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快逃-没有激情也拥抱

风和突然掀开被子,一跃而起,飞快地穿好衣服,提起行李箱,跌跌撞撞地冲出门去。

夜已深,人迹罕至。绵绵雨丝,纷纷扬扬地飘在半空中,太轻的缘故,飘到地上也是无声无息,要不是看到湿亮的地面,还以为,在半空中就被蒸发干净了。

一个多么幽寂清冷的夜!只有风和仓惶孤单的脚步敲击着寂静的路面,异样地响。可是无论她奋力跑到哪里,镶着两只金刚钻的大猩猩脸就跟到哪里。逼得她时不时惊怵地回过头去看一两眼。转过一个街角,她又回过头去,就在她回头的一霎时,斜巷里猝然冲出一辆皇冠车,随着石破天惊的一声刹车后,车子尖叫着又向前滑了一段。

风和放脱行李箱,人往旁边跳。但还是撞上了,行李箱被压得爆裂开来,“噼叭噗啪”的声音,把黑寂密实的天空撕开一道口子,有了一个出口,雨水都抢着向里面跳,哗哗哗哗地泄下来,再不是刚才的银毛细雨了。

风和趴着街沿,惊怕地瞪着车轮下面碎裂的行李箱,真空的脑子里竟想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不是刚才躲避得及时,只怕这会儿躺在轮子下面的就是她了。

她还趴着街沿,说了句什么,但只见她动了动嘴唇,却没听到一点声音。说不出哪里疼,又哪里都疼着。想站起来,就是使不出劲,再一回头,又看到轮子下面爆裂的行李箱,像是恢复了神智,顿时给吓晕了过去。

当她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是雪白的墙壁,还有天花板。白炽的日光灯照在她的脸上,仿佛凄清的一小朵茉莉花开在冰天雪地般白净、安静的世界里,两只淡黑的眼珠在眼眶里面无声地滑来滑去,长长的眼睫毛,站成青青的一排,一扑,一扑,过于安静的世界,动起来了。

“你醒了?”一个脑袋冷不丁地伸过来。她被吓得浑身一震,缩头躲进被子里面去。那个人又说:“对不起,吓到你了,我不是坏人,真的不是。”

风和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先看到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然后是他的整个脸,干净俊美的男子的脸,温和地笑着,说:“你感觉好点吗?”

风和警觉地看他一眼,又向四下巡视一遍,发现房间里只有她和陌生男子两个人,立刻想要翻身坐起来,却被陌生男子轻轻按住了,“别动,你的伤还没好,医生要你躺着别动。”

“这里是医院?”风和的眼珠子又转了几转,轻声问道。

陌生男子点着头问:“你记不记得昨晚你被车子撞到了?”

风和点了点头,问:“你是医生吗?”

陌生男子摇摇头,说:“不是。对不起,我是那个开车撞了你的人。真的很对不起。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会尽我所能补偿你。”

风和长长叹息了一声,问:“我的伤严不严重?”

陌生男子道:“谢天谢地,幸好你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医生说只要静养几天,就可以出院了。请你相信,我绝不逃避责任,一定对你负责到底。”

“算了,这不能全怪你,我自己也有责任。你不必太自责了。”

想不到还能拣回一条命来,复有何求!再说如果不是她贸然闯到机动车道上去,人家也撞不到她。这人算是有良心的。换作别的人,她兴许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当前肇事车主撞了人逃之夭夭的多的是。这个人居然没有趁她昏迷之际溜之大吉,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她还有什么可怨的,要怨就怨自己吧。想到此,风和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越看越觉得面熟,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陌生男子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说:“吃个苹果吧。”说罢,伸出另一只手,扶她坐起来。再抽出身后的枕头,让她靠得舒服些。

风和接过苹果咬了一小口,望着他说:“我觉得你有点面熟,可是又记不起是不是真的见过。”陌生男子也笑起来,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说,“你忘记啦?有一晚,你在办公室里看到一个鬼脸,正好我上楼找狗。后来我们一起走出来的。”

“哦,”风和一伸手捶着自己的额头,恍然说道:“我想起来了,你住在六楼。真是抱歉,看我这个记性。”

“其实也不怪你,那晚你给吓成那样,今天看到我,还有印象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过我一直记得你。每次回去,都要留意一下,看能不能再碰到你。没想到这么巧,竟然在外地撞上了,险些,幸好没有。”他像是十分地激动,竟不知说什么好,站在床边,看她一口一口地把苹果吃完,又打了些干净水来,给她洗手。两人正说笑时,医生推门进来,走到床边,提起风和的胳膊和腿,对陌生男子说:“片子出来了,还好,没伤着筋骨。再观察几天,你就可以把她接回家了。”医生又向陌生男子交代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风和羞涩地低下头。陌生男子也有些拘谨。缓了缓,两人同时想起还没问对方的名字,于是互相通报了姓名。陌生男子名叫黎洲,是德国某公司派驻上海的代表,在厦门还有个办事处,父母姐姐都在厦门。他大部分时间待在上海。但也常回厦门办些事情,或者探望父母。风和告诉他自己是来开会的,但她没说为什么独自在深夜的街头奔跑。黎洲也不打算问,只静静地听着,看着她。

风和从没想到医院会是这么好的地方。她竟希望自己永远不要离开这里。长此住下去,与外界隔绝算了。但一想到一起来的同事,又觉得不安起来,不知他们会怎样担心她呢。想给许副总打个电话,在口袋里找了半天,也没见着手机的影子。电话号码全都存在手机里面,即使想用别的电话打,也记不得电话号码。惟一记着的是肖建业的手机号,可她绝不想打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