翊钧长子)、熹宗朱由校(光宗朱常洛长子)。

清:穆宗载淳(文宗奕●长子)。

通过统计,我们发现真正以长子身份继承帝位者不过63个人。

这63个人中包括两个庶长子,他们是,后凉灵帝吕纂(后凉二任帝吕绍庶长子)、前秦哀平帝(前秦世祖苻坚庶长子)。这样,63个皇帝减去2个,净剩61个,不足历代皇帝总数的百分之一。

其余诸位皇帝的情况如何呢?

没有一个朝代是“原汁原味”一脉单传

按照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皇帝秦始皇的本来意愿,他是希望他的嫡系子孙“万世而为君”的,所以,他把自己的帝号定为“始皇帝”。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公元前201年他崩逝之后,尸骨未葬,其幼子嬴胡亥就与赵高勾结,胁迫李斯,发动了一场宫廷政变,把始皇帝拟定的皇位继承人嫡长子扶苏打入十八层地狱。秦代虽然只传了“三世”,但却分成了两支。二世不是始皇的“意中人”,子婴也非二世的儿子,可以说,秦王朝从立国到亡国,帝位承袭已非“原汁原味”。

秦代以后,情况也是大同小异。

西汉从文帝刘恒开始,就不再是“嫡长子继承”——文帝刘恒是高祖第三个儿子,景帝、武帝也都是以第三个儿子的身份承继皇位,昭、宣、元、成四帝只是一般的皇子,而哀帝刘欣则是其前任成帝的养子。

东汉王朝则从其第二任帝明帝刘庄开始就不是“嫡长子继承”——明帝是光武帝第四个儿子。章、和、殇三帝也只是其前任帝的一般意义上的亲生儿子,安帝、少帝与其前任更是连亲生的父子都不是。

三国时代曹魏从其第三任帝曹芳开始都是前任君王的养子。

蜀汉与孙吴其帝位传递没有一个是嫡长子继承。

西晋第二任帝司马襄只是其前任武帝的第二个儿子,怀、愍二帝也不是以嫡长子的身份继承。

东晋第四位帝康帝、废帝、简文帝、孝武帝、恭帝也非其前任嫡长子。

五胡十六国时代因多是割据一方的军阀,嫡长子继承的情况就更加寥若晨星了。

这其中最有意思的是北燕和北凉两个王朝。

北燕的开国皇帝本姓高(高云),但从其第二任帝开始,皇帝却姓了冯——第二任帝冯跋、三任帝冯弘;北凉的情况与之类似:其开国君王姓段名业,但第二代开始,就换成复姓“沮渠”的人——二任帝太祖沮渠蒙逊,以后传次为:沮渠牧犍、沮渠无讳、沮渠安周。

南北朝时代北魏的情况与此类似。自其第七任帝孝文帝开始,拓跋氏换成了元氏,不过“换汤不换药”,人还是拓跋家的人,只不过是因为元宏天生喜欢汉族文化,像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一样,把姓改了一下而已。虽然到了后来西魏的最后一任帝恭帝又把元姓改回到拓跋氏,但总体说来,北魏皇族帝位承继还不算太离谱。

五代时,后唐自第三任帝明宗开始就“变了味”——明宗李嗣源系太祖李克用养子,史书上说他“无姓氏,小名邈佶烈”。其第五任帝末帝李从珂又系明宗的养子。

后晋的第二任帝出帝石重贵也是其前任的养子。

后汉三任帝刘斌是一任帝刘知远的养子。

后周开国皇帝姓郭,但从第二任帝开始,帝位就姓了“柴”——世宗柴荣。

北汉国最后两任帝:少主、英武帝都是北汉二任帝刘钧的养子。

北宋王朝英宗是仁宗养子。

南宋王朝孝宗、理宗、度宗均系其前任的养子。

清朝高宗乾隆皇帝相传不姓爱新觉罗,而姓陈,是海宁陈阁老之子,此事虽然正史不载,但自德宗载湉开始,帝位就已经由爱新觉罗氏的嫡系传到了旁支——载湉不是其前任帝同治的儿子,而是醇亲王奕环的儿子,宣统不是载湉的儿子,而是其侄子。

从秦到清,历朝历代,“嫡长子继承”法则都没有被忠实地执行下来。

“嫡长子继承法则”遭到破坏,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可谓五花八门。

首先是因为皇帝没有嫡长子,甚至连亲生儿子都没有,如清穆宗载淳一生无子,其母叶赫那拉氏(西太后)为了使自己长久垂帘,扶立自己的外甥载湉继位,是为德宗光绪皇帝。

其次,是因为虽然有嫡长子,但嫡长子之母“人老珠黄”或已明显失宠,当政的皇帝另有新欢,爱乌及屋,所以要“废长立幼”。如,汉武帝的太子本是刘据,但因刘据之母卫子夫失宠,结果帝位被武帝的小儿子刘弗陵夺走。

有的非“嫡长子”在处理国政或参与某些重大活动时表现特佳,因而深得皇上宠爱,必须立之。如,唐太宗李世民本系高祖李渊的次子,但因他领兵南征北战,有大功于国,玄武门之变后,李渊不得不立他为继承人。

嫡长子年幼,外有强敌,内有国务待理,为了保证政权的顺利交接,必须抛弃“嫡长子继承法则”,如宋太宗赵光义,本系太祖赵匡胤的弟弟,按“嫡长子继承”的法则,本来与帝位无缘,但乃母(也是赵匡胤之母)杜太后有感于五代十国时传子不传弟,国家政权走马灯似更迭的实情,命大儿子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弟弟。

非嫡长子英武盖世,或狡诈异常,为了谋取帝位,他们不惜用武力从乃父乃兄手中“夺嫡”。如隋文帝杨坚一开始本来立其长子杨勇为太子,后因人进谗,废长子立次子杨广,直到病危,杨坚发现自己不立长子是犯了一个大错误,准备予以纠正时,他的二儿子杨广先下手一步,活活将老爸杀死,夺走帝位。

看到了传位不以嫡的实例,明白了“嫡长子继承”法则遭到破坏的原因之后,我们就会发现“地主阶级长期利用这种制度(即嫡长子继承制度——引者),以巩固政权”说法的片面性,从而有助于我们彻底地、全面地了解传统社会中政治、经济上的世袭继承关系。

我们并不是要抬高自己,贬低别人,也不是要对“嫡长子继承”与否做一番臧否,我们只是想告诉人们一个真相,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