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公司之后,想到今后不再见到那两个人,风和的眼里面便有了点生气,粉红的一缕霞光,从心情里面映出来,衬在她的脸上,真有两世为人的感觉。原来“挣脱”并不难,真后悔没有早点辞职。后悔死了!
为调整自己的状态,风和由黎洲陪着去欧洲旅行了一趟。返回后,就进了严学悟的公司,任设计部总监,真正开始了新的工作和生活。不久后,由她设计的“江南园林”系列,在全国服装博览会上获得金奖,同时引起国内外业界人士的广泛关注。在大型酒会上,熊烈举着杯子向她走来,老远就高声说:“风和,祝贺你。”他走近前,与她碰了下杯,长叹一声道:“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公司。”说罢,一仰脖,将酒全部喝净,微红的眼睛,正视着她,“告诉你,我和我老婆正在办离婚手续。”
风和也是百感交集,“熊总,其实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夫人。这些年来,我们在工作上配合得一直很默契,相处得也很愉快。你是一个好老板。如果不是有人蓄意破坏,我也舍不得离开公司。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说出来,但我确实不想因我而伤害了你和你夫人。所以才不得不选择离开的。”
熊烈像是喝多了,酒气把他的眼睛和声音都熏炙得热了,“我知道,其实你的事我早有耳闻。风和,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最宽容、最纯粹的好姑娘。真难为你在这种时候还能替别人着想,对害你的人也没说过半句不是。你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人,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见了。来,咱们为高尚的品格干一杯!”
风和的眼睛也模糊了。就听得当啷一声,两只杯子碰在了一起,仿佛一声清冽的叹息。熊烈的那只是空的,风和把自己的倒了一半过去。四目相对,他们突然纵声笑起来。
“看笑的这么开心,让我也来凑一份。”话未尽,一闪身,严学悟已经来到跟前。他举着杯子说:“熊烈,来,我敬你。”
熊烈不客气地说:“你是该好好地敬敬我,要不是我把这么好的设计师放走,这回获奖的就该是我们公司了。”
严学悟慨然应道:“既然熊总这么说了,那我就多敬你两杯如何?”在场的人都笑了。风和转身取来酒瓶,刚想为众人添上,一转脸,看到了肖建业,身边还跟着吴国香。六目相交的一刹那,都定住了。风和惊惧地看着他们,酒瓶险些从手中滑脱。幸好严学悟开口了,“这不是老肖嘛,来,过来一起喝一杯。”
肖建业略微迟疑了一下,立刻堆上笑,走过来,道:“严总,祝贺你们。”
严学悟爽朗地笑道:“先别贺我,要贺就贺我们的才女风和。”一旁的人随声附和道:“岂止才女,应该是才貌双全才对。”
肖建业的脸微微一红,又转黯。嘿嘿地干笑两声,偷偷瞥一眼吴国香。吴国香的目光幽幽一闪,装做不在听他们说话的样子,冬瓜似的脑袋转向别的地方,俨然是交际场上见过世面的老手,煞有介事地东张张,西望望。
肖建业还算是识相,在这种场合,没把吴国香和盘托出。他及时背过身子,有意无意间挡在她身前,持着酒杯,虚虚应酬着。
风和借机一闪身,退向另一侧,很快便隐匿进万头攒动的人丛中,不见踪影。
肖建业早就想调到严学悟的公司里来了,不曾想风和却抢先他一步。经过几番察言观色,他断定严学悟对他的印象还跟从前一样好。且凭着他对风和的了解,他深信风和绝不会把他们之间的事情说出去。
的确,了解一点内情的不是被吴国香打匿名电话骚扰过,就是肖建业侮骂风和时,听到看到的那些同事。除开苏婉,风和从不主动跟人提起。一方面由于她生性不是爱拨弄是非的人,另一方面,实在也是不齿于谈论这两个人,更不齿于把自己跟他们扯到一起。对她而言,这根本就是一段奇耻大辱的经历,还有脸跟人提么。
好不容易熬到曲终人散。回到酒店,一出电梯门,严学悟突然问道:“你觉得老肖这个人怎么样?”
风和惊疑地睁大眼睛看着他,一时猜不到他话里的含义。怔了一怔,说:“不是很了解,应该还可以罢。”
严学悟凝神想了一会儿,像是对风和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这个人蛮忠厚的,也有些才气。如果让他过来当个企宣部总监应该是可以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人品。对企业来说,员工的道德品质应该放在第一位。”
风和浑身一震,眼前跳着无数的小蝌蚪,后面的话也没听进去,一时又不知该如何应答,只木木地点了点头。浑浑噩噩之中,仿佛身体坠着巨石,跌进海里,一沉,沉到了底,再浮不上来了似的。
之后不久,有几次风和冷不丁看见肖建业一闪身,进了严学悟的办公室。她的心一下子吊起老高,不及细想,三两下收拾好东西,提起包,躲避瘟疫般情急慌忙地逃离公司。
肖建业来过几次后,风和猜想他可能快要调过来了。心中暗自思忖,与其等肖建业来了再走,倒不如现在就离开的好。拿定主意后,她走近严学悟的办公室,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确信肖建业不在里面,才大胆走进去。
严学悟一转头,看到她,立刻放下茶杯,说:“我正四处找你呢,你去哪里了?”
风和支吾了半天,说她有点事情出去了。严学悟要她抓紧时间把新一季服装样式定下来,预备在下个月与美韩两国代理商的洽谈会上多推出几款。风和心不在焉地听着,不管他说什么,只管唯唯点头。等他终于说完了,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好像看到老肖了。”
“对啊,老肖刚刚在这里。你们不是很熟的吗,怎么不过来打个招呼?”
风和谎称自己看得不是很清楚,所以不敢贸然地过来打搅。沉吟片刻,又问肖建业是不是要来公司了?严学悟正呷着茶水,听了她的话,不禁抬起头来,惊讶地看她一眼,问她听谁说的?风和忸怩地说:“不是你说的么,他可以当个企宣部总监。我看他经常找你,以为他真的要过来了,就随便问问。”
严学悟呷了口茶水,长长叹息一声,道:“难呐,公司越大,进人越难。”
风和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地如释重负,遂打消了辞职的念头,欢欢喜喜地干活去了。
日子一晃,不知不觉又过了四个月。其间,风和没再见、也没再听说关于肖建业的任何事。他仿佛一粒粉尘,落进她的眼睛里,原本就不相容,等把粉尘揉擦出去了,明亮的眼睛依旧还是明亮。身心都渐渐回复了元气,更加上黎洲为了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她,特意把上海的事情委托给另外的人做,他自己则把工作重点转回到厦门来。这么一来,风和的心里就有了依靠,万事又都不要她操心。到底是年轻底子好,恢复起来也快,才几个月的时间,她又变得珠圆玉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