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安特大酒店在这座城市的服务行业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住在这里的外宾很多。但这次人住的澳大利亚商贸团因为人数多、档次高，酒店方面十分重视。除了对环境提出更高的要求外，还集中了所有的精兵强将投入接待工作。
商贸团定于12点到达酒店，莫南按照要求11点40分来到接待大厅。前厅领班张莺莺小姐已经衣着整齐地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仔细检查着环境卫生。
莫南走过去，微笑着和她打招呼。一向矜持的张莺莺以她平时特有的爱搭不理的神态膘了莫南一眼，目光顿时闪亮了。她快步走到莫南跟前，上下打量着，像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莫南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问：“怎么了？不认识了？”
张莺莺发出一声叹息：“啊！没想到你稍稍化妆了一下就会这么迷人，太漂亮了！”
莫南正要解释，服务台上的电话铃响起来。张莺莺连忙拿起了话筒，听出是杜小凡打来的，便连连保证一切接待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只等客人人住。
她放下电话说：“杜总管说客人已经下了飞机，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我再检查检查，看有什么漏洞。”
她和莫南分头在大厅里四处查看着。
张莺莺走到大厅中央，突然停住脚步，弯腰朝地上看了片刻，惊叫起来：“这是怎么回事？这么大一片污渍你们竟没有看见？”
叫声惊得垂手恭立在总服务台后面的几个女孩子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围在她们的顶头上司身旁看那块颜色发暗的地面。张莺莺又气又急，怒不可遏地指责她们：“有什么好看的？什么时候了，还不赶快想办法擦干净？！”
女孩子们纷纷散去，不一会各自拿着清洁用具跑回来，手忙脚乱地在那块污渍上擦着，抹着，不知为什么，一个个累得满头大汗，那块地面就是亮不起来。
张莺莺比她们更急，不住地看墙上的挂钟，催促着：“你们怎么这么笨啊？这么长时间就连一块污渍也去不掉？白拿老板的工资了！”
可惜再骂也无济于事，那片污迹如同生了根一样牢牢附着在地面上。张莺莺清楚这事如果让老总知道了会有怎样的结果，急得汗都渗出来了。这时，只见莫南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从大厅旁边通往小餐厅的门里出来，气喘吁吁地跑向这里。
“大家让开点！”莫南让大家闪开，自己将塑料袋里的白色粉末均匀撒在那一片污渍上，然后跪在地上，吩咐左右：“大家快擦呀！你们难道忘记了培训课上讲的知识吗？这是从食堂取来的碱面，大家认真擦一遍，然后用清水冲洗干净！”
她说着就带头擦起来，其他人也学着她的样子，跪在地上使劲擦了起来，只有张莺莺站着不动。
张莺莺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便上前揪了揪莫南，提醒她：“你怎么能和她们一起干？你可是领班哪！”
莫南甩开对方的手：“领班怎么啦？你不是也是从服务生干起来的吗？这可是关系到咱们酒店甚至整个集团的荣誉，你明白吗？”她又跪下来，冲着发愣的女服务生们说：“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跟我干哪！”
几个人学着莫南的样子，都跪在地上疯狂地擦，那碱面果然起作用，很快就把地面擦的锃亮。
精明的张莺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不知道罗茨此刻正从电梯走出来。这位老总目睹了跪在地上满头大汗地擦着地板的莫南，也听到了张莺莺的话。
就在这时，门口的男服务生示意地喊了起来：“来了，来了！”
罗茨快步走向门口，张莺莺等高级职员也跟了上去，莫南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膝盖处的丝袜磨破了一个洞，勉强跟着跑了几步，又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退着躲在一根大理石柱子的后面。
这时，去接客人的杜小几领着客人们走进了大门，罗茨上前热情地与他们—一握手。宾主边谈边往里走，路过那根大理石柱子的时候，罗茨突然对杜小凡交待了一声：“你先领客人到贵宾室歇歇，我马上就去！”杜小凡不明白老总究竟要干什么，便跑到前面招呼客人上了楼。
莫南见客人们都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用手揉了揉磨破的膝盖。不想，突然从旁边闪出一个人来。她一愣，等看对方正是总经理罗茨的时候，不由得一阵慌乱，赶紧向他礼貌地鞠了一躬：“晚上好，罗总！我……”
罗茨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递给莫南，笑盈盈地说：“擦擦吧，你辛苦了，领班小姐！”
莫南犹豫片刻才接住，道了声谢，轻轻擦去额头上渗出的汗，把手帕还回去。
罗茨没有任何拘谨，弯腰看了看她的膝盖，用命令的口吻说：“你需要治疗，还需要休息……”
“罗总，没关系……”
“不，不，这没有你解释的余地，你得服从总经理的命令，明白吗？”
面对罗茨固执的目光，莫南只好一瘸一拐地走了。她觉得自己只不过做了一件该做的事情，却没有料到这件事在德国老板的脑子里引起了强烈的反应。由于张莺莺的失职，第二天就被免去了大厅领班的职务，罗茨总经理当着全体领班的面亲自宣布了这个决定，并当场表扬了莫南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和能力。
张莺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羞惭地离开酒店的。莫南很是为她惋惜，会散以后，她想安慰她几句，对方没等她开口，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急匆匆地走开了。
莫南委屈得直想哭，正要追上去解释，杜小几突然面无表情走到她面前，通知她去罗茨先生的办公室。
罗茨先生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面，用欣赏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注视着莫南。莫南被他盯得一阵阵心慌，暗想：老总，到底有什么事快讲啊！
罗茨终于开口了：“莫小姐，能介绍一下你的简历吗？”
“简历？是……”莫南低下头说，“我的简历很简单，八个字就可以概括了：读书、结婚、被弃、求生……”
罗茨耸了耸肩，又问：“莫小姐，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的真实身份和学历到底是什么？”
莫南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时说不上话来。罗茨不动声色地望着她，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莫南定定神，反正迟早有这一天，不如如实端出来为妙，于是脸色平静地缓缓说：“对不起，罗总，我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您怎么处理我都没有意见。”
罗茨微微点点头，问：“那么，我重复一下我的第一个问题：你叫莫北还是莫南？”
“莫南。”
“那为什么要改名字呢？”
“不为什么……也许，只为一个永久的纪念……”莫南有些不能自圆其说，罗茨却宽容地笑了笑：“你是北方大学的文学硕士。为什么别人在应聘的时候总喜欢抬高自己的学历，你却往低降？这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我以为，高学历只能代表我的过去，并不能代表我的现在和将来。”
罗茨蓦地站起，向莫南伸出手，大声赞扬：“太好了！我正需要一名这样的行政助理，看来你是最合适的。”
莫南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怯怯地望着那只手，没有勇气去握：“您是说……我？为什么？”
“是你，因为我需要一个为了酒店的荣誉能够不顾自己的身份跪下擦地板的总管。”
莫南感谢对方的理解，但一谈到这个职位又犹豫了：“可是……杜小凡不是已经是您的总管兼助理了吗！”
“这不属于你的权力范围，我会找到合适的解决方式的。”罗茨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在你走马上任之前，先和杜小姐共同主持一下电脑制版公司的洽谈业务。我需要的是洽谈业务的能力，明白吗？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讲，就是揽活儿……怎么样，有勇气和她竞争吗？”
“让我和杜小凡竞争？”莫南吃一惊。
罗茨再次向她伸出了手。
莫南怔怔地望着那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模自己的心口，脑子里一片混乱：“不不，我恐怕不能……”
可她的那颗心却不答应，一个劲儿地鼓励她：“你能，姐，握住他的手！”
莫南定了定神，终于用最平稳的神态，伸出手握住了罗茨时她的信任。
罗茨的工作作风就是雷厉风行。当莫南接到任命的当天使搬进一间公司为她单独提供的装饰考究宽敞明亮的宿舍，她忽然感到肩上的压力很大。不由地站到一面大镜子前，想从里面寻找到新的自信。镜子里的她身着一套和社小凡同样质地同学颜色的服装，显得分外精神焕发。
一阵热浪从她的心底奔腾涌过，她又听到了有力的心跳声不禁想起了亲爱的妹妹莫北。她默默地叨念出声来：“小妹，你知道姐多么想你吗？姐多么想听到你对我的评价啊！”
那颗心跳得更加有力了。
在安特集团电脑制版公司的经理室里，莫南和杜小几面对面坐在两张办公桌旁。
莫南有些紧张，因为她明显地发现杜小凡的脸色很不好看。她试探地问：“杜……总管，我是个新手，还望您……‘十杜小凡毫无表情地将一大摞材料推到她面前，说：”莫小姐，这些材料很重要，需要马上打出来，我们只有小谢一个秘书，是不是你辛苦一下？“
莫南连忙接过，理了理，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杜小凡不时冷眼瞅瞅她，看着莫南操作电脑的熟练程度，心里也不得不叹服。这时，秘书小谢进来告诉他一位姓李的客户又来了，非得要见她。杜小凡皱皱眉头，不情愿地跟着小谢出去了。
他们走了以后，莫南的心情彻底松弛了，工作效率自然也更高了。她一边打着，一边了解了文件中的内容，渐渐知道了许多近来业务的进展情况。快到下班的时候，小谢推门进来，又将几页纸放在她的面前，说：“杜经理让你赶快打出来，那边谈判还等着用呢。”
莫南立刻爽快地答应了。小谢并没有离开，就守在旁边，时而看看表，时而用不屑的目光斜脱她两眼。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目光渐渐地起了变化，轻蔑消失了，代之是迷惘，尔后是难以掩饰的惊讶。
没用多久，文件就打好了。小谢接过来，过意不去地说：“莫经理，没想到您……您真行！我这就给杜经理送去。”
莫南很奇怪他的神情有些怪怪的，但也不好多问。
这一天社小凡除了忙着谈判，就是和客户应酬，几乎再没有和莫南打照面。而莫南的工作就是打字、打水和收拾屋子。当然，小谢不在的时候她也接电话，作记录，电话很频繁，多数是客户打来的，有相当一部分是表示对制版公司的失望和不满。这使莫南感到隐隐的担忧，也苦于自己是个新手，不能想出什么高招。
遗憾的是杜小凡没有一点让她插手这事的意思。两天过去，她天天干的是收发员兼勤杂工的工作，到第三天，杜小凡不知忙什么事情，干脆连胜也不露了。
莫南没有什么怨言，但心里的不愉快难免挂在脸上，被路过那里的精明的贾曼看出来了。晚上，她约上丑丫登门拜访了。
仿佛长日的阴霆突然看见了耀眼的太阳，莫南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她欢笑着将两个朋友让在沙发上，尽其所有把好吃的东西找出来，然后，一边搂着一个聊起来。
贾曼问：“跟杜小凡坐一个办公室感觉怎么样？”
莫南掩饰地一笑：“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总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贾曼诡秘而不失亲见地用肩膀扛了她一下：“大姐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呢。我看咱们杜总管性格太古怪了，还不到四十岁，就像提前进入了更年期似的，一脸的旧社会……”
这话说到了莫南的伤心处，她沉默不语了。
贾曼轻轻抚着她的背，继续她的话题：“我就奇怪，咱们的老总那么酷，怎么能看上她呢？她不会有什么妖术吧？”
莫南责怪她：“你瞎说什么呀！杜总管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脾性那是天生的。”
贾曼撇撇嘴：“这话算说对了，就像大姐你，天生就不会搞社交。我和好几个大款都聊过，刚人道，就得放下架子，拜拜师，请请客，沟通沟通感情，意思到了，她杜小凡也不能咬住一根筋不松口吧？”
一向话少的丑丫也插了话：“对呀，我看‘多情种’说得有道理，杜总管是老资格了，你再有本事，也得表示表示啊。大姐，就听我们一回吧！”
莫南本来不愿意做这些无聊的事情，可因为闲得心里都发慌了，违心地同意了。不过，她有个条件，必须由她俩陪着。
丑丫高兴得跳起来：“行，行！我这两天嘴特馋，正琢磨着蹭谁的一顿呢！”
贾曼对吃喝玩乐的场所很精通，马上为莫南选了一个既上档次又不喧闹的饭店，并主动点了一桌好菜。
杜小凡是怀揣满腹狐疑来赴约的，见贾曼和丑丫也在座，心里暗暗吃惊。直到服务小姐将一道一道诱人的菜端上来，才刻薄地笑了笑：“莫小姐，你这摆得不是鸿门宴吧？”
莫南的脸红了，她发现贾曼正在用眼神给她打气，便鼓起勇气端起手中的扎啤说：“您说哪里去了，我刚上任，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清楚，今后请您多指教呢。”
杜小几心里得意地一笑。她没有举酒杯，而是夹了一段鳝丝吃进去，似笑非笑地反问：“莫小姐真想得出来。教会了你，我以后做什么？”
这话好像把没有加工的鳝鱼段塞进了喉咙，噎得莫南差点背过气去。
杜小凡看出了她的尴尬，仍然讲下去：“商场如战场，根本没有互教的一说。有句话倒可以告诉你，别嫌难听：拍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骑马。我今天之所以肯赴约，其实是想看看一个女研究生能不能脱离媚俗那一套。看来并不乐观！”
莫南被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很不好看。幸亏贾曼及时打岔，举起酒杯说：“莫大姐，咱们今天最好只叙友情不谈业务，来，喝酒！一切一切尽在不言中！”
莫南依然呆呆坐着，心里琢磨着杜小凡的话。这时，服务员小姐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铁板牛柳进来，只听得“噬”的一声，汁浇在牛柳上，屋子里顿时香气四溢。
莫南仿佛被这一声响惊醒，把脸往旁边一扭，对服务小姐说：“小姐，买单！”
在场的人都懵了：这道菜刚上来，还没动筷子怎么就买单了？
还是杜小凡脑子转得快，连忙道歉说：“莫小姐，是不是我刚才的话太刺激了？其实我讲的都是实话。今天由我来买单吧。”
莫南制止了她，抢先把几张钞票拍在服务员小姐手中：“杜经理多心了，我是真心请你的。刚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这不是买单，是交学费呢！请趁热吃吧！”
一好好，那我就客随主便吧！“也许是被她的真诚所感动，杜小凡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大口大口吃起来。贾曼和丑丫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跟着门头吃喝，倒乐得个酒足饭饱，不亦乐乎。
从餐馆回到宿舍，莫南躺在床上大睁两眼睡不着。她很难理清杜小几究竟教会了她什么，但心里总涌动着一股大干一番的激情。
她不由得想起了心爱的妹妹：如果她在身边多好啊，那样可以无所顾忌地交谈，自己也可以把这一阶段所经历的酸甜苦辣一古脑地给她倒出来，可惜……
她眼睛涩涩的，侧过身子，目光触到了桌子上的电脑，反正也睡不着，干躺着更难受，便翻身起来，打开了电脑。
键盘没有敲几下，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网名叫Sailor（水手）的网友给她发来的E—mail：“我很希望您是一位女性网友。如果您真是女性，无论您年龄多么大，都请允许我称呼您为南北小姐吧！我喜欢这样开阔的名字，很有气魄。由名及人，我猜想您在事业上也一定和名字一样有魄力吧？”
莫南觉得这位阿友很有意思，不由微微一笑，向对方发出了如下的回答：“水手先生，谢谢你对我的鼓励。我的事业才刚刚开始，还需要一步一步去熟悉，去努力。可现在我的第一步就迈得不怎么样呢，所以，我很苦闷，也很焦急……”
显示屏上很快就出现了水手的话：“如果您信任我，就请把心中的苦恼倾诉出来，即使我没有能力帮助您，您也肯定会觉得心情轻松许多，可以吗？”
不知什么原因，平时交友十分谨慎的莫南此时竟然没有丝毫犹豫，很想把在新部门受到的冷遇一吐为快，双手便在键盘上敲起来。刚敲了几行，身后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莫南一惊，回头看时，原来是丑丫。
“好你个五丫，悄没声地就进来了，吓我一大跳！”莫南怪嗔地笑骂道，“深更半夜的不睡觉，溜到这儿干什么来了？”
丑丫满面愁容，走到电脑旁坐下，眼睛凑近显示屏前盯着：“你不是还没有睡嘛！哎，你这是打什么呀？是不是谈恋爱了？”
莫南捣了她一拳：“什么时候也学会瞎说了？看你心情烦乱的样子，倒像是正经受着感情的熬煎呢！说吧，啥事，大姐或许能帮你的忙。”
丑丫默默望着莫南，眼圈渐渐红了，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是来向你辞行的。”莫南心里一惊，问：“你要走？为什么？”
“你别急啊。我是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平太低，尤其是外语，已经有点跟不上时代的要求了，反正已经挣了点钱，就报名上了脱产补习班，明天就开课……”
莫南舒了口气，双手揽住她的肩头，笑着说：“这么好的事情，还一直对大姐保密着呢，而且还愁眉苦脸的，把我吓了一跳。好，大姐举双手支持你的选择！”
丑丫高兴得直蹦高：“真的？！有你的支持我就踏实了！”她又故作神秘地朝键盘上看了一会，眨眨眼告辞道，“不妨碍大姐的秘密行动了。”走到门口，她站住了，犹豫着还想说什么。
莫南催问：“怎么了？还有什么困难吗？”
丑丫终于把想说的话讲了出来：“我是说……大姐以后得多长个心眼，要多提防周围的人……比如……多情种……”
莫南一愣，接着笑出声来：“好你个丑丫，都说你心眼少，看来也得另当别论了。”
丑丫见她不以为然的样子，急了：“大姐，我说的是真的，你还笑。”
莫南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大姐知道你是一片好心，回去安心睡觉吧，明天还得上课呢，千万别迟到。”
送走丑丫，莫南的心里又添了几分烦乱。她忧心忡忡地坐回到电脑前，看到上面有水手留下的一段话：“南北小姐，你的话只说了一半就中断了，但我已经基本上理解了你此时的心情。也许你的竞争对手的心胸未免大狭窄了一些，但竞争往往是这样的。当然，也许和她是女性有关系。建议你不妨去找找男士，只要你肯虚心向他们学习，他们对女人一般很少有忌妒心，那样，你在他们身上会受益匪浅呢。水手”
“男士？什么样的男士？”莫南喃喃自语道，苦笑了一下。不过，她觉得水手的这个建议倒是蛮有意思的。
和当今社会所有走红的高科技公司成为青年知识分子求职的热门目标一样，制版公司的设计室并不缺优秀的男士。这些年轻的知识分子才高气傲，待人接物时或多或少有点“一揽众山小”的态度。所以，当莫南身穿一件款式新颖的休闲服推开设计室的门时，他们的目光只是因为出现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而变得炯炯有神。
莫南感受到了他们的火辣辣的目光，彬彬有礼地点点头，问：“你们干嘛这样看我？”一个看上去很帅的小伙子回答说：“我们向来是这样看一个新来的人的。我们早就注意到你抱着报纸和文件什么的在走廊里出出进进，是新来的秘书吧？”
莫南没有正面回答他，笑笑说：“谢谢你们的关注。我姓莫。不妨碍你们的工作吧？”
话音刚落，满屋的小伙子竟然异口同声地叫起来：“欢迎欢迎！”
也许是这种表达方式太不含蓄了，连他们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一个帅小伙子首先解脱自己：“哎哎，你们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处于冬眠状态，怎么刹那间就容光焕发了？”
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子反唇相讥道：“谭先生，你呢？满面红光的，吃兴奋剂了！”
小谭夸张地摸摸自己的脸，说：“这叫精神焕发！”说完，向莫南做了个很绅士的动作，“敬请光临指导，莫小姐！”
大伙鼓起掌来。莫南被他们的热情所感染，真诚地鞠了一躬，略带调皮地说：“我是学文的，在学校时计算机操作的机会不多，有的应用程序都搞不清楚，请多多关照。”
小伙子们被逗乐了。小谭带头说：“没问题，只要我们懂得，都会毫无保留地奉献！”莫南大方地坐在电脑前，问：“你是这儿负责的？”
小谭毫不掩饰自豪感：“就算吧。我们这帮哥们几个个都是精兵强将，干活没得说。”
莫南点点头：“看得出来。你们一定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帮助我掌握电脑平面设计的基本操作程序吧？”
小谭想都没想就回答：“当然可以。”
说着，他几乎不加思索地就很顺畅地在电脑上打出了有关程序，讲解说：“这是一种常用的程序。其实十分简单，也就好像是ABC吧。”
他站在莫南的身边，歪着身子，双手很流畅地在键盘上敲着，然后几乎不加思索地点击鼠标，显示屏上不断变幻着各种各样的彩色图案。
莫南惊喜地看着，言不由衷地赞叹出声来：“哦，太棒了！”
小谭一边操作一边说：“软件已经预设了几乎所有图形的工具和功能，加上我们公司强大的硬件配置，一旦熟悉，哪怕你一点美术概念也没有，都能做出很漂亮的设计来……”
“如果用它的人本身又很懂美术呢？”莫南问。
“你的意思是……”
莫南说：“我只是一家之辞而已。电脑软件提供的图案样式总是有限的，也难免有机械的缺陷，如果能够引人人的美术创意，让程序化的设计艺术化、作品化，那不就两全其美，更漂亮、更棒了吗？”
小谭被她的见解一下子吸引住，用惊喜的目光望着她。一个小个子青年不失时机地插了话：“莫小姐，你真还挺懂行的！我们也正准备向公司建议引进一、二名美术人才呢。如果杜经理能批准，那咱们公司真可谓如虎添翼，谁也无法在竞争中超过咱们！”
莫南试探地问：“我可以试试吗？”
“你？！”几个青年人半信半疑地望着她。
莫南激动地说：“我虽然不是美院毕业的，但我懂绘画，自我感觉不比专业人员差……不信？那你们就考考我吧？你们出程序，我来搞形像，两者结合重新搞一个设计方案，看看能不能锦上添花。”
小谭马上就赞成了：“这主意不坏，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莫小姐，就这么定了！”
说干就干，这帮年轻人干活向来是雷厉风行的。莫南干得很精心，用她自己话说，使出了十二分的努力。电脑上的图纸改了又改，直到她自己感到基本可以了，才一式十份地把新图纸输了出来，递到小谭他们的面前。
小伙子们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图纸上面了，偌大的设计室里竟然变得鸦雀无声。图纸一张一张传到他们的手里，久久地停留他们的眼前，百看不厌。这样新式的创作方式刚一尝试便得到了收效。只见小谭缓缓地抬起头，看了看他的部下，一言不发地拍了拍宽阔的脑门，仰身跌坐在椅子上。莫南的心情有些紧张了，试探地问：“有什么意见，只管提出来好了。”
小谭把脸扭向她，那目光很怪异，盯得莫南浑身不自在。
他突然开口了：“莫小姐，我们大家已经通过眼神交换了意见，一致表决通过，向公司申请将你调到我们设计室里来！”
“真的？！”莫南虽然清楚这种调动是本末倒置，但还是为他们的认可兴奋不已。
“当然！”随着小谭的一句首肯的话出口，几个年轻人拿起那张彩色图纸，冲着莫南齐声唱起来：“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着他们毫不做作摇头摆尾的样子，莫南直想笑，神经自然而然也松弛了许多。欢乐中她想起了那位”水手“的建议，看来这位网上朋友非常理解她的心境呢。
得意忘形的小伙子们忘记了此时已经是深夜，将一首简单的流行歌曲一遍又一遍地唱个不停，直到有人敲门了。
进来的是秘书小谢。他在办公室里值班，刚觉得眼皮有些发困，就被这嚣张的歌声惊醒了。他生性谨慎，当然要上来看个究竟。
小伙子们根本没有把平时只搞些收收发发抄抄写写的小谢放在眼里，依旧肆无忌惮地唱着，而且齐刷刷地将脸扭向他，声音越来越大，动作也近乎手舞足蹈了。
小谢明白凭自己的两下子是无法制止他们的，正准备转身离去，无意中看见了混在其中的莫南，惊问：“莫经理？你怎么也在这儿？”
歌声戛然而止，小伙子们的目光一下子又甩到了莫南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