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黑鸟飞来飞去-水魅

俗话说,蛇有蛇伴,蜈蚣有蜈蚣伴。水炳铜独自一人住在一个破烂土地庙,烧饭洗澡睡觉都在那石头的土地公公婆婆眼下。水炳铜并非看中这场面,一为自由,二来沾些仙气,今天看了秦天的宝贝鱼鳞,水炳铜忽然心神不宁,躺在土地庙的竹板床上,眼盯着白天不知什么人点上的、在黑暗中幽幽闪光的香火,心烦气躁,胡乱拍打着嗡嗡乱叫的蚊子,辗转难眠。

他在黑暗中摩挲着自己那颗“蟾珠”,突然觉得它仿佛变成了一只僵死的屎壳郎,温不温凉不凉,没有往日那份让他振奋的灵气。

烦着烦着,忽然想起那天和肖海涛唱《书房调叔》时,见到薛家那嫂子实有几分狐媚,真可谓果大瓜圆。自己几次眉目传情,她眼角分明有些羞怯,倒给他决意进攻的欲望。

他忽然翻身坐起,运一运丹田之气,“采阴补阳。我的蟾珠阴气太重了。”趁着月色,朝薛家走去。路过一家菜园,跳进去,寻着瓜棚,低头仰脸朝上看,月色背景下,两只拳头大小的南瓜看得清清楚楚。摘了它,“嗖”地又跳出来,边走边啃。

到了门前,见还有灯光,他侧身听听,里面传来说话声。

他吹开窗上的薄薄绵纸一看,居然是姚先喜坐在桌前和人说话。

“咚咚!”他举手敲门。

出来开门的正是那嫂子。水炳铜伸手就向她脸上摸了一把。

薛嫂吓得“啊呀”一声。屋里姚先喜以为出门在外的主人回来了,连忙站起。

水炳铜大声说:“原来是你。常客了?”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地嘻嘻哈哈,坐下来东拉西扯,眼睛却不约而同地盯着来回煎茶倒水的女人。

女人的丈夫虽然不在家,床上却有两个儿女睡着,隔壁还传来老人时断时续的鼾声。两人各动自己的心思。水炳铜极力观察姚先喜与女人的举动神情,想看透他们有没有睡过。姚先喜是老玩家,眯眯眼里不露形色。水炳铜讲了些笑话,女人开始还笑笑,后来坐在床沿栽起瞌睡来。

水炳铜肚子里吃了生南瓜,隐隐疼痛起来,觉得姚先喜也有些坐立不安,顺手扯住他告辞起身。

走在路上,水炳铜拍拍姚先喜的肩:“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啦。”

姚先喜说:“我跟她没事,你别疑神疑鬼。”

水炳铜笑道:“你的意思,要让给我�?”

姚先喜只顾捂着肚子埋头走路。穿行在一片长满青蒿和野菊花的灌木丛里,西斜的月影稀疏暗淡。姚先喜哼一声,蹲下来说:“你等我一会。”

“你拉屎,要我陪着闻臭啊?”水炳铜这么说着,自己早已蹲了下去。

“薛嫂的奶子,就大,大啦。”姚先喜憋着气说。

“你看清了?我没看见。”

“她穿,穿的短裤子,那地方拱起来了,好,哎哟,好大一个蚌蚌呢。哎哟。”

水炳铜是拉稀,很快就站起来,哈哈笑道,“梗死你这老骚卵。”

姚先喜发出拼命憋气的声音,“你,你稀屎拉得快。哎,要我,让给你吗?”

水炳铜觉得轻松许多,站在远处一棵松树下叽呀叽呀拔胡子。等了好一阵,姚先喜还在哎哟哎哟着使劲。

“你到底吃了什么鬼东西?又是爆谷花吧?”

姚先喜难受地呻吟着,“求求你,帮个忙�。”

水炳铜不屑地一哂:“不行!老子不是兽医!”

“做个好事,长命百岁呢。来……”

水炳铜只得走过去,“救你这命,你讲实话!”

姚先喜蹲在茅草里直点头,“好,好,我讲实话。哎哟,痛死我。”

水炳铜这才摘了根树条走过去,“屁股撅高些!看不见。”

依稀月光下,水炳铜往他光腚上抽了一棍子,不顾他的叫喊,一点点为他扒出那些消化不了的糠渣谷壳。“喜钩子,我一辈子头回为别人干这种事,你王八蛋可要记得啊。”

趴在地上的姚先喜连连点头:“记得你老人家的恩德�。”

水炳铜别开脸“扑哧”一笑,“妈的,谁让你们偷人家的谷子!你那些小家伙个个是贼。”

“你娘个蛋。”姚先喜搂好裤子,就草地上坐下,“看你帮了我的忙,跟你说了吧。”

水炳铜一巴掌拍到他头上,“娘的!你日了她!”

姚先喜的脸在黑暗中浮着得意的笑,“师公子,除了你,我决不会跟第二个人说。”

“不就是日了个女人吗,什么了不起。”

“这就不是个平常女人啦。”

水炳铜忽然从幽暗的月光下,看到姚先喜眯眯眼里竟然闪烁着神秘的光彩。

“快说!如何不平常?”

姚先喜细眼儿朝天翻了翻,不停咂着舌尖,“哎咳,啧,啧,不得了,不得了。”

“玩什么名堂!快!”

“她有两个洞。”

“什么?”

“她有两个洞呢。”

“你放屁!”

“我儿骗你。正像你的鼻孔,一个门进去,左右两张小门。”

水炳铜伸手捏住他脸颊肉,把他扯到眼前,“真有这等事?是真的?”

姚先喜不耐烦了,将他手一拂,“不信自己去试!”

水炳铜觉得燥热起来,下面立即蠢蠢欲动。心中似打翻了五味瓶,不竟暗暗叫苦:我也算见女人多了,居然……

他陡地冒出一个机巧心思来。于是咽了咽口水,不动声色点点头。“喜钩子,你也要我说实话吗?”

姚先喜还沉浸在无穷无尽的回忆中,随便回道:“你讲。”

他忽然长叹一声,“你呀,今年怕要遭殃。”

姚先喜哈哈笑了,“你弄什么鬼啊,吓我。”

“不是吓你。最近是不是连做几回噩梦?”

姚先喜猛地一震,细眯眼直盯着他,“是呀,你怎么知道?”

水炳铜伸腰往草地一躺,“要我说吗?”

姚先喜急了,“你讲,快讲!”

“你是属蛇的。”

“是啊。”

“这女人有两个阴洞,重阴之阴,疠气逼人。你梦见在黑房子里走不出来,是被阴龙卷进肚里去了。今年主水火之灾。”

姚先喜果然闭眼沉思起来。

水炳铜拍拍他肩膀,“不要紧,一是行事多加小心,二是看机会找个替身,可以化解。”

在姚先喜将信将疑时,水炳铜已经飞快地算计如何得手的办法了。

“喜钩子,以后凡事谨慎,想不通时跟我商量商量吧。”

两人要起身离开,忽然头顶一声嘹亮的“呜哇”,把他们吓得悚然心惊。紧接着一只乌黑的鸟影“呼”地从他们头顶掠过。

姚先喜忽然心惊肉跳起来,扯着水炳铜说:“快走!快走!”

“我在这里。怕什么!”水炳铜站住不动。

眨眼间,那庞大的鸟影“呼”地飞掠回来,又是几声呜哇的凄厉鸣叫,大翅掠动的夜风波浪般滚过他们脸面。

姚先喜哀哀地说:“走�,快走!”

水炳铜猎狗似的眯眼朝四周朦朦胧胧的灌木丛看了一会,终于跟着姚先喜走开。

“这鸟太奇怪。这鸟好大啊。”

“这不是鸟,这是阴魂。有人死在这里。”

姚先喜一路奔跑起来。又拖住水炳铜一定要他送到自家门口。

“妈妈的,出了一身冷汗。到底是什么鬼?”

水炳铜轻松地拍拍他肩膀,“那里有个吊死鬼。不是你干的吧?”

张大了嘴的姚先喜正要说什么,被他一把推上台阶,“记住我的话。睡觉去!”

水炳铜第二天又出去混饭吃,夜晚回来,见薛家门前一片人声,灯光敞亮,起伏的哭声从屋里传来。

他一打听,真是薛嫂公爹死了,今天无缘无故死在茅柴山里的。

他不禁暗自笑了,“真是机会难得,机会难得呀。喜钩子遭阴煞,老子倒要采阴补阳去。”

薛家果然来请水炳铜主持丧事。白天人来人往,他吹吹打打,念念唱唱,忙到半夜,看热闹的走了,做事的也渐渐歇下,他的机会就多起来。虽然男主人已经回家,失去父亲的他又悲伤又忙碌,想不到也顾不上了。

做完几天丧事,他找姚先喜吹牛。

“天下一绝!喜钩子,真是天下一绝呀!”

姚先喜知道他已经上手,醋水在心里涌,面上装轻松:“有什么绝的,你就不怕撞阴煞?”

水炳铜在房间里来回走着,长长嘘了一口气,“哎,你我是兄弟,实话告诉你,我与你不同,我有个极阴的宝贝,倒要采阴补阳,有这回活练,我不怕了。”

姚先喜翻他一个白眼,勾着头不吭声。

水炳铜笑道:“你莫恨我,宝贝以后给你看。这回你帮了我,我也帮了你,都是兄弟嘛。”

“什么�兄弟?好东西就藏起来。�兄弟呢。”

水炳铜鼻子里哼了声,走到门口,转身说:“不论怎样,有这番见识,到人世间没白活一回啊。”

从屋里出来,水炳铜毫无睡意,嘴里哼着花鼓戏里最下流的一出《十八摸》,信马由缰地走,猛然一阵丁零声从岔路上响来。他停住脚朝下看,是秦天提着渔网走过来。

“嗨,打了多少鱼?这么晚才回。”

秦天站住说:“正好告诉你,都要搬回去。你准备一下吧。”

水炳铜腿像站不住似的来回抖动着,“回去干什么?在山里也蛮好的呢,蛮好蛮好。”

秦天提着网就走,“你在哪里喝了猫尿?栽到坎里摔死你。”

水炳铜摇摇晃晃走路,一边挥挥手:“我不怕死呢。我死了值得,你值不值唦?人要活得快乐逍遥,快乐逍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