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驶进南头,易军便催着林泳靠边停车,说他和宋芙蓉打车回市区就可以了,不必送。林泳说:“不送也得吃饭哪!咱们应该喝杯洗尘的酒去去晦气吧?”易军笑着说:“不想耽误你俩亲热,嘿嘿。”林泳在照后镜里看了看易军和宋芙蓉一直互相握得紧紧的手,笑着说:“到底谁更着急?”易军瞪着眼睛直解释:“我着急见儿子啊!儿子都两岁啦还没叫我一声爸爸呢,我心里急死了知不知道?”
林泳把车子弯进新南蓉酒楼门口的停车场,大家下了车。林泳指着这座气派的大厦对周冲说:“记得以前我们在这里喝早茶你被小孩尿了裤子的事吗?”周冲看着那招牌狐疑地摇头:“不对,那家南蓉是个二层的老楼,破得都快塌了。”“是快塌了,去年着了一场火,火烧之后又盖起了一座连酒店一起的新茶楼,刚刚开业。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吃饭,借它火烧之后重新再起的吉利好不好?”周冲和易军连声说好,欣然走进明亮宽敞的大厅。
吃饭前宋芙蓉特意要了一瓶深圳出的“喜”酒,各泼了两杯在易军和周冲的身上,然后让他们空腹再喝一杯,说是家乡的风俗,去晦气。易军和周冲老老实实地照办。以前倨傲不羁、目下无尘的他们经过这两年的无妄之灾后,对命运之类的东西也不得不信一些了。
吃饭中间,林烨的电话打到了林泳的手机上询问周冲到了没有。林泳说声“到了”,便把电话交到周冲手上。两人聊了一会儿,林烨说周末过来跟他们聚聚,替他们接风,便挂了。易军盯着周冲有点尴尬的表情调侃:“嘿,林烨成你大舅子了,新关系不好调适吧?”周冲红着脸说:“有什么不好调适的,大学时他就是班长,听他教训都习惯了。他说什么是什么呗,是不小泳?”他转向林泳说:“你哥好像对我态度还不错嘛,是不是同意咱俩的事了?”
林泳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笑着点点头。
四个人匆匆吃完一顿饭,在南蓉门口分了手,易军和宋芙蓉怎么说都不让林泳送他们,打了一辆的士回市区。
回蛇口的路上周冲问林泳:“你公司的办公室、仓库不是都在福田区么,怎么还大老远的住在蛇口?”
“我怕收不到你的信。”
“傻丫头,你搬了新地方把新地址在信里告诉我不就行了。”
“我喜欢睡在那个房子里,那里有你的味道。”林泳这样说着心里却想:那里被别人占据了一年,味道早已消失,她还在守着什么呢?难道仅仅是那些物品,那个电话号码,那个空间里遥远的回忆?说不清。
周冲的手握上林泳的胳膊,仍旧是熟悉的温暖与柔软。“以后我俩永远在一起,从现在开始无论任何事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林泳的心在忧喜之间飘荡着,逐渐安稳地落在一处。
当他们站在那间没有开灯的老屋里时,一地清冷的月光给所有摆放整齐的家具镀上了银白的光辉。林泳要去开灯,周冲却握住了她的手,他把她拥进怀里,用缓缓的、不可抗拒的力量细细地拥抱着她身体的每个关节,长时间地吻着她柔软湿润的嘴,不时发出叹息一样的呻吟。
“泳,两年好长啊!”他在长吻的间歇叹息着说。
“如果是更久的时间,我肯定熬不到了。”他继续低下头去,吸吮来自她的舌的日思夜想的味道。他把此刻的感受与昨天梦里还在渴念的感受对比着,发现一切幻想都是那样可笑可怜,唯有双手紧握、双臂环绕的现实才是最强烈的幸福。
她在他的怀抱里再次变轻了,通体火热,充满了燃烧的欲望。她在眩晕与漂浮中意外地感到这欲望跟从前不一样。从前她急切地想把自己奉献给他,让他的欲望将她的身体和灵魂都彻底吞噬。而现在她更想吞噬他,如一条水草柔软而坚韧把他紧紧地包裹缠绕住。
他被她火热颤抖的身体激动起来,还以更狂热暴烈的激情。渐渐地他感觉到这个以前总是需要他轻柔呵护和引导的羞涩女孩不知何时已变成一个被激情主宰的真正的女人,她的呻吟声释放着渴望,每一个动作都充满张力,身体散发着妩媚的气息挑逗起他更狂野的激情。他惊讶了。
她也对这一个自己感到意外。
他们像两个贪恋潜水的人,一次次潜得更深更远,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不情愿地浮上水面吸几口氧气,然后立刻再潜下去。
深夜的凉终于慢慢地浸上来。林泳恋恋不舍地又看一眼周冲那在月光下发亮的健壮背脊,拉被子上来为他盖住。他们的手在温暖的被子里面纠缠着,眼睛在被子外面彼此注视。
“春节我们就回家去结婚,好不好?”周冲问林泳。
“当然好,可是今年春节你还是要先跟我回郑州去看我爸爸妈妈,把他们哄高兴了才行啊!”
“你哥要是没什么意见你爸妈应该没问题吧。实在不行我可抢亲了。抢不成就先上车后补票!”周冲趴在枕头上,侧头看着林泳哧哧地笑。
林泳伸手出来轻轻打了一下周冲的脖子,一阵寒气使她打了个冷战。周冲在温暖的被子里把林泳搂过来,抱在胸前。
“不着急结婚也好,等我把事业做起来也不迟。我要重新注册个公司,把以前的关系再接上。你信不信,我和易军要不了多久就会东山再起的。”
“当然信。如果你愿意,把我这个办公家具代理接过去最好。”
“先不说这个。林泳,我发现你真的变了。”周冲带笑看着林泳,手在被子里缓缓地摸索着她的身体。
“哪里变了?”林泳的心跳了一下。
“你好像很……怎么说呢?比以前主动多了。而且……特别自信,而且……”周冲凑到林泳耳边说出后面八个字,“特别狂野,特别性感。”
林泳顿时觉得脸上烧起来,不禁把头深深地埋下去。
周冲的手继续摸索着说:“真的,看上去没有变胖,可是更有女人味了呢。”
林泳的手下意识地暗暗拂过小腹,那里几个月前还有暗色的妊娠纹,昨天她再次查看,因为持之以恒地涂抹去皱霜已经不太明显了。
“对了小泳,刚才在路上我没细问,你说欠的那八十万已经还了?怎么还的?”周冲的手停留在林泳的肩膀上。
“哦,是我哥从美国带回来的钱,替我还了。”林泳裹紧了被子,说。
“他哪来那么多钱?去美国才两年就发了大财么?”周冲疑惑地问。
“我也不清楚。他岳父不是高干吗,可能是给他来南方做生意的钱吧。”林泳含糊地说。
“那我们是要还的。八十万不是个小数目--哎小泳,我觉得你特别幸运,需要钱的时候就有人借给你,需要还的时候你哥又回来了。不行这个老婆我非娶不可,太有帮夫运了!”周冲放在林泳肩膀上的手又不老实起来,滑到她的胸脯。
林泳抓住他的手:“歇歇吧,刚回来别折腾太多了。以后时间有的是呢!”
两个人又嘀咕了一会儿,终于倦极睡去。
第二天不到十点林泳的手机便响了起来,火车站催她去提货。她悄悄讲了两句挂了电话,看身边的周冲仍在沉睡,便起身穿衣服去洗手间梳洗。可当她洗完脸出来后却看到周冲也醒了,站在床边穿裤子。
“你多睡一会儿吧,我去火车站提货,中午就能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顺便参观一下你的办公室和仓库。还有就是找个在那附近的房子,争取尽快把家搬过去。老这么跑也不是办法啊,得浪费多少汽油。”周冲边说边穿好了衣服,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你休息好了吗?”林泳追到洗手间问。“就是腿有些软,估计是纵欲过度,嘿嘿。”周冲把林泳推出来,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林泳走到哪里周冲都跟着,在林泳办事的间歇里他插空找到了一套位于园岭住宅区的房子,第三天就独自在家收拾好了东西,跟房东结了账,只等林泳回来搬家了。
周末林烨从广州过来请周冲和易军吃饭。宋芙蓉带了两岁的成成一同去,看上去成成跟易军早打成了一片,始终赖在爸爸腿上不肯下来,根本不买妈妈的账了。
林烨跟周冲和易军说话时仍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时不时的夹几句又像开玩笑又像认真教训指导的言辞。易军虽然从前就未曾服过林烨,但碍于现在林烨和周冲的关系变了,见周冲对他的态度亲热中加了恭敬进去,便不再与他多顶牛。宋芙蓉的言语也是诙谐犀利,不遑多让。林泳坐在四个高谈阔论的清华高才生当中,只有默默吃东西的份,偶尔和成成面面相觑,也只是交换呆头呆脑的目光。
周冲第一杯酒就敬林烨,谢他替自己还了八十万的巨债。林烨盯着周冲看了一会儿,却举起酒来冲林泳晃了晃,咕噜一口吞了下去,一句话没说。
几杯酒下肚后,林烨大力拍着周冲的肩膀:“你要对得起小泳,她为你吃了太多的苦……”
林泳和宋芙蓉的脸色顿时一变。林泳的手神经质地在桌子下面抓住林烨的手腕。
但林烨没有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只是忽然用手支住脑袋无声地哭起来,越哭越厉害,厚实的肩膀微微发抖。
易军和周冲都露出意外的表情。林泳强笑着为哥哥倒茶、抚后背,对大家说:“他沾酒就醉的,喝多了爱哭。”
“嘿,大学四年大家一起喝了多少回酒,我还没见大师兄哭过呢。”易军嬉笑。周冲站起身看着林泳:“要不要扶他去沙发躺会儿?”
而自觉失态的林烨也索性做出一副醉态。“我……没醉,瞎扯,这点酒就能……灌倒我吗?你们两只小虾米。”然后被周冲和林泳架着踉跄走到沙发边,一头倒下去。
“你知道吗?林烨亏大了。”易军悄声对宋芙蓉讲,“大学时他追韩薇追得惊天动地的,最后韩薇却嫁给了周冲,他一肚子火还没处发泄,现在周冲又把他宝贝妹妹给霸占了,你说他心理能平衡吗?凡是哥哥和爸爸,对于自家女孩的看法那是跟情人一样的,被哪个傻小子抢去都得有一阵子失落感哩!”
宋芙蓉打了易军的手一下,低声说:“你别胡说了!以后别提韩薇。都早八百年前的事情了!”
四个人又喝了一会儿酒,唱卡拉OK。林烨半个小时后从沙发上起身回到桌边,谈笑恢复了常态,开始跟易军和周冲谈正事。“你们注册个装饰设计工程公司吧,我这里有很多活儿找不到合适的人干,一些土建竣工后的装修工程也找我们来做,但我们干不过来。咱们有个同学在广州开了家很大的装修公司,你们可以先挂靠到他下面,成立个分部,这样不需要很多资金……”
他们三个很快把话题转到工作上去了,而宋芙蓉、林泳带了成成坐到沙发上摆弄着话筒咿咿呀呀地唱歌。
“还八十万的事你跟周冲怎么说的?”宋芙蓉在音乐和成成在话筒里制造的噪音中间问林泳。
“跟我哥事先说好了,就说是他借给我的钱。”林泳不停地瞥着三个人那边,担心哥哥真的喝多了。
“嗯。我觉得没什么漏洞,你安心吧。周冲他……没察觉什么吧?”
“没。应该没有吧。不过以后就难说了……”其实林泳的潜意识里根本没有足够的信心,身体上这么大的一个变化能轻而易举地掩饰一辈子吗。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宋芙蓉也只好反复地这么安慰她。
林泳看三个男人在饭桌上热烈交谈,他们脸上认真的表情如木刻般凝重。他们都已经是跨过30岁的男人了,成熟和世故正在遮盖着幼稚和激烈。而身边咿呀地发出谁都不明白的音节的成成,也提醒着他们已经到了必须正式面对生活的时候了。
“你哥有孩子了吗?”与林烨分手后回家的路上,周冲问林泳。
“快了吧?上个月听他说我嫂好像怀孕了。”
“看来我们也该抓紧了,你看他们都有了。”周冲手把着方向盘看着路说。
“着什么急?我不想那么快生孩子。”林泳紧张起来。
“不过我也不太想早生,看着孩子闹始终是有些不耐烦。你年纪小,过两年再说吧。”
“林烨变深沉了,好像有点心事重重的。以前他老嘲笑我做生意没有胆略,现在轮到他了,终于知道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了吧。”过了一会儿,周冲又笑着说。
林泳没什么话可以接他的茬。只有她知道哥哥心里的苦涩,一向骄傲的他为她承担了太多顾忌,不能像从前那样洒脱了。
她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哥哥。
两人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林泳放下东西就去冲凉,这些天他们都是很早就上床睡觉。
林泳在蒸汽的氤氲中正闭着眼睛把浴液的泡沫在身体上四处涂抹时,忽然感到有只手触摸她的身体,她顿时激灵了一下,失声尖叫。
“叫什么叫,我帮你洗。”周冲笑嘻嘻的声音在水汽中传来。
“出去嘛,我一个人洗。”林泳打掉了那只到处乱摸的手。
“你要洗那么久我都等不及了。咱俩谁跟谁呀,一起洗怕什么。”周冲的手伸到林泳的头顶,阻挡住莲蓬头的水,中途将它们截获到自己的头上去。
“你怎么这么赖呀?洗澡要排队的知道吗?”林泳重新闭上眼睛,手上的毛巾把大量泡沫迅速涂到全身。
“我加塞惯了,没教养。”周冲索性把林泳挤开,占据了莲蓬头下全部的位置。
林泳推了几下那宽阔的后背,没有推开,手反而被吸住了。她逐渐把自己的身体贴上去,直到每一部分都紧紧地贴在一起。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热热的水从他们头顶灌下来,裹挟了雪白的泡沫,在脚下的瓷砖地面形成急流和漩涡。
回到床上他们开始做爱,结束后林泳很快睡着了。周冲的眼睛却瞪着天花板无法入睡。几天的疲倦和新鲜过去后,两年牢狱生活给他造成的失眠又来找上了他。他探身在床头柜上拿了一根烟--入狱前他不抽烟,在两年白天繁重的劳动、夜里或长或短的失眠里,他学会了偶尔抽一根。对于他来说那起的不是提神或者麻醉的作用,只是转移注意力,让他把思想全放在苦涩而辛辣的味道上,无暇顾及其他。
他点了烟,望着半掩的窗帘外闪烁着城市之光的夜色,耳边却又响起大漠风沙狂啸的声音--在牢房里,这是唯一能听到的来自自由世界的声响。
此刻那声音越来越大,席卷天地的呼啸声仿佛魔鬼的狂笑,肆虐在他的头顶,几欲将他撕成碎片。他惊慌地把背脊紧贴住床头,触手却摸到林泳卧在枕上的一卷长发。柔软、清凉地碰着他的指尖,提醒他这已经是自由宁静的世界了。
耳边的喧嚣立刻消失。
周冲用手指轻轻缠绕着那缕柔软的长发,俯身去看林泳的睡〖CM(28〗相。她均匀地呼吸着,无瑕的脸庞在夜色下显得格外细致。她的嘴唇微微翕张,呼出润泽芳香的气息,他情不自禁地把嘴凑过去想要亲吻。
忽然,林泳的表情动了,她的眼睛仍然闭着,眉头越皱越紧,脸部的肌肉逐渐扭曲成了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她慢慢蜷曲起身体,双手抱住膝盖,把头用力地埋进腹部。
她的嘴里开始呢喃不清地反复叫着两个字。
周冲听不清楚,把耳朵凑到她的嘴边才听到那两个字是:“海钺……海钺……”
他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林泳继续在睡梦中扭动着身体重复咕哝着那两个字。那声音里有紧张、渴望,又仿佛压抑着深深的痛苦。周冲困惑地用被子卷住自己的身体,静静地看着林泳的后背。过了一会儿,林泳平静了,舒展开蜷曲的身体又沉入熟睡之中。
海钺--周冲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周冲和易军经过一阵休整后,已经闲不下去了,分头出去联络旧关系找项目做。林烨帮他们联系了挂靠公司,又介绍了两个深圳的小项目给他们做。两个人开始为这两个项目忙活,自己设计,找人施工,每天去工地监工。
林泳又婉转地向周冲表达了一次希望他能接手新宁公司家具代理的工作,可周冲还是拒绝了。看得出他十分瞧不上这种生意,认为是上不了台盘的小买卖。他仍然对建筑设计充满着热忱,毕竟那是他的专长,是他曾经如鱼得水的行业。
可是在深圳,这个行业现在早已不是他们入狱前的那种形势。经历了九四到九六年的低潮时期,九七年受香港回归刺激有短期小幅度的反弹,但很快又落了回去。海南房地产全面惨败的教训,使各单位不再敢把大量资金压在房地产开发上,小型的私人建筑设计公司早已消亡殆尽,大型设计院也把重点转向内地的项目。
面对这样的深圳,他有很强烈的失落感,甚至恐慌。但他尽量在林泳面前掩饰这些,显出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觉得欠林泳太多了,除了给她一个温暖坚实的依靠之外,他还想给她更多更多,即使她希望他成为亿万富翁,他也要拼命去做到。他在监狱里那些寒冷孤寂、狂风肆虐的夜里,曾经无数次发出过这样的誓言。
林泳见周冲对她的生意没兴趣,也顿时没了干劲。周冲每天去工地坐大巴要转车很不方便,她便把五十铃给他去开。她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接接电话,有生意找上门来就做做,不再出去卖力跑单。
在工地忙的周冲每天都抽时间跟她一起吃饭,即使只是中午的一个盒饭他也要打电话问她在哪里,然后赶到附近去一起吃。晚上他也总是比她早一点回家,把买的菜洗好放在厨房等她回来做饭。他甚至开始学着自己做饭。只是在厨艺方面实在低能,练了好长时间烧出来的饭菜还是过不了关。
林泳晚上回家看到周冲在厨房忙活,就有安宁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喝水换衣服,耳边是周冲哼着什么歌叮叮当当弄厨具的声响,她偷偷地笑,甚至久久地站在他背后,看着他渐渐蓄起来的头发摇来摇去。
而每当她这样由衷地感到幸福时,都会感到心里某个不确定的角落微微颤抖着。她不安地回顾,那颤抖的感觉却又霎时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