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青春的童话

当东方刚刚透出晨曦,莫南就已经漫步在湖边。她穿淡蓝色风衣,围那条火红色的羊绒围巾,在冬日的旷野里显得格外清雅、庄重、明亮……

那个石凳静静地等候她的来临,莫南并没有急着坐下,而是面朝冰冻的湖面,心中默默地问:“杨光,你说,我还应当怎么努力呢!”

没有回答,只有心在“怦怦”地跳动。她看了看空旷静寥的四周,捂住胸口,坐了下来,让自己渐渐地平静下来。

她没有料到,这么早会有两个男青年出现在山丘后,他们边走边聊。其中一个高高个子、长得很帅气的是吴家驹。

吴家驹是来写生的。为画好这幅油画,他已经走了好几个大专院校了,但结果都不理想。开始陪他的青年以为他不过来画些风景画,可这位年轻的画家偏偏是来找自然中的女模特。他背着画夹不时地上下左右地观察着。和他一起的矮个子伙伴抱怨说:“家驹,别看了,到我们北方大学来找模特,恐怕十有八、九得让你失望,何况学校已经放寒假了,留下的除了毕业班,年龄小的女孩子屈指可数,我上哪儿给你去找啊!”

吴家驹央求道:“我都找了好几天了,再帮帮忙好不好!”

伙伴出了个主意:“你把你们美院的模特包装成大学生,拉来安置在我们学校的湖边有多省事!”

“我这次不一定要多好看的女孩,要的是大学生中特有气质的那种,当然啦,要是两全齐美就更好了!”吴家驹用手扒开树丛,眼睛突然一亮,惊叫起来,“天哪,天赐我也!”他用手挡住伙伴前行的身子,两眼直勾勾地俯瞰山丘下,那墓碑旁正静静地坐着的莫南。

那优雅的身姿、庄重的神色、端丽的面容、孤高的气质,还有那一身不俗的衣着,微微飘动的红围巾,无疑成了校园湖畔的又一道靓丽的风景。

吴家驹二话不说,摊开画夹,悄然地速描起来。

这一切莫南浑然不知,她习惯地从挎包里掏出一本书,依然面朝湖面默默地坐在石凳上看了起来,不时地往手上哈哈白气。忧郁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前方……

吴家驹的手姻熟地在画纸上画着,那明快的线条很快勾勒出人物的轮廓。他兴奋地架起油画架,画布上渐渐勾勒出独具一格的造型。

伙伴悄然而至:“家驹,画得怎么样了?”

吴家驹头也不抬:“嘘,别惊动了她!”

伙伴:“我替你打听清楚了,她是中文系毕业班的,已经被保送就读硕士研究生,叫……”

吴家驹眯起双眼仔细端详莫南的脸,一脸的疑问:“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她?尤其那双眼睛,格外宁静,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忧郁的美!”

伙伴调侃道:“得了,好看的姑娘你都说在哪儿见过!好了,我不陪你了!”说完,悄然离开。

冬日的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暖洋洋地照在了莫南的身上。她看书看累了,惬意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不远的吴家驹手拿画笔担心地等待着。

莫南刚要再坐下来,听到有人喊她:“莫南!”她朝小路望去,认出了来人,很是吃惊:“老四?老五?怎么是你们?”

老四和老五一脸的沮丧。

“别提了,被炒鱿鱼了。”老四说。

老五可不这么认为,她觉得是她们炒了老板娘的鱿鱼。

三人说着便坐在石凳上聊了起来。

莫南她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正画在兴头上的吴家驹手足无措,急得团团转。但他也没办法,只好耐心地等待事态的发展。

莫南听说酒店要她们进行跪式服务,很是气愤:“是谁出的这个缺德招?”

老三说:“老板娘呗。要我们都学日本女人,跪式服务。阿敏带头抗议,她就要炒阿敏的鱿鱼,结果我们都走了,李军还动员几个厨房打工的人也离开了那里,还准备和酒店打一场官司!”

“阿敏现在在哪儿?”莫南问。

老四和老五挤眉弄眼一番,神秘地告诉莫南说:“人家有亲爱的请吃饭了。咱们没人请,这样吧,咱们三人碰个伙,我们请客!”说完,拉着莫南就走。

眼见三人走远,吴家驹的心里直叫苦:“完了完了!”他心灰意懒地收拾起画具,也悻悻然离去。

老四、老五特意请莫南到新潮流酒店对面的“天外天饭店”去提一顿,要给老板娘一个下马威。到了那个街口,老四指着马路对面的天外天饭店说:“看见了吗?这两天成了这条街的一大景观了。”

莫南定睛一看,瞠目结舌了。

原来,几个十七、八岁妙龄少女在这样的大冬天里竟然穿着超短裙亭亭玉立地站在“天外天”的大门口,笑迎顾客。那裙摆在寒风中瑟瑟抖动,却丝毫不影响少女们的热情。两架扩音器播放着流行歌曲:“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大门旁立着醒目的牌子,上写:“提高本店活力:全部由青春美少女为您竭诚服务”。顾客出出进进饭店,络绎不绝。

莫南不由得回头看看天外天饭店对面的新潮流大酒店,前两天还热闹非凡,这会儿却冷冷清清的。她想起一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老四也叹了口气:“唉,这真是天外有天哪!他们老板别出新裁,新雇了一批女高中生,和咱们大学生较劲,说是要用青春压过知本,真够绝的。老板娘一见,急了,才想出了个跪式服务的招来。”

老五挽住莫南的胳膊说:“走,莫南,这几天发的工资我还没花,够咱们仨好好撮一顿的!”

莫南不动。

老四推了她一把:“喂,你还没看够哪?”

莫南望着那几个少女,若有所思地说:“我妹妹和她们年龄差不多,我琢磨着,要是叫她来多半也能干出这样的荒唐事来。”

“荒唐?你可想错了。现在的高中生虽然跟咱们就差五、六岁,可观念能隔出一代人!”老四一边说着,一边和老五连拉带拽把莫南拉进了“天外天”,并且专门选择了一个靠窗子的位置坐下,让对面“新潮流”的人能清清楚楚看见她们。

就在她们三个和老板娘较劲的时候,老大阿敏却被李军一番盛情请到一家酒吧里。酒吧不大,里面的装修却很别致。悠扬、轻松的弹奏乐,给幽雅的环境带来更加温馨的氛围。

李军和阿敏面对面坐在情侣座上,茶几上摆着各式的饮料、啤酒和西餐。平日干练、泼辣的阿敏此刻腼腆得连头也不敢抬。一个服务小姐款款地走来:“二位还需要点什么吗?”

“再添两份水果沙拉、两份牛排外加……两盘烤肉……”李军翻着食谱说。

阿敏忙摆手:“李军,太多了,添点沙拉就行了!”

李军对服务小姐挥了挥手:“小姐,照我说的办!”

“李军,你这是何苦呢?再说,我也不是冲着这顿饭来的”这几天干活太累,我还没来得及表现一下呢!“李军笑呵呵地说。

“算了,在酒店我已经领略了你的男子汉风采了!”阿敏说。

“那我就请你再领略一回我这个男子汉的风采吧!”李军突然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拍到阿敏面前:“收下吧!”

“这是干什么?”阿敏有些意外。

“交驾校的学费呀!省得我都用它买了尼古丁!”

阿敏奇怪李军是怎么知道她要学车的?未来的律师只是微微一笑。阿敏却说什么也不肯收他的钱,李军急了:“你怎么到现在还分你我呀?”

阿敏的脸一红,羞涩地笑笑,尔后又担心地问:“李军,你说这场官司肯定能打赢吗?”

李军胸有成竹地:“放心吧,我都想好了,我的毕业论文就从这场官司开始。”

阿敏说:“看来,这段日子我们要风雨同舟了!”

李军摇摇头,忽然发现被炒鱿鱼竟然也是一件好事,使他们很快地就有机会进入实质性的接触。他目光变得炽烈而深情起来,知道已经到了明确表态的时候了:阿敏,不是这段日子,是永远,你我永远风雨同舟,行吗?“

阿敏脸涨得通红,嘴却不饶人:“你说话的口气像在正式求婚!”

“当然!阿敏,两年后,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红地毯上的新娘!”李军眼光火辣辣的。

“为什么是两年后?”

“你不是还要读两年硕士研究生吗?我等你!”

阿敏调皮地眨眨眼:“如果硕士毕业我又想读博士研究生呢?”

李军说:“我等你两个两年,三个两年,四个两年……”

阿敏嗔怪道:“亏了你还是个学法律的,不知道国家《婚姻法》并不限制读研究生的人结婚吗?”

李军乐了:“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什么意思?”阿敏问。

李军诡秘地眨眨眼:“看来,你比我还心急,是不是想早一天踏上我的那块红地毯呀?”

阿敏恍然,举拳重重地捶了对方一下:“你真坏!”

李军高兴地招呼来服务小姐,一连喝下四罐蓝带啤酒。

“你疯啦?喝那么多?”阿敏怕李军饮酒过量,竟也仗义地帮他喝下几杯,结果两人醉得一塌糊涂,勾肩搭背地回来了。好在学校里留下的人不多,才没有造成很大的影响。不过,同宿舍的人也因此笑话了他们好几天。

本来莫南打算第二天回家的,阿敏来到床铺前突然拉住她的手硬要留住她一天,莫南知道,阿敏是想让她分享自己的快乐。也许是酒喝得太多的缘故,第二天阿敏怎么也醒不来。莫南呆不住,只好拿起书去了老地方。

这对吴家驹来说真可谓因祸得福了。

他早早就来到湖边,登上山丘,把画架支在那里等候,想碰碰运气。

清晨,一团团迷雾袭来,他不时地哈着白气向山下的小路眺望。太阳已经很高了,把雾气渐渐地驱散,但他心中的迷雾却越来越浓。石凳上始终不见莫南的身影。吴家驹渐渐失望了。

蓦地,从远远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个红点,那红点越来越近,吴家驹的嘴惊喜地张得老大。

来人正是莫南,她一手拿着一本书,一手拿方便面坐在了石凳上。她啃着方便面,低头看书,很快像忘了周围的世界一样,一动不动。

吴家驹望着莫南,心里美滋滋的,自言自语道:“我们真有缘,就像专门给我来当模特一样!等画完了,我得好好谢谢你!”他手中的油画笔飞快地在画布上涂抹、构图……

太阳透过树缝,把一缕柔和的光映在莫南的脸上,使略显苍白的脸颊有了一些红润,她时而抬头望着远方,在沉思中回味着吴家驹则全神贯注地画着,画布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形神兼备气质不凡的莫南,尤其那眼神,煞是忧郁和怅惘……年轻的画家渐渐地忘乎所以了,竟愉快地吹起了口哨。

一曲轻松的美国民间歌曲《铃儿响丁当》惊醒了莫南,她惊讶地抬起头,循声望去。倏地看见了年轻的画家正隐蔽在一棵大树后,两眼一眨一眨地瞄着自己。

莫南凭着自身画画的经历,很快明白了对方正在干什么。她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立刻收起书,站起来,抗议的眼神朝上瞪去,然后转身就走。

这下得意忘形的吴家驹傻了,他懊悔不迭,赶紧弃笔追下山丘,急喊道:“哎哎,对不起,您听我解释……”

莫南哪里肯听,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吴家驹健步如飞,很快就赶上了莫南,央求道:“小姐,慢走,咱们商量一下……我,我会付给你报酬的……”

一听此话,莫南更气了,她猛地返过身,警告对方:“喂,你再追,我可要报警了!”

就这一刹那,吴家驹愣住了。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大学生,觉得有些面熟,便试探地问:“我们好像认识,你是……”

莫南没有用正眼看他,冷傲而鄙夷地“哼”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把吴家驹呆呆扔在了身后……

学校放假五天了,家里依然很冷清。本来做教师的能和学生一样享受一年两次的假期,可莫时之闲不住,三天两头要去参加各种学术讨论会。欧阳心茹本来也希望能出去好好写生,无奈天太冷,家里又没人管,只好每天当家庭主妇。她一边收拾两个女儿的房间一边唠叨:“这孩子,开学找不着影,放假还找不着影!每天不知疯跑什么,连窗帘也不拉!”她拉开窗帘,又擦桌子,无意间手碰到抽屉上的一串钥匙上,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莫北也给自己的抽屉上了一个暗锁,但粗心的姑娘却忘了拔钥匙。

欧阳心茹犹豫了一下,还是顺手拧开了暗锁,打开抽屉。

抽屉里除了磁带和CD盘,还有一本厚厚的日记本。她心里暗笑,什么时候小女儿也学会写日记了?她可是最反对写日记的人了,说那是无病呻吟。

于是,欧阳心茹好奇地打开日记本,看看这孩子到底呻吟点什么。一看,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原来不过是一些断断续续的流行歌的曲谱和歌词。什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抖抖手呀,抖抖脚……”什么“今儿个我高兴,请吃一串冰糖葫芦……”欧阳心茹一阵苦笑。

忽然,一张照片从日记本里掉了下来。欧阳心茹弯腰拾起来仔细一看,脸上顿时浮出了狐疑惑。照片上是一个戴黑白皮帽的小男孩,正挎着一把吉它琴演奏,那姿势很地道。而男孩看上去也很眼熟。她想起来,就是莫北过生日那天故意把皮帽子拉下的那个男孩。她下意识地把照片翻到背面。看见照片的背面写着几个字:“莫北留念:懂你,也懂我!虎子……”

欧阳心茹两眉渐渐地蹩在了一起,把照片揣进自己的衣兜里。等晚上丈夫一回来就往他的书桌上一扔:“时之,我总算找到小北学习成绩上不去的症结了!”

“怎么回事儿?”莫时之看了一眼,没明白过来。

欧阳心茹一字一板地说:“这还不明白吗?早恋!”

莫时之问:“你是说小北?她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

“我猜,这会儿准和他在一起呢。”

莫时之愕然,抬起脸,疑惑地望着妻子。正在这时,传来了敲门声。欧阳心茹想起了那串钥匙,猜想一定是小北忘了带钥匙了。果不其然,当她打开门的时候,莫北显得有些不安:“妈,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欧阳心茹不说话,看着女儿匆匆跑进自己的卧室。门半掩着,她看见莫北在东翻西找地乱翻腾,就严肃地拿出了那串钥匙说:“别找了!在这儿!”

“怎么会在您这儿?”莫北奇怪,想接过拿钥匙开抽屉。

欧阳心茹从衣兜里掏出了那张照片,皱着眉头说:“我这儿还有你的一样东西。”

莫北一见,急了:“妈妈,你怎么能翻我的抽屉?您……您是在侵犯我的隐私权!”

“你还好意思说出口?隐私?什么隐私?”欧阳心茹也生气了。

莫时之闻声走进来,看见母女俩箭拔驽张的架势,赶紧上前挡住妻子:“心茹,别急,慢慢问……”

莫北两眼并不看他们,犟声犟气地说:“别忘了,我都十六了,都领身份证的人了!”

莫时之又过来拉住莫北:“可你还是未成年人,懂吗?小北,他是谁?”

“我们班同学。”莫北想拿走照片,却被父亲抢走,又认真地看一眼,说:“嗯,看那拿吉它的架势还挺地道的。”

莫北意外地看了父亲一眼,掩饰不住地夸奖起来:“何止姿势地道,弹得也地道着呢!爸,他可真是个天才,我只是想帮他,成全了他上艺术学院的梦想!”

“就这么简单?”欧阳心茹追问。

“当然了。”莫北说。

看见女儿那副坦然的样子,莫时之示意地看了妻子一眼。看见欧阳心茹依然一脸的怒气,他只有耐心地开导孩子:“小北啊,有句话叫‘日中则移,月满则亏’,你知道吗?”

莫北摇头:“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事情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会发生变化,所以,我们必须防患于未然。”

“你们大人总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莫北不以为然。

“我不管简单还是复杂!”欧阳心茹宣布,“从明天起,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复习功课,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外出!”

“又要关我禁闭啊?!逼急了,我就离家出走!”莫北不满地嘟哝。

听到这话音,欧阳心茹盛怒,她大声喊起来:“你敢!”突然痛苦地捂住了胸口。莫时之一把扶住她,担心地问:“心茹,你怎么啦?”

莫北害怕了,赶紧和父亲一起把母亲扶着躺在自己的床上,一个劲儿地道歉:“对不起,妈,妈……我,我投降还不行?”

欧阳心茹无奈地摇了一下头,把身子背过去再也不理她。莫时之抓起妻子的手腕,摸了摸脉,苦笑地向女儿耳语:“别怕,你妈妈是更年期。”

莫北似懂非懂地瞪大眼睛望着父亲,心想:“这回寒假,我又惨了……”

第二天,莫南一回到家,莫北就像盼到救星一样,一古脑地把自己的全部委屈都倒给了姐姐。自然得到了莫南的同情,她甚至想起了自己前一段的那些委屈。如今当父母的对待少男少女都是一种思路,特敏感。自己的父母亲虽然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也同样脱不了俗。不过,再仔细想想,妹妹和自己不一样,还处于少年时代,单纯得像白纸一张,可不能矫枉过正了。所以,她对妹妹一般总采取中庸的态度,这让莫北很是失望。

莫时之欣慰地看到,自己家里这几天人气旺了起来,四口人在一个锅里搅了好几天饭,吃起来也有滋有味的。他看到莫南终于从低沉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脸上还常常挂着笑容,很是高兴,他希望这样的日子永远永远地延续下去。为此,他有些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就那么相信胡克的话,把一本只印到2000年的日历本送给女儿,里面尽是宿命论的观点,这是自找的。有几次,他真想把那个日历本偷走,但又怕女儿起疑心。好在自己是个哲学家,辩证唯物主义者,莫南的变化使他越来越相信通过不懈的努力,奇迹一定会发生的。为了这一天,他和妻子从报纸上、!“播电视上、电脑上到处打听各种特效药,并不惜一切代价从国外购买了一批又一批。不过,胡克每为他们买一次都要郑重其事地告诫他们,别抱太多的幻想,这种心脏病到目前为止世界上还没有哪个国家研制出什么特效药呢,他们打心眼里不愿听这话。但不管他愿不愿意接受,这一年寒假,除了必要的社会活动外,他们夫妇约定好,尽量陪孩子们在家呆着。

父亲的好意,对莫北来说却是一种灾难。每天要在母亲的唠叨和姐姐的督促下做假期作业和姐姐出的额外练习题。做完后,便百无聊赖地想鬼点子。

星期天,老俩口分别被单位通知去开会,乐得莫北一上午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音乐,半睁半闭着眼跟着哼唱《心太软》。

美术馆举办的青年画展很火爆,与绘画永远剪不断、丢不下的莫南决定去看看。莫北羡慕极了,想沾姐姐点光出去放放风,但姐姐没有同意。

虎子不失时宜地来了一个电话,把莫北懒洋洋的心情调动了起来。她发现莫南穿上风衣,挎上坤包,就要出门,便上前央求道:“姐,带我去吧!”

莫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答应:“不行,妈妈临走前千嘱咐万嘱咐我不要心太软,再说,我让你做的作文你到现在还没写!”

“唉,一天到晚就像关在牢笼里面,太难受了!”莫北抓住莫南不放,“姐,我总不能在家里闭门造车吧?出去走走,能捕捉到生活的实感,写起来才真实生动嘛!”

看着妹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莫南想了想,动摇了:与其把莫北一个人扔下在家里无所事事,不如带出去让绘画艺术熏陶一下,自己也有个伴。于是便点头答应了。“这样吧,咱们一起去看,回来后,你就写一篇画展有感什么的,怎么样?”

“太好了!其实,本人对绘画艺术早就有浓厚的兴趣了,尤其是对油画还颇有独到的见地呢!”莫北高兴得蹦了起来。

她们到美术馆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排队买票的人很多。莫南拉莫北一起排在队里慢慢朝前蹭着。莫北突然捂着肚子呻吟起来。

“怎么啦?小妹。”莫南吓一跳。

“姐,我今天有点拉肚子,得赶紧去趟厕所!”

莫南动员她:“你再忍忍,美术馆里就有厕所!”

“不行,我忍不住了!”莫北没等姐姐答应转身就跑。看到小妹急急的样子,莫南很替她担心。没想到,莫北这一去就没了影子。眼看快到小窗口,莫南的目光不安地四下寻找。突然,兜里的BP机响了,她掏出一看BP机上写着:“对不起,姐,我更喜欢音乐,回家后我给你写一篇音乐会有感怎么样?”

莫南哭笑不得,嘴里小声骂了句:“鬼丫头!”只好买了一张票,自己一个人进去参观。

其实莫北和虎子已经约好在音乐厅门口见面。今天的音乐会是由中央乐团演出交响乐《梁山伯与祝英台》,可惜票价贵了些,最低40元,最高80元。两人在大门口溜达来溜达去,一愁莫展。

虎子自己给自己寻开心,说用吉它演奏这部乐曲一定也特好听。

莫北明白他的意思,故意激他:“你是不是特想进去听?”

虎子老老实实地说:“今天不行,等攒足了钱坐到第一排去听。”他动员莫北再去体育馆过过瘾,那儿有“青春美少女演出队”的演出。谁知到了体育馆一看,心里彻底凉了。远远的就能看见大广告牌上画着五个少女在翩翩起舞。广告牌下一群群跟他们俩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女孩毫无秩序地挤在售票口买票,那票价竞然比音乐厅的贵多了,最便宜的60元,最贵的150元。

“几个屁大点儿的女孩可真敢要钱!”莫北忿忿不平,她摸了摸衣兜,无奈地说:“唉,这些日子受我妈管制,银根紧缩,别说看演出了,连每天干什么都要早请示,晚汇报的。都说他们是受文化大革命迫害的一代,现在可好,反过来又迫害起下一代了!”

虎子说:“我也是,身上只有十块钱,还是我婶婶这几天给的早点费,我没舍得吃,攒下的。”

看见售票员挂出一块“票已售完”的小牌,莫北来了几分阿Q精神:“算了,看它呢,就是有钱咱们也不看它!”说完拉着虎子就走。

天空灰蒙蒙的,一阵冷风扑到脸上,莫北冷得打了一哆嗦,她紧了紧衣领,抬头望了望天,哀叹道:“唉,好不容易逃出憋闷的小天地,可又不知道干点啥?要钱没钱,要地方没地方去,中学生,惨……”

虎子看见前方的地铁站,提议道:“要不,咱们下地铁吧!这会儿坐车的人少,又暖和,两块钱来回坐,想呆多长时间没人管,怎么样?”

莫北转眼就乐了:“好主意!”

就在他们用2元钱一趟趟不厌其烦坐地铁列车的时候,莫南正一个厅一个厅地认真看画展,年轻人的绘画艺术的新感觉给她带来了强烈的兴奋,把整个心灵都鼓荡起来,甚至打算回去以后利用假期再好好画几张,陶冶一下性情。

她发现,在参观者中不乏有人偷偷地拍照下自己喜爱的作品,常被工作人员发现前来阻止。一张题名《失恋》的油画前围了不少欣赏的观众,镁光灯不时地闪烁,人群中发出的赞叹和评论不时传进莫南的耳朵里。

“画中的少女气质真不错,品位也不低。”“人物神态、内涵,意味都涵盖了不少的东西……”“光的处理也很到位,是不是有些莫奈的风格?”

莫南好奇地凑了过去,仔细一看,大为疑惑。面前是一张题名《失恋》的油画,画中的姑娘竟那样的酷似自己,连淡蓝色的衣服,红色围巾、打扮装束都几乎和她前些天坐在校园湖边时的一模一样。她立刻想起了那个在山丘上写生的有些唐突的男青年。看见这幅油画的右下角贴着一方块作者的简介,便凑到跟前看个仔细。

“吴家驹?”莫南更加吃惊了。当她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以后,忿然地“哼”了一声,转身就朝展厅接待室走去。

莫南连自己也没有想到,当她见到这次画展的负责人的时候态度会如此的强硬。

对方是个小老头,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义愤填膺的姑娘,口气立刻软软的。连站在他身旁的工作人员都连连惊叹:“像,不但形象,而且神似……”

小老头姓张,一个劲儿的摇头:“你们真的不认识?不认识他怎么会画得那么像?”

这一点连莫南也说不清,她不愿意提起那个不愉快的邂逅。在她的一再坚持下,老张给了作者的地址,让莫南亲自同他商谈解决的办法,如果谈不下来,老张说,他们组委会再来作裁决。

莫南只好答应了。

她在美术学院的一间画室里找到了她要找的人。

这个学校对她来说并不陌生,继母就在这个学校任教,自己高中毕业前曾有一度想报考这个学校,还自己进来参观过几次。但这样的画室她可是第一次来。

这是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画室,到处贴着、挂着、摆着各种油画、素描、写生和石膏像,还有几幅人体画。屋里很乱,但朝阳,显得明亮、宽敞,靠窗旁有一张单人床。

吴家驹刚从这个学校毕业一年,是留校教师。他高高的个子,留着略长的发型,穿着牛仔裤,休闲服,潇潇洒洒的样子。他正在画一幅风景画。一个学生把莫南引了进来。

“吴老师,这位小姐找您。”

吴家驹闻声抬起头:“你是……”他愣住了,呆呆地望着对方。

莫南同样一怔,甚至不知所措。

当吴家驹看清眼前真的是他的画中人时,激动得兴奋起来:“真没想到你,你会来……请,请坐!”

莫南没理对方的茬,咬了咬下唇,直言:“吴先生,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权,我是来兴师问罪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那天迫你,想跟你解释清楚,可你连一点儿机会也不给我!我,我一定给你补偿,你……说个数吧!”吴家驹连连道歉。

“你以为我来就是跟你要钱吗?”莫南鄙夷地瞪了对方一眼,恼火地说。

吴家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吗?为了能完成这个作品参展,我跑遍了各大专院校,不是环境不好,就是人物不理想。可那天,我发现了你,当时,怎么说呢,真有热血沸腾的感觉。我不敢告诉你,我要的是一个自然状态的你,所以很怕你不同意……”

“我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你们北方大学的女生特别清高,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清高?可你的作品题目却是‘失恋’,能解释一下吗?”莫南质问道。

吴家驹老老实实地回答:“恕我直言,那是一种感觉,是我从你的心灵深处中捕捉到的。当时,我看见你捧着那本书看着,却总也不翻页,眼里充满了一种无限的思念,好像看的不是单调的文字,而是爱人的情影,那么柔和,牵念,那种神韵和气质真是妙不可言。可你一旦把目光移开书面投向湖面的时候,你看到的现实中冬日的荒凉,所以整个神情都发生了变化,变得那样悲凉,怅然若失,并且……”

莫南打断他:“别说了!”

“对不起……”

“我佩服你的捕捉能力,其实,我看的不是书,是他的日记……”莫南很信服对方的洞察力,语气带着几分感伤。

“真的吗?”吴家驹问。

莫南点点头:“嗯。他走了,在一次雪崩中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至今已经两年多了!”

“对不起,看来,我这幅画的题目还算合适……”吴家驹歉意的话音中含着几分自负。

“不,很合适。这样的失恋更让人刻骨铭心!”

吴家驹看出眼前这个美丽并且带着忧郁神情的姑娘目光变得温和多了。她的回答让他好一阵惊喜。于是,吴家驹不失时机地赶紧给莫南沏了一杯茶,招呼她坐在画桌前。

莫南觉得坐在画桌前很惬意,便也不客气,腼腆地喝了一口热茶水。

吴家驹目光痴痴地望着对方的脸,那柔和的光线把莫南温文尔雅的气质和端庄、美丽的神韵勾勒的出神人化。他觉出对方有意避开他的视线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便以老朋友的口吻和她聊了起来:“莫南,还记得那次少年宫画展吗?其实我们应当算老朋友了。”

“不,是老相识。”莫南微笑着。

“说你们北方大学的人清高吧,你还不承认!”吴家驹指着自己的新作,谦恭地把莫南请过来:“那就请莫小姐给我的新作提提高见吧!”

莫南这才认真地测览了一下画室,最后才走到那幅风景画前,沉吟了一下:“那我就不客气了!客观地说,你的画很有力度,只是色彩过于艳丽,但对光的把握还是很准确的。吴先生”别这么叫我,叫家驹吧!“吴家驹一本正经地纠正。

莫南不很自然地笑了笑:“不论是哪幅作品都能看得出,你的画受莫奈的影响很大,我在展厅里也听到了类似的议论……”

“哦,你自己怎么看?”

“莫奈是早期印像派的画家,我也很欣赏他的那种明朗的色调,但他太热衷于光的神秘了,反而把自己变成了光的奴隶。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的是伦勃朗对光色的捕捉天分,他的画大都很宁静,凝重的色彩中有一种荡激心魄的震撼力……”

莫南指着风景画面的一角:“你看这地方,画面涂得太厚,反而看不到光以外的影像,既而影响了物体的立体感和造型……”

莫南侃侃而谈,吴家驹一言不发。他打心眼里承认,除了老师,还没有一个人能如此深刻地把他的用光技巧从反面说得这样深刻,他叹服了:“莫南,没想到我一直找不到的结症让你一语道破,看来我也和莫奈一样成了光的奴隶!”

“直言不讳,别见笑!”莫南谦逊地说。

“哪里,哪里!叹服,叹服!我很遗憾,你当初为什么不考到我们美院来?”

“人各有志嘛!”莫南看了一下表,知道时候不早了,便微笑着向对方告辞。

“别走,我请你吃饭!”吴家驹极力挽留她。与其说想请对方吃饭,还不如说,想和她多呆一会儿。见莫南执意不肯,他显得很不安。

莫南见此,便向他宽慰地笑笑:“放心吧,我已经尽释前嫌了!”

吴家驹长出一口气,坚持要上大街亲自,为莫南截一辆出租车,以表示他的诚意。

他们刚刚一起走出大楼,一道强烈的阳光直射到他们的脸上。莫南眯着眼,看了一下天,突然眼前一阵眩晕,身不由己地晃了晃。

吴家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吃惊地问:“你怎么啦?”

莫南努力支撑住身子,强装出一副笑脸:“没什么,走廊里暗,乍一出来,让光晃得头有点晕!”

吴家驹不容置疑地说:“不行,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也许是从小依赖惯了,每每遇到这种情况,莫南只有任人摆布。

坐了一圈又一圈地铁的莫北和虎子开始腻了,决定不再坐了。

他们走出车厢,往出站口走。忽然听到报贩叫嚷声:“看报了,看《北京青年报》了!今年高校招生全部实行并轨制,报考艺术院校考生十分踊跃,收费额仍居榜首……”

这可是最敏感的话题,虎子赶紧凑上前,膘了一眼报纸,又悻悻然离开:“唉,过两年,不知道收费还会不会这么高?”

莫北说:“你愁啥?还有两年时间呢,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他们迈着懒洋洋的步子顺着阶梯朝上走,两眼茫然地望着前方。蓦地,从台阶的拐弯处传来悠扬的笛声。一个失明的老人在认真地吹着一首现代军人歌曲《小白杨》,那熟练的手指随着旋律和节奏流畅地按动着,使每一个音符都充满着诱惑力。在他的脚边一只纸盒里装着一些零钱,引得不少人驻足观望。

“吹得真棒!”虎子感叹道,突然毫不犹豫地从衣兜掏出那十元钱,轻轻地放进那个钱盒里。莫北看见那吹笛的老人并不知道,仍旧在忘情地吹着。她一把抱住虎子胳膊,感动地说:“虎子,你也真棒!”

虎子的脸红了,他没有像平常那样腼腆,而是昂起脸,随着笛声走上出站口,整个神情和步伐都变得豪迈起来。

一出地铁站,莫北吓一跳,摸了摸肚子,里面“咕噜噜”直叫。她赶紧找到一个电话亭,往家打电话。家里的电话没人接,说明不但爸爸、妈妈没有回去,连姐姐也不在。她害怕了,担心的不再是自己,而是莫南。

虎子却不以为然:“你可真逗,她那么大的人了,能出什么事?”

莫北说:“你不知道,我姐姐有心脏病,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晕倒。”

“是吗?那可得注意。”虎子吃了一惊。两人不敢怠慢,赶紧往家跑。

莫北进了家,看见爸爸妈妈没有回来,松了口气;但姐姐也不见踪影,便赶紧打姐姐的BP机寻呼她。

巧的是,当吴家驹送莫南的出租车刚刚停到单元门口的时候,莫南的BP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看,舒心地出了一口气。

吴家驹殷勤地为莫南打开车门,抬头看了看这座楼,惊讶地问:“你就住这个楼吗?”

“是啊。”莫南点头。

吴家驹告诉她,他的老师就住在这个楼里,有一次天晚了,是他和另外一个同学把老师送回家的。莫南问:“她叫什么?”

“欧阳心茹。”

莫南笑了,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是嘛……谢谢你送我,欢迎你……”她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转身快步走进单元。

吴家驹追过去:“莫南——”

“还有事吗?”

吴家驹反而有些腼腆起来:“能不能告诉我你的BP机号码?”

莫南犹豫了一下,礼貌地摇了一下头:“对不起……”她不敢正视对方若有所失的目光,久违了的那种“怦怦”心跳似乎回到了她此时此刻的感觉中,她逃离般跑进了电梯。而她怎么也没想到,刚刚的这一切竟都被站在窗前等待她回来的妹妹看得一清二楚。

从来憋不住话的莫北临睡前突然冒出一句问话:“姐,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带一个你的那个他给我看看哪?”

莫南一听,脸色突变:“你闭嘴!”吓得莫北“出溜”一下钻进了被窝。在被窝里想了想,又挺不服气的。她知道姐姐对这样的话题很敏感,可白天那个送姐姐回来的男生到底是谁呢?

那一晚上,莫南好像有什么心事,不肯和妹妹多说一句话。她像平常一样,在床头灯前总要拿出那摞杨光拍的照片看看,再把BP机的汉显定格在那句值得永久纪念的信息上:“我在老地方等你,赖皮狗。‘”所不同的是,当她收起这两样东西的时候,并没有立刻关灯睡觉,而是苦笑着爬起身,走到自己的小书架前,翻出一本厚厚的伦勃朗的画册看了很长时间。

就在临近开学的时候,家里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那一天,姐妹俩正在聊天。听到敲门声,莫北以为是出差的父亲回来了,高高兴兴地跑出去开门。门一开,门口站着一个打扮十分现代的男青年,他的手里抱着个草绿色的画夹。

莫北愣住了,认出了来人正是那个几天前送姐姐回来的男生,可那一次是远观,这一次却是近瞧,她立刻被对方的帅气和气质征服了,连扶门把的手都不知往哪儿放。

吴家驹开始也愣了一下,因为姐妹俩长得很像,他差点儿把莫北当成了莫南,停顿了好一会儿,才笑吟吟地问:“请问,欧阳心茹老师是住这儿吧?我是她的学生。”

莫北的大眼睛眨了眨,快乐地叫起来:“哦,你是找我妈妈呀!”

“这么说,你是莫南的妹妹了?”吴家驹依然笑眯眯的。

“你到底是找我姐姐还是找我妈?”

吴家驹笑而不答。

这时,欧阳心茹闻声从书房跑了出来,看见是自己的学生,热情地招呼道:“是吴家驹啊,快,快请进吧!”

原来,吴家驹头天就向自己的老师表示打算今年考研,申请上门来拜访。欧阳心茹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做事如此雷厉风行,很是欣赏。

吴家驹的到来,让莫南意外,同时也让她惊喜和不安。她一直倚在卧室的门口茫然不知所措,直到吴家驹走到自己的面前才恍悟,赶紧腼腆地伸出手。

“你好!莫南。”吴家驹大大方方握住她的手。‘“你们认识?那就不用我介绍了!”欧阳心茹欣慰地说。

吴家驹看了莫南一眼,微微一笑:“是啊,四年前,在少年宫第十届少年画展我们俩就见过面。”

“是吗?哦,我想起来了,那次展览有你们俩作品!”欧阳心茹高兴地说,又指莫北介绍道,“这是我的小女莫北。”

吴家驹这才热情地握了握莫北的手:“谢谢你为我开门,刚进来时,我差点把你认做你姐姐了!”

莫北调皮地一笑:“那我以后要是以假乱真,你可别见怪啊!”

吴家驹开心地笑了,他觉得莫南的妹妹很有意思,一句话就把自己进来时的紧张感扫得一干二净,便自信地调侃道:“以后?以后就不会了。”这话把在一旁抿着嘴笑,一言不发的莫南也逗乐了。

吴家驹拿着画夹跟着欧阳心茹走进书房,又忍不住回头看了莫南一眼。

莫北欣赏地望着吴家驹的背影,拽住姐姐,怎么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连连赞叹道:“真酷!帅呆了!”

在书房里,欧阳心茹戴上老花镜把吴家驹的几幅新画仔仔细细看过后,对他一年来绘画技艺的长足进步很是赞赏,但发现他过于推崇莫奈,却忽略了其他的用光技巧。她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多借鉴塞尚的风格,使人物画得更逼真一些,把光和实物处理好,让感观更实在一些。

吴家驹谦逊地请教着,趁机请求欧阳心茹收下他当研究生。欧阳心茹爽快地答应了。师生俩愉快地聊了许久,当然免不了谈到莫南在绘画上的天赋,欧阳心茹好一阵惋惜。

聪明的吴家驹留意到老师的玻璃板下压着两个BP机号码,一“南”一“北”。他记下莫南的呼机号:“191——1280148”,心里暗喜。要不是下午还有带学生外出写生的任务,他很可能会答应老师的盛情,留下来吃一顿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