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教授家里来了个年轻的保姆,二十二三岁,叫侯蛮蛮。是沈杏村介绍来的,据说是沈杏村的表妹。
茹尔萱起初不认识这位侯蛮蛮;但在侯蛮蛮一次特殊的亮相中,茹尔萱不仅认识了她,而且当时的情态只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了。
这一天又是周末,茹尔萱硬着头皮到边教授家去,意在补一补前次的失误。
没想到,边教授家却发生了一场“大战”。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边教授的老伴死后,这老学者以为他的凄伤之情会被很多人誉为“情深义重”;不想生活却结结实实给了他一场嘲弄,而且是他很难招架的。
边教授老伴的娘家人,大都在农村。这一天呼啦啦来了一大群。一派兴师问罪的架式。边教授一再解释:老伴的死讯之所以没向她娘家人提前汇报,是担心路途遥远,往返费时。娘家人可不管这一套,七八个人闯进门来就把火车票甩出,要求报销。还说他们已住在大旅馆里,食、宿费用都要由边教授负责。对于这些条件,边教授都咬着牙同意了。但事情并未就此了结,这伙人依旧天天来缠边教授,使他不得安宁。而且,这伙人一进门,就由死者的一姐、一妹带头,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呼应,将场面弄成忆苦会、控诉会。两个老太太发疯似地坐在地板上,拍着大腿哭。这个说她妹妹自出嫁后没享过一天福,活活被累死、被苦死了;那个说她姐姐不该嫁给“资产阶级”,否则也不至于落得一辈子“被压迫”。侄子坚持把姑妈的骨灰盒带回去,埋在老家;外甥立刻要边教授出一万元“坟地费”。几个女孩子也不含糊,甲说她要带走姑妈生前的衣物,乙说她姨妈生前曾许下给她买一件皮大衣,现在需要姨父还愿!
校领导、教师、学生来访,见此光景只得好言相劝,但自然无济于事。
边教授陷在深深的懊丧中。
他央求对方离去,承认他没有太高的经济能力,一时无法满足对方的要求。
死者的妹妹——一位尖刻的老太太,瞟了漂亮而荡气十足的年轻保姆侯蛮蛮一眼,撇了撇嘴说:“哼!钱都用来养小老婆了,哪还有办正事的份儿!”
侯蛮蛮猛地站起来。
正在这时,茹尔萱推门进来了。见室内坐了很多人,她礼貌地说:“啊,边教授家里有事呀,那……我回去了……”
她转身欲走。
“啪!”她听到身后传来抽嘴巴的声音。
这时,侯蛮蛮这个在体态上具有超级性感的野姑娘的第二掌、第三掌又已经落在那说话尖刻的老太太脸上。
“我操你妈!操你们一伙人的十八辈祖宗!”侯蛮蛮又起腰,一脸凶气,“你们这一伙都给我听着——刚才这老丫挺的不是说我是边老头子的小老婆吗?说我是我就是!甭管大老婆小老婆,是老婆就有财产继承权!你们这伙子人中的带‘窟窿’的听着,谁若是承认我是边老头子的新任老婆,就留下来等着分钱!没这个胆子的,就他妈的给我滚!”
乡下人虽有贪财之欲,但无打架之能。一时间,都惊呆了。
侯蛮蛮继续叫阵。她指着一个个女性人物的鼻子,一叠声地骂着:“瞧你那德性!妈的,土坷垃打釉子,盖不住土里巴叽!”
茹尔萱为了显示自己大学生的文明气息,对侯蛮蛮说:
“有话好说,不要骂人……”
“去!一边凉快去!你丫挺的犯什么酸?妈的,平时巴结教授像巴结亲爹,到了老师挨整治的时候就缩脖子,装什么孙子!”
“你……”
“去去去!今天谁也别惹我,惹急了我,我就跟她翻脸!”
茹尔萱一气之下,甩门走了。
在场的乡下人中,个别胆子大的挺身而出,声称“这样骂人不成,我们要上告”!
“告你妈的X!嘻……”侯蛮蛮一边抓电话一边冷笑着说,“想尝尝派出所、公安局的滋味?现成!姑奶奶这就成全你们丫挺的……”
她拨通了电话,洋洋得意地对着话筒说:
“是派出所吗?……你丫挺的是谁?噢,是姜三儿呀!我向你报案——大名鼎鼎的边教授家里闯进一伙子抢劫犯!你快来,多带几副‘镯子’来!嘻……没的说,今晚上我在松鹤楼请你丫挺的‘撮’一顿儿……”
放下电话,侯蛮蛮悠然坐在沙发上,从裤袋里摸出一支烟点上,得意地吐着烟圈儿。
“实话告诉你们——”她翘起二郎腿说,“本人在这一方也是排得上号的,赶明儿闲下来可以打听打听,问问‘侯蝎子’是什么主儿……”
这个绰号,连边教授都闻而生畏。
经过边教授说情,侯蛮蛮眯起了眼,示意在场者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