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这一天终于到来-血罂粟

康大为这时坐在餐桌旁,面对着满桌的饭菜没有一点的胃口。他凝视着对面的女儿,要她把刚才遇见的张阿姨都和她说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他。康敏说得非常仔细,事实上她几乎把“张阿姨”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住了,而且不用他要求,她都会主动和他谈这些的。

她说起了自己的母亲,那没有过多的哀伤,但仍然把康大为也带回了以前的岁月,那时

与现在没有一点的相同,他不知道是喜欢现在,还是羡慕过去。但是这些都不能减轻,或者掩盖他心里的不安,他确定杜月绝不是偶然遇见他的女儿的,她更不会突然间就变成了什么“张阿姨”!

他的女儿真的危险了。没有错,这些人对付不了他,已经冲着他的女儿下手了。他叹了口气,阻止康敏再说下去:“小敏,还记得昨天爸爸跟你说的话吗?明天你就回日本去吧。”

康敏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她父亲会突然间跟她说这么一句话。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孤零零地生活了快四年,没有母爱也没有父爱,她现在只是在用自己的言语和回忆来追想着母亲的一点点的味道,可就是这样也被这个冷酷的父亲硬生生地打断!这实在让她忍无可忍,一时间她看着对面一脸慈和但又无可商量的父亲,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小敏,别这样,爸爸是为你好。去把学业完成,好好地实习,然后无论是你想回国,还是想留在日本,那时都随你喜欢。”康大为看着紧绷着脸,没露出一点悲伤痛苦表情的女儿平静地说着,可他的心里疼得像刀搅一样。这与他是多么的相像啊!虽然痛苦,虽然悲伤,但什么都不流露出来,绝不让任何人看出一丝一毫……但他的语气却更郑重了些:“但是现在不行,我的工作也忙,你的学业也重,都绝对不能耽误……”

他还要再说下去,但被康敏打断了:“好了,爸爸,我已经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明天就走,要不我现在就打电话预订机票,最迟明天晚上我就能登上飞机。现在你不要再说了。来,爸爸,我敬你一杯酒,祝你工作顺利,也祝我学业有成。”她说得平平静静,起身给康大为满上了杯酒,然后也给自己满上,她向她父亲举杯示意,一口就都喝了下去。那股酸辣刺激的感觉一下子在她的身体里爆炸翻腾了起来,那混合着她心里怨愤激恼的心情,让她都快跳起来大喊大叫了,但一切都只发生在她的心里,她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回来?!就为看这样的一个父亲吗?!就为了现在这顿让她永难忘记的饭吗?!

但她没有再喝,只此一杯,而且也没有再说任何过头的话,她很平静地吃完了这顿饭,并且主动地转变了话题,与康大为有说有笑。在外多年,早就让她不再是个只知任性的女孩,她这时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让她的父亲知道她有多么的冷静,又有多么的坚强!

第二天康大为走进他的办公室时,心里好受了点。昨晚那顿饭把他们父女都吃得痛苦不堪,彻夜失眠,但终于可以让康敏今天就登上飞回日本的飞机了,只要能让她置身事外,能让她平安地成长,直到她能独立的生活,那么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包括她现在对他的怨恨。

他抱着既痛苦又欣慰的心情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知道有无数的讨厌的事情在等着他来处理,他知道现在的信威已经不是他的了,但那又怎么样。就让什么都由他一个人来承受吧,这样也不错。

但在上午的十点半钟左右,就是这种带着自苦的工作情绪也被打断了,他的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像是很多人突然来到了他的门前,不仅是吵闹,还有着规模不小的推搡。接着他听到了那里面有他的秘书孙小姐惊慌又刻意压低的声音,说要那些人等等,不要乱闯之类的话,可是根本没有用,前后不到十秒钟,嘈杂声戛然而止,他的办公室大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一群警察走了进来。

康大为在这一瞬间惊呆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的警察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不,是直接闯进了他的办公室里来!这些人来是想干什么?把他逮捕吗?他有什么罪名突然间就成立了吗?康大为的脑袋在他惊怔的同时也在疯狂地运转着,但他什么都想不出来。

同时他的惊讶中还有着极端的不解,他不明白这些警察走进了他的厂区,再来到他的面前,那至少要十多分钟的时间,为什么会没有一个人来向他汇报?连一个电话都没有,让他突然间就面对危机!

他还在愣神,为首的那个年轻警察已经说了话:“康大为,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警察,有些事情需要向你核实。”

康大为眨了眨眼:“什……什么?”核实?仅仅是核实些情况?他心里猛地泛上来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他站了起来:“什么事情?”别管这怒火来自愤怒还是恐惧,他声音里又有了办公室主人的气势。

那警察笑了笑,拿出了一张纸,向他展开,那上面是个用电脑合成,由打印机印制的彩色人物头像:“你认得这个人吗?”

康大为心里猛烈地抽搐了一下,这人他当然认识,那是赵勇。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无法否认,谁不知道赵勇是他的亲信?他压抑住恐慌回答:“认得,这是我们集团的员工,他怎么了?”

“他在哪里?”对方没有回答他,继续追问。

康大为不说话了,众目睽睽之下他无法忍受对方像审问一样的问话,而且几句话过后他也缓过了些神——看样子这些警察还没有抓住赵勇,如果现在真的只是了解情况,他完全没有必要诚惶诚恐。

那个警察的脸冷下来了,声音提高了些:“康大为,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康大为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愤怒,有多少年了,自从他当上了这个药业集团的总经理,自从这个国家开始经济挂帅,这种腔调,这种指名道姓的用词,就从来都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这简直就是对他的极大的羞辱!他的脸涨红了,他用极其愤怒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警察,这一定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东西,必须得让他知道他在对谁说话!但是奇怪的是,他的愤然作色让几乎所有人都提防起来,可就是这个为首的精干英俊的小警察熟视无睹。对方冷冷的目光里甚至有种说不出的嘲弄和鄙视,那神情让康大为突然间灵光一闪:“你是谁?你,你是不是姓陈?”他迟疑着,还是问了出来。

年轻的警察笑了:“对,你猜对了,我姓陈,叫陈石。”陈石的笑容里有着说不出的狰狞意味,说真的,他现在看着康大为就像看着盘红烧肉那样,不过是个等着被吃的货色!他看着康大为的脸色由红变白,神色由愤怒变惊愕,他给康大为充分的体验时间,他欣赏对方的惶恐不安。好一会儿后,他才又问:“回答我,这个人在哪儿?赵勇在哪儿!”他声音徒然拔高。

“我,我不知道!”康大为应和一样的也高声回答,好在他马上就觉察了失态,稳了稳神又说:“这个人以前是在我们集团上班,但是现在他已经辞职了。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辞职了?”陈石的脸上没有惊讶,他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说:“他的辞职理由和证明呢?拿给我看。”

“那不归我管,下面有具体的负责人。你就为了这个理由闯进我的办公室?”康大为最后一句话明显要他解释为什么要擅自闯进来,那与非法进入民宅应该没有什么区别。

陈石不理他,继续说:“你得证明这个赵勇现在的确不在你们这里工作,我不管谁负责,现在我就要看到赵勇的辞职证明,要不然,你就得负责把他找出来!”

“为什么?!我没有这个义务!你这是在无理取闹!你……”

“少装腔作势了,”陈石冷笑一声,打断康大为急怒交加的话:“赵勇涉嫌买凶伤人,那人是和你们信威药业打官司的张一民家的重要证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与他没有直接的相关利益,而他现在又辞职了。康总经理,他辞职不会超过三天吧?你怎么解释这种巧合?!”

康大为怔住了,这些事早在陈石闯进来之前好多天他早就想好要怎样应付警方,但他仍然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犀利的没有任何隐晦把事情当众挑明了,难道这个陈石真的是已经掌握了什么确凿到可以定罪的证据了吗?一时间他心里乱极了,无法判断他眼前是什么样的局势。但是办公室里这时有十几双眼睛一起在盯着他,他不能总这么沉默尴尬下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是涉及到法律的事情,你说话得负责任!”康大为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着抖,但他还是把这些话说了出去。

“别打官腔,回答我刚才的话。”陈石对他不屑一顾。

“你……你实在是太无礼了,你,你有什么权利对我说这些话?!”康大为的脸扭曲了,他实在是忍无可忍,迸出了下面这些话:“你要知道,我现在还没有犯罪,还不是罪犯!你,你们,你们马上给我出去!我要马上和你的领导通话,我要和你们领导的领导说话!你们凭什么闯进我的办公室对我大呼小叫!我要控告你们!”

陈石身边的同事有点动摇了,他们来的确是公事公办,李航被人袭击致残是在他们市局立了案的,而郭强林和陈石抓住的那两个行凶者也真的指证描绘出了赵勇这个指使人,他们可以到信威药业来了解情况,但陈石和康大为这么针锋相对,已经让矛盾激化,再不是一般性质的案件调查询问了。

就听陈石又说:“你可以告我们,那是你的权利。但是你今天必须解释赵勇到了哪里,他为什么辞的职,还有他这么做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康大为气得一屁股坐回了老板椅上,他实在说不出话来了。这个陈石简直莫名其妙,他怎么能要求自己解释赵勇是受了谁的指使?!赵勇还没有到案,就算到案了,而且供出了是他康大为的指使,那也有可能是诬陷啊!

他迎着满屋子的各种各样的目光突然间大笑起来了,这场面真是太滑稽,不由得他不笑,他在笑声中拿起了电话,拨了个号码,很快电话就通了:“喂,韩秘书吗?啊,是我,康大为,王副市长在吗?我有件事得请他帮忙。”

电话那边的人诧异了:“帮忙?康总,你在开玩笑吧?现在可是在反腐倡廉啊,你可不能害王市长。”说着那边也笑了。

可康大为不笑,他的脸色铁青,声音僵硬:“韩秘书,我没有说笑话,现在我的办公室里站满了警察,他们看样子不抄我的家是不罢休了!”

“什么?”韩秘书难以置信了:“抄你的家?为什么?是哪儿来的警察?他们要干什么?”高级秘书的直觉感觉到了点什么了,一连串地问。

“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要是他们只是了解些情况的,我就不麻烦你了。好了,我是请王副市长救命的,他在不在?”康大为毫不客气地说。他没有再看他的办公室里的各色人等,只是他周围突然变得更静了,这就够了,这群狗娘养的警察终于也有点老实了!

就听韩秘书的声音也恶劣了起来:“康总,你不要着急,王市长正在开会。这样吧,你

把电话给那些警察,我来跟他们说。不,你用的是座机吧?你按免提。”

康大为没再废话,他按下了免提键:“韩秘书,他们听得见了。”

“喂,我是市长办公室,你们是哪里的警察?”韩秘书问。

警察们开始面面相觑,信威药业的总经理很有手眼,这早在意料之中,可还没转身事情就捅到了一市之长的身边,这还是让他们吃惊不小。大家都还在迟疑,陈石走了过去:“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我叫陈石。”他明白无误地说出了自己的所属还有名字。

“你们到信威药业有什么事?”韩秘书的声音很好听,音质很纯的男中音。

“信威药业有一个员工涉嫌买凶伤人致残,而受伤的人是一个正与信威药业打官司的重要人证,现在已经不能再出庭。我们来了解这个员工的情况。”陈石的回答简洁明了,不卑不亢。

“了解到什么了?”韩秘书继续问。

“据信威药业的人说,这个员工在三天前辞了职。可他们又拿不出辞职证明。我们正在继续询问。”

“仅仅是询问吗?为什么康总经理说你们要抄他的家?”韩秘书严厉了起来。

“我们没有动这里的任何东西,我们都还站着,连坐都没有,根本谈不到抄家。”陈石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这样的回答不仅让康大为吃惊,就连陈石的同事们也都摸不着头脑。的确,陈石的回答汤水不漏,挑不出毛病,但是态度上却可以说极为强硬,简直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没把市长办公室里的管家当回事。要知道这种级别的秘书不仅有权,更有前途,谁都知道是不能惹的人。

果然韩秘书的声音不对了:“你们该问的话是不是都已经问完了?如果没有,那你们现在就问,我也听听。要是问完了,你们马上离开,不要打扰人家的正常工作。”

“康大为一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我准备把他带回市局,详细了解情况。”陈石说得像是理所当然,也非常自然,但效果却是石破天惊的。

“什么?!”电话里的韩秘书和老板椅里的康总经理同时都叫了起来,尤其是电话里的声音:“陈石!你有什么权利敢这么做,你知道康总经理的身份吗?你不能把他带走!”

“为什么?”陈石不为所动:“把有犯罪嫌疑的人带回公安局了解情况,是我们的正常职权,为什么不可以?”

“你当然不可以!康总经理是我们市的人大代表,你们没有权力把他带走!你简直是莫名其妙!现在你们马上回你们的公安局去,马上回去。有什么话让你们局长给我打电话,就这样!”电话断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陈石盯着那台刚刚还在出声的电话一动不动,那样子愤怒极了。这部电话要是有可视功能的话,保证那位韩秘书在三年五载里肯定忘不了他。而康大为却已经恢复了一贯的从容闲适,觉得他很有趣似的看着他。好一会儿,陈石把脸转了过来:“康大为,没有什么身份能永远逃避惩罚,我们还会来找你了解情况的,你把材料准备充分点。”说完他就领人走了出去。

又是十几分钟后,陈石来到了信威药业集团的大门外,从传达室里出来了他最后的两个同事。他事前想得很周全的,他今天真的就是要把康大为带回局里去,绝不容康大为临时逃开或者避而不见。为此他进门后就在传达室里留了人,好让康大为得不到任何通风报信。但是他还是低估了康大为和信威药业的能力,还有他还真就忘了康大为人大代表的身份。在中国,这个身份虽说没有什么具体的实权,但地位却是至高无上。

唉,他真是太疏忽大意了!他无比的懊丧。

回市局的路上,他和同事们都沉默不语,这些同事有的害怕,有的忐忑,也有的在埋怨他,这些他都知道。他们肯定是认为他把个人感情带到了这个案子里。的确,他刚才在康大为的办公室里那种态度很不正常,他对康大为的仇恨感,甚至是恶意,都表露无遗,但他不后悔。在同事们异样的目光注视下,他心底里甚至有点快慰。这点快慰是在离信威药业越来越远后才渐渐产生的,才慢慢地体会出来,此行他不见得没有达到目的,把康大为抓回局里固然痛快,固然可以让信威药业和康大为陷入危机,但是现在这样也很好。

这件事已经没有人能再掩得住,康大为的办公室里拥进了大批的警察,康总经理涉嫌买凶杀人,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再结合前几天杜月在晨报上的新闻,他的目的一样可以达到。只要信威药业乱起来,康大为无力控制,他陈石的机会就会来到。

今天他的举动看上去既愚蠢又莽撞,但是成则得利,败则收名,就算仍然不能让康大为方寸大乱,他在郭强林、江虹甚至杜月的眼睛里仍然是那个急于友难,不计利害,热血冲动的陈石。

就算在同事中间,领导面前他的腰也能挺得直直的,现在他的同事们尽管都大不以为然,但仍然没有人出头埋怨指责他,就是最好的证明。

陈石想的没有错,就在他刚刚离开信威药业集团之后,大批警察闯进了总经理办公室的消息就马上迅速地传遍了全厂区,那是一种复杂的,难以说得清楚的情绪,说不出是兴奋还是害怕,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地往那扇镶嵌在全集团全厂区最高点的窗子看去,想象着猜测着

那里面的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好几个月以来的官司和舆论让人们心里早就在害怕着,但也有点微妙地盼望着事情的激化,现在“好了”,一切都有可能了,警察来了,而且是闯进去的。康总经理是向市长办公室求救才把人打发走的,这都说明了什么?

康大为和信威药业的成败关系着几千个人,还有他们各自家庭的生活命运,这怎么能让他们置若罔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仍旧安心地继续工作?

这消息同时也在第一时间传到了高信的耳朵里,深居简出,从没在梅林市公开露面的高信沉默了好一阵子后才说:“什么都不要做,就当没有这件事,但康大为那里的事,你们要随时留意,什么事都要马上通知我。”他看到他的手下表情不解,但他没有进一步解释。他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回到梅林,就是要架空康大为,在适当的时候把麻烦都解决。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觉得还要再等等。

他没有等太长的时间,就在下午三点钟左右,又有消息传了过来。继续办公的康大为拒绝了很多家报刊的采访要求,那些记者都是风闻了上午警察闯办公室的事而来的,可以肯定就算康大为拒绝了采访,在明天的报纸上也一定会出现信威药业集团的总经理涉嫌买凶灭口,警方已经有确凿证据表明里面有信威药业的在职人员参与的消息。

马上就要定期开庭的血浆感染艾滋病的案子一定又会升温,在二审就要开庭的前夕出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愚不可及!高信不再犹豫了,他让人给康大为打电话,要他马上过来。康大为没有问为什么,他没有耽搁,马上赶了过去。这种情况下高信的召见是迟早肯定会来的,他早有心理准备。

见面后,高信没有虚情假意地再问今天都发生了什么事之类的废话,他开门见山地说他已经都知道了那些事。现在事情很不妙了,他康大为的目标太大,什么事情都冲着他来。这样下去,众口铄金,肯定要支撑不下去的,那时连集团的利益也得跟着受损。与其那样,不如现在他先离开梅林一段时间,那样事情就会缓和一下。毕竟那些人会失去目标。但是集团的工作又离不开他,这么大的摊子随时都有需要解决的问题,外人突然接手,就算不考虑影响,也实在做不来,所以高信这个董事长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康大为在心里大骂,高信说这些话简直是半点都没有把他当人看。这明明是要他既身在梅林主持日常工作,又要对外说已去外地,简单地说就是要他在梅林市里缩着头躲起来!而且还要让他自己主动地提出来!这让他实在忍无可忍。

但是对面矮胖的高信那张怎么看都像个猪头的圆脸上一直都在微笑着,期待着,没有浮现半点的恶意,看那样子绝不会强逼他。可他思之再三,还是说出了下面的这些话:“我听董事长的,那我就在梅林先躲一下。工作上,下面都有专人负责,除非是实在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不然也不用非我出面不可。但是我在哪里住呢?”他无比屈辱地进一步请示。

“那好办,我知道你在梅林没有什么好房子。这样吧,我在郊区有两幢别墅,没什么外人知道。你先去花园大点的那个住吧,趁机会也真正好好的休息一次,这么多年了,你一直也没有这么个机会。”高信像个体贴的老朋友,说得娓娓动听:“及时享乐吧,我这就派车送你去。对外边,我就说你去了东南亚,或者就说你陪小敏去了日本?”

“不,还是东南亚。”康大为心里猛地一颤:“小敏今天晚上就回日本,我呆会儿给她去个电话,她,她与这里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说这话时康大为少有地露出了他强硬的态度。

“对,这是肯定的。”高信连连点头:“可惜啊,我们俩都没法去送她。这孩子,总是孤零零的。”

高信这句话让康大为心里稍微平静点地坐上了去那幢别墅的车。车很快就出了城,康大为在心里跟自己喃喃自语:小敏最好就是孤零零地来,再一个人地走,那样最好,那样最好……但不知道为了什么,他的心里飘忽忽的,涌起一阵阵的慌乱。他真想亲眼看见康敏登上去日本的飞机,只有那样他才能完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