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y就定在这个星期周末开。风和没有请肖建业,苏婉转了一圈,走到风和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口对着耳问道:“老肖没来?”
风和低声说了句:“我没告诉他。”
苏婉有些震惊地看着她,却见风和把头低了下去,便不再说话。人们三三两两地走过来问:“怎么老肖没来?”
怨不得人家一次次地问,在同事跟朋友的眼中,他们原本就是形影不离的一对。有谁知道他们之间已经经历了几番情变,暖肠热肚也早已化作风啸袄寒了。风和是有教养有风度的人,她不会也不愿在别人面前揭他的短,更不想事事都弄得沸沸扬扬。
肖建业却是另一番心思,风和是他的骄傲,他的荣耀,他的尊严,带着她不管走到哪里,她都能给他长脸。就冲这一点,他也必须把吴国香严严密密地捂在家里,不叫身边的任何人知道他跟吴国香的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自揭短处,每当他搂着吴国香,或者与她并肩同行时,吴国香脑袋上稀疏的几根头发,凉浸浸地贴着他的面颊,针似的刺着他,酸痛的,一直钻到肉里去。把他对风和的思念更加深了一层。没有一刻他不在想他金屋藏娇的梦,想到高兴处,忍不住哼起了西北民间小调。他系好西服上最后一颗钮扣,走进厨房,拧开水龙头,用手沾了些水往头上抿了抿,又往脸上泼了两把,使劲搓几下。
“你要上哪儿去?”冷不丁的一声,吓了肖建业一跳,不知什么时候,吴国香已经站在他身后,倚着门框双手叉在胸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肖建业一把扯下墙上的毛巾边揩边答:“唔,广州来了个大客户,上面要我们陪着四处转转,大客户可得罪不起哟。”说着把毛巾挂回去,走向书房。吴国香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说:“我跟你去吧。”
肖建业瞥了她一眼,拿起梳子来,左右梳几下,边梳边道:“没让带家属,我也不好开这个口。你安心留在家里,我去去就回来。”说罢,已经走到门口,拉开门,走出去,一阵风似的下了楼。吴国香等他一走,嗖地几步冲回卧房,抓过搭在椅子上的灰毛围巾,三缠两绕,把大半张脸捂了个密不透风。然后冲下楼,不近不远,悄没声紧随在肖建业的身后。寂静的大街上,只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地走着,看似没有关联的两个人。
风和无论如何想不到肖建业会不请自到,她疑惑地看着一步步正向她走来的肖建业。所有在场的人几乎同时把眼光转向他们,打趣开玩笑,立时闹闹嚷嚷作一片。谁也没有注意到后面的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缝,一个裹着围巾的女人从门缝里钻进来,缩头缩脑地拣了一处阴暗角落坐下,又将灰毛围巾向上提了提,直遮到鼻子以上,惟一露出的两只眼睛,紧扫慢扫,最后,把怨毒的目光落在了风和身上。
此时,肖建业正把深情万缕的目光通通放在了风和的脸上、身上,一动不动,他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微微地张开,风情万种的笑容便从张开的地方无所不在地抢着往出挤。其余的人见他如此光景,便都识趣地退到旁边去。只余下风和尴尬地站在当地,竟不知是否该走开,正踌躇间,肖建业走上前来,一双手握住了她的腰,轻声说道:“别傻站着,让我们一起跳支舞吧,”他把脸向前又贴近几分,细声细气地说道:“我爱你,为你骄傲,为你自豪。”接着不由分说就推着风和慢慢地移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里面盈着粘稠甜蜜,满的就要溢出来了。风和盲目地跟着肖建业移来移去,从肖建业热烘烘的身体里面袭来阵阵熟悉的烟草味儿,那个癌症晚期女人和吴国香的脸被烟草味推着,压过来,使她不由自主地把头向后别去,被攥着的手也渐渐地湿了。肖建业把热烘烘的嘴唇凑近她的耳根,轻声说道:“我想你了。”风和心中一懔,甩脱肖建业的手,冲到前面,拿起麦克风,宣泄般大声说道:“感谢诸位的光临,时间不早了,最后就由我来为大家献上一曲,你们想听什么,只管报上名来罢。”话声刚落,就听得有人高声说道:“你跟肖老师来个二重唱吧,就唱‘在雨中’。”
“不好不好,”有人大声反驳说:“还是唱‘夫妻双双把家还吧’。”话未说完,肖建业已经走上前来,他捡起另一只话筒,挨着风和,有些忸怩地说道:“在这个特别的夜晚,我就和风和合唱一首特别的歌,这是一首大家十分熟悉的老歌,歌名是‘月亮代表我的心’。”只听得哗一下,掌声嘘声响成一片。
吴国香先一步离开了party,等肖建业到家的时候,她已经面向里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肖建业悄悄脱了鞋袜衣裤,轻轻爬上床,静静地躺在她身边,眼睛看着天花板,蔓延的黑暗,无所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