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爸爸妈妈通了电话以后,莫南的心情舒畅多了,工作起来情绪也出奇地好。这一切都被杜小凡看在眼里,欣赏之余,还颇有一些慧眼识英雄的“伯乐”的感觉。
为了提高员工的服务水平,酒店在杜小凡的提议下利用晚上的时间搞了一期外语强化培训班。这对于高中时认真学过这门功课的新员工本来不应该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无奈贾曼外语基础很差,再加上晚上她又舍不得放弃赚钱的机会,听课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直到考试的前一天,才乱了方寸。
幸亏她是个聪明人,脑瓜子一转,求到莫南头上:“大姐,我能不能继续在酒店呆下去就全看明天的考试了。当然……也全看你能不能伸出友谊之手了。”
其实,这几天莫南也一直替她操着心,只是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率地提出这样的帮忙方式。帮吧?这不是弄虚作假吗?不帮吧?贾曼很可能真的被炒了鱿鱼。
贾曼看出了她的犹豫,上前抓住她的胳臂晃着,像个小妹妹一样撒着娇:“大姐,看在我和鬼子六是同甘苦共患难的老同学的份上,就帮一回还不行吗?”
想到妹妹,莫南立刻心软了。她叹了口气,尽量把话说得十分轻松:“别将我的军,我会无私奉献的!”
贾曼高兴得一蹦老高,还在莫南的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这种考试对于莫南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所以,卷子发下来没用半小时的时间就全部答完了。她正在琢磨如何帮助两个同屋的小妹妹,眼疾手快的贾曼已经悄悄把试卷抢了过去,照猫画虎地抄起来。
当考官宣布时间到的时候,贾曼正好将试卷还给了莫南。莫南突然感到两份试卷答案如此一致难免会引起怀疑,便手忙脚乱地随便将两道题的答案故意改错,然后才交上去。
这晚上,贾曼如释重负,又去了咖啡厅。莫南却仿佛做了贼,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连书都看不下去了。
她们的所作所为的确没有逃过杜小凡的眼睛。作为主考官兼阅卷人,她将两份试卷一对比就看出了其中的蹊跷,而且带有感情色彩地认定始作涌者肯定是那个平时工作吊儿郎当的贾曼。因此,在全体员工大会上她奖励了莫南,表扬她工作成绩突出而且考试成绩优秀,提升她为楼层负责人,工资上调百分之二十五。
贾曼忐忑不安地注意着杜小几下面还要说什么,因为心里清楚自己的那个85分是怎么得来的,她根本不奢望能够像莫南那样飞黄腾达,只希望不被识破就烧香磕头了。
她看见杜小凡的目光如同犀利的刀子一样刺向了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心想:完了,这个精明绝顶的女人肯定发现了什么,但愿……
杜小凡目光如炬地望着她开口了:“这里,我也要宣布一个处分决定:有一位员工公然破坏考核规则,抄袭别人的试卷。为了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这里不点她的名了。不过,得扣发她十天的奖金。”
贾曼垂下了头:真晦气,这家伙的眼睛也太毒了!甚至有些怀疑事情的暴露多半是莫南告的密。哼,为了提升,莫南哪儿会讲什么高尚,不害死她就不错了!不过,她还是为自己庆幸,杜小凡并没有因此而炒了她的鱿鱼。
对这件事最感不安的是莫南。她后悔自己不该用这种方法帮助朋友,一心想做好事,不曾想却适得其反,害了贾曼。散会后,她主动地去向贾曼道歉,贾曼表现得十分冷漠,只是淡淡地回答她:“这有什么?人嘛,吃一堑长一智,再说,杜小凡对我也够手下留情的。”莫南解释说:“以后我们可不能走这样的捷径了。等你有时间,我给你补补英语。”
贾曼撇嘴一笑:“今后我可不敢劳您的大驾了。”
说完,径自回宿舍了。
莫南呆呆地望了她好一阵子。好在她是个工作起来不要命的人,很快就把这事带给她的烦恼抛在脑后。她想,这几天尽量少和贾曼打交道,等她冷静下来会理解她的好意的。
没想到第二天她俩就在一种十分尴尬的环境中相遇。
早晨,她看见2010房间的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便没有去清扫。直到中午,客人们纷纷下楼吃午饭去了,那房间还没有动静。
阿林过来招呼她:“该吃饭了吧?”
莫南看看表,说:“2010房间还没有打扫呢。你先去,我守着,回来再换我。”
“小姐好负责啊!”阿林诡秘地一笑,“除了你我,这楼里不剩几个人了。那好,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吃饭任务。”
阿林走后,楼道里果然静得没有一点声响。静寂中,2010房间的门悄悄开了。莫南准备迎上去礼貌性地征求一下是否可以清扫房间,但当她看见走出来的不是房客老外而是一个女子,并且那女子竟然是贾曼时不由愣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贾曼低着头,大概是害怕被人认出来,一只手还掩着脸,衣服也显然是刚刚仓促穿上的,很没有样子。她仿佛用余光看到有人在注意着自己,扭扭捏捏地蹭过去,在路过莫南身边的时候,将脚步突然加快。“莫南心里一阵刺痛,什么也没有考虑,伸手一把抓住了贾曼的衣服,低声问:”贾曼,你跑到这里干什么来了?“
贾曼听出是莫南的声音,反倒放心了许多,她放下手,歉意地一笑:“大姐,是你的班啊?实在对不起,刚才把我吓死了!”
“别给我打马虎眼!你到底干什么了?”莫南板着面孔追问。
“这……”贾曼的笑容不见了,结结巴巴回答不上来。
这时,从2010房间里走出了蓝眼睛的杰克,他也是一副刚起床的样子,一边朝着莫南走来,一边打着哈欠。
“大姐,求求你,别声张!”贾曼趁着这个机会说了一声,溜走了。
此时,莫南已经把愤怒都转移到杰克身上了,可是碍着贾曼的面子,对这位国外宾客也没有什么办法。她只好蔑视地看了他一眼,进了2010房间,动手打扫室内卫生。
尾随进来的杰克突然抱住了她,狂乱地胡言乱语着:“哦,迷人!小姐太迷人了!”
莫南没想到这个在公众场合彬彬有礼的家伙此时竟然会如此无理,顿时愤怒了,挣扎着警告他:“松开你的狗爪子!”
杰克没有听懂这话的意思,不肯就此罢休,腾开一只手掏出两百美元举在莫南眼前,改用蹩足的汉语讲:“两百,怎么样?我要你!”
莫南怒不可遏,拼足全力挣脱身子,转过身,抡圆胳膊扇了他一记耳光:“混蛋!臭流氓!”
她发现杰克捂着脸莫名其妙地重复她的话,觉得还不解恨,又咬牙切齿地用英语骂了一遍:“我说你是地道的混蛋!”然后摔门而去。
杰克这下才完全明白了,望望莫南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钞票,不可思议地连连摇头。
阿林吃完饭回来后,该莫南下班了。她让他去打扫了2010房间。
阿林感到奇怪,打趣地问:“小姐今天不舒服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偷懒呢!”
莫南懒懒答道:“随你怎么猜。我是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她没有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只想赶快找到贾曼和她认真谈一谈。她匆匆赶回宿舍,贾曼果然正惴惴不安地等着她。她刚一进门,贾曼就打开一听饮料递过来,说:“大姐还在生我的气吧?求求你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打我骂我都行,千万不要把这事告诉杜总管。”
莫南本来一肚子火,一见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心软了:“你做了什么,自己应该清楚的。你还不到二十岁,路还长着呢,怎么能这么糊涂?你这样做,能有什么结果呢?”
贾曼门头听了一会她的批评,觉得她的火气下去了,便提出要请她吃饭。莫南正好肚子饿了,也没有拒绝。不过,莫南还是主动付了饭钱。“杰克对莫南的纠缠并没有停止。而莫南尽管很不愿意踏进2010的房门,仍然不得不每天去清扫一次。
这天,杰克不在房间里。她清洗完卫生间,又去收拾卧具。换床单的时候,发现褥子下面放着厚厚一叠美元,她迟疑了一下,将钱拿起来,整整齐齐地放在床头柜上。
其实,这是杰克使的一个小伎俩。他曾经轻易地以五十美元诱使贾曼和他上了床,而二百美元却换来了另一位更迷人的小姐的一记耳光,他当然不甘心。他想可能是钱少了一点,就加大了赌注,从外面溜进卫生间里,窥视着使自己颜面扫地的这个更迷人的中国小姐面对一大笔美金时,会采取怎样的行动。
结果令他大失所望。莫南打扫房间的过程中再没有正眼看一下那些美元,直到工作完毕要带门而去时,杰克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杰克已经无法掩盖自己的尴尬,拿起那叠钞票,问:“难道小姐还嫌少吗?我可以再加一倍。不,两倍……三倍!”
莫南恍然,一种被侮辱的感觉陡然腾起,她目光逼人地直视着那双蓝眼睛,用标准流利的英语警告对方:“杰克先生,请你记住,中国姑娘的尊严和人格是无价的。”
杰克顽固地坚持着,也用英语问她:“如果我今天非要你跟我上床呢?”
“那我会让你从哪儿来再滚回哪儿去!”莫南愤怒到了极点。
杰克十分狼狈,他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这个看似纤弱却异常顽强地保护自身尊严的姑娘。
一个人突然在莫南的身后鼓起了掌,莫南吃惊地转过身,又吃惊地叫了起来:“杜总管?!”
原来,刚刚的一幕恰好被路过这里的杜小凡看到了,她在莫南面前第一次露出如此灿烂的笑容,好像刚才痛骂杰克的不是莫南,而是她自己。她用极其欣赏的目光看着莫南,同样用英语说了声:“MIS莫,请跟我来一下!”
她们一起来到了总管的办公室。杜小凡往椅子上一坐,这个独具个性的白领女强人很快又恢复了她往日的矜持,用探究的目光望着莫南,却用平静的语调突然问道:“有本科证吗?”
莫南被突如其来的问话问得有些发懵,迟疑了一下,老实招认:“有。”
“英语几级?”杜小凡又问,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六级。”莫南说。
杜小几沉吟了一下,没有说话。
莫南以为对方不相信,反而着急了:“杜总管,我可以取证件来给您看!”
杜小凡不屑一顾地摆摆手:“不用了,那只能说明你的过去。”她拿起了电话,迅速地拨动号码,很快就接通了。对方刚问一声,她便用流利的英语说道:“……我是杜小几。罗茨先生,您不是对谁能胜任高级客房部主任的人选不放心吗?我现在可以高兴地告诉您,我已经为您物色到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OK!”她高兴地放下电话,一句废话不说,便郑重地通知莫南道:“莫北小姐,从现在起,你被提拔为高级客房部领班,月薪翻倍!”
莫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杜小凡从柜子里拿出一套银灰色的套装西服裙递到她的面前后,才像大梦初醒般含着朦胧的笑意,向对方表示深深的谢意。不过,当她接过衣服走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了自己房间里的那两个姐妹,便斗胆地提议让她们也到高级客房部来当清洁工。
杜小凡想了想,最后决定让丑丫和高玲玲去。
这样的美差让丑丫喜出望外,贾曼看在眼里,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挺不得劲的。
晚上,丑丫上夜班,贾曼也不知疯到哪里去了。在静静的宿舍里,莫南默默地对着镜子望着里面的自己。她恍然觉得镜子里出现的竟是莫北,不禁涌起无限的哀思。
她望着亲爱的妹妹默默叨念着:“妹妹,姐姐一个月连升三级,你高兴吗?”
镜子里的“莫北”幽幽地回望着她,带着难以言表的笑容。
莫南的耳边仿佛响起了非常熟悉的妹妹的爽朗的笑声,她的眼睛不觉发潮了。她用力眨眨眼,周围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人,镜子里也不见了妹妹。
她深长地叹出一口气:小妹,这世上你最了解姐姐,我们才是心心相印的啊!
莫南上任不久,就接待了一对最重要的宾客,那就是专程从德国赶来考察酒店经营情况的董事长夫妇——罗茨的父母亲。
杜小凡对这件事的重要性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根据德国人务实节俭的特点,免去了兴师动众的礼仪,甚至连莫南也不在接待人员范围之内。她还主动提出陪同罗茨到机场迎接董事长。她端庄文雅的举止、彬彬有礼的仪态,很得老夫妇的好感。老罗茨一路上夸奖儿子已经懂得了经营,很会用人。杜小几听了心里十分舒坦。
酒店整齐幽静的环境使得老夫妇连连点头称赞。尤其是摆在房间门口的两盆盛开的郁金香,引得老夫妇围着它赞不绝口。老罗茨问儿子:“太棒了,舒适又很有情趣,使我和你妈妈在万里之外又闻到了家乡的气息。这一定又是杜小姐的杰作吧?”
罗茨扭头问杜小凡:“是吗?”
杜小凡迟疑了一下,解释说:“我可不敢贪功,具体布置是莫北搞的。”
“莫北?”老罗茨对这个名字颇感兴趣,“一定也是个十分优秀的女孩子。我可以见见这位小姐吗?”
“当然可以。”
不一会,莫南就从值班室里款款地走出来了。她来到老夫妇面前,有礼貌地点了点头,用流利的英语问候:“欢迎二位老人家光临。但愿这里的一切能让您们有回家的感觉。”
老罗茨眼睛一亮,目光在莫南身上停留了足足有几秒钟,然后情不自禁地夸奖起儿子来了:“用中国人的话说,我的儿子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伯乐’了。这位小姐比我想像得更优秀!”
罗茨的母亲也望着莫南连连点头:“不错,是很优秀!是很优秀!”
罗茨此时的情绪非常好,不禁忘乎所以地用汉语和莫南开起了玩笑:“莫小姐,我的爸爸妈妈还很少这样夸奖一个女孩子呢,他们肯定是看上你了。”
说完哈哈大笑,笑得莫南红了脸。老罗茨不知道他们笑什么,问杜小凡:“杜小姐,我的儿子在笑什么?”
杜小凡没想到罗茨会开那样的玩笑,心情很复杂,便涩涩地一笑:“没什么,他为了活跃气氛,在开玩笑呢!”
老夫妇也没有继续追问。当他们搞清楚莫南是这一楼层的领班后,告诉儿子一切从简,应该各司其责,只有她一人陪他们就可以了。罗茨知道父母的性格,欣然从命。本来想多表现一阵的杜小凡也只好径自回了办公室。
她突然觉得这一天很累,便坐下来眯上了眼睛。谁知,马上就有人敲门了,而且,来人就是招她烦的那个吴家驹!
杜小凡不得不强打起精神,不无讥讽地问:“是您啊,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吴家驹并不在乎她的态度,歉恭地回答:一我再次登门拜访,就是想看看上次没有认真看的第二份名单。“
杜小几显得很不耐烦:“您到底要干什么?能不能直说?”
吴家驹笑容可掬地说:“是这样……她是北方大学的硕士研究生,今年快25岁了……”
杜小凡不以为然地失声笑起来:“呵,我们这里是重视员工的文化程度,可北方大学的研究生,到现在还没有攀上一个呢?”
“她叫莫南。”
“莫南?”杜小凡微微一愣。
吴家驹补充道:“对,莫须有的莫,南方的南。”
“没有。我们这里没有南方的南,只有北方的北。”杜小凡淡然一笑,摇了摇头。
吴家驹有些不快,嘲讽地望着对方:“我以为您这个人不会开玩笑呢,原来……”
“原来你这个人看人看得挺准!”杜小凡对吴家驹的印像越来越坏,她一刻也不愿意在他的面前久留,便借口要去开会,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件袋往外走,使尴尬的吴家驹不得不离开了她的办公室。
罗茨的父母亲在中国住了四天便回国了。送走了二位老人,罗茨立刻召集酒店的部门经理以上的员工开了个会。会上,他向大家讲了董事长对酒店工作的赞扬,并特别表扬了杜小凡。正当杜小几暗暗得意的时候,罗茨突然话锋一转,对莫南的接待风格进行了超乎寻常的热情感谢。在杜小凡看来,总经理已经把可以想出来的热情的话都用上了,相比之下,刚才对自己的表扬就显得逊色不少。这使她感到隐隐不安。
散会以后,杜小凡懒得和任何人打招呼,独自走出了酒店,准备开车回家。外面下起了雨。雨虽说不大,但街面上还是很快就湿了,更可恶的是总不见停,使得那些没有思想准备的行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张张惶惶地四处逃窜着。
汽车就停在!“场的对面,只是她觉得以自己的身份不能狼狈地冒雨冲过去。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忽听到身边有人在喘息,回头一看,是贾曼。这漂亮的姑娘将一把花伞撑起来,罩在她的头顶上:”杜总管,您去哪?我正好下班,送您一趟吧!“
杜小凡想起一句中国百姓的口头禅,叫:“瞌睡送来个枕头,下雨送来把伞!”今天真是好运气。便不客气地接过贾曼手里的伞,说:“不远,就去停车场,我把家门钥匙落车里了。”
贾曼殷勤地跟了过去,伸手扶住对方的腰身,关切地说道:“雨不小呢,腿脚要是不利索容易滑倒,还是我扶你走吧!”
杜小几觉得这话刺耳,反问道:“腿脚不利索?我有那么老吗?”
贾曼觉出对方不爱听,又不知道该怎么纠正才好,只能“嘿嘿”地傻笑。
看着贾曼那副不自然的样子,杜小凡倒有些过意不去了,便问:“你和莫小姐是一个宿舍的吧?”
“是。杜总管的记性真好。我叫贾曼,是和她一个宿舍。不过,无论从哪方面讲,我都差人家一大截呢!”
杜小凡隐约感到她话中有话,没有搭腔,不动声色地听她继续说下去。
“就说外语水平吧,我是个普通的中学生,人家是北方大学的研究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相差十万八千里了!”
“她真是研究生?”杜小凡一惊。
“可不。”贾曼忽然做出说漏嘴的样子,惊慌地辩解着,“杜总管,您瞧我,本来答应她不讲出去的……就算我刚才是说梦话。她出来找工作可是保密再保密的,就连她爸爸妈妈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工作。”
杜小凡问:“为什么?”
贾曼揣摩着眼前这位总管心思,故作神秘地说:“她可不是一般的人,有志气着呢,既然能来当清洁工,那肯定要干一番大事业。这不才一个月就连升三级了吗?有个故事叫卧薪尝胆,我看她就是那样的人物!”
杜小几心想,年龄不大,鬼心眼还不少呢,跟我来这一套。她抬头看看天,轻蔑地一笑说:“雨已经停了,谢谢你。”
她把雨伞还给贾曼,径自朝汽车走去。贾曼望着她的背影久久地发着呆。
贾曼摸不清楚自己的一番话究竟能够在杜小凡那里起多大作用,一整天心里都七上八下的,尤其是见了莫南,更感到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于是,拉着丑丫去了夜总会。
丑丫本来有些不愿意,但看见莫南正认真读书,自己呆着也碍事,便同意了。在这种时候,贾曼的出手往往很大方,一切开销大包大揽不过,有一个条件:她进包厢,丑丫在外面,顺便给她瞅着有没有认识的人。
丑丫虽说心眼实,也清楚贾曼没干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好在这家酒店还算管得严,不会发生什么过于出格的事。贾曼多次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过:本小姐可以陪吃陪喝陪跳舞,但决不会陪这里的客人睡觉了。
听着里面贾曼和一个男子的调笑声,丑丫觉着心烦,自然而然地把注意力集中到大厅的演出台上。随着音乐的响起,她发现今天的歌手换了人,是一个瘦瘦高高抱着吉他的小伙子。等到那歌手唱了两句,丑丫心里猛地一动:这歌声怎么这么熟悉?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朝着演出台走去,边走边揉着眼睛,渐渐近了,那歌手的模样也看清了:这不就是虎子吗?
丑丫又惊又喜,愣了片刻,回身就向包厢奔去,什么都忘了,一下子拉开包厢的门,忘情地欢呼着:“快看,虎子!虎子……”
贾曼慌忙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的怀里挣脱出来,语无伦次地问:“你怎么……你说什么?”
那男子气了,朝着丑丫喝问:“真他妈扫兴,你是哪个庙的尼姑?”
丑丫一来胆小,二来也没有心思与他计较,只顾催促贾曼往外走:“是虎子在唱!记得吗?鬼子六的那个虎子!”
“真的?!”贾曼眼睛蓦地瞪大了,正要起身跑出包厢,被那男子叫住了。
那男子一脸傲慢,掏出一叠钞票懒懒地说:“小姐,咱们可是讲好的,我尊重你,咱们不玩那些又俗又荤的。可你总得讲信用,陪我吃完这顿饭吧?这八百元钱……”贾曼望着那些钞票,犹豫了。她扭回头,为难地对丑丫说:“反正虎子肯定天天都会来这里,要不,咱们明天晚上再去见他吧?怎么样?”
丑丫气得二话没说,转身就出去了。不过,她没有自己去找虎子,而是给莫南打了个电话,把遇到虎子的事情告诉她。莫南当然喜出望外,扔下手中的书就赶了过来。恰好贾曼也把那位大款打发走了。她们风风火火到后台找到虎子。一阵大惊大喜后,四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了。眼睛里都溢出了热泪。无言中,他们谁都明白,此时此刻谁的心里都想到了曾经朝夕相处的莫北。
虎子毕竟是男人,最先开口了:“大姐,我是在火车上听到你为我点的那首歌才决定回来的。现在,我在艺术学院上课,周末搞一点勤工俭学。保留节目当然还是《生命如歌》。而且,我回国都自己唱,他们虽然有比我条件好的,但这首歌绝对唱不过我。”
莫南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你们的乐队叫什么名字?”
虎子腼腆地笑笑:“还没名。”
莫南说:“水平挺高的。还叫《青春美少年》吧。”
虎子伤感地垂下头:“没有了莫北,也找不到雪豹,徒有虚名大家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莫南默默看了他一会,突然激动起来:”虎子,谁说莫北不在了?你们难道都这样认为吗?“
三人立刻明白了莫南的意思,不约而同地喊出声:“大姐!”
贾曼提议说:“大姐,咱们酒店咖啡厅什么都好,就是缺一个上档次的乐队。你在老总那里的面子大,说说,让虎子他们来吧。”
莫南点点头:“我也这么想,明天我先去跟杜总管说。”
贾曼犹豫了:“找她?她会答应吗?我看还是直接找老总吧。”
莫南摇摇头,自信地回答:“我们得按程序办事。再说,杜总管一定会支持我们的。”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当莫南向杜小凡建议后,马上得到了认可。杜小凡还把它作为一项建议迅速地报到罗茨那里。罗茨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又懂音乐,对聘请乐队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当下签字同意,还表扬了杜小凡积极为酒店招客源的精神。
为了检查一下乐队的水平,虎子他们来的那个晚上罗茨先生在杜小凡的陪同下亲自观看了表演。一两首歌曲过去,他就被感染了,连声夸奖身边的杜小凡还是个音乐上的“伯乐”,找来一个既有水平又充满青春活力的演出队。
这时,虎子抱着吉他走到前排的麦克风前,神情庄重地说:“谢谢大家对我们‘青春美少年’的支持。我现在为大家演唱一首我们的王牌保留节目《生命如歌》,相信大家都会喜欢这首歌的!”
在其他乐器的伴奏下,吉他声响起,接着,虎子那略带沙哑但很有磁性的嗓音伴着音乐飘人宾客们的耳朵里——“生命是首无畏的歌,是高是低我都和……”
人们立刻被他的歌声深深吸引了,原来依稀的谈话声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段唱完,人们仿佛还没有从陶醉中醒来,痴痴地等待着。这时,一个窈窕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虎子的身旁,不知内情的宾客们以为是礼仪小姐去献花,谁知她竟然接过话筒与虎子一起唱起来——“哦,生命是心在歌唱,生命是爱在呼唤,声声呼唤你,也声声呼唤我……”
罗茨先生也被这美妙的歌声所打动了,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接着惊喜地抓住杜小凡的手:“杜,你看清楚了吗?太妙了,那是我们酒店的莫北小姐啊!”
杜小几本来不情愿参加这种娱乐活动,只是礼节性地陪同老总来的,几首歌下来,已经昏昏欲睡了。但“莫北”二字惊醒了她。她朝着台上望去,自己也震惊了:可不,上面正在十分投入地唱歌的那个亭亭玉立的小姐不就是本店高级客房部的领班莫小姐吗?
“没错,是她!”她叫出声来,扭头看见罗茨一副痴迷的样子盯着台上,心头又涌起一阵难言的苦涩。
歌声停了,观众中爆发出长时间的掌声。罗茨一边鼓掌,一边对杜小几说:“杜,我再一次认识了你的用人水平,她真是无可挑剔的人才啊!”
杜小几只好喏喏应着。好不容易等到掌声停下来,乐队又奏起了节奏强烈的迪斯科。在场的青年男女们兴奋了,纷纷跑进舞池蹦起来,整个大厅顿时沸腾了。“贾曼当然是这里的佼佼者,眼花燎乱的舞姿吸引了许多人惊羡的目光。身材不怎么样的丑丫也不甘落后,气喘吁吁地蹦个不停,还不由分说地将莫南也拉了进去。
置身在欢乐的海洋里,罗茨忍不住了,他颇绅士地向杜小凡作了个邀请的动作:“杜,我们也进去年轻一下吧!”。
杜小凡仿佛被针刺了一下,身子往后一缩,连连摇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会,我实在不会跳。”
罗茨遗憾地耸耸肩膀,自己朝舞池里走去。他似乎已经选定了目标,直接走到“蹦迪”的莫南身边,伸出手来。莫南有些惊慌,但还是大方地接受了他的邀请,在贾曼等人的羡慕又不乏嫉妒的目光下,与安特大酒店的老总翩翩起舞了。
此时最受刺激的是杜小凡。她在闪烁的灯光下悄悄离开了歌舞厅。
莫南她们一直玩到12点多才回到宿舍。
她好久没有这样尽兴了,兴奋之余感到有点累,一进屋就仰面倒在床上。贾曼却余兴未尽,在一旁叨叨着:“大姐,你的舞姿真棒,我真以为又看见鬼子六呢!”
莫南笑着说:“别说你了,今天晚上太高兴了,连我自己都分不出南北了!”
贾曼酸酸地叹息:“可不嘛,老总单独请你跳舞,谁有这面子?”
莫南不以为然:“别拿大姐开心了。我看你才是舞会上的皇后呢。”
贾曼凑到近处仔细端详着莫南的脸,由衷地发出叹息:“大姐,我不会昧着良心说瞎话,你要是化化妆,走到哪里都是皇后级待遇。”
莫南半开玩笑地说:“捧得我头都晕了。赶快睡吧,明天我还有接待澳大利亚商贸团的任务呢。”
贾曼又来了情绪,拉住莫南胳膊:“这正好是个机会。明天一早我给你化妆,展示一下我们的国威,保证迷得那些老外们不住气折跟头!”
丑丫立即响应,鼓掌欢呼,屋子里顿时又热闹起来。无奈,莫南只好强行关了灯。
贾曼对这事倒是很上心,天没亮就把莫南叫了起来。莫南也没有推辞,任凭她施展才华,还鼓励她说:“从今天起,你就教我化妆。我保证缴学费!”
贾曼被这话说得有点飘飘然了,因为在她心目中莫南是那样高不可攀,自己毕竟能当一回她的老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