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姬叫醒我。
“仙郎,吃了饭再睡吧。”
“几点了?”
“九点。”
“让我再睡一会儿。”
昨晚,想着贤珠,没有睡好。
京姬扯开被子,把我拉了起来,我顺势抱住她。
“唉呀,肉麻死了。”
“昨天晚上你抱我的时候呢?”
“那是为了哄你啊。”所以说女人很狡猾。
我胡乱洗漱后坐到了饭桌前。
“是不是没睡好,为了贤珠……”
“我没有。”
“昨晚你做梦了,还喊着‘不行’。”京姬为了逗我,胡乱编着。我是做了噩梦,不过没有梦到贤珠。
“你也说梦话了。”
“说了什么?”
“老师,不行……行……行……”
“这孩子。”京姬向我翻着白眼儿。谁要是随便跟我开玩笑,可占不着便宜。她拿贤珠寻我开心时,她的初恋故事是我用作反击的最好武器。
“怎么了?”看我放下筷子,她问。
“没胃口。”
京姬问都不问,就往我的汤里泡饭,逼我吃下。
“唉,有其母必有其女。”我伯母就是这样,偶尔去伯父家吃饭时,如果我剩饭,她就连哄带骗地劝我吃完,那是伯母对侄儿的爱。
我虽然没有胃口,但还是把饭全部吃掉了。人生也是如此,吃饭有时也是为了别人。
贤珠的问题也是。
为了她的幸福我们只能分手,虽然很痛苦,但这才是真正爱她的办法。
吃完饭,我就给贤珠打电话。
“喂?奖忠洞。”是贤珠的母亲,她学过声乐,音色非常美,但是这个理智的声音让我退缩,这绝对不是我想像中慈祥的岳母的声音。
“是贤珠姐家吗?”
“是。”
虽然什么也没做错,但我的心跳得厉害:“可以让贤珠姐听电话吗?”
“对不起,您是?”话筒里传来戒备的声音。
“是……京姬姐的弟弟仙郎。”
“京姬?稍等。”
一会儿,兴奋的声音传到了耳边:“咦,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嗯,你的礼拜什么时候结束?”
“一点左右,干吗突然问这个?”贤珠听出我的声音有些不寻常,担心地问道。
“见面再说。”
“在哪儿见?”
“随便。”
“钟路吧。”
“好。”
“不过,发生什么事情了?”
“见了面再说。”
“什么嘛,一点都不为这个担心你的人考虑。”我很心痛,我在打着分手的算盘,她却毫不知情……
“京姬呢?”
“在。”
“让她听电话。”
我冲着洗碗的京姬喊道:“电话,是贤珠姐。”
“什么事?”
“你来听。你就装着没和我谈过似的。”我压低声音。
过了一会儿,京姬来到我房间。我跳了起来:“都说了些什么?”
“她问我你有没有不顺心的事。”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知道。”
“做得好,还说了些什么?”
“说她母亲打电话的事情。”
“她说什么?”
“别用审问的口气,我也挺内疚的。”
“我有吗?”我放松地笑了。
“她说,她对那个男孩根本没感觉,结婚之类的事更是连想都没想过,为这个她很生气,还问我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什么?”我火了,照这么下去我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对不起。”
“我不是叫你装作什么都没跟我说过吗?”
“哈哈……你就这个德性。”她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没——说。”京姬一字一顿地说。
“哼,这就是说谎的下场。”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即使我犯了大错也……”京姬气哭了。我很为难。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知道的,越是跟亲近的人,我越是对他不好。”
我越哄她,她哭得越伤心。
“对不起,求求你了,我再也不发脾气了。”我跪下来装出讨饶的样子,她却不屑一顾。
“那我去刷碗吧。”
我为了逗她乐,围着围裙刷盘子。她还是不理我。
看着她擦眼泪的样子,我觉得她不像从前了。
她以前很狂,如果考试考了第二名,晚上绝对睡不着;考上梨花女大后也是一副傲视群雄的样子!而且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过!
但是她变了,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也会让她受伤。
“姐姐,真对不起。”我很内疚,也很为难,所以握住她的手。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眼里含着眼泪。
她说:“仙郎,我是跟你相依为命的弱女子,别惹我哭,还有贤珠。”
昨天她还劝我和贤珠分手呢,今天又玩什么花样?
这让我心如刀割。
闹钟把我吵醒了,我足足睡了三个钟头。闹钟旁放着京姬的留言条。
亲爱的郎:午饭做好了,吃完了再出门吧。
姐姐
京姬的关怀让我感动。我一个人吃了午饭。吃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贤珠悲伤的眼睛。
我到达钟路的时候,起了风。咖啡厅里的大部分客人是女士,她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衬衣
交谈着。
这时,一个穿着湛蓝色衬衣的女孩走了进来,是贤珠。她的出现好比屋里升起了一轮明月,在客人的注目下,她走到我身边坐下。
“你也有深沉的时候?”看样子,我的表情在她眼里显得很沉郁。
“喝完咖啡咱就走吧。”
“急什么?服务员!来两杯冷咖啡。”
贤珠喝完咖啡,小心翼翼地问:“跟京姬吵架了?”
“嗯。”
“为什么?”
“逗你呢。”
“这孩子!”贤珠可爱地冲我翻着白眼儿。
“到底是什么事情?”她好奇地问。
因为我突然给她打电话,她的表情很严肃。我转移话题,没有说出我的决心。
我站起身往外走。我设想着离别,贤珠则猜测着我突然沉默的原因,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路上走着。
“咱们去哪儿?”
“兜风。”
“奇怪。”
看我坐上开往议政府的汽车,贤珠犹豫了一下,也跟上来。
直到汽车驶出市区,我们什么话也没说。
我突然想起和贤珠一起去龙仁自然农园时的情景。一想到我们这份从那里开始的爱即将要结束,我就心如刀绞。
我们在长寿园下了车,过了小桥,沿着小溪一直往上走。
“累了?”
“没有。”贤珠穿着高跟鞋,还紧跟着我,脸上却一点倦意都没有。
走三四里路,到石林寺山谷的时候,贤珠走不动了,就坐在绿阴下的岩石上。我也在她身边坐下,她脱下高跟鞋,放松双脚。
她说:“下回再来这里你得事先告诉我。”
我心如刀绞,我想着这是最后一次,她却在……
贤珠脱下袜子后,把白皙而小巧的脚丫伸进了溪水里。我看着她那漂亮的脚丫,突然产生了把这个女孩据为己有的冲动,一开始她可能会反抗,但是一定会顺从我的。或是分手,或是合为一体,都在我的一念之差。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望着溪水,我突发感慨,人生似流水,水有碰撞岩石的痛楚,人怎么会没有离别的痛苦呢,流水能战胜痛,人也应该能走过痛苦。
溪水知道自己搬不动岩石,所以绕它而流;人也应该正视自己的能力,要懂得绕道而行。
望着流水,我悟出了苏格拉底的真理,于是我下定决心。
“姐姐。”
“怎么了?”贤珠亮亮的眼睛看着我。
“……”
“说吧。”
“……”
真怕继续望着她那可以包容一切的眼睛,会闯出祸的,倘若真那样,我们纯洁的爱情就在旦夕间堕落为世俗了。
“为什么自寻烦恼?有什么话不能跟我说?”贤珠用手帕擦着脚,问我,这让我感到了揪心的痛。
“姐姐。”
“说吧。”贤珠焦急地握住我的手,手指间的温柔快把我的手给融化掉了。
“姐姐,你有没有事儿瞒着我?”
“我?”
“嗯。”
“我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她那真诚的话语和清澈的眼睛向我诉说着自己的内心。因为她深爱着我,所以根本没把父母选中的人放在心上……不过我的义务是劝她找到幸福。
“我有事儿一直瞒着你。”
“怎么?”
“我得坦白了,再也不能隐瞒了。”
“坦白?”她屏住了呼吸。
“我不能再和你见面了。”
贤珠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为什么?”
“我有女朋友。”
我的演技非常逼真。她湿润的眼睛在望着我。我心里很痛,很想告诉她这不是真的,但是为了我深爱的她,我也该狠下心来,不能感情用事了。
“姐姐。”
我下意识地把她拥入怀里,贤珠什么都不说,只是抽泣着。我的眼里也蓄满了泪水。
贤珠悄无声息地掉眼泪,如果她哭哭啼啼地埋怨我,我还舒服些,但她什么也没说。我不忍心看她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扭过头去。
“姐姐,起来吧。”
“……”
我拿手帕给她擦脸,她没有看我,也没有动。我给她穿袜子、穿鞋,她都像蜡人一样任我摆布。
突然,她抓住我的胳膊问:“咱们不能再见面了吗?”
我回避着她哀求的表情和渴望的眼睛,说:“总之,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为什么?”她摇晃着我的胳膊问。
我无法正视她那哀伤的眼睛,低着头说:“她不喜欢。”
那一刹那,贤珠的手软了。
我想残忍到底,于是说:“对不起。”
“啊——”她把头埋在膝盖上,双手举在半空中叫喊。我攥紧拳头强忍着泪水,我打算用彻底的背叛,让她忘掉我的存在……
回去的路上,我们一直没有说话。我发现路边有个咖啡厅,就走了进去,贤珠也默默地跟进来。
点好咖啡,贤珠开口了。
“我也想过迟早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她说不下去了。
“对不起,姐姐。”我只能这么说。
“不,你让我感到了幸福。虽然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可我还是觉得没有枉此一生。”
贤珠拭去眼泪强颜欢笑。她的一言一行在分手的时刻还那么柔美。要是她打我耳光,扭头就走,我也不至于这么痛苦。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贤珠整理好思绪,“我想见她,你女朋友。”
“……”
“我绝对不会妨碍你们的。”
我只好答应。
“那说定了。”我们拉钩。为了那个不存在的女孩,她做好了退出的准备。
纯洁到极至的眼睛望着我问:“她是哪种类型的女孩?”
我谎称她是高丽大学家政系的一年级学生,叫李智慧。
“有一次咱们在梨花女大附近喝咖啡时我提到过,就是在扶轮国际天桥上见过的那个女孩。我们又见面了,已经有五个星期了。我应该早点告诉姐姐的,但还没来得及说。”
贤珠的眼睛里写满了嫉妒。
“我走了,对了,我们在哪儿见?”
“我给你打电话吧。”
“不用了,你就说在哪儿见吧。”她有些冷淡。
“周六吧,三点钟在‘秋天’见。”
“我不想去咱们约会过的地方。”
“那去明洞的‘画地’吧。”
“那里安静吗?”
“嗯。”
“那好,到时候再见。”
外面已经是夕阳西斜了。
“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有脚。”
“别这样。”我从她手中抢过《圣经》抱在自己怀里,她也没有再坚持。
我默默地向她家的方向走去。眼前浮现出和贤珠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走到一半的时候,贤珠说:“好了,你回去吧。”
我很想和她做最后的吻别,但是始终没有说出口。
“姐姐!”我叫她,她却匆匆转身跑进了胡同里。
姐,祝你幸福,我永远也忘不了你!
我望着她的背影发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一会儿它就变成决堤的洪水滚滚而下了。
约定的日期逼近了,我开始犯愁。
我答应贤珠让她和我的女朋友见面,但这件事却把我给难住了。除了五公主和系里的女同学外,我从来没有跟其他女孩接触过,哪来的女朋友啊!
我不是没想过向贤珠说出真相,让她做我的女朋友,但我怎么也不能逾越我们之间的年
龄差距。事实上,这成了我们俩结合的最大障碍,很大程度上支配着我的意志。结论是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早些了结。
但是我去找谁冒充我女朋友啊,也不能随随便便抓一个过去给她看。
正犯愁时,我突然想起了顺儿。她像高中生一样可爱又伶俐,我们是在排练迎新晚会的节目时认识的。对了,她可以帮我解决眼前的烦恼。不管是相貌、演技,还是口才,她都能以假乱真。
“顺儿,去喝杯咖啡吧。”
“怎么,咖啡店搞促销啊?”
周四下午放学后,我拉她去了毕爱尔。
“你想追我吗?”她和我开着玩笑。
“看这丫头,哪有这么跟哥哥说话的?”
“废话少说,你找我干吗?”
“想拜托你一件事。”我大致地说明了贤珠的情况。
“所以,你要我扮演你的女朋友?真扫兴。”
“我不是开玩笑。”
“我真没想到仙郎君也会恋爱。”
“你答应了?”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先别说这个,现在让姐姐死心最重要。”
“啊,对。知道了。”
“你答应了?”
“答应什么?”
“顺儿,你不担心期末考试了吗?”我知道如果她想顺利通过期末考试,没有我这个老师可是万万不能的。
“得高分儿也不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唉哟,差点忘了,我还约了人呢!”她匆忙地站起身。
我很下不了台,但还是追到了车站。她真可恶,我都后悔找她帮忙了。
我可以向贤珠说明真相,公开我们的恋爱关系。那么,就没有必要哀求顺儿了。但我不能感情用事,现在我很需要她。
所以不管有没有人会笑话,我像鸭子似的紧紧跟在她后面。
“在哪儿?”她嚼着口香糖问道。
“明洞,‘画地’。”
“我是问你家住哪儿?”我以为她答应了,但她还是在捉弄我。
“不愿意就拉倒。”我知道她会追过来。
果然,她跟过来拉住我:“仙郎君!”
“……”我继续向前走。
“那也用不着发火啊!”她抓住了我的胳膊。
“真是的。”
这时,她突然挽住我,紧张地说:“仙郎君,你什么话都不要说,跟着我走就行了。”
“怎么了?”
“走啊。”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她愣愣地走到路边。
“我要疯掉了。”她松开我的胳膊,满面愁云。
“怎么,你也有人追?”
“是啊,每天都来烦我。”
“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看着都烦,怎么约会?”
“他叫什么名字?”
“我叫黑子。”这时,一个脸色黝黑的男孩慢悠悠地向我们走过来,他很壮实。顺儿抓着我的胳膊瑟瑟发抖。
她赔着笑敷衍:“您有事儿吗?”
“想跟你聊几句。”
“跟我?”我故意插话。
“我跟你有什么谈的?我想和这位小姐谈谈。”
“别怕,有我在,你就跟他说几句吧。”我安慰顺儿。
“不要。”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看来那男孩一定是在单恋。
“看来顺儿没有和你交朋友的意思,请回吧。”
“你是谁?”他的口气很放肆。
“朋友。你是体育系的吧,有何贵干?”看他那个出言不逊的样子,绝对不能给他好脸色看了。
“发情了。怎么,不行吗?”
“顺儿,走。”我理都不想理他。
他却抓住了我的肩膀。
“放手。”
“如果不放呢?”我很想给他一拳。但是跟这种人打架,让我觉得掉价。
“请放手。”
“要是不放呢?”
我压不住火了,但是声音还是压得很低:“你是想挨揍,还是乖乖放手?”
他挥着拳头向我扑了过来,但摔出去的却是他。
“兔崽子。”他从地上爬起来,又扑上来。
“你没长耳朵吗?我是表演系的罗仙郎。”
他根本不听,一脚踢了过来。光动嘴是不行了,我抬起左脚挡住他飞过来的脚,顺势用脚抽了他一记耳光,然后用横踢把他踹翻在地。我这些动作一气呵成,不到三秒钟就结束了。
“小子,认识老俞吗?”我托起他的下巴问,他的表情很痛苦。
“别装模作样了,不会死的,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是,他是我们足球部的部长。”
“他向我切磋过跆拳道。”
“该死,我有眼无珠。”
“大荣你知道吗?”
“知道,是棒球部的师兄。”
“他跟我学过棒术。”
“是吗?”
“吓着了?认识胖子吗?”
“会柔道的……”
“你倒是都认识啊,他在我手下学过硬气功。还有谷秀,认识吗?”
“认识,剑道部的。”
“我教过他刀术。”
“啊?”
“洛克助教向我学过什么知道吗?是韩国功夫。盖宝认识吧?”
“学柔道的。”
“是我手下败将。”
这些都是事实,他们都比我大,也是一等一的中央大学武将,但是都向我学过武术。
“向他们问好。”那小子向我道歉后,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仙郎君太棒了。”顺儿挽住我的胳膊。
“都是因为你太招摇了,才招来那种货色。”
“我很本分的,倒霉——”她撅起了嘴。
“走!”
“去哪里?”
“你家。”
“送我回家吗?”
“那怎么办?”
我话音刚落,她就拦了一辆车。
我们在她家附近下了车。
“仙郎君,要不要喝一杯?”顺儿把我带到一家很有派头的酒吧。
这次是我第一次跟五公主以外的女孩喝酒。我向她详细地讲述了贤珠的事。为了完美的演出,应该做好作品分析嘛。
听罢,顺儿有些惊讶:“那么,那个姐姐都想过结婚了?”
“那我不知道。”
“仙郎君呢?”
“我没有想过要结婚,所以想拜托你。”
“那个姐姐也太可怜了。”
“可怜什么?本来是把我当成弟弟的,后来就变成爱情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得了男性厌恶症的女孩通过跟自己朋友的弟弟接触,改变了认识,而且渐渐产生了爱情……”她一边给我斟酒,一边总结。
“你也懂这个?”
“你这是什么话?”
因为我整天跟海阔天空、无所不知的五公主打交道,所以总觉得顺儿像个高中生。
“顺儿,我看见你总会联想到两点,知道是什么吗?”
“妈妈和姐姐。”
“南阳奶粉和尿布。”
“别瞎闹了。”
“你有男朋友吗?”
“排着长队呢。”
“同性朋友呢,多多益善。异性朋友则是多多益害。”
“那怎么办啊?”
“在男女关系中,由不得女孩。”
“我有信心。”
这不过是像她这样的纯情女孩的错觉罢了。五公主念大一时,不也抱着这种想法吗,可现在呢?
“我是男人,但也在担心。我结婚后绝不生女儿。”
这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偷笑起来。
“怎么了?”
“没有。”她笑出了声,一定跟我有关系。
“说吧。”
她呷了几口酒后才艰难地开了口:“听说,仙郎君是处男?”
“难道我是有妇之夫?”
“我不是那个意思。”顺儿脸红了,那模样很可爱。
“谁说的?”
“听说的。”
“她们跟我睡过啊?”
“你……胡说些什么,”顺儿对我翻翻白眼儿,接着说,“其他系的女生看见仙郎君经过,就会说,‘喂,看见那个宝了吗’。”说完,她咯咯地笑了,我也无可奈何地笑了。
过了一会儿,顺儿又有了新的提议:“我有一个很清纯的朋友。”
“漂亮吗?”
“那是。”我心动了,要是顺儿介绍的,我可以考虑。
“想见见吗?”
“我要是看不上怎么办?”
“她肯定对你胃口。我觉得她和你挺
配的。”
“那就叫她出来吧。”
“现在?”
“是啊,速战速决嘛。”
“真是急性子。稍等,我去打电话。”
为了忘掉贤珠,我的身边应该有个女孩,虽然“李智慧”这个角色由顺儿来担当,不过我还是想找个真正的女朋友。我认为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于是心里飘飘然的。
我们足足等了两个小时。可那个女孩出现时,我真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了。
一想到那一刻,我现在还心有余悸。一句话,她的长相会让人联想到她有北京人爸爸和尼安得塔尔人妈妈。
顺儿太过分了,居然如此捉弄我。
在洗手间里,我努力抚平了受创的心。我的长相还不至于那么吓人吧!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我无法控制对贤珠的思念,我拿起电话,但是始终没有摁下最后一个数字。我醉得一塌糊涂。
我去了贤珠家。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性,不许我按下门铃。她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她好像在拉小提琴,从屋里传出哀伤的旋律。
她望着窗外时,我就藏起来;她拉琴时,我就痴痴地望着她的房间,流着泪。
周六下午两点半。
在MSTT等顺儿时,我觉得不应该放弃贤珠,但是事到如今,已经不容我后悔了。
打扮华丽的顺儿终于出现了。
“你以为是去拍电影啊?”
“不是你叫我打扮得漂亮一点吗?”
“我可没让你化妆。”我大为光火,她还涂了胭脂。我的心情无异于奔丧,她却穿着参加结婚典礼的盛装。
她不高兴了,转身要走。我赶忙把她拉回来。
“顺儿,我是怕你太漂亮了会伤害姐姐。”
听了我的解释,顺儿的气消了,女人就是为悦己者容的动物。
“是不是过分了点?”顺儿不好意思地
笑着。
“还行。不过,把耳环摘了吧。”我小心翼翼地说。
“你是怕我打扮成你不喜欢的样子,她会怀疑是吧?”
“对了,就是那个意思。”
“知道了。演员应该服从导演。”她把耳环摘下来放进包里。
“喏,戴上这个。”我把高丽大学校徽递给她,是从朋友的女朋友那里软硬兼施地借来的。
“呀,一转眼成了高丽大学学生了。”
“谢我吧。给,这是教科书。”我递给她《家政学概论》。
“你考虑得挺周到嘛。”
“去钟路书店花五千块买来的,本想找人借来用用,可是谁都不答应,说要准备考试。”
其实,京姬也有这本书。但我只怕被细心的贤珠看出破绽,所以才忍痛买下的。
我们像在学校排大戏似的开始彩排。如果演戏效果能达到排练的水平,贤珠肯定会信以为真的。
“你叫什么名字?”
“李智慧。”
“学什么专业?”
“现在念大一,还没分专业,不过打算学习衣类编织学。”
“多大了?”
“属猪的。”
“什么时候认识仙郎的?”
“仙郎君告诉我说四月份时在天桥附近见过我,但我没什么印象。我是在钟路等车时第一次见到他的,印象还不错。后来他给我写了一封很奇怪的信,因为好奇我去赴约了,可是等了半个钟头,他也不见出现,所以我就放弃了。不过感觉下不了台,就给他写了回信。其实我很希望他能到学校找我的,但是他始终没有联系我,后来我也把这件事忘了。但在四个星期之前,我们又偶然遇见了。”
“五个星期。”
“对,五个星期。我当时挺高兴的,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他请我喝咖啡,我这才知道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是不会轻易喜欢上人,可现在不知怎么陷得很深。”
“仙郎怎么说我?”
“是位好姐姐。”
“你不喜欢我跟仙郎见面?”
“那倒不是……不过……”
“好,行了,就这样,好像不太愿意表达自己的感情似的。表情就是虽然理解对方,但不怎么希望继续见面的那一种。你确实是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材料,再等十年,我当上导演的时候。”
“还不如等沙子发芽呢。”
“走,智慧。”我站起来,她挽住我胳膊。
“我要不要擦掉胭脂?”
“求之不得。”
“仙郎君太贪心了,想把女人固定在自己的思维模式中。”
我看着她擦掉胭脂,微笑着重新挽住我的样子,头一次想到要是她真是李智慧的话,真想让她做我女朋友,那一刹那她就像一个可爱的小妖精。
“我紧张。”
顺儿又喝了一杯水,这已经是第二杯了。
“只当是演戏。”
“如果那个姐姐说不能放弃你怎么办?”
“那就说我们已经睡过了。”
“唉呀,一下子失去纯洁了。”
“那你是处女了?”
“我走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来了。”我看见贤珠推门进来。
“真漂亮。”顺儿低声赞叹。
“嘘,安静。”贤珠发现我,径直向我们走过来。
“这是李智慧,这是我提过的贤珠姐。”我向她们做了介绍。
“你好,我叫李智慧。”
“你真漂亮,我叫金贤珠。”
两个人都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但我觉得贤珠有点不自然。
“见到你很高兴。”
“我也是。”两个人都很会说话。
“姐姐,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你呢?”
“我们两点钟见的面,在奶奶家吃了炒鱿鱼。姐姐,你喝点什么?”
“咖啡。”
“您呢?”顺儿望着我。
“一样。”我怕自己笑出来,看着她的额头回答。
“老板,三杯咖啡。”顺儿的演技很纯熟。
“你住哪儿?”大概贤珠一时也想不出话题,只是谈起家常。
“现代公寓。”
“鸭鸠亭洞?”
“是的。姐姐,对我不要太客气。”
“可是……”
“要不然我会不自在的,我姐姐也念大四。”据我所知,顺儿的姐姐都是孩子的母亲了。
“你是最小的?”
“对。”
“您怎么不说话?”顺儿向我发难。
“仙郎对你好吧?”贤珠看出我的困境,替我解围。
“他很顽固,穿衣服都要管,刚才还闹了半天。”顺儿看看我的脸色,言外之意是问我,我演得怎么样?
“挺好看的嘛。”贤珠笑道。
咖啡上来了。
“姐姐,放几勺糖?”顺儿拿起勺子问。
“我自己来。”贤珠也微笑着拿起勺子。
“一勺。”我找不到什么话题,插了一句。
“您自己放。”顺儿硬是把白糖放进贤珠的杯子里,对我说。
“帮我做手指头会掉吗?”我拍拍她的脸蛋,可能是弄疼了她,顺儿悄悄地踩了我一脚。
“其实,仙郎君提到姐姐的时候我非常嫉妒,不过见到姐姐之后,感觉就像亲姐姐似的,很亲密。”
贤珠有点紧张,但立即恢复过来微笑着说:“谢谢。”
这一回,我踩了顺儿一脚,提醒她别说太过分的话。
顺儿赶快换了话题:“姐姐,您住哪儿?”
“奖忠洞。”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主要是顺儿提问,贤珠回答。
我在一旁听着她们的对话,猜测贤珠此时的心情。母亲被儿媳妇抢走儿子都会嫉妒,何况是深爱过我的贤珠呢!不过她始终很沉着,一直微笑着。
喝完咖啡,贤珠对我说:“仙郎,给我五分钟……”是要我回避的意思,我虽然很担心,但是无法拒绝。
“知道了,姐姐。智慧,我出去一下。”我示意让她好好表现之后,离开了座位。
贤珠姐会跟顺儿说什么呢?我心乱如麻地在外面转了一圈,再次走进花枝。情况有点不妙,贤珠低着头在哭,顺儿正在安慰她。
顺儿发现了我,向我走过来。我转身出门,她也跟了出来。
“怎么搞的?”
“实话实说呗。”
“什么?”
“那位姐姐真的喜欢你。”
“谁不知道啊!”我发火了。
“世上哪有像她那样的女孩?对负心的男朋友没有半句怨言,还给新任女朋友送东西。她的眼神让我心软了,我可狠不下心去骗她。”顺儿抹着脸上的泪,“我真没想到你会那么绝情。你太让我失望了,以后不要理我了,再见。”
顺儿走了。我百感交集,分不清这究竟是悲是喜。顺儿,你不会理解我的,我也是因为太爱贤珠姐了,所以才导演了这出戏……我傻傻地望着顺儿消失在街头,回到了画地。
贤珠的肩膀剧烈起伏着,啼哭里半是被骗的痛苦,半是可以重新去爱的喜悦。
桌上放着一串金佛珠和一个白色信封。我坐在椅子上尴尬地笑了,她没意识到这些,跑进了洗手间。
人们都在偷偷地看我。我的心情却很好,因为我重新找回了贤珠,她可以给负心男友的新任女朋友送礼物,这种胸怀何等感人啊!
我好奇地打开信封,里面放着两张纽约交响乐团音乐会的入场券。
贤珠回到座位上,看样子是洗了把脸。她看都不看我,把信封和佛珠放进包里就走了出去。
“姐姐!”
“……”
她甩掉我的手,继续向前走去,火气挺大的。我跟着她穿过了地下通道。贤珠站在路边等出租车。
“回家吗?”
“……”
“去看电影吧。”
“你自己去看个够吧。”她终于开口了。
“那音乐会呢?”
“算了。”
“我现在发现姐姐的脾气也挺大的。”
“刚知道啊?”
一辆车停下了,贤珠上了车,我也跟上。
“奖忠洞。”贤珠向司机报了目的地。
“去别的地方吧。”
“你自个儿去,我回家。”
“别生气了。”
我握住她的手,她却把手抽出来放在司机的椅背上。
“真是的。”我又去抓她的手。
“干吗抓人家的手。”
“人家?”
“对啊,我要订婚了。”
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虽然不像是真的,但我心里还是很不安。
“真的吗?”
“我干吗要说谎啊?”
难道她真打算订婚了?难道她服从了父母的安排?
我开始嫉妒。我以前很自负地说嫉妒是女人的专利,可现在才发现男人的嫉妒心比女人还要强。我不能放弃贤珠,别人休想把她抢走。
“你真想订婚?”
“我订不订婚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的事?这种话能随便说吗……说不定是在逗我,就像我和她演戏那样。
“当然有关系了,我想。”
“我们不是说好不再见面的吗?”
我为什么要导演那出无聊的戏?不,那出戏已经结束了啊!
“姐姐,你来真的?”
“对。”
我第一次觉得贤珠像个陌生人。
难道因为我告诉了她我有女朋友,她就草草地答应了这桩婚事?
说什么都可以,要订婚也好,已经订婚了也没关系,可以取消嘛。
现在我多么渴望能回到我们的从前。我决不能失去她,我心乱如麻,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