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美人坡

阵风拍打着窗纸,发出啪哒啪哒的响声,方生睁开睡眼,呆呆地盯着屋顶,他的内心一片空虚。恶梦已成过去,但它似乎又以一种新的方式开始了……

自打他回到这所熟悉的老屋,他的心一直空空荡荡,母亲拄着拐棍,每天去收拾屋后巴掌大的小菜园,哥哥已经结婚生了孩子,兄、嫂、侄子、母亲加上方生自己,已是五口之家了。哥哥常在他耳边说:“别好高骛远了,跟我下地挣工分吧!工分最好糊了,‘站站望望,工分照上;跟着走走,工分照有’。”母亲也说:“孩子,认命吧!你不比那些城里孩子到处喊口号,闹革命,照样有吃有穿,你不能让家里养活你一辈子吧……”这时方生心里就象潮水般涌起迷惘。是啊,农民是最现实的,要吃饭穿衣,要生活过日子,既然没课上也没班上,不下地又能怎样呢?

方生从此又低头蹙眉,下大田跟哥哥一道挣工分了。他缺少种田经验,每天只能挣六分工,这已经很不错了,他感到日子总算没有白过。他每天下地干活,心里如一只鼓闷着,一到闲下来时,就想得很多,很多……

冬季农闲时,天气晴好,方生把一捆木棍从菲村后坡上砍回来对哥哥说:“我们在自家屋后搭个披厦吧,我想自己有间屋子。”哥哥赞成了他的意见,一家人手忙脚乱,不久就搭了间棚子,方生把自己的铺盖卷进去住了下来,他把这间草屋取名叫“陋室”。白天里,他参加兴修挖矿,回到家里就一头扎进这间小屋,他在那里头看书,写字,记日记,渐渐地,菲村人都知道方生的这间小屋,知道这屋里躲着个不大跟人来往的高中生。方生是村里唯一下地种田的“大秀才”,村人们都拿好奇的眼光看待他,平时也不去打搅他,只有轮到要写什么帖子时,才有人会到这间小屋来找他,除了菲村人,方生过起了与世隔绝的日子……

方生回村不久就有人找他娘为他提亲事。女家是河沿村的夏户女儿,虽没上过学,人貌也一般,但身体强壮,是个整劳动力,父母也都能下地干活,还有个弟弟在外头学木匠,这家境配辛家就很不容易了,所以方生娘一听这样的条件就满口答应,方生哥嫂也说这条件不错。唯独方生自己总是不开口,他不愿让自己就这样定局了。母亲问他态度时,他总是说:“现在是文化大革命,还是等以后再说吧……”方生娘就一口咬定不放松,她说:“人家闹他的革命,跟咱家办亲事有什么相干……古话说‘男到十六当家汉,女到十五当家婆’,你都二十岁了,总不能老这样当‘寡汉条’吧?”哥嫂也从旁劝说:“你成了家还可以添一个整劳动力,我家的日子也会好过些……”方生听他们无论怎样说,就是不搭话,他心绪恍惚,好像一直在想着别的什么东西。

母亲与方生哥嫂私下商量:打算瞒着方生,先订了亲再说。订亲的日子选在正月初八那天。方生娘这一天早早起床,梳理了头发,整齐了衣襟,怀揣着方生的生辰庚贴,拎着一篮子挂面、鸡蛋,就偷偷地到河沿村去了。

傍晚时分,方生娘满面春风从夏家回来了,亲事已初步订好,她打心眼里高兴,还把女方的一张单人照片也带回来了。晚饭时,她笑着对方生说:“生儿,你过来,娘让你看一样东西!”方生不明不白,他挨近了娘身边。只见娘从衣兜里掏了半天,掏出一叠包扎的纸块,她小心翼翼把纸块打开,笑眯眯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方生说:“你瞧瞧,我为你找的媳妇!”

方生先是心里一惊,接着瞥眼看见那张鼓腮大额的胖墩墩脸孔,他的心一下子就全凉了。他闷了半天冒出一句话说:“娘,我不是说过,现在不找对象吗?”娘就再次数落起儿子:“你以为你怎样啦!人家端端正正的黄花闺女,还配不上你么?”

方生低下头一言不吭,他抿着嘴唇,回到自己的“陋室”里去了,他把木门关得死紧,一下午也没再走出来。

这时候,造反的大字报早贴到了村上。菲村中组织起红卫兵组织了。大队里成立了一个“东方红造反司令部”,菲村成立了分部。“司令部”听说方生是回乡的高中生,通知他去开会,他心里像一团乱麻一样,在“陋室”里整整地思索了一整夜不合眼,他最后想通了:既然到处都“革命”起来了,他何必去大队里革命?还不如回学校去,或者到菲镇去,上菲城去,到社会上去“经风雨见世面”去!

方生原来打算在这个生养他的菲村里生活下去,至少在没有出现新的希望前不会去胡乱行事。现在看来不行了,他实在住不下去了。他决定过了元宵节就离开菲村。直到此刻,他没有向任何人提起过,包括他家里的每个人,这是一种难以向第二个人解释清楚的复杂而沉重的心情,这心情一直折磨他很久,现在终于下定决心了。

临走的前一夜他失眠了,躺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干脆披起衣服拉开木门,悄悄地走出陋室,几步外就是一条水沟,那是菲河坡下的一个很浅的水沟,月光明朗,照在上面朦胧而清爽,他向四周望望,这个贫穷的荒凉的小村落,此刻显出从未有过的美丽可亲了。他感到夜月能掩去大地丑陋的面颊。在这片熟悉而令人难堪的土地上,白日里到处可见的颓败的土墙草屋,村口上堆积的人畜粪便,被风吹得到处飞扬的柴草,眼下全都隐去了,看不见了。那凄惶颤栗的一切:树木,猪圈,羊栏,石磙,都被冷冷的月光染成了乳白色,看上去非常洁净。小沟边几点早春小草芽,白日里一点点冒在这里那里象一滴滴血,此刻在夜的宁静中吐出馥郁气息。这故乡独有的氛围使他有种从未有过的迷醉,他贪婪地呼吸着,静静地站在村口上冷风中伫立良久,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别了,故乡,别了,陋室,别了,我的母亲兄嫂,这一次我决心永远地离开你,那怕步步艰难,路途渺茫,我也要去闯荡一番了。

方生是搭乘一辆去省里请愿的车辆倒菲城的,车经火车站时,他要求下车。因为他的心震动起来了。他见到一幅难忘的画面,一眼望去,只见遍地是人,人,人,各种各样操着不同口音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躺在地上的,坐在台阶上的,依在铁栏杆边的,就着包裹行李横卧在那里的,围成人圈儿瘫坐在一起的,满地碎纸屑、瓜果皮,异样的气味与人流嘈杂声混杂在一起,嚷嚷熙熙,在早春的天气中象一条泥沙俱下的解冻的河流,奔咆着喧嚣着,起伏着漩流般的阵势。方生在乡村中孤寂久了,见这势头不禁涌起心头的一阵潮热。他在人流中穿来走去,这边瞅瞅那边望望,与一些不相识的人搭讪了起来,他听说这里有个“五湖四海造反兵团”,总司令部设在火车站候车室里,去那里报出姓名身份就可以给吃给喝给住,方生好奇着,他想去看看。

他去到候车室时,只见几条长凳和椅子拦出一个办公室,中间一张木方桌,总司令就在那里办公。他向两个戴红袖章的人说明自己的身份。那两个人即刻引他见了总司令。那人看上去二十多岁,腰板结实,眉毛很浓,像个农民。他问明了方生的来历,很高兴地对他说:“我是六三年支疆学生。我们这里正缺少像你这样的人。你参加我们的组织,我让你当宣传部长兼作战部秘书,只要抄抄写写大字报,吃饭问题嘛,你不用愁……”那时已是响午,方生饥肠辘辘,正愁着中饭问题,听说有饭吃,他就报名参加了。总司令领他与其他几个头儿见了面,即发给他纸笔,划定好他的工作区。就在这时听见哨子响,一辆板车拉着一盆盆的瓦钵蒸饭和一大缸菜送来了,方生领到了一盆饭和一盆菜,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他吃着饭心里又感到庆幸而新奇:他想他的运气真好,一进城就找到着落了。

他在火车站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就随着大伙去省委贴大字报。一路上到处是人流,车辆,叫声,吼声,一面面高举着的红旗,一张张一叠叠卷着的大字报,在料峭晨风中哗哗作响,口号声,辩论声,爆竹声,锣鼓声,此起彼伏,比农村中过年还热闹,那海潮般的声浪卷动在大街小巷,与菲村的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来到省委大门口时,方生突然间又是眼前一阵炫目的场面,这里遍地人山人海,比他在火车站和路上见到的情景更要火爆。一堆堆一围围的人挤在一起,密密匝匝,无插锥之地。他费了好大的劲挤进人堆里,只见许多人都伸着脖子争着看大字报,他拼命挤上去看,一看那大字报的题目,他不觉“啊!”了一声,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那些大字报全都是写省委倪书记的,他不顾一切地急急地往下看那大字报的内容,只见一排大字报上详详细细地写着——

《揭开反革命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倪一民的黑面纱》伟大领袖毛主席早在1959年8月就指出: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中央委员会里有,即军事俱乐部的那些同志们;省级也有……这些人,是混入党内的投机分子。他们在由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过渡时期中,站在资产阶级立场,蓄谋破坏无产阶级专政,分裂共产党,在党内组织派别,散布他们的影响,涣散无产阶级先锋队,另立他们的机会主义的党……这些人,在资产阶级民主改革时,他们是乐意参加的,有革命性。至于如何革法,也是常常错的。他们没有社会主义革命的精神准备,一到在社会主义革命时期,他们就不舒服了……他们具有反动与革命的两面性。他们现在的社会主义纲领,就是反对大跃进,反对人民公社……

请看以下严重的反革命事实:一、恶毒污蔑社会主义新农村(节录)

(1)一九五九年六月六日,倪一民一上任就派工作组到菲县专门收集反三面红旗的黑材料。当天下午,倪一民路过菲村,当着大队书记和队长的面,污蔑说:“菲村这样历史上的鱼米之乡,好好的地方,被你们把它搞的这样一塌糊涂,什么大跃进产量多少,都是你们吹牛皮,把老百姓搞的没有饭吃”,“你们大跃进搞的好吧,搞得老百姓没有饭吃,吃生青蛙,把人家搞得妻离子散。”回到县委会以后,当时县委书记马奎甲同志要向他汇报,没等马奎甲开口,他便拍桌打板凳,大发雷霆:“你不要汇报了,我完全知道了,……有什么可汇报的,什么大跃进呀,人民公社呀,都是你们在吹牛皮,浮夸,你们是打肿脸充胖子,棺材里抹粉,死不要脸”,“你们检查一下,大跃进前和大跃进后,可以比较一下,究竟怎么样?群众都饿得郎郎倒,这难道说是人民公社大跃进的优越?既然好,为什么群众没有饭吃?”

按:这说的是些什么话?这岂不是和苏修唱一个调子:“大跃进搞糟了”“大跃进是大跃退”?《三家村》密帮掌柜邓拓,攻击大跃进是“吹牛皮”,倪更变本加厉地说是“打肿脸充胖子”,是“棺材里抹粉”“把人家搞得没有饭吃”,其用心之恶毒泄之于口矣!毛主席说:“从来也没有看见人民群众象现在这样精神振奋,斗志昂扬,意气风发。”对比之下,倪一民反对毛泽东思想,反对社会主义的原形暴露无余了。

(2)六月八日,倪一民召开菲县生产队长、党、团员一千余人大会。倪在大会上大肆攻击,说:“现在的奇闻事是无奇不有”,“现在菲县搞四大片,房子倒掉一大片,土地荒掉一大片,人死了一大片,人病了一大片,这就是你们大跃进中的成果。”并居心险恶地说:“把你们大跃进以来的缺点和错误收集一下,编成一本书。”按:六二年一月,刘贼少奇在七千人大会上讲要把菲省的三年写成一本书,以便让子孙后代都知道。可见,倪贼与刘贼是一丘之貉!攻击大跃进达到了如此露骨和猖狂的地步!

(3)倪一民对“公共食堂”最恨。他一到菲村就强迫解散食堂,说“大锅饭没有小锅饭好吃”。有许多食堂,社员不愿意解散,倪竟攻击这是农村干部想“贪污”,想“吃夜餐”。对大炼钢铁也大肆攻击说:“你们搞什么家伙,一天到晚闹死人。”总之,倪象斯大林同志所批判的“套中人”那样,只要是遇见一件新事物,总是要痛骂一顿,反对一气,置之死地而后快。

(4)五九年六月六日倪一民对菲县县委书记马奎甲说过:“省委不管,我上告中央。”果然,五九年六月十三日,他写了个调查报告提纲,项目有二十多条,包括人口、农具、畜牧、房屋、产量、病人、死人等,目的是把大跃进、人民公社前后来个对比,上报他的“中央”刘少奇和彭德怀,为他们攻击毛主席提供材料。(5)五九年七月十三日,倪去菲县菲河公社菲村大队,有人向倪反映该村一个富农说的反动话:“小孩小孩不要哭,锅里还有一碗青菜粥,不怪你的爸,不怪你的妈,怪政府订计划”,这说明广大贫下中农对地富反坏右攻击三面红旗、攻击社会主义制度是坚决反对的。而倪却问道:“吃不吃青菜粥?”这人说:“有”,倪说“不错嘛!”这不就是说,这个反动富农的反动喃顺口溜是反映了“真情况”吗?(6)在一次菲县工作组会议上,倪一民说:“现在的生产不知比解放前差多少,解放前一亩田收七、八百斤稻子,一亩田收三、四挑子的算是蛤蟆不拉屎的田了,现在呢,好的也不过三、四挑子。”

(7)五九年七月十三日,倪一民去菲村大队说:“农村新气象,我就没有看到什么新气象,说农村生活改善了,改善了多少呢?过去我们家里种田,早晚还捞汤粑粑。”(8)五九年上半年,倪一民指着挂在菲村大队办公室的毛主席像狠毒地说:“不是他说过吗?‘千村霹雳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他又说:“现在农村景象就是‘千村霹雳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

(9)五九年七月十三日,倪一民在去菲村大队的路上,木桥塌了,倪触景生情,无限感慨地说:“菲村搞的不成世道,家破人亡,路断人稀!”

(10)五九年七月十三日,倪在菲县菲河公社大队书记会上说:“基层干部对病人不但不顾,反而强迫劳动。小孩无奶,长的很瘦,就象一个个小老鼠。”(11)五九年七月七日,倪在菲县五级干部会议上说:“许多田荒了,……问题很严重。”“他们(社员)个个骨瘦如柴,拄拐棍走路”,“大半年来,群众没有吃过干饭“群众不象过日子的样子。”(12)七月十五日倪在菲省检查组干部汇报会上说:“严重得不得了呀!这样下去是换扁担,几十万人头落地的问题”,甚至在一位非党员高级知识分子面前讲“怎么得了,到处是病人,人死了无棺材。”“唉,现在哪还有人生产哟!”(13)在倪写的《菲县当前存在的一些问题》的“内参”中说:“许多人不得不吃野菜、树叶、水草、黄蒿和其它有毒的野生植物,有的人把青蛙煮得半生不熟放在袋里下田,边干活边吃;有的人在粮站里挑粮食就抓粮食往嘴里放。”“已婚青壮年妇女怀孕大大减少”,“因营养太差,许多婴儿瘦弱不堪,有的已啼哭无声,人口死亡现象相当严重”;“许多户七、八口人住一间房子,有三代同堂(在其他地方也说过)”,“一间房子住两家”,“成年人衣不遮体”“老人没有裤子穿,就用旧麻袋遮身。”……

按:够了!够了!再也无法写下去了!倪一民反对社会主义制度、反对三面红旗达到何等丧心病狂的地步!我们的“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的伟大祖国,我们的“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在倪一民的笔下,简直连那万恶的吃人的旧社会还不如了!我们怎能不愤怒!我们怎能容忍!不能!绝不能!毛主席一九五八年路过菲省时写道:“沿途一望,生机蓬勃,肯定是有希望的,有大希望的。”而倪却无视现实,同赫鲁晓夫一样,污蔑我们“没有饭吃”,“没有裤子穿”……妄图推翻社会主义制度,复辟资本主义!是可忍,孰不可忍!

二、妄图复辟资本主义(节录)

倪一民出于他的剥削阶级的本性,梦寐以求地妄想在菲省恢复他们失去的“天堂”。在我国遭受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他在党内最大的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支持下,配合美帝国主义和赫鲁晓夫修正主义的反华大合唱,进行了全面的反革命复辟活动。他的反革命复辟活动罪恶之一,就是在全盘否定三面红旗、否定社会主义制度的同时,提出了一条资本主义反革命复辟的黑纲领,妄图恢复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

“搞自留地,发展家禽家畜,好处很多,总的讲可以增加物资财富,鼓励群众积极性,社员生活搞好了,集体生产也能搞好。同志们不要怕这个,怕那个,说什么资本主义。什么资本主义?资本主义是不劳而获,剥削别人。请问:社员搞点小块地,养几个鸡生几个蛋卖卖这是剥削了哪个?我们是领导群众走共同富裕的道路,不是走共同贫穷的道路。”(摘自《倪一民在菲县五级干部会议上的讲话》)-----这些话说明白一点,就是:搞单干不“剥削”别人,不叫做搞资本主义。因而可以大胆地搞单干,不必怕。只有个人富裕了,集体才能富裕。这是彻头彻尾的反革命修正主义纲领,是倪一民大刮单干风、实行资本主义反革命复辟的理论基础。在这种修正主义理论的指导下,他提出了“三还原”:小土地还原,房屋还原,吃饭还原”。“两开放”:自由市场开放,沟塘开放等两个复辟资本主义的倒退措施。但是,广大的党员、贫下中农和农村基层干部是坚持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因此,倪一民的这种复辟资本主义的措施遇到了菲县县委、广大贫下中农和广大农村干部的坚决抵制。但倪一民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他以省委书记的身份召开大会,小会,大作黑报告,强行推销他的反革命修正主义的措施。请看:自留地还原问题。倪一民在大会小会上说:“自留地、菜园都要留好,群众多种一些菜,搞点青菜吃一吃。”……“菜园地一定要按原来规定还给他们,这是安排生活的重要来源。”并列举种自留地的五大好处……“(1)据说一头猪一年的粪可肥二、三亩田,他的自留地要不到许多肥料,只要你把肥料折算成工分给人家,积肥是没有障碍的;(2)可以大量繁殖家禽家畜。(3)现在做事天老爷还做一大半主,万一年成不好,粮食减产,瓜菜也能抵事;(4)养鸡、鸭、鹅生蛋还可以卖几个钱,买点针头线脑;(5)市场上也可以多搞点菜供应。”广大基层干部和贫下中农认为,这实际上是提倡搞资本主义。于是倪便大发雷霆说:“上面说给自留地,但有些小队长脑袋象花岗岩似的,一听自留地就叫不行,会妨碍集体生产,妨碍积肥,社员要搞资本主义。”等等。在倪的强迫命令下,不少地方把耕地分给社员种,例如:菲河公社有两个大队共有5319亩耕地,把433亩分给社员个人种,结果不少社员都种自己的地,菲村大队菲村产队出勤率只占60%左右,其余的人都种自己的地,兴河公社将一千四百亩种上高粱的地和五百多亩山芋地分给了社员,这个公社,还有两万亩早稻田,除一万二千亩种晚稻和荞麦,其余的田分给社员种红白萝卜,每口五分到一亩,种子由公社出,社员自种自管自收;龙山区龙山公社也要把一千多亩稻田分给社员种萝卜归自己,每亩抵三百斤口粮。

吃饭还原,即解散食堂问题。倪一民大做报告,大讲黑话,说什么“食堂一般可以不办”,“三股人搞掉两股了,跑掉一股,死掉一股,剩下不只有一股?现在粮食分到户,回家干,不准再搞食堂了”。当时菲县县委和不少农村干部认为“全部解散”不符合中央和省委的指示,不符合群众自愿的原则。而倪一民却攻击不愿意解散食堂的干部是“为自己打算,办食堂他可以多吃粮食,晚上还可以吃夜餐”,从而勒令解散食堂。有的妇女同志说:“过去烧锅眼都熏瞎了,现在食堂散了,还得烧锅,我们只解放了一年。”有许多群众本来不愿意解散食堂,但在倪的威胁下,不得不解散,但不愿意分食堂的炊具,准备到大忙时再干。有的食堂是“雷打不散”的,办得好,倪一民说:“啊!雷打不散,我就是雷,我要去看看,看打散打不散。”在这种情况下,确实解散了大部分食堂。由于食堂好处多,不少人没买倪的账,坚持办食堂。

房屋还原问题。倪一民大叫“房屋要还原”,“损坏了要赔偿”,实际上当时的公房原来大部分都是地主的,房屋还原,实际上就是还给地主。倪一民还身体力行,亲自勒令菲村中心小学把公房退给群众,这个“群众”就是个菲西村的大地主。的确,倪一民处处照顾地、富、反、坏、右分子(这一点后文再谈)。

开放自由市场。倪一民歇斯底里鼓吹:“市场一律不要管,价格高一点就高一点,低一点就低一点,不要在那里管得太死,让群众自己买卖,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为什么不可。”当时菲县县委有人就提出过不同意见,不愿意执行。而倪一民却亲自上阵,开放自由市场。自由市场开放了,资本主义势力大大泛滥,那些地、富、反、右、牛鬼蛇神及投机倒把分子一齐跑了出来,大搞资本主义复辟活动,破坏国家统一经济,同时还有大批劳力流向市场,影响了当时的农业生产。例如自由市场开放以来,每天都有三、四百个劳动力做买卖,给农业生产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鱼塘开放问题。倪一民提倡“鱼塘一律开放,要给群众一些时间,让他们打打鱼,摸摸虾,搞点黄鳝吃。”“为什么不叫小孩去搞小鱼、黄鳝呢?”这样,不少集体的鱼塘里的鱼,甚至连国营兴河镇的鱼,都给捕走了,给集体的付业生产带来了严重损失,由于鱼塘开放,外县的人也来菲县捕鱼,发生了纠纷;而且更重要的是助长了农村资本主义势力,使不少劳动力离开生产岗位,而去捕鱼,影响了集体生产。鉴于这些情况,县委抵制了这种做法,倪一民就大发雷霆。

彭德怀在庐山会议上大反特反毛主席、大反特反三面红旗的同时,提出了自己的一套右倾机会主义路线,对抗三面红旗,对抗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倪一民在菲省配合彭德怀的猖狂进攻,提出“三还原”“两开放”的右倾机会主义路线。可见倪一民充当了彭德怀反对毛主席反对三面红旗的急先锋……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即反对社会主义,复辟资本主义。

三、恶毒攻击广大农村干部(节录)

毛主席教导我们要相信和依靠干部的大多数。

倪一民却根本违背了毛主席的教导。当他的右倾机会主义路线遭到了广大农村干部的强烈抑制的时候,就大发雷霆,把广大农村干部说得一塌糊涂,一无是处。这些农村干部,都是在五七年冬,五八年初,经过整风整社后我们党培养和提拔的贫下中农干部。经过整风整社,小社合并成大社,清洗了混入干部队伍中的地、富、反、坏、右分子,撤换了大部分中农和富裕中农干部,把合作化运动中涌现出来的贫下中农的优秀代表选入了基层的领导机构。就是这些干部,成了倪一民的眼中钉。

①倪一民在五九年大闹菲县时说:“我们整风整社过火了,我们有些冒进了,整掉了许多好干部。”

按:倪一民为整掉的混入干部队伍中的地、富、反、坏、右分子喊冤叫屈。②倪一民同时又说:“过去他们社小队小干部不好,可是群众有饭吃,你们现在社大队大干部好,为什么群众没有饭吃,死了许多人?你们干部家里死了多少人?你们搞下去,过三年,菲县里特别是那个穷得叮当响的菲村的人就要死完了,历史上鱼米之乡就要完蛋了。

③攻击干部浮夸,报假材料。七月十五日在菲县工作组会议上说:“领导作风听好的,不听坏的,反映真实情况讲真话的受辩论,是扛白旗子检查工作,说假话的有干劲,上下不说真话”。七月二十二日在菲县公社书记会上说:“你们就是吹牛皮说大话,浮夸的有干劲,说真话的挨辩论”。在《菲县当前存在的一些问题》的“内参”中说:“有些干部作风浮夸,对上对下不讲真话。有的反映:说真话,挨辩论,说假话,有干劲”。

④攻击干部不关心群众生活,克扣口粮。七月十五日在菲县工作组会议上说:“群众饿得这样子,死人也无所谓,这样情况,干部熟视无睹,不讲党性,首先要检查人性。”七月七日在菲县五级干部会议上污蔑广大干部,只求个人荣誉,不顾群众生活。七月十三日对菲河公社菲村大队干部说:“上头压了下头糊,群众就想吃口粥。”现在有许多事情蛮干,不讲道理,把大家搞得死死的,搞得穷穷的,这不叫干劲,叫蛮干”。在《菲县当前的一些问题》的“内参”中说:“许多干部动辄不给人饭吃。”七月七日在菲县五级干部会议上说:“有些干部很恶劣,看到群众没钱买粮,毫不关心,并且公开说‘饿死卵’。据说公社还有个负责干部在那里,坐视不理。他们吃粮不当差,也不惭愧,好象群众饿饭是司空见惯”。“有的同志胆大妄为,不讲党纪国法,上面给一斤(十六两制),你要安排十二两,还说‘饿死卵’”。因此大叫“不准克扣口粮标准”……

⑤攻击广大干部贪污腐化,营私舞弊。在《菲县当前存在的一些问题》的“内参”中说:“有的干部领取和分配口粮是磅称进,小称出”。“我们所到的地方看到不少干部和他们的子女都长得比群众好,服装也好”。“到村不要打听,只要看身上的气色就能找到干部家。”七月七日在菲县五级干部会上讲“浮肿病人吃的红糖、黄豆,有些干部还从中揩油”,“有的人只要当上干部,一家全都占上光。到一个村上去看,穿得好的,长得胖的总是干部,或干部家属”。“有的干部为自己打算,办食堂可以多吃粮食,晚上还能吃夜餐。”甚至当面造谣:“有的白天吃三餐,晚上还要吃夜餐,我亲自看到两个人在食堂里吃两碗很厚的面疙瘩,油倒得象浓菜(其实吃的是南瓜),群众揭发他们不仅好吃,而且经常打人。”

⑥倪一民创造性地发展了“矛盾论”学说:“国家与集体矛盾和群众与干部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在菲县机关干部会议上的讲话)“群众见了干部都不敢讲话,这是干部的鼻子压住嘴,有话说不出,有舌伸不出”(在菲县召开的全县生产队、党团员千余人会议上的讲话),并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光要面子,不管群众生活,为什么队长就不死”,“农村干部五风严重,比西藏的农奴主还要厉害,我看不杀他一批还不行呢,我宁可犯错误也要杀一批!”倪一民就这样制造白色恐怖,狠整基层干部,大量撤换基层。在这次千余人大会上,宣布逮捕四名干部关押在公安局,并威胁说:“谁再这样,就与他们一样给我统统抓起来。”

刘少奇把农村的矛盾说成是“四清与四不清的矛盾“,倪一民也把农村中的主要矛盾说成是”干部与群众的矛盾“。倪和刘比起来,还真有过之而无不及呢!无怪乎刘少奇为倪一民平反。联系到在菲县搞四清时候卖力地推行刘少奇的形“左”实右的路线,不是更令人深醒了吗……

四、倪一民依靠谁?(节录)

毛主席说:“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革命的首要问题。”我们党在农村的阶级路线从来就是依靠贫农、下中农,对地、富、反、坏、右实行专政。

五九年,倪一民替彭德怀收集攻击三面红旗的材料,于六月四日来到菲县。倪一民一到菲县,那些地、富、反、坏、右一齐跑出来,找他们的“青天”“反映”情况,“诉苦”。倪一民让他们出入县委会大门,一住几天,在食堂里大吃大喝。县委会办公室、宿舍都住满了倪一民的亲戚、朋友(他们的亲戚朋友绝大多数都是地富反坏右等牛鬼蛇神),让他们“告状”。“倪青天”还亲自把家乡大队的一个伪保长(管制分子)接到县委会里住了一个星期,给一个自首叛变分子平反、安排工作好让他们攻击三面红旗。倪一民在菲县大反三面红旗,大搞“三还原”、“两开放”,遭到了广大农村干部和积极分子的强烈反对和抵制,但却得到了这些牛鬼蛇神的喝采和捧场。

倪一民的一个族兄是地主分子,由于杀死了一条耕牛,被关进监狱里,后死在监狱里,倪一民怀恨在心,他的一个族弟也是地主分子,因土改时房产被没收,倪便勒令该大队把房子还给他,当时大队无奈,给两间房子给他的地主弟弟。这还不算,倪一民为此事还大发雷霆,说:“你们县委听了虚报,逼死了人,逼得人没有房子住,你们不仅没有党性,而且连人性也没有。”这就是所谓干部“违法乱纪”,“逼死人命”的秘密!这就是倪一民要搞“房屋还原”的秘密!这就是倪一民所说的“三代人同房”的来由!

农村干部打骂了谁?这还得听听倪一民在菲县五级干部会议上的自白:“菲河公社菲村大队有人来见我,这个人过去我们叫他干伪保长的,有地下党委任令,还当过地步哨,据说县里讲给他选民证,下面就是不给,仍然把他当作保长看待,动辄打骂,这个人现在搞得要死了”。并威胁说:“你们哪有这样大胆子?如果再胡干,便是要办罪的!”这就是倪一民所说的干部“作风坏”“打人、骂人、捆人”的来由!广大干部和贫下中农对伪保长进行专政难道错了吗?不错!广大贫下中农、基层干部的眼睛全然没有错!而倪一民却反其道而行之,要给对反革命分子实行专政的干部办罪,他在菲县依靠谁,打击谁难道还不清楚了吗?

倪一民在一个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面前说:“怎么得了,到处是病人,人死了无棺材,……”这样做,岂不是要这个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反对三面红旗,以便算作“群众”反映“真情况”?

倪一民向谁了解“真情况”?谁向他反映“真情况”?到此,一目了然了!照他的话说,“现在地主无地,富农不富,都是凭工分吃饭”。“有人说:‘不劳者不得食’。这是我们过去对地主讲的。现在我们都是劳动人民,哪个不劳动啊!”“一般成分都划高了,我家哪能划地主呢?”“是哪一个人在这里搞土改的?我要找他。”“人家说我地主也好,富家也好,我家只有我父亲在外跑跑,没有剥削人。”怪不得,富农、地主,连他的哥哥、弟弟都不是地主,都是“群众”了,怪不得倪一民把当时的主要矛盾说成是“群众与干部的矛盾”了,因为这些干部要专这些“群众”的政啊!

倪一民到菲省后,反革命气焰特别嚣张。他回菲城途经菲县时,给该县科局长以上干部做了一个“报告”,鼓吹自己“最英明”,“最正确”,把自己标榜为“忠臣良将”说:“没想到我这个老右倾机会主义分子今天又来给你们讲话,你们现在大概知道谁正确,我真正是共产党的‘忠臣良将’,希望你们都应该有这个风格。我这次到上海,见到了土皇帝盛霸王,他向我拱手揖拜,说对不起我,我痛骂得他倒退溜走了……。”“我给你们菲县烈士塔和宾馆写的字都给我刮了,没有出息,胆小鬼,你们怎么好意思看我”等等。倪一民到了菲城,他的狐朋狗党,为他招摇来客,十里相迎他这个“倪青天”。为了纪念这个难忘的日子,为了表达对刘少奇的忠诚以及我们伟大领袖的深仇大恨,他才子之笔一挥,一首黑诗跃然纸上:神差鬼使到菲城,为报真情得罪人。

五十有一伤乱箭,千万张口说曾参。

无心偏若二还恨,有口难吹七字尘。

北望都门泥首拜,不难化骨见忠真……

……

方生一口气读了几十张的大字报,他实在不忍心再读下去了。他的思绪中又出现了那个曾带给他上学权利的可亲可敬的倪书记!他从未见过这位倪书记,但从大字报上揭发的这无数“罪恶”中,他却更加热爱更加尊敬他了!这是一个难得的好干部,正象龙维世老人在狱中告诉他的那样,他是一位正人君子!是共产党内的真正的为老百姓着想的人民公仆……他想象着倪书记现在的处境,就象担心自己的亲人那样担心,哗哗泪水从两颊扑漱漱淌了下来。

他带着迷蒙,艰难地穿过人海,向前寻找着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