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母爱布下的陷阱-右边一步是地狱

金戈上班来到律师事务所,菲菲正在前台分发报纸。见到菲菲,金戈的心情好了许多。在菲菲身上。他总能看到一些小雨当初的影子。而且。

菲菲比小雨经历更简单,为人也更单纯。大学读书的时候,他旁听过美学课,曾听老师讲过东西方的“移情说”。对移情说的美学定义他没有深究,但是这两个字字面上的意义他是明白的,就是为了获得某种平衡,把情感转移。他现在也需要转移,而“移情”的最佳选择就是菲菲了,这也正是他为什么迫不及待地要将菲菲调入律师事务所的原因之一。只不过,想起菲菲曾被人诱奸,他的内心多多少少有些别扭,就像一块美玉,拿在手上仔细一看。却有了一道裂痕。

“金律师,”菲菲冲金戈一笑,但笑得有些勉强,“有客人在会客室等您。”

谁一上班就堵上门了?走进会客室一看,原来是韩所长。

怪不得菲菲刚才的笑有点尴尬。

“金大律师,我开会路过,顺便来看看你。”

昨天,金戈还接到张行长的电话,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凭经验他知道难度不大,况且菲菲已经重新做了证词。就回答说一两天以内必有结果。韩所长欠了他那么多人情,自然会抓紧时间摆平此事。果然,韩所长说,他已经重新提审了犯罪嫌疑人,诱使他翻了供。两份材料互为印证,案件的性质就有了本质的变化,不是诱奸而是恋爱。早晨一上班,分局已打来电话同意放人。

金戈很高兴。韩所长的喜讯犹如一阵飓风,把他早晨的颓靡情绪一吹而散。汪海让他筹款两千万,但眼下他手头可调动的现金不足一千万,惟一的办法就是向银行贷款。正发愁不好向张行长开口呢!真是想吃酸的,就递上了醋瓶,想吃甜的,就递上了蜜罐。

“谢谢您了,韩所长,改天我请客!”

金戈急于要把这消息告诉张行长,以便尽快把贷款的事敲定,汪海让他十天以内把款筹齐,以便在那张股票砸盘的时候吃货,这种事可是刻不容缓,一旦丧失进货良机,利润空间就打折扣了。所以,他站起身做出送客的姿态。

韩所长也很知趣,说我还有会,就不打搅你了。临出门时把嘴凑到金戈耳旁,小声说,老弟,你怎么把那小妞弄到你手下了,也不知道避避嫌疑!

金戈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这种小案子,没必要搞那么紧张。”

一个小时后,金戈和张行长已经坐在了温馨庭院的雅间里。

张行长这几天如热油浇心,烦躁不安。赴加拿大的留学手续尚未办好,学校又开学在即,一旦错过了这个机会。儿子入学就要推迟一年。如果这回再以强奸罪被起诉。儿子出国留学的事情就彻底泡汤儿了。为了孩子出国。她已费尽心力。

倘若功亏一篑,那才叫熬心!

张行长对儿子是又恨又疼。恨的是儿子太不争气。偏偏在这节骨眼儿上闹出这样一出丑闻,既叫她的脸没处放。又自毁前程;疼的是,自己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因为工作忙,从小关心得不够,总觉得欠了他点什么。昨天她通过韩所长到拘留所见了他,在会见室里,儿子面若死灰,胡子拉茬。

几天不见犹如换了一个人,没有了一点精气神儿。见了母亲头也不抬,只一个劲流泪,临了才说了一句话:“妈,明天是我父亲的忌日,我不能陪您去为他扫墓了,您代我向我爸认个错吧!”直说得母亲泣不成声。

儿子其实是个懂事的孩子。孩子八岁时,在银行做职员的丈夫得了癌症。临终时拉着妻子的手说,我走了。孩子交给你了,无论如何,你要把儿子培养成才。你要是重新组织家庭,无论如何也不能委屈了孩子!她怕给孩子找个后爹。儿子的心理会受到扭曲,十几年一直独身。儿子倒是劝过她。妈,我大了,你不用总为我操心,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越是这样,当妈的就越是不忍再走一步。孩子出事儿。也是受了社会上的一些不良风气的影响。那么多黄色网站,那么多色情书刊,孩子才十八岁,面对如此多的诱惑,你能要求他有那么强的定力吗?再说,自己整天忙于工作,和儿子有过几次深入的沟通?对儿子的困惑与想法又了解多少呢?看着孩子耷拉着脑袋被警察带出会见室,她发誓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把儿子保出来。她要让儿子受最好的教育,将来能有所作为。也算对得起他死去的父亲。

“金律师,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张阿姨,韩所长刚从我那里走,事情已经办妥。明天公安局就放人!”

“真的?”张行长吃惊地睁大眼。昨天她打电话问金戈。金戈说事情一两天就会搞定,她觉得那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宽心的搪塞。因为打电话给金戈之前,她刚刚见过儿子和韩所长。

从当时的气氛看,儿子的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她和儿子见面的时候,警察就站在门口盯着,韩所长也面色严峻。语气严厉,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怎么事情这么快就有了转机?

看来这金戈真是神通广大,不可小视。“你一定花了不少钱吧?”张行长又把那个装了钱的皮包推到金戈面前,说。“这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会于心不安的。”

“您看,您又来了!”金戈很真诚地把皮包又推回去。“如果为了您答谢,这件事我就不管了!”

“不是答谢你。”张行长摁住皮包,“总不能为我办事儿。

还让你破费吧?“

金戈说:“花点钱算不了什么,能和你做朋友,足以令我引以为荣!”

“多不好意思啊!”张行长眼眶里闪着泪花,“你还没有结婚,体会不到做父母的对儿女的感情。你知道,你能把这件事摆平,等于是救了我们母子!我真不能设想,如果儿子以强奸罪被判刑入狱,我还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个世上。”

金戈望着张行长,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的病是月子里落下的。那还是他六岁那年。有一天半夜得了急病,上吐下泄,浑身抽搐不止。刚生完小妹还不到十天的母亲抱着他到镇上看医生。回来的路上下起了瓢泼大雨,泥泞的山路上既无树盖可以避雨,也没有房檐能够遮身。

一把油布雨伞被风吹得变了形。妈妈担心金戈病势加重,脱下身上的夹袄包住了他,回到家自己却一病不起,最后油尽灯熄。死于非命。

金戈常常想起母亲。想起母亲躬着身子为自己遮风挡雨时的情景:想起母亲病在床上却把一枚鸡蛋偷偷塞到自己手里时的眼神。那眼神充满疼爱,明澈似水,没有一丝杂质;深情如火,在寒夜里,在风雨中温暖着他的心。此刻,张行长的眼神和记忆中母亲的眼神重叠了。金戈的心不由颤抖了一下。升腾出几分感动。

“张行长,我虽然没有为人父母,可是我却为人儿女。当父母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正因为这样。我就更不能收您的钱了!算是我对您无私的母爱表示的一点敬意吧!”

张行长不再坚持了。她收起了皮包。

“那好,金律师,你既然这样讲我就什么也不说了。还是那句话,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只要能办到,我绝无二话。”

金戈来这里之前,已经打好了算盘;告诉了张行长她儿子的消息后,就请她帮忙贷款一千万。两三个月之内,这一千万翻个一两番,那就是一两千万的利润,比收她十万八万合算多了。又落下了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名声,真是一举两得。而像张行长这样精明的人也算得清这笔账,办自己的事没有花钱,用公家的贷款还了人情,何乐而不为?只是刚才谈到父母对子女的感情时。金戈动了真情。贷款的事说起来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张阿姨……”

张行长见金戈欲言叉止。猜想他可能有事要求自己。不然凭什么白搭钱给自己办事呢?找行长无非是贷款,不过只要手续齐备,基本符合规定,她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就说:“有什么事只管讲嘛!”

金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摞文件,递给张行长:“是这样,我们事务所买了一块地皮,要盖一栋办公楼。

资金上还有些缺口,想贷款一千万,就用这块地皮作抵押。不知道张阿姨有没有什么难处?“

张行长一听,就觉得这里面有个很大的破绽,地皮还没买下来,怎么能拿来做抵押之物呢?不过,天平律师事务所在司法界小有名气,金戈的社会资源也极为丰富,整个事务所正处于上升的势头,料想他们也不会骗贷一千万人去楼空!

于是就没好意思点破这个漏洞,翻了翻材料说:“好,我让审贷委员会讨论一下。”

金戈跟了一句:“这笔资金要快些到账,因为这块地皮很烫手,好几家公司都志在必得呢!”

地皮不过是金戈打出的一个幌子,相关的证明材料他也是委托一个有地皮的朋友出具的。半年贷款期内。这一千万已经翻了几倍,只要还贷期没到,谁也不会问你贷款的去向和用途,这件事办起来可以说是滴水不漏,关键是张行长肯帮忙。因为金戈知道,国有银行里有一个很滑稽的现象。作为风险控制最核心部门的审贷委员会,其人员构成非常杂。有会计的,有稽核的,有纪检的,有零售部门甚至办公室的。这样的审贷委员会,其业务能力本身就很值得怀疑。商业银行的一个分行,贷款一般分十五个行业,细化到仪器、仪表、计算机、毛纺等等。搞储蓄的人突然审议关于毛纺品的贷款,其实毫无发言权。由这样一些人组成的审贷委员会往往是个摆设,放不放贷款,只看行长眼色。行长只要同意,很少有人会出来反对。

张行长打开皮包,将材料放了进去,说:“金律师,你放心,这个事我会尽快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