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苏婉一听风和说有大麻烦了,便二话不说,即刻放下手中的活,匆匆跑回卧室去,换了身衣服,就向楼下奔。杜平追到门口问:“失魂落魄的,要去哪里啊?”苏婉不回头,只说了句:“有事。”就旋风般冲下楼去。
走进街对面的茶室,一眼看到风和,她双肘撑着桌子,两手捧着脑袋,空洞的眼睛有气无力地扫来扫去,苏婉暗暗地吃了一惊,怎么只几天的工夫,风和便仿佛老了十岁似的。
风和看到她进来,也不跟她打招呼,只一个劲地说:“气死我了!简直气死我了!你简直无法想像究竟有多气,我快要活不下去了。天哪,我该怎么办?”
“是不是那个女的又骚扰你了?”
蓦地,风和的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道:“我怎么这么倒霉,这么倒霉,偏偏碰上这种人,世上怎会有如此变态的人,实在是太变态了。”她捂着脸难过地说不下去。苏婉拍拍她的肩膀,问:“那个女的又以你的名义乱打电话给别人了?”
风和无力地摇着头,依旧捂着脸说,“比这糟多了。真不明白他是什么人,竟然骂我不要脸。到底谁不要脸了。”
苏婉吃惊地问:“那个女的骂你啦?”
“不止那个女的,还有肖建业。”
“什么?”苏婉更加吃惊了,睁大眼睛瞪着风和问道:“老肖也骂你?为什么?”
风和放下挡着脸的手,惆怅地看在自己的手指甲上,艰难地把方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她那么老了还能怀孕?她真的怀孕了?那么老也能怀孕?”苏婉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拢。
风和点点头道:“是的,她怀孕了。他说已经怀孕三个月了。”
“真不可思议,她还能怀孕。”苏婉咬着牙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我看,不如你干脆找到他家去,跟她当面对质。”
风和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没用的没用的,我也说过好多次,想跟那个女的当面对质,可肖建业对我的提议从来都是置之不理。而那个女的根本就不露面,躲在幕后想好了计策,就指使着肖建业出来上窜下跳地找我闹。明明是那个女的不停地骚扰我,倒反咬一口说我骚扰她,说我指使人写匿名信恐吓她。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实在是太可恶了。看情形,从一开始肖建业就没打算跟他老婆解释清楚这件事情。真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苏婉想了想又道:“你让他把匿名信拿出来,看笔迹不就知道是谁写的了吗?”
“我说了,可他死活不肯把匿名信拿出来。真的很奇怪。”
“是够怪的,既然说是你写的匿名信,又不敢拿给你看,他究竟怕什么?除非他知道匿名信是他那位写的,如果拿出来,就等于把诬陷你的证据交给你了,他才不敢出示匿名信。”
“真够毒的。可他为什么非要三番五次地诬陷我呢?”
“还是不甘心自认倒霉么,又是对你抱着幻想,看你不理会他,他又没有正当的理由回来找你。这么闹一闹,正好抬高自己的身价,还可以阻止你交别的男朋友。”
“好可怕呀!我只要一想到那两张脸就恶心得要命。我快要发疯了,实在不想再见到他们。我该怎么办才好?”风和说着,脑袋软软地趴到桌子上面。
“她不是说你骚扰她吗,你就真的去骚扰骚扰她。看她能把你怎么样。”
“不行,我做不出这样的事,”风和趴着使劲地摇着头,说:“这也不符合我做人的原则。再说,就他们?配么!这两个人像苍蝇一样惹人厌,赶都赶不走,我巴不得躲得他们越远越好,倒要我贴上去骚扰他们,实在太掉价了,给我钱都不去。如果因为他们是无赖,我就把自己也变成无赖的话,我跟他们还有什么区别。从另一方面看,要那么做的话,正好做实了他们的诬陷。假的变成真的,以前的事情就更讲不清楚了。”
“要不就找几个公安到他家去,查一查那个女的底细,看她究竟是做什么的。就她那个德行,我才不信她是什么美国富婆,等原形毕露了,看她还怎么装神弄鬼。”
“这个办法好是好,就是要惊动更多的人。叫人家看着,也不知会怎么想。说不定会给人家当作第三者。”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嗨,”苏婉无奈地叹息着,道:“你又不是第三者,怕她做什么?要按着先来后到的顺序,她才是第三者。依我看,你真是太软弱了,她就是看准了你前怕狼后怕虎的弱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欺负你。换作是我,看我怎么整治她。”苏婉挺着丰满的胸脯,活脱脱显出她女侠的风范。通常女人身上少有的豪气、侠气、勇气,加上过人的胆识与魄力使得她原本十分秀丽的容颜更增添了无穷的魅力。看得风和不仅羡慕,更且十分地崇拜。风和觉得自己正是缺乏苏婉这种敢说敢做又敢当的勇气,她是个没用的人。
苏婉却好心地安慰她说:“你只是当局者迷,而我们则是旁观者清罢了。”
有些人遇上麻烦,一定会想方设法将麻烦如数奉还给制造麻烦的人,决不姑息养奸害其他的人。另外一些人则想为什么我这么倒霉,这么不幸,自哀自怜一番之后,当然只有自认倒霉,或是继续地倒霉下去。风和便是这后一种人。她可怜兮兮地望着苏婉,不知道她还有别的办法没有。静默片时,忽听得苏婉自言自语道:“那个女的都那么老了,她到底多大岁数,你知道吗?”
风和想了想,迟疑地说:“不十分确切,老肖也说得很含糊,好像说是四十几岁。比老肖大一些。”
苏婉摇着头说:“不可能,看她的样子,至少也过五十了。”稍停片刻,又强调一遍说:“我说的是,至少。她真能怀孕?”
“嗯,”风和毫不迟疑地点着头说:“当然啦,老肖亲口对我说的,还能有假。她去医院检查都是老肖陪着的。再说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装假,也装不了假的。对不对?”
苏婉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突然她的眼睛一亮,想出了一个主意,说:“你可以跟他发毒誓。”
风和不明所以地望着她问:“什么毒誓?”
“你就说这事如果是你干的,或者是你叫人干的,就叫你不得好死。出门给汽车撞死;吃饭给菜噎死;下雨天给雷劈死;无论谁做了这种缺德的事情,都叫她和她的全家生瘤长疮不得好死!”
听到此处,风和再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破涕为笑,想不到苏婉还有这么厉害的一招,自己怎么就想不到这一层。这其实也不难理解,周围的朋友没一个会说这些话的,又怎会想到这上面去。但在电影电视里面还是时有听到。想不到今天自己竟也需要用上这种法子,即使觉得好笑,也笑不出来了。
苏婉不顾她的反应,笃定地望着她说道:“对,你就这么说,越说得狠越好。不怕他不信你的。”
风和还在犹豫,“这么说行吗?这么着死啊死的,多难听啊。”
“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来,不如试试看。他们这种人兴许就吃这一套。”
这的确是没办法的办法,除此之外,她还能怎么办。可一想到肖建业跟吴国香,风和就又胆怯了,“他们会听我的话嘛?说不准不等我说,他又要破口大骂了。”
苏婉不停地鼓励她道:“你越是软弱,她就越是嚣张;你越是害怕,她便越是大胆。她就要你难过,如果你一直退让下去,就只有由着她的阴谋得逞了。所以别再犹豫了,现在就给他打。”苏婉不停地催促着,“说做就做,要不我帮你打。”
风和忙道:“别别,还是我自己来罢。免得他们又说我派人骚扰了。”
苏婉坚定地看着她说:“你现在就打。别怕,我给你壮着胆呢。”
风和唯唯诺诺地嘟哝着,“我担心他会摔我的电话,或者骂我一顿。”
苏婉道:“你要快,最好是不等他反应过来,就一口气地把要说的话全部说完。再看他的反应。如果他没摔电话,那说明他把你的话听进去了。如果他仍旧不讲理,那也只有随他去了。你只要尽心尽力,问心无愧就行了,没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换家公司换个环境,别再见他就是了。”
风和听她说的十分有理,便毅然取出手机来,拨下肖建业家的号码,刚拨到一半,又停下,望着苏婉突然说道:“我忘记你刚才教我的那些话了,可不可以把它们写下来?如果忘了,我可以照着上面写的念。”
苏婉见她如此紧张,心里十分不忍,照她说的,把适才自己说的毒誓又加了几句更重的,一字不落通通写在了纸上面。递给她,“拨吧。他若还要蛮横,我跟他说。”
风和怕她真的打电话给肖建业,加紧了拨号,可毕竟因为手抖得太厉害,拨了好几次才将号码对上。
接电话的果然又是肖建业。风和遵照苏婉教她的办法,不等他开口,不加喘息一口气飞快地把记在纸上面的所有毒誓念完,接下来不知该如何是好,瞅着苏婉,一只手紧张地扇着舌头。苏婉不停地向她点头,还伸出大拇指来,对她晃着。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锋利的静寂刀一般割着风和的神经,她觉得再等下去,自己就要坚持不住了。幸好肖建业在此刻开口了,“现在不想谈这个,谁做了这些缺德事,肯定不得好死。”
正如苏婉预料的那样,肖建业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风和赶紧说:“没错,谁要做了这么缺德的事情,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肖建业懒懒地说:“过几天等上班的时候再说吧。”
“你什么时候来公司?”因为激动的缘故,风和连声音都晃动了,她的身躯也随之摇晃起来。终于有了辩白的机会,风和实在是太激动了。也不管肖建业的声音有多阴郁:“现在还不知道,要看她恢复的情况。”
“好,咱们一言为定。”放下电话后,风和大大松了口气,她探过身子像个孩子似的一把抱住苏婉,感激而又感慨地说道:“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有见地最具智慧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