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婚姻搞糟了-看谁在线

向楠:你认为你上网是你生活失败的一个结果吗?

孤独客:我觉得上网挺无聊的,如果能在现实中找到感情宣泄的途径,何必要去网上呢?

向楠:我想你在婚姻中一定有许多经验可以告诉别人。

孤独客:夫妻间是没有什么对错的。但是我原先挺较劲的

向楠:你既然发现跟她不合适为什么还要领结婚证?

孤独客:因为她怀孕了,领证是为了可以光明正大去医院打胎

向楠:你想过报复那个小伙子吗?

孤独客:想过,但是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只是把老婆的东西从他那里拿回来给扔掉了

向楠:离婚后你还希望再结婚吗?

孤独客:有点怕了,我渴望结婚,但是我害怕失败

向楠:开始第二段婚姻时你是什么感觉?

孤独客:她进门那一刻我发过一个毒誓:这辈子再也不要离婚

向楠:我想你那时的心情肯定很糟糕吧?

孤独客:我一向烟酒不沾,但在那段日子里开始抽烟。我真是活得太失败了,事业没有了,婚姻也被我搞得一团糟

向楠:你对于网络上的情感有信任吗?

孤独客:网络本身就是虚的,但是她能告诉我实话,挺实在的

向楠:你周围的人上网吗?

孤独客:我们办公室有70多个人,好多人都在MSN上聊天,也有一些人就是在生活里聊天,他们永远不上网,但是你看到这些人总觉得他们永远是很充实

引子

认识孤独客非常偶然。

大约1年前,我住的小区门前,热热闹闹地摆开了一个摊子,是通讯公司的代理商为发展用户而在免费推广ADSL。巨大的红色横幅很惹人眼地张扬着气氛,一溜排开的条桌前坐着几位销售人员,热心地向过往行人发放资料,耐心讲解ADSL的用途。

我应该是属于该产品的潜在客户,因为我过去一直使用拨号上网,不但价钱很贵,且每上网必定占用电话线,实在很不方便。但若安装一个ADSL先要交一大笔费用不说,还要专门跑去电信局申请,也是麻烦多多。因此看到可以免费安装的好事儿,自是欢欣鼓舞,每于那个摊子前路过时总要跟销售人员聊几句。

孤独客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我注意他,是因为他的形象是那几个销售人员中最英俊的一个,举止亦是十分得体。每有行人前来咨询,他总是先颔首微笑,礼貌地与人打招呼。大热的天里,他的衬衫穿得一丝不苟,一眼看上去就是那种教养良好的公司白领。

因为对他印象颇佳,我与他交谈最多,向他要了名片,表示方便时一定安装。偶尔从那个摊子前路过时,我也会同他开几句玩笑,问他们又将多少人拉下水了。

时隔没几天,我因事离开北京一个多月。再回来时,那个摊子已经不见,想装个宽带这事儿也就放下。但是脑子里会偶尔冒出孤独客的影子,想,不知道这个人现在是不是还在做销售。他不大像一个普通的销售人员,总觉得有什么背景似的。但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就过去了。

今年初,我开始做采访,忽然想到了孤独客。他在大公司做事,又是搞宽带业务的,那么,他一定会有机会上网吧?我找出了他的名片,打了电话过去。他居然还记得我,因为“你的声音挺独特的,所以在电话里一听就是你”。我跟他闲聊几句后切入正题。他说他上网,至于自己的经历,“肯定会有,到我们这个年龄的人,谁会没有些经历呢”?不过,“我好像不是个喜欢诉苦的人,自己的事儿就让它烂在自己肚子里吧”。他显然是在拒绝。而他的拒绝也在我的预料之中。他是那种看上去很严谨正派的男人。而一个严谨正派的男人,怎么可能会跟一个交往不深的女人谈上网这种很私人化的事情呢?

这件事就此放下。

转瞬3个月过去。一个周末的晚上,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孤独客。他的声音一反以往那种从容自若,显得很不安。“你还在做采访吗?我有些话忽然特别想跟一个人说说。”

我约他到我家小区门口,就是他们曾经摆过摊子的地方。

第一眼见到他时,他的样子很憔悴,神情也显得慌乱,好像有什么事情刚刚发生过。他说:“我不瞒你,我跟一个网上的女孩子认识好久,我刚刚跟她吵架了。”我觉得这很正常,恋人之间吵架的事是经常发生的。如果感情不好,分手也是可以的。“可是,”他犹豫着,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她已经、已经怀孕了。”我大吃一惊。

我的采访就是在他的车里进行的。

讲述

网下人生

你上次给我打电话时,我就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的事儿跟别人讲。我这一生活得特别失败,事业失败,婚姻失败。我曾经给一家报纸写过一封信,询问他们是不是对我这样的事情感兴趣,我可以自己写出来。但是没有得到回音。事后我自己想想也挺可笑的。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事儿得自己扛,说什么呀?本来我的性格也不是一个喜欢诉苦的人。说真的,《绝对隐私》那书出来时我也买了,看了几页我就放下了,觉得心里堵得慌。里边讲的那些背叛啊什么的,我都经历过了,这么多年,我就生活在那种由于老婆的背叛而给我留下的阴影中。

我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我是从小在大学校园那种环境里长大的,受很中规中矩的家庭教育。

生在我这样家庭的人,最看重的是文化教育。所以,恢复高考那年我就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名牌大学,我就别说是哪个学校了吧,说出来怕给母校丢人。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了一个研究所。我的专业是做数字电路和工业控制。我们这届大学生特别受重视,拿我们当宝贝似的。我也还比较争气,在业务上很快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在那个研究所,我遇到了我的初恋。她没受过什么教育,在研究所做事务性工作。但人长得非常漂亮,是那种很容易让男人动心的女孩儿。应该说她当时除了没有学历这一点让我稍感有些缺憾外,一切都特别好。我们的恋爱在周围人的眼中是令人羡慕的。为了缩小我们之间的差别,她考上了中央电视大学。

但是我的恋爱很快就开始出现了一些问题。跟这个女孩子接触多了,我发现她身上有一些,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挺俗的东西。举个例子吧,有一次我带她去看展览会,当时去展览会上能拿到参展商发的那种大包装袋儿。那是八几年嘛,弄个展览会的大袋子提溜着特风光,恨不得有人自己用挂历做那种袋子。那天有一个外国的展团在发那种大口袋。我对那个展团的资料非常感兴趣,正好跟我的专业对口,我就要了一份。刚转身要走,这个女孩儿发现人家的展柜里边还有非常漂亮的袋子,就让我跟老外要一个。我没去,我实在不好意思开口。她就非逼着我去。我只好跟老外说再要一份资料,老外又给了我一套资料,但不知忘记了还是怎么回事,仍然没给我袋子。她当时冲我就急了,说你怎么那么笨啊?给我弄得脸特别红,当时周围都是人,我觉得特没面子。那件事后,我就对自己的初恋产生了怀疑,我是个自视清高的人,跟这样一个庸俗的人生活一辈子,我简直无法想像。

但是,她偏巧这时怀孕了。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件挺可耻的事情,我们都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是如果打胎必须得有结婚证明。我想她是非常希望同我结婚的,她就逼我领结婚证。你想想,在我已经感觉我们之间并不合适的时候,我怎么能够对这份婚姻有所期待?我们领那个证儿好像就是为了可以正大光明地去医院打胎,所以跟双方父母都没有打招呼,悄悄办了证,去医院找熟人把孩子打掉了。事后才跟双方的父母讲我们已经领证了。

我家只有我一个儿子,婚后当然是住在我父母家。对我来讲生活没有任何变化,但对她来讲却是重新开始了一种生活,因为是到别人家里去住嘛,要学着处理跟公公婆婆的关系。其实想想对女人来说挺不容易的。

她在家里是老小,性格上凡事喜欢拔尖。我这个人也挺有性格的,温和的时候特别温和,但遇到事情也挺较劲的,眼里不揉沙子,一定要争个对错。实际上后来才明白,夫妻间有些事是没有对错的。所以在后来的婚姻生活中就有许多矛盾暴露出来。其实,不管婚前如何对她不满,但一旦结了婚,我还是十分渴望家庭的安定。反正就是过日子呗,也就这样了。你需要一个家,需要一个老婆,凑合着也就行了。

我妻子跟我妈妈的关系不好,两个人都爱在我面前说对方的不是。有时我听了觉得挺俗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我特讨厌那些俗事儿,就压着呗。但老这样弄得我就比较烦,你说向着谁也不是,在我这个位置也非常为难。

我们的女儿半岁的时候,我有一次体检被医生确诊为药物性肝炎。我妈那段时间从饮食上很照顾我,做了什么好吃的就说给我留着,她大概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有一次就急了,跟我妈吵了起来,婆媳关系彻底闹僵了。她们吵成这样我也没有办法,谁都不能说。自己的母亲不能说,自己的老婆也不能说。她急起来用的那种语言很难听,我就更觉得她俗,对她的态度开始冷漠起来。

因为肝炎,我在家里休了病假。但也没真正闲着,我揽了些私活,在家里帮客户装电脑。我们那时的夫妻关系已经比较淡漠了,我每天埋头于一堆电脑零件中,对周围的事情不太关心。而她每天忙着去上班,回到家就是一个人对着电视看半宿。我们之间很少有什么交流,直到有一天,当我真正注意到她的时候,我发现她已经有点不太对劲了。她对我的事情不闻不问,甚至拒绝跟我过夫妻生活。有时,我偶尔回单位,也开始听到些风言风语,说她跟我部门里一个小伙子关系特近,两人同出同进的。开始我没往心里去,因为那个小伙子跟我的关系也很好。他管我老婆叫嫂子,我想他们能有什么事儿?

有一天她很晚不回家,我就去外边马路上接她。结果,我看到了不想看到的一幕———她跟那个小伙子正在路边拥抱接吻。

我的头当时就大了,只觉得血一股一股地往脑袋上涌,牙被我咬得咯嘣咯嘣地响,我忍了又忍,强迫自己转身回了家。

等到我老婆进门后,我问她这件事情。我当时希望她可以自己讲给我,但她死扛着不承认。我实在太生气了,一把抄起拖鞋就照着她的脸扇了两下。她的脸当时就花了,她吓得蹲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我妈听到动静过来,见我这样,一下跟我急了,冲上去就把她护住了。我们结婚那么长时间,不管怎么吵闹,我从来没跟她动过手。就那一下子,她的脸肿了半个月。

第二天,我去单位找那个小伙子。我前脚出门,我老婆的电话后脚就打了过去。等我到了单位,我老婆的电话也到了,正好是我们书记接的,说是我老婆找那个小伙子,我冲过去把电话接了过来。这件事一下子在所里传开了,当时弄得我极其难堪。我知道我跟她的婚姻也走到头了,肯定是要离婚了,我就等着她起诉。她果真去法院起诉离婚,我当即同意了。我们的离婚进行得很顺利,只等拿判决书了。

有一天,她突然给我打来电话,因为第二天要去拿判决书,她说想先找我聊聊。记得那时是1989年,我们从1983年认识,已经整整6年了,毕竟有一段美好的感情。她在电话里哭着说她错了她对不起我,她不想跟我离婚。那时我们已经分居,她回娘家去住了。男人大概都是很怕女人哭的。听着她在电话里边哭,我心也软了,考虑了半天后我说:“那好吧,我们重新开始。这种事儿不能再发生了。”她就去撒了诉。

我们的事情当时在单位挺轰动的,大家都觉得我们肯定得离婚了,但实际上她又回到我身边来了。因为不想在这事儿上被大家说长道短的,所以我们俩在单位里互相也不怎么说话。下班后,我们家在单位东边,她先往西边走,绕一圈再回到我们家。但老是这样,两人都觉得也不是事儿。我每天出来进去的,觉得在大家面前特别抬不起头来,我相信没有一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还可以坦然得起来。所以我下决心离开那个环境。

我病休那段时间,靠给客户装设备挣了很多钱,社会上刚开始流行“万元户”这个词的时候,我其实早已经是万元户了。因此我辞职离开了工作多年的研究所,去了一家公司。

经历了一次闹离婚风波后,我们俩好像在婚姻里都成熟了许多,彼此学会了包容对方。那可能是我们结婚几年来过得最平静的一段日子。我还利用去出差的机会带她到南方玩了一圈儿。平时公司里搞什么聚会我也都带上她,我试着忘记她曾经对我的背叛,而且我也差不多真的快忘记了。

2年后,她有一个去广州出差的机会。那时,她也已经离开研究所,在一家公司做事。她说想趁着出差看看广州那边是不是有事情可做。那时广东发展速度很快,正在成为全国经济热潮的中心,大家都对广东很向往。我也身处商海几年了,很能理解她的想法。

记得她好像是10月份走的,元旦没回来,春节也没回来。而且自从离家后,也没有一个电话,我就隐隐地知道有问题了,但是不知道是什么问题。那个春节过得很郁闷。节后没两天,我终于等来了她的消息,却是一张法院传票,她再一次起诉要跟我离婚。我当然只有应诉呗。

我跟她在分别几个月后见的第一面居然是在法庭。但是她却不肯跟我说话,我问她去了哪里,住在哪里,她一概不回答。我心里特搓火,检点这几个月来我自己的表现,觉得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她突然翻脸不认人的举动把我已经快要忘记的事情又勾了起来。我下决心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是她的丈夫,应该有权力知道妻子为什么跟我离婚。你说是吧?

我公司里几个同事都很关心我的事情,那天我出庭也是单位一个小伙子陪我去的。那天法庭调解结束后,我就让那个小伙子骑车跟着她。小伙子从东大桥一直跟到东单,结果把她跟丢了。她们家的亲戚包括朋友我全知道,那天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就去了她的一个朋友家,是她父母的老战友家,那个老战友的女儿跟她关系特别好,她曾带我去那里吃过一次饭。那天我去了后发现她的东西都在那儿,但她人却没在。那个朋友说她已经不住那儿了,住她表姐家去了。

知道了她的行踪,我反而没那么急了。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总会搞清的。公司的同事也希望我们能够再坐到一块儿调解一下,就帮我把她给约出来,在一块吃了顿饭。我那天表现得特别好,对她特和蔼,我自己都觉得跟做戏似的。吃完饭我送她回她表姐家,一直跟她聊到半夜。我说:“没关系,反正咱们也要离婚了,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我不会再介意了。”她相信了我的话,把她在广东那边的事儿告诉了我,说她喜欢上了别的男人。我一听就急了。对方曾经是我的一个同事。这小伙子也去过我们家,比她小6岁。后来这小伙子去了深圳,我带她去南方旅游那次还去看过他。我当时跟我老婆说,你这属于重婚。她不懂,说我还没跟他结婚。我说:“你们长期同居,属于事实婚姻。你要坐牢的。”她吓坏了。

我起身就走了,在马路上给我们公司同事打了个电话。我印象特别深,那天下着大雪。夜里3点多钟我站在街上,鬼魂一样在马路上游荡。我是做技术工作的,平时在工作中一向是个严谨稳重的人,但是面对老婆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轨,我脑子完全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天是我们同事开车接我回去的,但是没送我回家,而是到了我们经理家,我们都是哥们儿。经理一听这事儿就急了,朋友妻不可欺嘛,气得他直骂那个混蛋小子。可是那天我们商量的结果却令人非常沮丧,觉得这事儿比较棘手。因为这小伙子的哥哥是我们公司的发起人。后来他哥哥出国定居了,他年龄小,我们经理要负责关照他。我其实也一直在关照他。事情到这儿就变得难办了,是碍于他哥的面子。可这事儿对我来说又太恶心了。老婆的两次背叛都让我非常恶心、非常难堪,因为她找的都是我身边的人,都跟我关系非常好,因为跟我关系好才可能跟她有接触嘛。可每一次除了等待离婚,我却好像什么也不能做。

那天夜里开车接我的那个同事后来也出国了,我送他到深圳的时候,去找了那个小伙子。他跟我说:“你想怎么骂我打我一顿都成,这事儿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她是你老婆,但我也没办法。是她先来找我的,我怎么躲她都躲不了。”我问他准备怎么办,他说他现在也不知道了。

我既没骂他,也没打他。当你对一件事情绝望至极时,反而特别冷静。我只是把我老婆的东西从他那里拿了回来全给扔掉了。我也挺恶的吧?打离婚官司时我下了很多功夫,先争取女儿的抚养权。我找了很多人,写了一大堆证明材料,证明她的过错,证明这孩子一直跟着我,跟着爷爷奶奶生活。我们楼里很多邻居都帮我写了证明。其实我们当时也没什么财产,就一套家具,有一些零七八碎的东西,在她父母那边有我们一套房子。离婚判决时,我的目的全达到了,她什么也没拿到。但实际上我最后除了女儿,什么东西也没要,全留给她了。

在判决书下来之前,以前的那一幕又来了,当所有事情都清楚后,她觉得她做得不对,开始反悔,又约我出来谈话。我们俩从宣武门一直走到东便门,就那么边走边聊。她讲她为什么会这样做,讲我如何对她不好,说她很长时间觉得特压抑。我跟她讲,我对你不好,可能也是因为我们两人差距比较大。那天她哭了一路,到最后就恳求我别跟她离婚。

这次谈话让我们俩的关系缓和很多,结果她又不想离了,说要撒诉。我说:“这次不行,还是离了吧。”最后法院判决离婚,让我们一个星期后去拿判决书。我说:“这是咱们最后一个星期了,你到我家来住吧。”我是想让她再看看女儿,当然也可能潜意识中是想对这次婚姻留一份纪念。

她跟我特好地住了一个星期,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们一块儿去拿的判决书,那天都很平静,因为早就知道结果了嘛。拿到判决书时,她问我:“这次咱们俩还会复婚吗?”我明确跟她说,不可能了。她看了我一眼,说那好吧,就找亲戚把她的东西拉走了。从那以后到现在,十几年了,我只是在离婚7年后在中关村的路上见过她一面。当时她坐在路口的第一辆车里等红灯,我正好从那个路口经过,不知道怎么下意识地一回头,看到车里的人是她。她也在那一瞬间看到了我,但是她把头转了过去,我一笑,就转身走了。我知道她后来嫁给了那个小伙子。这十几年里只见过她那一面。她从来没给孩子打过一个电话,从来没来看过孩子一次。这对我可能是件好事,但对孩子不是一件好事。我们离婚时女儿才不到4岁,现在对她妈妈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父母和我身边的朋友,包括她的朋友都觉得很奇怪,觉得她这人不可理解。她能做到这样,离婚也是件非常正确的事。

就像当年我离开研究所一样,在这件事情发生后,我无法再留在那个公司里了,就出来自己单干,专门给大公司做设备,每年可以有10万块钱的收入。日子过得挺舒服,但是静下来却觉得特孤单。我的朋友们跟我开玩笑,说我有执照了,意思是说我是自由身,就是干什么都行了,他们结了婚的就没执照,什么都干不了。但实际上我什么都没干。我不是那么迫切的人,虽然看到周围的夫妻们成双成对的,觉得挺羡慕,但没有那么刻意地特别想再找一个女人。说实在的,有了一次离婚的经历,我对结婚这事儿有点怕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那时我的全部生活内容就是工作和女儿。早晨送她上托儿所,晚上再接她回家。

离婚1年多后,大概是1992年底吧,有位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一个阿姨把我叫到她家,说给我介绍一个人,说是她的侄女,在新加坡。她给我张照片让我看,照片上的女人非常漂亮,像演员一样。阿姨让我赶快把自己的照片给她一张,说要寄给对方看看。说如果这事儿能成的话,人家那边是要最后到美国定居的。

我客气地谢了那个阿姨,但是没把这事儿当回事。什么美国呀,新加坡呀,都离我的生活太远了。如果身边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我会考虑的。但是,新加坡的?算了吧。离得八丈远,谁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再有一个原因是我不希望被人看不起,我并不是特别想出国的。我在国内守着父母和女儿,有一份非常不错的收入,有很多的朋友,挺好。

过了一段时间,那个阿姨看我老没回音,就一直催我。我犹豫不决地去找我的一个哥们儿商量。他一听条件,说挺好的呀,不了解可以先谈谈嘛。他也知道我前妻已经结婚了,就说你应该找一个比她更好的。再说如果真能去美国的话,可以改变一下环境,把以前的事都忘掉,心情可以好得多。我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就同意跟那个新加坡人先建立通信联系。

这个人是被老公抛弃的,独自带一个儿子生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这种婚姻经历,从信中看,她好像对什么事都没有热情,说就是父母让我跟你联系的。我说我也是那个阿姨让我跟你联系的。就写信聊呗,聊些家长里短,乱七八糟的。例行公事似的两个星期一封信。聊了一段时间后我就给她打电话了。她的声音非常好听,她说听我讲话就像广播电台的播音员。打电话比写信的感觉要好得多,后来就隔一两个星期打一次电话,慢慢比较熟了。因为这是奉父母之命嘛,我们俩的条件也差不多。我带一个孩子,她也带一个孩子。我信里表示过能够接受她的孩子,她特别高兴。

这样接触了几个月后,我问她能不能到中国来一次。不能老是纸上谈兵呀,总得见面才能更深入地了解对方。她说可以,但得找个机会。我说这样吧,我去过西藏,咱们一块儿到西藏去。我告诉她那地方像仙境一样,她就同意了。当时她在一家贸易公司做经理助理,正好有年假。

那次见面对于我们感情的发展起了重要的作用。

我们在西藏待了14天,住在拉萨最好的饭店里。我的一个朋友在当地是做旅游的,给我们订了最好的房间,外宾层。她一间我一间。

我们的感情是在那儿才开始发展的。因为我们知道是来干什么的,就是为了增进感情。有过婚姻经历的人会变得比较现实。当然我对她的感觉挺好,她对孩子特别好,主动问很多我女儿的事情。我觉得我女儿需要这样一个人做母亲。

那14天里,我一直在照顾她,包括穿衣啊,早晨叫她啊,拿东西啊。她也感觉特别好。在雅鲁藏布江上坐渡船的时候,她说冷,我把厚衣服全给她了,我只穿衬衫,冻得跟什么似的。她特感动,觉得我是那种靠得住的男人。

西藏之行后,我们信件和电话来往就非常密了。我开始认真考虑这份感情,对于婚姻产生了渴望。可这当中出了件事儿,我们交往1年多后,她忽然跟我说咱们俩算了。她说她出点问题,问她怎么也不说,后来问清楚了,她入了一种老鼠会,欠了一笔钱,没有能力还,相当于十几万人民币吧。我马上给新加坡的一个朋友打电话,那是我做生意时认识的一个大哥,属于中产阶级。我请他先帮我垫的钱,后来他来北京我又还给他的。这件事让她特别感动,下定了决心要嫁给我。

她是1994年的4月20号来的北京,我到机场接的她,直接到了我们家。我们的事我父母知道,他们不反对。我带任何人来他们都不会说什么,更不会当面反对。毕竟是那种有知识有层次的人。

我姐姐借给我了一套独居室房子。在她来之前我就把家具什么的全配好了,欢天喜地地布置了新房。地上全部铺了红地毯。房子小,但很温馨。她来那天,我是把她从门口直接抱到床上的。可以说,我的第二次婚姻生活是以非常好的开场的。

婚后半年,第二个妻子在一家外资公司找到一份工作,仍然是做经理助理。她挺能干,待遇也非常高,年薪20万。

我那时对第二段婚姻挺看好。第二个老婆的层次比第一个高,而且当时我觉得她也特懂事,特贤惠。什么事情做错了,你说她,她只会说:“噢,我错了。”从不会跟你顶。我们关系特别好。开始她儿子没有过来,她每隔几天会给孩子打一次电话。当时我每个月的电话费起码也要700多块钱,多的时候900多块钱,但我毫无怨言。她对我女儿也挺好。我提前跟小孩说过,要来一个阿姨跟爸爸住在一起。我们结婚过了一段时间女儿从奶奶家来了,看到一个新的家,一个新环境,她真高兴。有一天,她忽然自己跟我妻子说:“我可以叫你妈妈吗?”妻子说可以呀。后来女儿就一直叫她妈妈。她的儿子不久过来了,也管我叫爸爸。2个小孩子关系也很好。那个孩子长得特别帅,也很懂事。前两天16号是他生日,我直到今天好多密码还都是用的他的生日。那孩子对我也非常好,每次夹菜先给我。他最后一次离开我回去时,我对他说:“我对你没有什么别的要求,只有两点,一个是我们在这的事情别跟公公婆婆说;第二就是,要做个小伙子,像个真正的男人。”他很乖,回去以后,我们这里的事儿,别人怎么问他都一句也不说。

我的第二段婚姻维持了5年。

怎么说呢?之前她一直说要去美国,她的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都在美国。来了北京后,她跟我的朋友和亲戚都是讲我们最后的归宿是美国。那么我们所有的事情也是往美国那边发展而做的准备。她的儿子过来后,他父母觉得我们的房子太小了,建议我们买套房子。我当时手里还是有一些钱,但我想,既然要去美国,不如这笔钱留着到美国作为一笔启动资金,不能去寄人篱下啊。我一直反对在北京买房子,但她特别听她父母的,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就买吧。当时还没有银行按揭这一说,100多平米,3室2厅,全买下来70万,连装修大概花了85万。她父母也寄了点钱过来,加上我手里的存款,有小100万呢,但基本上花得差不多了。她来了以后经常跟我的客户说,我们要走了,人家就不把设备给我做了,怕我走了以后没有延续性。这样一来就影响了我的收入。不过当时我们也确实是准备要走的,所以也无所谓。这样慢慢地从1996年以后我的生意就不好了。那之前我经常给人家装电脑,一个月七八千都不止。但是等到买完房子后,我什么也买不起了,钱全进去了。

那时我们的感情仍然非常好,她很尽妻子的责任,对我和女儿都非常好。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给我的第二次婚姻造成了裂痕,并渐渐走向解体。1996年春节时,她的父母到北京来看望我们。当时说好了她父亲70大寿时,全家一块儿到美国去过。但买完房子后,我们手里只剩下10万块钱,她就跟我说不去了,咱们4个人一块儿去花销太大了。我说,好吧,那就不去了。房子开始装修后,她忽然有一天跟我说还是要去美国。我说咱们不是说不去了吗?她说:“不行,我爸爸生日。他70大寿,我不去不合适。”我说:“那怎么办?还得去签证啊。”她说:“我已经签好了。”我问她你自己去啊?她说带大的去。我一听就生气了,但我没有太大的表示。我问:“你去,我可以不去,我女儿呢?我觉得不公平我可以忍受,但怎么向她解释?”她想了想说:“那我给她办签证。”第二天我马上给我女儿办加急护照。她再带我女儿去签证,却没签下来。结果她带着他儿子走了。

这件事对我刺激特别大。

在我们的婚姻没有任何问题的情况下,她瞒着我办了这么一件事,我非常不理解。这就让我联想到很多事情,每年公司会给她两张往返飞机票钱,但她每年回去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让我跟她一块儿回去。我当然也从来不会跟她提,我觉得那是很没有自尊的事情。但是,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在这份婚姻中有所保留?

这中间又出了件事儿。搬进新居后,她跟她的老板闹翻了,被炒了。原先一年20多万的收入,一下子没有了。我们俩都没有工作了,生活上就靠吃老本,还有10万块钱嘛。但最后吃不住了。我通过我的关系给她找到一家合资公司,但是工资非常低,才4000多块钱。她硬着头皮做,心里特别不平衡,因为她以前拿那么高的工资。我就更惨了,没有收入了。她出去上班时,我就在家做饭洗衣服,每天她回来饭肯定是熟的。

我跟她说过,我的个性和能力不适合去给人家打工,就适合于找些事儿自己做。但是做事儿要有本儿,但我们的钱全压在房子上了。我从来不主动跟她提去美国的事儿,在我们经济状况特别不好时,她弟弟有一个星期连着打了3个电话让我们过去。她弟弟非常有钱,做互联网时做得特别早,他在美国买了两套房子,说你们来了住一套。她弟弟答应了帮我办投资移民,但她就是不去。我只是在这种情况下问过她为什么不愿意去美国。她说:“我们去干什么?你我都有什么能力在那边生活?”我说:“我们在这边也没有能力生存,那边起码还有人照顾。我们又不是去吃闲饭的,我们可以自己干呀。”但她就是不同意,我就不理解了。

我开始对这桩婚姻失望了。有时吵架就会勾起我对她那次去美国那事儿的不满。一个家庭的前途有时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决定的,要商量着来,但是她对于去美国这么大的事儿也完全不尊重我的想法和感受。我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她不够尊重我。

到了1999年,我们已经开始彼此对对方都非常失望。她在一个小公司打工,而我则没有任何收入。曾经做点小生意也都失败了,那10万块钱折腾进去7万块。一次是游戏机,一次是投资饭馆,还都是她的朋友要合伙做。当时我反对把钱投进去,但她非让我投。结果钱全扔进去,响也没听着。

经济不好,吵架就多。如果我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显得挺矫情的,因为我们毕竟还有一份几千块钱的收入,还有一套豪华的房子住着,但是那种滋味我却尝到了。以前生活很好,现在靠她几千块钱收入,如果要维持我们家以前的生活水平,根本不够。过去我也不知道钱怎么花的。我的西服口袋里一般都是六七千块钱,一摞一摞的人民币放在身上,几天就没了,我没有任何不良嗜好,钱不知道怎么就花了。

现在变成了她上班,我在家里当“家庭妇男”。她觉得她在养活我。而我被一个女人养着,也感觉特别扭。她有时回来冲我发脾气,我能忍就忍,忍不住就吵一架。有几次我气得摔门出去了。她开始颐指气使。比如有时我做完饭,她回来往那儿一坐,当着两个孩子的面就说:“怎么又做跟昨天一样的东西?难吃死了。”还有更让我忍受不了的事儿,她的公司离我们家就两站路,5点钟下班,却每天都6点多才到家。后来我问她为什么那么晚才回家,她说在单位打1个小时牌,就等着我饭做好。我说:“你就不能回来帮我吗?我就该在家做饭吗?”她说:“那我有我的生活。”我能说什么?你说这日子还能过吗?

我平时一向烟酒不沾的,但在我最苦闷的那段日子里,我开始悄悄地抽烟。觉得我真是活得太失败了,事业没有了,婚姻也被我搞得一团糟。可是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在别人眼中,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是好多女人心中的偶像,可是我却在两次婚姻中都找不到感觉。我能够应付那些精密的电子线路板,但却理不清自己的婚姻生活。

到了1999年,她说要把孩子送回新加坡上学,我就有了一种预感,如果小孩子回去,她肯定就跟着回去了。果真,小孩8月份走的,10月份她就回去了。我们从来没有说过离婚这个话题,当时她回去的理由,是说是这儿的工资太低,生活太苦了,最好回去能找一份新加坡公司的工作,再派回中国来,这样收入就可以高了。我也同意,她就回去了,但回去后就再不跟我来电话了。每次都是我给她打过去,或者发邮件联络一下。

在她走之前,我们曾经有一次吵架,完全没有任何预兆地,她抬手就给了我一个嘴巴。我当时真被打愣了。但是我没有还手,我有前一次婚姻的教训。说实在的,无论夫妻俩有什么纠纷都千万别动手,如果要动手,就是这事儿看好了,不想跟你过了,否则绝对不能动手,太伤感情。我当时就问她:“你真要动手吗?”她又给了我一个嘴巴。但是我仍然忍耐着没有动手,而是跟她讲了半天道理。晚上睡觉时还是我把她从沙发上抱到床上去的。后来我跟她说:“你不能动手,真动手你跟我是个儿吗?不是个儿,那为什么要动手?”她说她错了。那天打完架并没有把我们的关系打坏,反而打得更好了。那段时间她对我特别好,我对她也特别好。到了1999年的9月份,那时她儿子已经走了,她可能挺失落的,想念儿子。我因为心理压力大,长期的失眠,我白天没有什么事儿,有时眯瞪一下,到了晚上就睡不着,作息时间也全乱了。所以那天晚上我在床上折腾,给她折腾急了,翻身起来就跟我吵,顺手给了我脸上两拳。我说你再打!?她真的抬起胳膊又要打,我就把她的手攥住了,问:“你真要打吗?”她还是要打,我联想到前段时间的事情,我想我一个大男人,我也需要尊重啊。当时脑子一热,我就也开始动手了,照着她的屁股,辟里啪啦地一顿乱抽。后来发现她的屁股全紫了。她马上就给我父母打电话,结果我父母夜里2点钟从那边赶过来。我急了,你给我父母打电话,我也给你父母打电话。我用手机往新加坡打,她抢过来说是我动手打她,我啪地就把手机给挂断了,她不知道,还在那儿叽里哇啦地说,后来说半天发现电话是挂断的,气得她把手机当时就给摔了。我那手机7000多块钱呢。我父母在一边儿教育我半天,说你怎么能这么做,人家一个人在这儿生活。

当天晚上我父母走后,我俩相安无事。第二天早晨我跟她说,以后不能动手打人,她说是。到第三天上班时,她从单位给我发邮件回来,说:“实在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这么做。以后我会尽一个好妻子的责任。”这份邮件现在还存在我电脑里呢。

有了这些过结,她就更想回去了,所以10月份她走了。

在她走后,我给她父母写了封很长的信,写了4页纸,把我这边的情况,开始和中间发生的事情,包括她去签证的事儿我都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我说我没有过错,很多事情很别扭,我没有得到尊重。比如说,她一年两次回新加坡,我作为她的丈夫,她却从来没有邀请过我。我可以无所谓,但别人会怎么看我?所有人都知道我娶了个新加坡老婆,问我有没有去过新加坡,但我没法跟别人说。你说我会怎么想?我其实无所谓,去新加坡干吗呢?无非是一种虚荣心。但别人老这么问我,对我是一种压力,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跟人家讲。

这封信寄出后,没有得到任何反应。我知道事情应该结束了,就给她发了个E-mail。我说:“你不用再回来了,我永远不想再见你了。”那天正好天在下雨,你看每次我的婚姻出现危机时不是下雪就是下雨的。我说:“外边在下雨,我在流着泪。我真的不知道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们真的不应该开始。”因为当她第一天踏进我家大门的时侯,我跟她发过一个毒誓,这辈子再也不要离婚了。离婚对我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我在信中说:“我跟你发过毒誓,但是我现在没有办法。我不希望你再回来了,如果收到这封信,你想怎么做都随便。”这封信发出后我就不再跟她联系了,觉得好像解脱了。

直到2002年7月份,法院通知我,说她起诉我离婚。分别3年后,我才在法庭上见她第一面。她没什么改变。令我意外的是,我们的见面非常平静,不像仇人,也不像亲人。开庭之前我跟她单独说了两句话,问她过得怎么样,为什么不给我回信?她说:“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她原来提的条件全放弃了,说同意离婚,放弃所有财产要求。我们拿到判决书后,我就开车拉上她回家了。我们那天也聊了很多,说以前咱们沟通得不够,对钱的看法还有差距。她说:“我觉得咱们俩做夫妻是一个误会,咱们应该做情人。你是一个我见到的最好的情人。”我们拥抱了一下,俩人都哭了。随即她赶快把我推开了。

她走的那天,我给她的父母打了1个小时的电话,花了好几百块钱。我说我当时给你们写过一封长信,收到没有?他父亲说收到了,我们也给你回了一封非常长的信。他们也知道误会我了,就写信把看法都告诉我。我说我没有收到过,如果收到的话,我不会最后做那种决定的。我告诉她,我没有收到那封信,如果收到信我不会给你发那封Mail。我说这样吧,我等你1年。如果你有悔悟,咱们重新开始。她说那好吧。我为此留了1年胡子。我是2002年7月18号离的婚,2003年7月19号刮掉的胡子,那时“非典”还没结束呢。

网上历程

这两段婚姻给我的心灵上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迹。怎么说呢?我是一个婚姻上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我不是惧怕结婚,而是有点太怕离婚了。我深深体会到离婚对于人的伤害有多么大。包括我身边的人,我一听要离婚,就使劲儿劝,就是不希望他们离婚,因为现在离婚很容易,但离婚后你受到的那种痛苦不是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能消除的,即便以后会碰到更好的,但离婚给你留下的伤害可能永远也弥补不了,我觉得我就是这样。所以我现在仍然渴望结婚,但是我害怕失败。我不能再失败了,所有人肯定会觉得是我有问题。很多人没有离过婚,而我却不止离过一次婚。我宁肯不结,也不愿再离。为了不离婚而不结婚。

第二个老婆是10月份走的,我12月底就去人才市场面试。我母校的牌子和我的工作经验帮了我。我在2000年2月份重又参加工作,在现在的公司里做销售经理。就是代理宽带业务。这样,我们上班时间电脑就挂在网上,所以我没有业务的时候就去网上看新闻或者去下棋。

我这人不是一个外表很严肃的人,与同事和客户相处得都非常好,人们见过我一面都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但是我在办公室从来不跟女孩子开那种很低级的玩笑。实际上我挺有女人缘,这可能跟我生长的环境有关。我上边是姐姐,从小姐姐有很多的女同学到家里来玩儿。我跟女孩儿打交道很自然,同事也都会觉得我像个老大哥。但是我绝对不会跟同事有情感发生。这是一个起码的原则问题,跟同事有这种关系会影响工作。

我是偶然在网上下棋时遇到现在这个女孩子的。她当时用了一个很男性化的名字,可她说话的语气一听就是女人。我问她是不是女的,她承认了。她老下不过我,我就让着她。她可能觉得我这人挺好的,问我是哪里的,我告诉她是北京的,岁数很大了。

刚开始她说她26岁,是河北一所大学教英语的老师。她跟我用英语聊天,令我感到起码她的层次还行。

后来聊得多了,她就开始跟我诉苦,说她的婚姻怎么不好,问我怎么办。我说:“问题肯定出在你那儿,你瞧你说的那些事情。老埋怨别人的人实际上自己有问题。你把自己的事做好了,别人的事就好办了。你不这么跟别人较劲的话,别人做的一些事情你就可以容忍了。”我跟她讲了很多婚姻之道以后,她就告诉我她已经偷偷离婚了,家里不知道。目前还住在婆家。

后来每次上网她都会用短信通知我,两人越聊越近。再后来就开始通电话,一打就是1个小时,感觉有点分不开,什么都聊,一天不聊就觉得缺少什么似的,有点陷进去了。

到8月份的时候,她告诉我说要离开河北这个地方,去上海读研究生。当时她所有的情况都已经告诉我了,包括她的婚姻状况、她怎么离的婚。

她去上海的前一天,正好是星期六。我也不知道怎么心血来潮,问她离我这里有多远,怎么走,我就开车去了河北。上路后我给她打电话,她说你别来,来了大家都不好办。但我到达她那个城市后,发现她还是到离她家很近的一个路口来接我了。因为我看过她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了她。见面后她给我安排在一个招待所里,没说几句话就要回去,我挽留她,她说不行,一定要走,第二天早晨再来看我。

我不否认我那时候是有需要的,情感上、生理上都是有需求的。这种需求在双方都有的情况下,就变成顺理成章的了。

我回来的第二天,她去了上海,我出差去了长春,一路上发短信。我那个月的短信费100多块,也就是说发了1000多条短信。后来发得我们单位同事都烦了,因为我的手机老嘀嘀地响。

那次见面后,她觉得我这人人品好,对人真诚。就在短信中告诉我,说我一直在骗你,以前我跟你说的情况好多都不是真的。连我告诉你的名字都不是真的。她就把真实的名字和年龄告诉了我。她说她也不是大学老师,是高中老师。但她确实是学英语的。她说我以后可以不理她了。但是我想,没有必要,网上本来很多东西都是虚的,既然你能告诉我,说明你信任我。我觉得她还是挺实在的,就劝她来北京发展,在上海我够不着,如果来北京我也许还可以帮帮她。这时候她到上海刚一个多星期。有一天她给我发短信,问我你让我来吗?我说来吧。她就真的打个车去了机场,1个多小时后到北京。让我到机场接她,我二话没说开辆车就过去了。

记得当时是8月份,我女儿放暑假在奶奶家,我家里就我一个人。她来北京住了4天。那几天给我累坏了,白天上班,晚上忙活。我这么说你别在意啊,男人就这德行。确实也是因为我几年没有碰过女人了。4天后我把她送走了。结果她到上海就没待,早晨到的上海,晚上坐火车又回来北京了。在火车上她发短信给我,说已经想好了,准备到北京发展。

第二天早晨她一出车站见我站在站台上,把她感动得什么似的。你知道吗?她跟我的年龄差15岁,可我觉得当时有一种完全陷进去的感觉,好像又在热恋了。她给我的感觉有点土土的,换句话说就是比较纯。大都市的女孩儿我也许见得太多了,她们毛病特别多。小地方来的人,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很单纯,问的一些问题傻傻的,在我这儿就感觉什么都很新鲜。

可能我这人是一个特认真的人,从跟她建立感情后,我就开始考虑再走一次婚姻这条路。我身边的好多朋友都告诉我,能不结婚就不结了,结什么婚呀?但我这人又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我给自己一种说法,我是为了结婚而跟她相处的。不要自己把自己看得那么坏,我本来也不是那么坏嘛。这样你就会对她特别投入,而不是做得特别假。我这人也不会对人特别假,做不出来。我不光对女人,对所有朋友都是这样。她来了后,从找房子,到帮她找工作,几次搬家,都是我在帮她。

我女儿觉得我们的反差很大,我前两个老婆都非常漂亮,我女儿对自己的母亲已经没有印象了,但是对第二个老婆她是非常清楚的,而且她们感情也很好。那次她来离婚时,我女儿还给她写了张条子,试图要留下她。

我女儿后来很认真地跟我谈过一次,说她不信任这个人,说她不适合你,你要找的话,干吗不找一个北京的?我说北京的孩子我见得太多了,她们聪明是很聪明,但有时也很世故。你看她傻傻的吧?但她也很单纯,相处起来更容易。“你年龄没到,很多事你不明白。我都有点累了。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我没跟女儿说我是在网上认识她的,我家里人也不知道,我都说是朋友托我帮助照顾的。其实我不太想讲太多她的事儿,怕伤害她。

她们家我已经去过好几次了,见过了她的父母。她父母说:“你这人没得说,非常好。但是年龄是个问题,不过她的事儿我们不干涉。”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我自己也很忌讳这件事。人家肯定说,网上能找着什么好人呐?如果真有什么问题的话别人帮都不会帮你。网上很多东西都是虚的,包括欺骗啊什么的都有,因为虚拟世界嘛,没有必要把真实的身份暴露给别人。但在我们认识后,跟网络就没什么关系了,怎么发展是自己的事儿。但对别人来讲可能是个问题,肯定会想,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时髦,还会有很多说法,所以干脆不告诉别人就完了。

年龄的差距确实有很多不便的地方,生活习惯都不一样。她从小地方来,有些卫生习惯也不一样,我有时就挺烦的。说真的,她为了我已经改变了很多。我父母和姐姐都跟我说你要斟酌,你两次都失败了。他们这样一说,让我更感觉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我现在特别难,你把一个女人搞成这样子,你又把她甩了,从道义上都讲不过去。我这两天没有给你回电话就是因为这个。

我可以接受这个孩子,但我看不清这个婚姻的前途。为了不伤害这个女人,我可以跟她结婚,哪怕再离一次婚也不能让她失望。但现在这女孩儿挺怪的,可能因为怀孕造成的心理压力吧。比如我们分手时她还好好的,但我没走多远她就会翻脸,发短信骂我,说:“我要再去找一个,你别干涉我了,你太老了。”你说她都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还会说这种话,我真的很烦。

结局

我上网真的是偶然,也是因为认识了她才开始正经上网聊天,但是跟别人我不知道要聊什么,你骗我我骗你的,觉得没意思,也不是我这种人能做出来的事儿,所以我现在不上网聊天了。聊天的人都是无所事事的,我们办公室有70多个人,好多人都在MSN上聊天。也有一些人就是在生活里聊天,他们永远不上网,但是你看到这些人,总觉得他们是很充实的,什么哥们儿昨天到哪儿游泳去了,或者聊聊球啊什么的。但是网上的人不知道他们聊什么,总是偷偷摸摸的,把身子转过去。

我为什么会突然觉得上网无聊?当你在现实中能够找到你的感情宣泄时,何必要去网上呢?

我不知道我这算不算网恋。前几天电视里有一个关于中国人婚姻状况的调查,父母介绍的,朋友介绍的,自己认识的,网上认识的,都有一个比例,网上的比例还挺高的,好像是5%。网络毕竟是一个比较大的传媒。你说是不是?

跟她的关系我不知道该会怎样发展,我真的希望会是一个好的结果。

采访后记

在见到孤独客之前,他在电话里反复地问我,我采访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像安顿的《绝对隐私》里边的人物一样,全都是婚外恋什么的。我说我采访的是一个网民群体,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故事都有,当然也包括婚外恋。

他说,老觉得把自己的事儿说出来挺没劲的。而且他很怕伤害到别人。我告诉他我会做一些处理,而且我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伤害谁。他的语气虽然很犹豫不定,但他最后还是来见了我,“我觉得你特真诚”。

采访中,孤独客的语气一直是很低沉的,加上汽车里空间狭小,令我一阵阵有种窒息的感觉。有时聊到痛心处,他会把头伏在方向盘上。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因为每到这时我就不敢看他。我怕看见男人的悲伤,也是想给他保留一份自尊。

好几次他抬头问我:“你说我这人是不是挺没劲的?我对别人都很真诚,可是为什么我的婚姻却让我搞得这么糟?”

我无言以对。

不知道聊到了几点,看见小区的保安已经开始准备关大铁门了,孤独客说:“打扰你太久了,我这人平时从不诉苦,今天却说了这么多。”我忙说应该说感谢的是我,感谢你这么信任我。

他说,他得赶快走,因为还是不放心那个女孩儿。“你说她一个外地人,我把她搞成这样了,我不管她谁管她呢?”

他开着车走了,看他着急的样子,我也开始担心起来。担心他无法收拾残缺不全的生活,担心那个怀了孕的女孩子。

那天夜里,我失眠了。

采访时间:2004年9月18日下午7:00

采访地点:孤独客车内

受访者:孤独客

性别:男

年龄:48岁

网龄:2年

教育背景:大学本科

职业:某公司销售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