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日,星期六。
我跟贤珠去新画廊看完画展后,回了家。
屁股还没坐热,京姬的质问就开始了。
“你今天有没有跟贤珠约会?”
“嗯,怎么了?”
“你们俩这两天怎么怪怪的,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不可以吗?”
“咳……怎么办呢?有坏消息。”
“坏消息?”我瞪大了眼睛。
“你们俩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京姬一本正经地问,她可是从来没有在意过我和贤珠的关系。
“好朋友啊,怎么了?”
“那我可就说了。”
可能是贤珠那边出了问题,我这才想起今天贤珠欲言又止的表情。
“说吧。”
“她们家好像在劝她相亲。”京姬看着我的眼睛说。顿时,我产生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贤珠姐?”我瞪着京姬的脸问。
“你们俩关系不一般呐!”京姬看着我的表情取笑。
“当然震惊了,她才22岁啊。”我虽然一点食欲都没有,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京姬说贤珠的订婚对象是汉城大学医学院的。贤珠的父亲和那小子的父亲是高中同学,一直都是挚友,因此双方家庭都知根知底。
贤珠曾经在国立剧场为某音乐会做过钢琴伴奏。她爸爸的朋友看过后,就想把她娶回家当儿媳妇。贤珠的父母知道朋友的儿子是名牌大学的高才生,于是欣然同意了这门亲事。
“看看你那两个姐姐,事业再成功也不如有幸福的家庭生活,嫁个好人家才是女孩最好的归宿。我们双方都挺赞同,那边的意思是先订婚,等你毕了业再结婚。”
而这个安排遭到了贤珠的强烈反对。
“见过面再说。”贤珠的父母碍于面子也不好推辞,所以劝她先见面。
贤珠半真半假地告诉父母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
“那把他带回来,我们见见。”
“他在留学。”
“真的吗?”
“妈,我没有开玩笑。”
虽然男方催得很紧,但是贤珠总是找借口拖延时间。出于无奈,贤珠的母亲给京姬打来电话探问究竟。
“贤珠有男朋友吗?”
“估计没有。”
“那你帮我劝劝贤珠,她也许能听进去朋友的话。那边儿现在一天十几遍地催,我都没法推辞了。拜托你了,哪怕就劝她去见见面也行。”京姬理解贤珠母亲的苦心,便答应下来。
“你怎么看这个问题啊?我觉得你的作用挺大的。”京姬问得很露骨,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只是稍微亲近一点罢了。要真是那种关系的话,我可美死了。”
“这么做,对双方都好,你们试着拉开距离看看。”
“真是的,她跟不跟那个人见面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希望朋友变成弟妹。”京姬是在开玩笑,我的心情却复杂了。难道我的存在给贤珠的订婚带来麻烦了吗?她是不是把我当成自己的结婚对象了?
要是我早两年出生的话,现在不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吗?
贤珠成为别人的妻子,和别的男人同床共枕,为别人生孩子……我越想越气愤。说实话,就是让她和别人牵手,都会让我嫉妒个半死。一想到她跟别人订婚,我简直就要发疯。我烦躁地猛吸了几棵烟,面前的笔记本上写满了“贤珠”和“订婚”。
“可以进来吗?”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连忙合上笔记本,惟恐被京姬看穿心思。
“请进。”
京姬穿着短裤站在门口,贤珠就是这个女孩的朋友,我爱她的朋友,而她的朋友却徘徊在订婚的边缘上。
“咱们去喝酒吧?”京姬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干吗突然要喝酒?”我口是心非地问。
“难道你不想喝?”
她精明得有点可恶。不过她不会知道我已经和贤珠接过吻,我因此而窃喜。
“罗京姬,别把我当成小孩。”
“我什么时候把您当成小孩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喝酒了?”
“我猜的,其实我也想喝了。”
“为什么?”
“一想到订婚,就觉得我的一生也走到了尽头。”
其实京姬也有麻烦,我伯父希望她能跟自己朋友的儿子结婚,而她是不愿意的。
“走啊!”
我把烟放进兜里站起来,很久没和她单独在一起了。
“就这么出去?”看着京姬穿得很随便,我问道。
“怎么了?都夏天了。”
“打扮成这个样子坐在酒吧里,让人感觉很轻浮。我可不想跟轻浮的女孩坐在一起。”
“唉,不愧是谁的侄儿啊。”京姬嘟哝着回房间换衣服。
“怎么样?”
“好了。”
“你老婆肯定会被你憋死的。”她挽着我嘀咕。
贤珠不会的,我欲言又止。
外面的空气非常清新,很多人坐在公寓的长椅上乘凉。
在公寓附近的一个大排档里坐下,我们点了海参和鹌鹑。
“好久没一起出来过了,对吧?”说真的,我们俩上一次单独出来喝酒,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虽然和她不爱喝酒有关,但主要还是因为我最近总跟贤珠在一起。
“我今天发现,姐姐也挺漂亮的。”
我边倒酒,边奉承她。其实京姬也是出了名的美女,直到上高中,我都认为她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
“那也比不上贤珠啊。”她边取笑我。
“为什么这么说啊?”
“嫉妒啊,因为你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比跟我还多。”
“一周才两次嘛。”
“和我呢?”
我的心跳了一下。想想也是,近来我们根本没有在一起呆过。
“跟你不是天天都见面吗?”
“在外边……”
真是的,女人就这样,我这才意识到这一阵子确实忽略了她。
“那说好了,以后一周一次。”
“在这种小地方?”
京姬撅了撅嘴,我觉得自己倒像是她哥哥。
“我要去你和贤珠去过的所有地方。”
我分不清那是玩笑话,还是嫉妒。不过很明显的是,她今天很消沉。
“姐,你猜,喝酒时不能吃哪四样菜?猜对了我亲你。”
“滋补汤?”
“是大排档里卖的。”
“大排档里卖的,但不能吃?”
“对,好好想想!”
“会是什么呢?干脆亲亲酒杯好了。”她干了一杯。
“真行啊。”
“我可以喝三杯。”
“天安家女儿倒酒了。”
京姬咯咯笑着开玩笑,天安是我妈妈的家乡。
“你说,是哪四样菜?”京姬止住笑,好奇地问。
“有脚气的鸡爪,有痔疮的肠,月经中的贝,得性病的七星鱼。”京姬拍手大笑。
旁边的客人都看着我们,她立刻捂住了嘴。
我一本正经地问她:“姐姐,你现在忙吗?”
“不忙啊。”她诧异地看着我。
“不忙就给我倒酒。”
她知道自己被骗了,咯咯地笑着给我倒酒。
过一会儿,她突然问我:“仙郎,你说,我是谁?”
我突然紧张了,她到底想说什么呢?
“是人,岭岩家的掌上明珠。”我顽皮地回答。
“是你什么人?”京姬却很严肃。
“我堂姐。”
“是贤珠的什么人?”我更紧张了,果然是那个问题。
“朋友。”
“我是你的姐姐,又是贤珠的好朋友。我是为你们俩好才说这个的,所以你不要误会。”
“说吧。”我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京姬边给我倒酒,边说:“这可能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你们俩的关系不寻常,尤其是贤珠对你。”
“何以见得?”
“贤珠是初恋,当然,你也是。我相信你的判断力和自制力,所以不会早下结论。不过爱情没有公式,不能用理智和理论去解决。”
“姐,我们的关系没你想像的那么严重。”
“问题是贤珠,她陷得很深。坦白说吧,你们俩到了什么程度?”
我犹豫了,虽然不怎么情愿,但也不想隐瞒。
“亲过嘴。”
“贤珠肯定以为是接吻。”
“我觉得亲是爱的表示,接吻是性冲动行为。”
“我相信,不过贤珠会把这些混为一谈的。你以前不也一样吗?”
“其实,我这两天也迷糊了。”
“爱和婚姻是不一样的,爱是盲目的,但婚姻需要条件。爱是两个人的,而婚姻涉及到两个家庭。陷得越深,伤得也越深。你们也许会结婚,但是婚姻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简单。不过如果你们要结婚,我也不反对。你想和她结婚吗?”
“我不是说过了吗,还没到那个程度。”我用笑转化了危机。其实,要是贤珠跟我同岁的话,我早就考虑这个问题了。
“现在你成了贤珠订婚的障碍。如果你是为她好,就应该做出牺牲,那才是真正的爱。”
如果贤珠和那个医大生订婚会让她幸福的话,我可以牺牲自己。突然,莫名的嫉妒油然而生,不过我必须要做出这个痛苦的抉择,因为我爱她。
“我知道了,姐姐。”那一刻,我做出离开贤珠的决定。
“我不逼你。”京姬给我倒酒。
我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心中的苦涩又有谁知道呢。
啊,只要我们同岁……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但是我对她还是无法释怀。
“是不是我多嘴了?”看着我狼狈的样子,京姬试探地问。
“不,是很好的忠告。”我虽然嘴里这么说,心中却埋怨贤珠没跟我提过这件事。难道她根本没把那个医大生放在心上,还是像京姬说的那样我成了她的障碍?
我翻来覆去地思考这个问题时,京姬开始讲述她的故事。
“我也曾经深爱过一个人,他是高二时来我们学校实习的高丽大学国文系学生。长得很帅,尤其是他那双忧郁的眼睛,特别迷人,他是很多女孩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京姬回忆着过去,慢慢喝了一杯酒。看样子很爱那个人。
“没事吧?”我问她。她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樱桃,非常可爱。
“没事,有保镖还怕醉?”
“要是我先醉了呢?”
我又给她倒了一杯,现在不会有人管她会不会醉。难得有这种机会,应该让她好好享受才对。
“你也醉一次试试吧,喝酒不就是为了醉吗?你总是很清醒,像别人一样醉一次看看,我能接受。”她借酒劲说我,她不满我的生活态度过于严明。
好吧,喝,醉吧,醉了就可以忘掉一切。贤珠的事儿,明天再想,今天好好享受我和姐姐在一起的时间。
说真的,我从来没有关心过京姬内心的矛盾和痛苦。尤其是在感情问题上,我们根本没有什么交流。顶多是在中学一起租房的时候,我偷看过她的情书罢了。
京姬又给我倒酒,我已经喝了四杯。
“差不多了,你喝了半瓶,差不多了。”看我又点了烧酒,她担心地说。
“才半瓶?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我又干了一杯。
我是上大学后开始喝酒的,但是我的酒量可以跟李白媲美。
“吃菜。”看我不吃菜,京姬给我夹海参。
我的视线碰上送酒过来的老板娘,于是辩解似的说:“是我姐姐。”
我不希望别人把我和京姬看做一对恋人,我是细心的人。
“一看就知道了。俺的眼光很准的。”
是久违的乡音。我突然想起故乡的父母,对父母的思念坚定了我要和贤珠分手的决定。我跟老板娘用乡音交谈了几句,老板娘高兴地给我们送来一道凉菜,我感到了浓浓的乡情。
酒和黄瓜菜激发了我们的乡愁,所以直到离开大排档,我们的话题都没有发展到京姬的男朋友问题上。在公寓前的空地上,京姬开始讲述自己的情感经历。
李正秀是京姬上高二时的实习老师。一共来了六名实习老师,他是惟一的男老师,因此第一天就备受注目。
俊美的脸、颀长的身材,不仅是女学生,连一同过来的女实习老师都被他迷住了。
他又是学表演的,能与话剧演员媲美的洪亮嗓音,更让女生们心动不已。
仔细一算,他的年纪跟学生也就差个四五岁。正巧女生们也都在怀春,所以喜欢正秀是顺理成章的,京姬自然也不例外。
可惜正秀是高一的实习老师,让京姬恨不得留级去上他的课。
京姬很自信,如果正秀当她们班的老师,她有信心可以跟他结婚。但那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因为他们连说话的机会都不曾有过。而且,正秀更不知道有一个叫京姬的女生在这个学校就读。
是一场不期而至的单恋。她好想见他,只要能见到他,望着他那会说话的眼睛,也就知足了。终于,机会来了。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天,正秀来监考她们的英语考试,同学们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
京姬不想失去这个绝好的表现机会。看到她站起来,正秀的视线自然落在她这个班长身上。
“立正,敬礼。”她做了将近十年的班长,可是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地喊过口令。
“老师好!”
“同学们好!”
正秀面带微笑地和同学们寒暄几句后,发下了卷子。
答题的时候,京姬佯装思考问题,偷偷瞄了瞄实习老师,正在看报纸的那双眼睛简直迷死人了。
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差点窒息了,实习老师正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的试卷。京姬简直要休克了。
“把名字写上。”他轻轻地拍了拍京姬的后背,说。
她吓了一跳,满脑子想着老师,连名字都忘写了。
“是,老师。”京姬羞红了脸。
几个同学向她们这边看了看,她怕被别人看穿自己的内心,脸更红了。
“那就是错觉导致的生理现象。”
我跟她开玩笑,京姬却很认真。
“我到现在还忘不了那时的心情。我正担心的时候,他大声说:‘大家都别忘了写名字。’”
“你是怕别人察觉你对他的感情,是吧。”
我可以理解京姬当时的心情。我第一次见到贤珠时,也是这样。
“我那天的英语考试果然考砸了,从全校第一跌到了第五位,可是我无怨无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看我点了一根烟,她不好意思地问。
“是绝对的爱情,挺好的。在这个聚散匆匆的时代,你还有过这么罗曼蒂克的经历。”我握紧她的手,她依偎着我。我抬头望着星空。美丽的星辰在夜空中闪烁着。
我们俩沉默了许久。姐姐的“他”现在会在哪里呢?他们为什么会分手呢?破碎的爱情还算美好吗?我是不是应该跟贤珠分手?如果分手了,将来我在她心目中会是什么样子呢?
京姬打断我的思绪,重新开口。
“之后,我就只能在远处望着他。因为没有见面的机会,我把他写进了日记里……后来,日记就变成了我写给他的信,是无法寄出的信……”
我想起来了。我上初中的时候,偷看过她的日记。那时,我们合租一间房子。
她把日记本锁在抽屉里,钥匙就放在书包里随身带着。
那天,她去秋游,没带书包。于是我就战战兢兢地找出她的日记本,津津有味地读了。
原来,姐姐那时叫老师的人就是李正秀!当时,我非常嫉妒那个人,因为我身边只有她一个女生。
如果谁的亲戚中有年纪差不多的异性,可能会理解我的。怀春的时候,近亲之间也会产生单恋。我打算告诉她这个秘密,但是为了听完她的故事,我没有吱声。
“实习结束后,他上京了。我给他写过信。可是从来没有收到过回信。”
“又是一场单恋。”
“后来,有一天我收到了一封信,署名‘李正秀’的信。”
“那么他一直记着你?”
“我后来才知道,他有未婚妻,但在他入伍之后变了心,他是为了散心才给我写的信。”
“是想养肥了再吃掉吧。”
“总之,我们写过很多信,都是以师生的名义写的。”
“那我怎么不知道?”
“是我高三的时候,那时我们没住在
一起。”
我想起来了。那时,怕影响入学考试,我们在各自的学校附近寄宿过,这之后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大一时,我们第一次约会了。那时,他是陆军中尉。”
一下课,京姬就去了约会地点。
两年没见了,京姬心中好像小鹿乱撞。他已经等在那里了,他的军帽放在桌上,他比从前又多了几分阳刚的味道。
“哟,都快认不出来了。”
“您好,老师!”
京姬羞涩地伸出了手,曾经多么盼望过这次相逢啊,不过见了面也无话可说,暗恋着老师的羞愧让她尴尬。
“我喝咖啡,你喝什么?”
“我要牛奶。”
京姬觉得跟老师一起喝咖啡有些不自在,自己毕竟是她的学生,所以点了牛奶。她才经历了三个月的大学生活,还充满着少女气息,也免不了有点土气。
“大学生活怎么样?”
“一般。”
“参加过meeting吗?”
“还没有……”虽然想说自己的心里只有您,但她没有说出口。
“还没有?”正秀夸张地惊呼,但指不定心里怎么高兴呢!
“是的。”
“为什么?对了,是不是已经有了男朋友?”
“老师,您……”京姬脸红了。
他们点的东西送来了,正秀边喝边给她讲军营里的故事。
吃完饭,他们在明洞的剧场看了场话剧。是田纳西·威廉斯的《欲望号街车》。
她百无聊赖地看完了那场话剧。
“去茶座坐一会儿吧。”正秀提议。
“我想回家休息。”京姬没有心思再呆下去了,在正秀面前,她发现只会读死书的自己越来越渺小。
“好吧,我送你。”叫车的时候,正秀的脸上写着惋惜。
“对不起,老师。”
她不是不喜欢正秀,可是她望着车窗外一直沉默着。
京姬后悔说要回家了。可是依她的性格,不会坦白自己的内心,而且他们的关系还没发展到那个程度。
人家对男朋友那么会撒娇,可我怎么这样?想谈恋爱也不容易啊。看来我不是谈情说爱的料。老师,您再主动点儿吧!我也想跟您多呆会儿,您挽留我吧。不是应该男人主动的吗?我家快到了啊,老师!
“老师,到了。”
正秀回过神儿来,忙付了车费。
京姬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茶座之类的地方。离家越来越近了,这让她越发不安,还没约定下一次,就要这么分手了吗?
“老师,到了。”京姬停下脚步,指了指公寓。
“咱们什么时候再见?”正秀把一只手放在她肩上问。
“一周后在老地方。”看京姬没说话,正秀提议。
“老师?”
“说吧,什么事?”
“过三周,是我们的校庆。”
“啊,是吗……那怎么办呢?”
“忙的话……”
“没事,那三周之后再见,几点钟?”
“看您什么时候方便……”
“我没关系。”
“那也得……”
“好吧,六点钟。老地方见。”
“好吧,老师。”
“我还没回过乡下老家呢,去探望了父母再回来。”
“对不起,您为了我……”
“不,没关系,托你的福,好像年轻了许多。那握握手吧。”
京姬伸出了手,有力的大手握紧了柔软的小手。
“再见。”
“老师,今天真谢谢您。”
她把潇洒地向自己挥舞军帽的正秀留在身后,走进了公寓。虽然很惋惜,但没有再回头。
“那时太天真了。”她自己笑了。
“第一天见面就去开房的人听了会打哈欠,不过还算浪漫。”
现在,爱情都变成了快餐,京姬的初恋引起了我的共鸣,我第一次见到贤珠的时候,也是同样的心情。
“为了不显得土气,我去过西餐厅、迪厅,还去看了话剧。跟汉城的朋友去过保龄球馆、咖啡厅、网球场、音乐厅,甚至还跟到了她们约会的地点,努力学会了汉城的生活。”
“可我喜欢你的土气。”
“那怎么办?我现在是不是太汉城化了?”
“没什么,还是挺纯的。继续说吧。”
“现在开始有点肉麻了。”
“怎么这么说?”
“你听了肯定以为我堕落了。”
堕落?难道姐姐也发展到仁淑和允京的地步了吗?我有点怀疑,虽然不敢说英兰怎么样,可我相信京姬和贤珠是纯洁的,不管在精神上,还是在身体上。
“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杀了那家伙。”
不管这世界怎么样,我的亲戚和恋人都应该是处女,这是我的信条。看我攥紧拳头,她咯咯地笑了。
“看看,你就是这副德性。”
“快说。”
“别激动了,没到你担心的那种程度。”
“是在校庆的时候?”我催她进入正题。
她止住笑开了口:“五点半左右,我到了茶座,里面有很多客人。一个男的老跟我搭话,所以我干脆到门口等他。”
“听你这么讲下去,天都快亮了,快提速。”我想听他们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又为什么分手。
“所以我们就分手了。”
“那也不能超速啊,到了关卡还得减速,要不就该挨罚了。”
“什么关卡?”
开发出相爱八阶段后,我又在那里设置了八个关卡,根据路段来提问京姬的爱情故事。
“M路段(meeting)就不用讲了,从H路段(hand牵手)开始讲。”
“你怎么像审犯人一样啊。和平时一样,学校的入口处非常拥挤,我们只好拉着手穿过人群。”
“那时的感觉呢?”
“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挺安全的。校庆本身就让人感觉飘飘然的,也能冲淡尴尬的气氛,所以校庆帮了我们大忙。看露天音乐会时,我给他讲了我的故事,告诉他因为父母的反对放弃音乐系现在念家政系的事情啊,爸爸的封建啊,还有我是独生女啊等等事情。他也讲了自己的出身,他是乡下人,为了减轻家庭负担只好选择了高丽大学。听他讲到勤工俭学去当家教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非常幸福,同时也对他产生了同情。”
“是不是想过让他当倒插门女婿啊?”
“你还不知我爸啊?他能同意吗?肉都不舍得吃,还能让别人家的孩子享福?”
“因为他,我平生第一次喝了白酒。那个时候喝一点点,都天旋地转的。可今天喝了四杯也很清醒,我进步了吧?”
清醒?笑话,没醉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要不是喝多了,她肯定不会把自己的隐私说出来,这些事她从没提起过。
“再说说A路段(Arm挽胳膊)。”
“喝了一杯酒就有了勇气,所以人们才喜欢喝酒吧,借着酒劲儿,我挽了他的胳膊。”
她不好意思地把双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之后自己笑了起来。
“醉了?”我抓住她的胳膊问。
“有点。”
“进屋吧。”
“不要,我要枕你的腿。”
我把腿伸给她,她挑着舒服的姿势躺下了。
“咱们能这么过一辈子吗?”
“那样我不是不能娶媳妇了吗?”
“你还想娶媳妇啊?”
“这是什么话啊?”
“结婚是女人的深渊。啊,太可怕了,人为什么要长大呢?”她叹了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看咱们现在的样子,有人会嫉妒吧。”京姬笑道。
为了支持她对包办婚姻的反抗,我握紧了她的手。
不能为了父母,就牺牲自己的幸福。她自己不愿意,为什么不能芫�?/p>
突然,我很希望贤珠能够强烈反对她父母安排的那桩订婚。
“谁啊?”我不以为然地问。
“你心里知道。”她已经看出了我和贤珠的感情。为了隐藏心中的羞愧,我握紧了她的手。
“唉呀,疼死我了。”
“快讲,该进L路段(Lips亲吻)了吧?”
“啊啊啊……好吧。”
我松开手,她揉着被捏疼的手指头,像个小孩似的哼哼着。
“是校庆第二天。我们的进展很快。送我回家的时候,他突然亲了我,来得太突然了,让我猝不及防。”
“你不愿意?”
“那时还没想过那方面。”
“什么感觉?”我想起了第一次亲贤珠的时候。
“因为是刹那间发生的,都分不清东西南北。”
“下面是C路段(Chest拥抱)。”我抽着烟竖起了耳朵,好奇和紧张一并抬头了。
“校庆结束后,他回乡下呆了一周就回来了,然后我们又见面了。他突然提议去春川①,起初我犹豫了,但还是跟他去了。去喝过辣酱汤,泡过咖啡厅,但他的表情始终都那么阴沉,后来,他还是说出来了。”
“说爱你?”
“不,是他的过去。他告诉我自己本来有未婚妻的,他参军三个月后就嫁给了别人,那个女孩的家就在春川。”
“到了那时候,他还没忘掉那个女人?”
“他说这次是为了最后的散心。还说为了抚平伤口给我写了信,但现在已经喜欢上了我。然后问我,怎么看他?”我真佩服那个人的间接告白。
“那你说了什么?”
“把他当成老师呗。”
“做得好。”
“可是我又起了同情心。因为他说他们分手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家境不好。”
“所以你被说服了?”
“没有,我心里很乱,所以先走开了。我以为他会跟过来,但他没有。我嫉妒那个女人,还很气愤,心里空荡荡的。在车上,我哭得一塌糊涂。又感到了莫名其妙的凄凉,既心疼过去的两年时间,又觉得连meeting都没有参加过的自己挺可笑的。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先回到公寓门口,等着我呢。”
“所以你被感动了。”
“嗯,哭着投进了他的怀里。”
“就这样。”我把她拥进怀里。
“嗯,第二天他就归队了。”我抱紧了她,一阵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我没有追问T路段(Tongue接吻),因为她已经沉入对往事的怀念中了。
正秀归队的时候,京姬去送他。
到车站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可是看着正秀去买票,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因为一分手,就是六个月。
“你哭了?”正秀看了看表,拉着京姬的手问,“还有一刻钟,咱们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
他们进了一家很不起眼儿的咖啡厅。他们刚坐下,就来了正秀的两个战友。他俩都是大学二年级参的军,明年复学。得知京姬是梨花大学的学生,他们请求京姬给他们介绍女朋友。
“我真没想到,这事后来让我非常苦恼。”说到这里,京姬停下来,“我要喝咖啡。”
已经是深夜了。我端着两杯咖啡回到她的房间。
“嫂子请!”为了调解她的情绪,我逗她,她却苦笑着接过咖啡。
我看着她,想起了贤珠。突然,我很想给贤珠打个电话。可惜太晚了,而且不知该从何说起,说些什么。
京姬开了口:“那两个人曾经是她们的恋人。”
我的眼睛亮了,她们指的是不是五公
主呢?
“谁和谁?”
“说这个干吗?都是过去的事了。”
“说吧,我保密。”我好奇地追问。
“知道又能怎么样,写小说吗?”
是不是跟贤珠有关?要不然她为什么避而不答呢?
“有可能。”
“那我们家要出作家喽?”京姬哭笑不得。
这时,我想起一件事,允京曾经说过她初恋失败后,跟京姬介绍的一个男孩交往过。
“允京姐跟谁啊?”
“你怎么知道的?”
京姬很惊讶,因为我没有把跟允京过夜的事告诉过她。
“我都知道的,听说过。”其实,允京没跟我提过这件事。
京姬想了半天,问我:“贤珠告诉你的?”
难道这事跟贤珠也有关系吗?还是她在问我是不是听贤珠说的?
如果贤珠在我之前跟别人交往过,那我们分手也不会特别痛苦的,至少我会这样。
“听允京姐说起过。”
“什么时候?”
“前几天一起喝酒时。”
“她自己说的?”
“是啊!”我说得煞有介事,声音也很大,越是这种时候,嗓门儿越大越有利。
“这张关不紧的嘴会误了她一生的。嗨,也不会误什么,比她过分的也有。”
我最好奇的是,除了允京,还有谁。
“有一天,我接到那个士兵打来的电话。说自己已经复学了,所以我跟他见过一次面。他人也比穿军装时精神多了。后来我就把允京和英兰介绍给他们。”
我终于放心了。还好,没有贤珠。于是我把关注重心重新放回京姬和正秀的关系上,不过京姬接着讲起允京和英兰的事。
“初恋失败的允京跟了上高丽大学的永国,没考上汉大的英兰和汉大的秀奎成了一对。允京爱帅哥,英兰爱才子嘛。有一天,秀奎提议我们几个一起到釜山去看老师,于是我们五个人就一起出发了。”
三对恋人在釜山的一家饭店一起吃过饭。女孩们一开始没有喝酒,但是正秀说不喝酒会破坏气氛,于是就她们每人喝了一杯。酒这个东西非常微妙,喝了一杯就有第二杯。
六个人越喝越来兴致,又开始唱起歌来。
女孩们沉浸在欢乐中时,洗手间里正在设计阴谋。
“中队长,今天晚上你会那个吧?”
正秀没有特别计划过,他想顺其自然。
“咱们都别装了。中队长,您想跟京姬睡吧?”
“我们还没到那个程度。”
“那咱们去玩月洞吧?”
玩月洞是类似汉城的米阿里、仁川的黄色屋等处的酒家一条街。正秀知道那是只要给钱,就可以跟漂亮女人一夜情的地方。
“那种地方……”
正秀犹豫着,他也很想跟女人过夜。可是他不想让京姬回家,自己到外面找女人。不过京姬也太小了,不好提出那种要求。
“现在的孩子都懂这个。我想京姬也有心理准备的。您就睡吧,我今天也要定了英兰。”
“什么?”
“我很爱英兰,跟心爱的女人睡,不是罪过。”
正秀动摇了,不只是因为喝了酒。他觉得自己的初恋也是因为这个而失败的。
“永国怎么说?”
“哎哟,中队长,他们几天前就已经那个了。”
秀奎的话有可能是真的。秀奎说自己是听永国说的,这种事儿女人会当做秘密,不过对男人来说是一种炫耀的资本。但是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相信永国,他在女人问题上本来就爱吹牛。知道事实真相的只有允京和永国,还有旅馆老板。
正秀相信了秀奎的话,觉得自己的事应该自己来负责。
他们从饭店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降
临了。
男孩们邀请自己的恋人去海边散步,陶醉在夜景中的女孩们也没有拒绝。
“冷吧?”正秀拥着京姬问。
“有点。”走到沙滩的时候,京姬的手也环了他的腰。
他们默默地走了许久,只有涛声打破午夜的沉寂。他们在沙滩上坐下来。正秀拿出了烟,但是顽皮的海风老妨碍他点火。
一根、两根、三根……七根……
“稍等一会儿,我去点个烟就回来。”
正秀去点烟的时候,京姬才发现允京和英兰不见了,开始担心起来。
她看见正秀嘴里叼着烟,两手拿着两个纸杯走路的滑稽样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喝吧。”是一杯热咖啡。
“老师,他们呢?”京姬问正秀。
“嗯,应该……在附近吧。”黑暗隐藏着正秀慌张的表情。
“说好在哪儿碰头了吗?”
“你别担心,他们都是大人了。”
京姬也不好追问下去。她相信他们都会把握分寸,不会胡来的。
问题是自己。要是找不着她们怎么办?她有些担心。
夜深了,总不能在沙滩上坐到天亮。虽然非常信任正秀,但是一想到要跟他一起过夜,京姬就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京姬?”
“怎么了?”
“你到现在还把我当做老师?”
这个问题让她难为情,她只能保持沉默。这时,正秀托起她的脸突然吻上了她。来得太突然了,快要窒息的时候,她阻止了正秀的下一步行动。
“对不起。”正秀后悔着自己的一厢情愿,京姬却被那个低沉的声音打动了。
正秀静静抽烟的样子唤起了她莫名的
同情。
“老师!”
京姬温柔地呼唤着他,闭上了眼睛。他的唇轻轻覆盖了她的唇。正秀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脊,缓缓地移动着嘴唇,京姬没有拒绝,魂都飞走了。正秀的吻变得越来越激烈,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从未有过的甜蜜让她不能自持,全然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是走向旅馆的时候,她还是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我有点害怕。”
“有我呢。”
是啊,任何男人带女孩去旅馆时都会这么说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孩为这句话掉过眼泪。京姬却对此深信不疑。
她被拉进了旅馆。
老板娘给他们开了角落里的一个房间,意外的是房间又干净,又幽雅。干净的被褥上并排放着两个枕头。
“坐吧。”
正秀脱下军帽,对站在一边发窘的她说。京姬拉开两个枕头之间的距离,坐下了。
“放松点。”
正秀望着抱着包端坐在一旁的京姬说了一句。京姬觉得不自在,身体始终不能放松。
正秀洗澡的时候,她拉开窗帘望了望窗外。突然,一对男女跑进了旅馆,男的有点醉了,看清那女孩模样的时候,京姬吓了一跳,是英兰。
京姬很高兴,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为了英兰,她必须去打招呼,然后两个人一起睡,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是她不知道英兰是怎么想的,又怕为难英兰。还有一个理由,她自己也想在正秀的怀里美美地睡上一觉,但她还单纯,没往深处想。
她去洗了把脸,从浴室出来时,正秀正在抽烟。
“喝点啤酒吗?”
“我不喝,你想喝就喝吧,我去买。哎呀,现在哪儿都打烊了。”
正秀微笑着拿起电话叫了两瓶啤酒和一些小菜,还为她叫了可乐。没到一分钟,这些东西就送来了。
正秀一边喝酒,一边告诉她说,他本来想退役后考研,可是家里的经济条件不允许,只能出去找工作。
京姬觉得要是他去考研的话,对他们的将来更有保障!她上大四时,告诉家人自己的男朋友是大学讲师,父母会很乐意接受的。
但她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因为以后有的是时间去劝他,所以现在只是默默听着。
喝完酒,正秀躺下了。她还没有脱掉外衣。
“是不是害羞?”正秀关了灯。
“不困吗?快躺下吧。”正秀说。
奇怪,刚才还在沙滩上热烈地拥吻过,可是现在让她躺到他身边可太难了。于是,她和衣躺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正秀转过身来。京姬屏住呼吸。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放在她的身上。京姬感觉到那手掌的温暖,用双手包住了他的手背,也是在提醒他不要进行下一步骤。一阵沉默后,正秀的手向她的胸部移去,京姬本能地抱紧了从未被人碰过的胸部,身后传来正秀粗重的喘气声。大约过了两分钟,没有得到满足的正秀把手放进了她的衬衣里。
“老师。”京姬害怕了。
自己希望的是吻,可是他为什么总挑着害羞的地方摸呢?热吻开始了,京姬下意识地拥住他。正秀的吻覆盖颈项的时候,奇异的感觉遍布了全身,他的唇滑到耳边时,她的唇里流出了呻吟,从未经验过的奇妙感觉让她晕眩,最后她还是允许他爱抚了自己的上身。他那贪婪的手又不满足地拉开了裙子的拉锁。
“老师。”她抓住了他的手。
“京姬。”他的呼吸很沉重。
“不行。”
“咱们不是要结婚吗?”他们并没有婚约,只是心里期望着而已。
“您不能这样。”
京姬起身穿好了衣服,进旅馆之前对他的信赖荡然无存,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正秀在黑暗中抽着烟说:“你不明白男人的心理,男人和女人不一样,我一直自负自己的自制力,自从认识你之后,我从未碰过任何女人。虽然喝酒的时候,手下们提供过女人,但我都逃开了,其实那是一种残忍的忍耐。为了像今天这样的晚上,我战胜了无数次的诱惑。”
“老师,我还小,而且……”
“大学生已经是大人了,不是小孩。”
“我不能,直到结婚,如果不是处女……”她的眼里有些闪亮的东西。
“那倒是,总会有那么一天,为了那天的幸福,今天晚上我忍了。对不起。”正秀躺回床上。
“老师,我对不起您。”
“没关系,躺下吧。”
京姬躺在他身边悄悄地握住了他的
手……
“这就是我的T路段。”她有点羞涩,也有点提心吊胆,因为不知我会不会发脾气。
“比我想像的还肉麻,都到P路段(Petting爱抚)了?”
“要是现在可能都睡了,不过那时我
还小。”
“为什么分手了?我看那个人还不错。”
“家人反对。”
“为什么?”
“他家境不好呗。”
“不过怎么那么容易就分手了?”
“他老催我,家里又不让我提他。”
“催你什么?”她脸红了,掐了我一下。
“男人的欲望真的那么难以控制吗?”
“因人而异吧,而且对不同的对象产生的欲望也不一样。从他的立场考虑,也是有情可原的。一个生活极其单调的健康军人,欲望当然强烈了。而且自己的初恋情人也被别人抢走了,你说说这些因素是不是可以充分起到催化作用啊?重要的是他把你当成了结婚对象,所以没有心理负担。”
“反正那个时候,我死也不能答应。”
“什么时候分手的?”
“他退役后三个月。”
“姐姐念大二的时候,对吧?那他现在结婚了吗?”
“嗯,去年。”她表情又黯淡下来。
我又想起了贤珠,如果我们分手了她也会像姐姐对正秀那样对我念念不忘吗?我会把她当做美好的回忆的。我们曾经拥吻过,但是对彼此的肉体却没有贪婪过。
我为了调节氛围,问她:“之后,你还交过男朋友吗?”
“交过几个。”
“有没有喜欢的?”
“没有。”她笑了。
我望着她的笑脸思量,姐姐为了保住纯洁而失去了心爱的人,就凭这一点,她也够格做我堂姐。
“咱们听音乐吧。”京姬打断了我的思绪。
她去客厅挑了张CD放进音响。她是音乐狂,没有去成音乐学院,就用收集CD来解愁。所以一般的音乐都能找到。
音响里传出的音乐带着一丝悲伤。
“这是柴可夫斯基的《行板乐曲》A大调弦乐四重奏第二乐章。”京姬坐到我旁边,说。
“我好像听过。”
“这是柴可夫斯基深爱的女人和一个法国男中音歌手结婚后,他在孤寂中创作的。”
我们都被音乐吸引住了。
因为爱,才放手,不能因为不舍得就去挽留!凄美的旋律让京姬和我都感到揪心的痛。音乐结束的时候,京姬的眼里含满了泪水。女人比男人更容易被情感左右。
现在,我关心的重点移到了允京和英兰身上。
这时,京姬换上了另一盘CD。
“这是穆索尔斯基的《荒山之夜》。”她意味深长地盯着我的眼睛说。
“名字挺好。这个曲子里也有典故吗?”
“有。”
“什么故事?”
“听完了再说。”她闭着眼睛专心欣赏。
曲调非常忧郁。听完后,她换了张轻快的CD。
“这是《陆军准尉波尔卡》,好听吗?可这里包含着凄美的故事,纯情的穆索尔斯基暗恋着表姐安娜,为了取悦病床上的她创作了这首曲子,可是等他写完这曲子,她已经死了。”
“那刚才的那个曲子呢?”
“穆索尔斯基在莫斯科的音乐沙龙上遇到了长相酷似安娜的女人,他爱上了那个叫玛利亚的女人。他向她表白爱意的时候,才知道她是有夫之妇,他一听就离开那个地方,最终,他怀念着安娜孤独地终老一生。”
“就好像你自己看到过似的。”我说。
“家族没落,父母猝死后,穆索尔斯基在朋友家捡了个小差事,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当时,一个女人成了他惟一的精神支柱,她是朋友的妹妹娜沙。他们虽然互相爱慕,但没有表白出来。他失去过安娜,对玛利亚也死了心,那颗心已经伤痕累累了。有一天,娜沙告诉他,哥哥要把自己嫁给别人,直到那一刻,他还是没有向她诉说衷肠。然后,他痛苦地徘徊在深秋的夜里,而这只能徒增他对安娜的深深思念。”
“初恋对每个人都很重要。”京姬不也一样吗?倘若我跟贤珠分手,也会如此。
“总之,穆索尔斯基怀着对安娜的思念游遍了名山大川,最终还是没有释怀。回到莫斯科后,他写出了《荒山之夜》,在其中注入了对少女安娜的永远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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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郎,”京姬轻声叫我,“我今天给你讲这些不为别的,在你跟贤珠的感情越来越深之前,做个了断吧。我的初恋很失败,我们的关系一遇到难关,他就跟只有小学学历的乡下女人结婚了。这都怨我,它永远是我心中的痛。”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一味地否认,但很痛苦,一想到贤珠会成为别人的妻子,简直就让我发疯。
“你能战胜一切,但贤珠不能。我认识的贤珠活得太完美了,她不是不懂现实,是纯情让她忽略现实……”
“姐姐说的怎么那么混乱呢?”
“是啊,爱情这东西本来就是这样,除了当事人,谁都不知道它的痛。啊,这个曲子真好听,谁会想到这首曲子里隐藏着穆氏的痛苦呢?”京姬随着曲子扭动起身体,不是芭蕾,也不是华尔兹,只是为了忘却现实而疯狂。
跳了一阵后,她关掉音乐走到我跟前。
“我偶尔会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你不是我弟弟该有多好。”
“为什么?”
“可以爱你啊。”
“我上初中的时候,也那么想过。”
是真的,有姐姐或姨妈的人肯定能理解我的心情。那种感情就像穆氏和安娜的感情,把自己身边的惟一异性,当做自己爱慕的对象。
“真的吗?”
“真的。”
“那现在呢?”
“现在?”她笑得很诱人。
“你醒醒吧。”
“因为贤珠,是吗?坏丫头!放着父母喜欢的人不要,勾引我弟弟干吗……啊,老师!”
她在开玩笑,这女孩真是善变。不过这也是她纯洁而孤独的证据。
谁都会感到孤独的,所以希望有人陪,不管是恋人、朋友还是亲人。不过这个人如果是异性的话,就更好了。人就是这样的。
我知道作为她的堂弟,肩上的责任重大。不过,我跟贤珠分手后,也需要京姬的安慰。
“仙郎,咱们今天在我房里睡吧。”她的样子像个妹妹似的。
“很孤单吗?”
她点了点头。很久没有一起睡过了,我又觉得自己像哥哥了。
“关灯吧?”
“嗯。”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我要枕着你的胳膊。”
我是她可以信赖的哥哥。
“抱我。”
“你是不是在想着他?”
京姬轻轻地掐我。
“和贤珠这么睡过吗?”
“没有。”
我们从来没有一起睡过,但现在突然想跟她同床共枕了,就像我和京姬这样相拥而睡,那该多甜美,多温馨?和姐姐的感觉又不一样,也不会跟仁淑或允京那么让我为难。
“仙郎,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有没有把我当成女人的时候?”
“难不成你是男的?”
“不是……”
“那么?”
“英兰说,她睡着后弟弟摸过她。”
“我也有过。”
我说的是事实。
“摸谁?”
“姐姐。”
京姬惊讶地问:“什么时候?”
“初一的时候。”
“哪儿?”
“哪儿都有啊。”
“真的吗?”京姬不相信地问。
“真的。”
“唉呀,你……”
京姬起身轻轻打我。
“没有办法,正好是对性非常好奇的时候……”
“那我为什么不知道?”她还是不信。
“你睡得可香了。”
“气死我了。”她捏了捏我鼻子,于是我向她讨饶。
她躺回我身边又问:“现在还有那种想法吗?”
她的话里带着好奇,我觉得她太单纯了。
“不强烈,因为你不是我好奇的对象。”
京姬若有所思,过一会儿,她说出荒谬的话:“你知道她们怎么说你吗?”
“我?”
“说你是夜君子,让我带你到医院去
看看。”
“一夜之间成了孔子兄了,谁说的?”
京姬咯咯笑了。她没说是谁,但我能猜到,不是仁淑,就是允京吧。看样子她们时常谈起我了,要不我怎么能成为她们的性对象?反正我是她们身边惟一的男人,很有那种可能。
“我能理解她们,没有男朋友的女孩也渴望性啊,何况……”
“要是没有伦理和道德,我也想给你。”她的这句话让我颇为震惊。
这是没有性经验的京姬亲口说出来的,这也代表了五公主对性的态度。我以前以为纯洁的女孩没有性要求。那么,我是不是只看到了问题的表面?
“你得赶紧嫁人了。”
“想嫁,不过怎么能嫁给不喜欢的……啊,我真快疯了。”
京姬把被子拉到了头顶,看样子不喜欢伯父看上的那个人。不过她为什么催贤珠接受世俗的婚姻呢?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把我拉进被窝抱住了,然后嘟哝着:“希望这里是荒岛,是没有人的地方,就我们俩,像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