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风和离去之后,肖建业的心里也有些不安,他想还是先回自己那边,免得风和回来了,又节外生枝。谁知,他一说走,就被吴国香抓着,说是怕风和回来害她,硬要他陪着。肖建业给她弄得没了主张,最后,把心一狠,横竖也是个抽不开身,与其两头顾不到,倒不如顾着紧要的一头,毕竟她是他的财神婆,得罪不起。这么着,身子一歪,就在吴国香身边躺下,不一会儿,便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餐厅就挤满了人。许副总点一点人数,除了风和、肖建业和他那位,其余的人都到齐了。众人吃着饭,时不时望一望餐厅门口。过了好一阵子,肖建业与吴国香才进来,却不见风和。吃好了饭,许副总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看到风和的身影。欲要询问肖建业,再一看坐在他身边的吴国香,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伸手,取出别在腰间的手机,打到风和的房间,铃声响了很久,却没人接。于是跟肖建业打了声招呼,带着其他几个人先上楼去。
他们直接来到风和房间的门口,使劲按着门铃,许久,不见一点动静。想是风和不在房里。许副总赶紧拨打风和的手机,响了几遍都是“不在服务区内”。
众人纷纷猜测起来,一大早她能去哪里?有人提议说,兴许她先到会场去了。许副总不置可否地摇了下头,他深知风和做事一向严谨认真,不是随随便便,拿工作当儿戏、更不是不顾大局的人,照说她不会为着私事或是个人情绪而使性子。就算去哪里,也会给大家打声招呼的。今天真是太反常了。想到此,他不免担心起来,看看表没多少时间了,就先安排大家到楼下集中,自己又回餐厅去找肖建业。走到餐厅门口一看,里面已经空空荡荡的了,只有几位服务生在那里收拾餐具。他一转身下了楼,快步走进酒店大堂。
平日宽敞华丽的酒店,今日看来却像个繁茂的自由市场。肖建业和吴国香手牵手挤在人丛里面,一想到与这么多的富贾名流平起平坐,真是说不出的风光。吴国香像是头一回见识这么盛大的场面,这么多派头的人,夹在人丛里,一下一下地踮着脚尖,喜不自胜地向上撑着粗短的头颈,四下里张望,不知道在张望什么,只是因为太欢喜了,不得不张望。她身上蔓延的情绪,仿佛病毒一样,很快传给了一旁的肖建业。他忍不住也踮起脚尖来,四下张望,看看前后左右那些昂首挺胸油头粉面的富贾名流们,心里不禁豪气万丈,暗想自己很快便会超过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且看不久的将来,他将坐拥多么无可比拟的权势财富,和千人瞩目万人敬仰的显赫地位,脑海里面立时一一浮现出两千万美金,名车广厦,还有剽悍的保镖、谦卑的律师、毕恭毕敬的仆从,以及无数献媚奉承的人。而他将是傲视群雄,睥睨一切,主宰他们的君王。正自想得入神,冷不丁肩头挨了不轻不重的一下,惊回头去看,是许副总,向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退一步说话。肖建业呆瞪着退后几步。因为人多嘈杂,许副总不得不凑近些问:“看见风和了吗?”
肖建业想不到他会问风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也没说话。许副总猜不透肖建业摇头的意思,又说,从早上一直到现在都没看见她,电话也拨不通,不知跑哪里去了。他留意看肖建业有什么反应,想从他的脸上发现些蛛丝马迹,却只见肖建业傻傻呆呆,一副憨憨木讷的表情,到头来一个字没吐露。
许副总僵在那里,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恼火。一起出来的同事,总要相互照应着点,更何况肖建业曾经那么疯狂地追过、爱过风和,怎么的也不该这么麻木吧。许副总盯着肖建业,心里着实有些反感。偏肖建业就是不言声,许副总也没法子,只好说:“到了会场,留意些看能否碰到风和。”然后就走开了。
一连两天不见风和的踪影,许副总跟其他的几位同事都坐不住了。等肖建业与吴国香回来,他立刻将肖建业单独叫到走廊上,直截了当地问他知不知道风和是什么时候离开酒店的。肖建业避开许副总咄咄逼人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抽出香烟来,放在嘴里慢慢抽着,低着头,不说话。许副总见他这般神情,心中更加起疑。他干咳一声,硬声硬气地说要去报警。肖建业这才支吾着说:“前天夜里,她走了。”
许副总睁大眼睛问:“前天夜里!”他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瞪着肖建业,问:“前天夜里就走了?!她说去哪里了吗?”
肖建业摇了摇头,缓一缓才又说:“她提着行李箱走的。”才说罢,手机铃响了,吴国香拿腔捏调地叫嚷着,舅妈刚刚来电话了。肖建业心中一紧,甜腻地笑说知道了,自己这就回房间去。吴国香连珠炮般向他汇报说,舅妈跟黑社会的谈判有进展了。黑社会已经同意用钱作为舅妈退出江湖的补偿。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给黑社会发现我们俩的行踪,一旦给他们绑架了我们去作人质,舅妈可就回天乏术了。舅妈说只要能给我们创造一个平安幸福的生活,不管花多少钱都舍得。还说等她一回国,就把所有的资产都交给你来打理,她再不要过问江湖上那些是非恩怨了。她还要我督促你做好各方面的准备,以便随时接她的班。”
肖建业就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快要飞起来了,他收起手机,跟许副总匆匆点个头,掉转身紧走几步,回吴国香那里去了。
风和丢失了电话号码,无法与同事取得联系,眼看已经过去四天了,心里免不了着急上火。思前想后,也顾不得嫌疑不嫌疑,决定打个电话给肖建业,请他帮忙通知一下其他人。岂料接电话的竟是吴国香。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吴国香一下便听出了风和的声音,她侧头看一看洗手间,听到里面哗哗的水声,知道肖建业没那么快出来,便对着话筒呻吟起来,故意卷着舌头含混不清地说道:“我知道你爱我,放心吧,我不会背叛你的,我们一定会天长地久白头偕老。在我们做爱的时候,我不许你接电话,谁的电话都不许接。啊,亲我这里……”
风和赶紧挂断电话。一抬头,发现黎洲正关切地看着她,问,“怎么样?找到他们了吗?”
风和抹了把脸,说:“没有,没人接。”正说时,门被推开了,许副总和另外几位同事跟随两位交警走进来。风和一看见他们,忍不住欣喜地喊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我正急着找你们,你们就来了。”说着,便要爬起来,却给黎洲按住了。
许副总和其他几位同事三脚两步地走近前来,也叫她不要起来。还没等她开口问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许副总他们就抢着说,多亏了黎洲及时报警,他们才这么快地找到她。否则一个大活人忽然失踪,真要急死他们了。
风和忙不迭地赔罪,说她不该一句话不留便擅自离去。许副总他们虽然不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们相信风和离开必定是有充足理由的,所以也不追问。
风和暂时回不去,许副总要留下两个人来照顾她,黎洲却说不用了,他的公司就在这里,叫他的员工轮流照看就可以了。许副总又仔细问了医生,得知风和的伤势确是没什么大碍,才先返回厦门去了。
风和在医院里又住了两星期,然后由黎洲亲自护送回厦门。
黎洲不是感情外露的人,也不善于娓娓动听的辞令,他一贯是做的比说的多。就像现在,他把风和完好无损地送回家后,并没有立刻回上海去,而是留下来,每天接送她上下班。不知怎的,他总是怕她再摔着。因此,每天他准时把车子开到风和家的院子里,然后把她送到公司。目送她进了电梯,这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