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建业眼看自己赔了大好前程,回天无力不说,还成了众矢之的,处处抬不起脸来。一气之下,决心离婚,他把离婚协议书甩到姜丽面前,说:“我们没法再过下去了,立刻离婚!”
姜丽抓起协议书,看都没看,三两下撕断扯烂,纷纷扬扬的碎片扔了满地,嘴里恨恨骂道:“做你的梦去吧,你跟我离婚,你是谁啊?凭你也配说跟我离婚?我偏不离,看你把我怎么样?就要离,也该是我跟你离。”
“你不离,咱们就上法院,看是离不离得了。”
“好啊,我正巴不得上法院告你们去呢,你一个国家干部,明目张胆地包二奶,这是违法知不知道?就是离婚,孩子也是跟我,你永远别想再见到他。”
肖建业生性不是果断坚定的人,且并不真的想离婚。一气之下要离婚,多少和着挽回颜面自尊的心气。听姜丽说出不愿意离婚的话,自尊心得到微微的满足,也就作罢,还想着一切从头再来。怎知,第二天,姜丽收拾起自己和儿子的东西,一甩头回娘家去了。
不久,就传出她与一位小他六岁的靓男好上了。一般地,夫妻双方中,如果一方有私情,便要千方百计想方设法地瞒着不叫对方知道。姜丽却不同,她有意报复丈夫,巴不得人尽皆知肖建业戴了绿帽子,不但不回避,反倒大肆张扬起来,跟情夫出双入对,偎依出入各种场合。遇到相识的人,为免尴尬,人家本想避开不与她照面。而她却是另一番心思,牵着小情人的手迎上去,落落大方地打招呼,说几句闲话,更少不得与小情人勾手搭肩挨挨擦擦,当着人一副亲热腻爱的样子。肖建业撞着几回,见那男子,确是年轻的脸,配着好看的五官,高高的个子,长身玉立,少一分瘦,多一分肥。看得肖建业自惭形秽起来,忙闪身躲开去。
渐渐地,知道的人多了,背着他说什么的都有。
这种时候肖建业只想躲起来,回家去,空静的屋子,只有他自己的家,响着孤独、羞辱回声的家,他不得不用连续的动作来填满它,他抓着拖把,从这间拖到那间,从那间拖到这间,气候干燥,刚打湿的水泥地面,转眼又变成一片渺茫的灰白。
姜丽在外面糟践够了肖建业,一天晚上,突然妖冶地回到家中,当着肖建业的面把衣衫剥净,眼前一片亮,耀得肖建业直打颤。姜丽袒露的身子在他身前抖来颤去,且不时地与他摩擦碰触,惹得他欲念奔走情难自禁。他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空虚的冒着潮气的欲望,看不到别的。他站起来抱住她柔润的身体,起初是一步一步试探地抚摩,之后见她没有异议,便大着胆子把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
姜丽憎恶地闭紧眼睛,像一只刚刚死去的热带鱼,僵僵地发着热,凭肖建业怎么作弄,心里只是不住地冷笑:“我当和那个丑八怪是什么了不得的爱情,原也不过如此。”
肖建业哼哼唧唧的呻吟令她恶心,她觉得脏,仿佛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乱糟糟的垃圾堆上,肖建业印在脸上身上的口水,凉津津活像苍蝇的粪便。她突然推开他,坐起来。肖建业正弄得起劲,冷不丁地被推开,怔了怔,却又不敢发作,只干瞪着眼。在电视节目五光十色的光和影中,他脸上的褶子异彩纷呈,不住地摇曳。
姜丽不看他,自顾自边穿衣裳边道:“咱们离婚吧。”她穿衣的速度跟脱去的一样快。
“什么?”肖建业宛如当头遭了重重的一棒,就觉得天旋地转,拿着被单竟忘了做什么。姜丽歪过脑袋,没去看他,满脸鄙夷之色,“我说咱们离婚。”
肖建业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方才想起自己赤裸的身子,忙将抓在手里的被单盖上去。脸上带着一丝抵抗,声音却是空洞的:“我不同意离婚,不过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孩子!”
“孩子,哼,”姜丽冷笑一声,道:“你还知道你有孩子?我告诉你,就是为了孩子我才要跟你离婚的,孩子不该有你这样无耻的父亲。”
“我是孩子的父亲,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别人改变不了,我能。如果你不同意离婚,咱们上法庭说去。我掌握着你跟那个女人鬼混时的证据,人证物证都有,上了法庭,你什么都得不到,到时候看你怎么丢人现眼罢。”
“卑鄙!龌龊!无耻!我蔑视你!”
“哈哈……”姜丽笑得浑身乱颤。笑够了,她站起身来,拿起挎包,平静地看着肖建业,道:“你说谁呀?凭你也说得出这些话!想不到你还认得‘无耻’两个字,就你这么龌龊肮脏的人还蔑视谁呀?我看你真该好好蔑视一下自己。你以为发生了这么丑陋的事情,我还能像你似的装聋作哑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跟你继续做夫妻吗?我看你不是太高估自己,就是太自欺欺人。像你这种男人能有什么出息!就要找女人,怎么的也该找个像样点的,随便拉个人就上床,真是恶心变态!既然你嗜好那些老太婆,我就把你让给她们。放手让你们称心如意去。像你这种男人有什么可稀罕的,既挣不来钱,又不能给孩子做个好榜样,我不能再跟你这种变态的人生活在一起了,我怕脏了我的身子,更不想让你教坏了我的儿子。等他长大之后,也染上跟你一样的恶习,跟你一样变态。”
肖建业在农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听说儿子要离婚,连夜跌跌撞撞赶到城里,妹妹、妹夫、弟弟也来了,一家人对坐一起,各人胸口堵着气,没有半点团圆的欢愉。老母亲哭肿的眼皮在灯影里闪着浮光,几个人轮流劝了半天,老太太凄凉的泪水还是层出不穷地向外涌。
“就不能再求求他们?为了孩子,咱能不离就别离。”老实巴交的父亲从没问过儿子和姜丽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在他的人生里面从来没有提问的习惯。
母亲抹着泪,挣扎着说道:“明天我和你爸去求求她,看能不能劝得她回心转意。”
肖建业紫红的脸膛上突着高高的青筋,牙齿咬得咯咯的,道:“算了,犯不着去求那种人,求也是白搭。往常她和他们家是怎么对你们的,你们还要送上门去受他们的气么。要离就离,儿子不是她一个人的,我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她还能把我怎么样。”在老弱的父母面前,肖建业逞强地站起来,又不知该做什么,就又坐回去。
“要能让她回心转意,我们受点气又有什么。孩子那么小,我真舍不得他。”母亲说着,泪水又静静地淌下来。
最终两位老人还是去了姜丽家。站在门口,隐隐约约听到孙子娇嫩的声音,忍不住激动地伸着脖子往里看。那姜丽家的见是他们,门都没让进。连他们放在门口给孙子的玩具、零食也一股脑地抛了出来。
肖建业虽经死拖硬赖,最终还是拗不过姜丽去,他们办了离婚。两人好的时候一家人就常住姜丽的娘家,儿子早习惯了住姥姥家。离婚之后,姜丽联合了父母兄弟寸步不离地看住恬恬,一见来人是肖建业,一家人立刻一拥而上把大门围堵得严严实实,凭肖建业怎么软硬兼施,就是不许他进门,临了还把肖建业带去的玩具食品摔得满地打滚。一直忍气吞声的肖建业,起先还勉强镇定着,到后来,这口气实在地咽不下,便哽着嗓子吼起来:“你们没权利这么做,他是我的儿子,我们俩的事跟孩子无关,孩子是无辜的。我要见我的儿子。”
“哼,像你这种失德败行的人也配当父亲!就不怕玷污了儿子么?你永远别想再见到他。”
“砰”地一声,门重重压上了,从里面上了死锁。
肖建业心里压着比那扇门还重的牵挂,对儿子无怨无悔的爱,天下没有任何一把锁能锁得住父亲对儿子的爱。他不停地往姜家打电话,想跟儿子说说话,但全都被挡回来了。后来,姜家人一听到他的声音,一句话不说,就将电话挂断。
不知什么缘故,姜丽并未与那位年轻貌美的男子结婚。肖建业又一次次地找上门来。为求能永久摆脱他,姜丽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动用了不少重要关系,把自己调回到山西老家工作,带着儿子永久地离开了。
肖建业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里全是不如意,就像嘴边衔着的这只干硬苦涩、咬来咬去咬不烂又咽不下的玻璃烟嘴。突然,他被烟呛住了,放声咳嗽起来,咳一阵喘一阵,不知不觉把眼泪咳出来了,他伸手揩去眼角的泪水。一不小心把抓在另一只手里的陶瓷烟灰缸脱掉了,正好砸着脚指头,刺痛从脚趾开始一直往上,钻进心里去。眼泪汹涌得更厉害了。
姜丽离去后,肖建业觉得自己再不能留下来了,于是便给厦门的好友杜平打了电话,婉转把自己离婚的事说了,其间略过被捉奸的细节。其实杜平早有耳闻,但他只字未提,这是男人之间的默契。
不多久,杜平向肖建业发出了邀请。南方轰轰烈烈的开放大潮,早就吸引了许多想来淘金的北方人,肖建业也不例外。他现在已经是要什么没什么了,官途折了,家也散了。穷山恶水的大西北还有什么可留恋。赌了口气,硬下心肠把经营多年的工作辞了。回到家简单收拾出几件衣物随身带着,凄凄凉凉走去向父母弟妹辞行,发誓不混出人样,绝不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