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大为放下了电话，足足有十多分钟一动不动。两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的脑子里像是塞进去了一团乱麻，被彻底弄乱了。
两个消息一个是孙秘书给他送进来的梅林晨报，那上面关于信威药业的新闻追踪又有了新报道；另一个是刚刚郑欣荣打来的电话，说杜月的律师，那个王健已经再次上诉，二审不可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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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坏消息一来就是两个，他最怕的事果然发生了。自从一审结束后，他的心就始终悬着，郑欣荣告诉他上诉期是十五天，他就一天天地算计着，盼着，让这十五天快点过去，让这一切都结束。他甚至都想离开梅林半个月，或者吃点什么药，好好地大睡一场，醒来就什么都完事了有多好！天知道他每天笑容满面，精神百倍地来上班，去应酬，心底里都是怎样的忐忑恐慌。
可他还是没能躲过去，这个杜月真是他命里的灾星，跟他是没完没了了！他缓过了点神，重新拿起了那张报纸，又细细地看了一遍。那些村子，那些地名，还有那个叫裴巧贞的女人……让他从心底里发抖，把他又拉回到了那些年月去。
那些年，信威药业还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甚至都见不了光的小东西，那些日子在他康大为的心里也是不堪回首的，所以这些年他自觉不自觉地已经快把它都忘光了。毕竟现在的信威药业是如此壮观宏伟的大厂子、大集团。
可是这个杜月，竟成了他回避不了，也绕不过去的大弯子。不，不止是她，还有那个裴巧贞，就算他能把杜月这关过去，这个裴巧贞也会成为第二个杜月，她也会起诉信威药业的！
没完没了……
康大为抱住头，苦苦思索，不知计将安出。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实在没心思去接，可是也不知道来电话的是谁，铃声一声接一声地响着，快二十秒了还是没断，终于让他一把抓了过来：“喂？你是谁？！”他恶声恶气地问。
“希望你能听出来，这是我第二次给你打电话。”这声音嘶哑模糊，明显压抑着本来的嗓音。
“你是谁？我听不出来。”
“上次我打电话的时候，有人在电话里惨叫。”
康大为一激灵，他马上想起来了，但不敢确定：“你是说，周，周……”
“对，是我，”对方打断了他，不让他说完那个名字：“你有没有兴趣再谈个交易？”
“什么交易？”康大为的心情变了，严格地说，是这个人让他在一审时过了关，胜了诉。
“这个电话可能会长一点，我先问你，你看了报纸了吗？”
“看了。”
“你是不是全能应付？”
康大为迟疑，但他说：“现在说还早。”
“你是不是想让我放了电话，直到你绝望的时候再打给你？”
“我没那个意思。”
“好，让我告诉你。现在对你来说，那几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农村，还有那个什么裴巧贞都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一个以前为你在那些农村干过活儿的人。他知道你们真正的底细，而且手上还有为你们工作过的证据。杜月能到那几个村子去，就是他告的信儿。这都意味着什么，你清楚了吧？”
康大为惊呆了，好半晌他才说出话来：“那他也脱不了干系，他为什么要帮张家？”
“这些你可以去问他。现在我问你，你相不相信有这么个人存在，你想不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你有什么条件？”康大为想了一会儿问。
“你应该说让我开个价。”
“好，你开个价。”
“在上次的基础上，你再加三成。”
“不行，那太多了，我承受不了。”
“这次跟上次一样，都能让你打赢官司，而且这是二审，我就这个价，你爱要不要。”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天开始短了，很快就黑了，深秋傍晚时的梅林非常冷，街上基本没有行人。陈石和王健坐在一家火锅店里，等着郭强林，他说他会把李航带来。他们三个人得和李航谈些出庭作证的具体事情。大约等了半个小时，郭强林带着李航来了。李航坐下后就大口大口地吃肉喝酒，少了很多已经形成了他的气质的那种优柔寡断，患得患失的神情。三个人没有奇怪，什么事想开了也就是那么回事，何况客观上也不容他再退步。李航很痛快地回答了王健的各种问题，而且表示他一直都留着为那时的信威公司工作的证明，那是最重要的，有了它，就不必再去与那些混蛋村长们打交道，让他们承认曾经和那些采血公司合作过。
到后来，李航说他有最后一个问题，王健本以为他要问，他当初受雇于信威，在那些村子里非法采血，会不会也被追究法律责任。却不料李航问的是那个农妇裴巧贞现在在哪里，他要见见她。虽然他没有钱给她治病，但是在她仍然在梅林这段时间，他想给她些帮助。
他的话让郭强林他们无话可说，李航的生活水平在梅林连中等都算不上，他能给裴巧贞什么帮助？但他的心情他们能理解，那或许就像给罪人判刑一样吧，虽然被害者不能因此而受益，但那终究是一个交代。他们答应了他，过两天抽空带他去。然后就都起身，说时间不早了，该散了。
出了火锅店，王健打车先走了。按郭强林的意思，李航是他带出来的，也应该由他送回去，可李航坚持着非要自己走，看样子他又有点喝高了。陈石也好像是有心事，要和郭强林说话。郭强林想了想，好在离李航的家不算远，就随他去了。
陈石站在店门口没动，他的脸被火锅店门面上五颜六色的彩灯照得有点变幻莫测，他说：“要不咱俩再进去，再喝一会儿。你急着走吗？”
郭强林还真有点急着走，昨天他回到家后，王妍和儿子都不见了，估计是又回她娘家去了。虽然让他又清静了一晚，但终究放不下心。他寻思一天了，今晚怎么的也得去看看。但陈石这个样子又让他迈不动步。正犹豫着，李航走的那个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惨叫，那正是[被屏蔽广告]
[被屏蔽广告]李航的声音！没错！郭强林和陈石拔脚就向那里冲去。
等他们跑到的时候，正看见有三四个人影在远处跑着，距离已有四五十米的样子。陈石没停，叫了声：“你看着李航，我去追人。”就追了下去。郭强林还真有点喘不过气来了，就势停了下来，查看倒在地上的李航。李航面朝下趴在地上，已经昏迷了过去。伤处一目了然，他后脑勺正往外流着血。郭强林没有耽搁，打了急救电话。他再往陈石追的方向看，人都跑得没了影，陈石没见回来，估计还在追。他也想去接应一下，但他的腿真的软了，只是两个多月，他的体力就比在苞米地里那时明显差多了。
过了十多分钟，先是急救车来了，把李航紧急处理了一下，装车运走。又隔了三两分钟，才见陈石拖着个人回来。那人全身都悬在陈石的手上，明显是昏了过去。郭强林迎了上去：“怎么样？这人没事吧？”
“没事，他敢跟我动刀子，我没办法，又不值得开枪，只好打昏他。李航怎么样？他人呢？”
“急救车运走了，看样子轻不了，后脑勺破了。他妈的，真是不顺，刚有这么个人证，又出事了。”郭强林愤愤地骂着：“把这杂种带队里去，他醒过来我就要审他！”
“对，一定得审清楚，这里肯定不简单，凭李航这个样，拦路抢劫也抢不到他身上，何况那是四个人。”陈石附和。
康大为一直坐在他的办公室里，他在等着赵勇的报告。按照那个打电话来“交易”的人的情报，他要赵勇派人在一间火锅店外等着，这人仔细形容了那个叫李航的人的长相，只要等他落了单，就立即搞定他。
按说这本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小事了，可是康大为还是没有回家，他要专程地等。他紧张，甚至有些害怕。长堤毁于蚁穴，他的信威，他的一切这时都关系到那个叫李航的小人物的身上，他强烈地感到，不是己死，就是彼亡，中间没有丝毫的转折余地。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坐在了黑暗里。他的长窗没有拉上窗帘，那是他的要求，他不希望他的员工们在任何时候看到全厂、全集团的制高点蒙上遮盖。他更喜欢无论他在不在，他的办公地点都能最早迎进每天的第一缕阳光，也最晚送走她。可是现在，他迎来了黑暗。就在这黑暗中，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一把抓起来，先看了来电号码，那正是赵勇的，他迫不及待地接听：“喂，赵勇，怎么样？”
“老板，你别生气……事情，事情出了点岔子……”
康大为的心沉了下去，他一下子就感到了嗓子发干，强咽了口唾沫问：“是怎么了？人没去，还是你们没能动得了他？说啊！”
“老板，你别急，我们守在那儿，那人真落了单，我们把他给动了，可是……可是跟他来的人有那两个警察，他们散了还没走远，又追上来了。我们有个人被他们抓住了……”
“什么？！”康大为的脑袋里嗡的一声，忍不住跳了起来：“是谁被抓住了？是我们的人吗？”
“不是，是我在外面找的人。这人跟我们集团没半点关系，这点您放心……老板，我把事弄砸了，我，我该死。”
康大为好半天没说话，最后他问：“那个李航怎么样了？”
“他后脑勺上挨了一棍子，好不了。打不死他也打残了他。”
康大为又一阵沉默，然后说：“好了，你先休息吧。这几天不要来班上，等我的信。”挂断了电话，康大为的心里像刀剜一样的痛苦。果不其然，这件事真的出了岔子，他本来已经焦头烂额，现在又有一个他指使的打手把人打得半死后，被警察抓住了！赵勇说那个人无论如何也跟他、跟信威药业扯不上半点干系，可他才不那样天真。
这时候百计防范都来不及，何况授人以口实！
他实在是支持不下去了，他在黑暗中扑倒在面前硕大坚硬的老板台上，他只觉得像是在汪洋大海里翻了船一样，上不着天，下不见底，一个人垂死挣扎，不知道出路在哪里。
不知过了多久，康大为直起了身子，站了起来，走了出去。不管遇到了什么事，他都得让信威药业平安地度过去，让它在他的手里继续发展壮大。他一定得这样！现在他得回家去，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好有精力应付差事。
可是等康大为的车开进了他住的社区时，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件事，把他又一次扔进了痛苦的深渊——他想到，杜月既然把她在农村所发现的事登上了报纸，而且带回了人证，再加上她身边始终都有那个艾滋病的主治医生江虹在，那就等于这件事迟早会有国家职能部门出面调查。比如说是卫生部。
如果要是发展到那一步，光是除掉了一个李航又有什么用？当年信威血站雇用了多少个李航？那他今天所做的这件事又有什么意义？！
今晚这件事根本就不应该做！
在他打开自己的家门时，他的心里悔恨交集，痛不欲生。但是他做梦也没有料到，他开门后竟然看见了他的女儿——康敏，康敏竟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把眼睛揉了又揉，没有错，那真是他的女儿，而且她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正叫着他[被屏蔽广告]
[被屏蔽广告]“爸爸！”
康大为把这突然出现的女儿足足抱了有三分钟才放开了她，他的心情在这三分钟奇迹一般地变好了，康敏再次面对她的父亲时，她父亲已经春风满面，笑得合不拢嘴，“小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给我先来个电话？”
“没钱，打不起。”康敏笑嘻嘻地说。
“那你哪来的钱买机票啊？还有，你还没有考试吧？”康大为的理智开始恢复了。
“考试提前了。怎么了，我回来看看老爸也得你批准吗？那是我的基本权利，你管不着。”
女儿的娇嗔把康大为整天的郁闷和恐慌都吹跑了，他的家里变得充满了勃勃的生机，他再不是一个人了！他带着女儿走出了家门，他要带她去梅林最好的饭店去吃饭，然后去梅林最大的不夜商场去购物，庆祝他的女儿回到了他的身边。
与此同时，郭强林和陈石正开着一辆北京吉普，把抓到的那个行凶的人往局里带。开到半路，这个人醒了。陈石下手有分寸，远没有这人打李航那么狠。
陈石挨着这人坐在后排座，看他哼哼唧唧地往起坐，对他说：“你老实点，不许乱动，就这么躺着！”
那人看他一眼，不动了。车子继续往前开，市局不远了。突然郭强林把车往旁边拐，陈石问：“唉，林子，你往哪儿开？”
郭强林头都没回，车速加快：“不回局里了，在外面问他。妈的，进了局里规矩多，我没心思跟这小子演戏！”
陈石笑了，他分量不重，但清脆响亮地甩了个耳光在旁边这人脸上：“听着没，小子？你他妈的走运了，呆会儿你嘴硬点，别装孙子！”
说话间，车已经开到了个没人的地方，郭强林停了车，从前门下来，一把拉开了后车门：“换我。”
陈石出去了，郭强林坐到了这人旁边。这人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大汉子，一脸的横肉，一看就不是个良善人，从小到大肯定一直没干正经事。郭强林把心里的火压了又压，可还是没压住。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多不容易，跑东跑西，才让这事又有了点眉目，可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一个这么重要的人证就又他妈的出了事！他的眼力不会错，李航的伤绝对不轻，杜月已经再次上诉，二审的日子不会太远，到时候李航能不能出庭都说不准！他想着想着，不由得怒火中烧。
陈石站在车外把风，听见车厢里传出来闷乎乎地求饶哭叫声。最后他敲了敲车窗，提醒郭强林别太出格。
这时车厢里郭强林才问：“说，你叫什么？住在哪儿？谁派你来的？还有那几个人都是谁？别等我问二遍！”
“我，我叫黄伟。没谁指使……我没钱了，看那人挺笨的，还喝多了，就想……”没等他说完，就又惨叫了一声。
郭强林对他说：“你听清楚了，我也懒得再打你。这么办，你打伤的那个人现在还昏着，既然没人指使你，那就都是你的事。拦路抢劫，致人重伤，还拒捕。黄伟，你等着蹲笆篱子吧！你知道那是多少年？你他妈的蠢猪，判你个死刑都够！”
这个黄伟的脸色变了，看得出他是真的怕了。总是干些非法勾当的人，对法律，尤其是判刑都多少有些谱。他嘴唇哆嗦着，犹豫不决地问：“那，那我要是说了呢？”
“说了？说了就有主谋，有协从，量刑有轻有重。你这种货色顶多是个小喽磂，能有多大的事？说，另外那几个人都是谁？”
“有一个叫杨勇，和我一伙的，那两个我不认识，也是让人买来的……真的！我没骗你！”
“那个买你们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这种事都是杨勇联系的，真的，我嘴笨，没法出面……”
郭强林点了点头：“但愿你没骗我。你的嘴真是他妈的太笨！好了，你看看你，当时要是不拒捕，不就没这身伤了？”他推开车门，下了车：“石头，你看你下手多不小心。好了，人你顺道带局里去，我得回家了。”
陈石瞪了他一眼：“回去抱你儿子去吧。放心，这小子说的那个杨勇我给你挖出来。”
陈石的车开远了，郭强林还是站在那儿没动。这事出得太突然了，李航刚刚吐口答应出庭作证，就马上有人来袭击他，下手还那么狠。那个黄伟说有人买了他，那个人会是谁？
“要想知道什么人犯了罪，就先看看谁会从罪行里受益。”
这一条是所有警察的金科玉律，那除了信威药业还有康大为外，还会再有什么人？
但康大为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李航？
郭强林百思不得其解，他慢慢地往主干线上走去，不早了，得回家了。他真的想王妍，想儿子了。他真是对不起他们，在农村这一个星期里，他一次电话也没往家里打过，就跟中了邪一样。而王妍也没给他打过电话，她不知道已经气成了什么样。他想了又想，打车奔向了梅林的大型商业区，他手里还有点钱，不行再到取款机里取点，他想给老婆儿子买点像样的礼物，不然他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很快他就到了商场，也很快就为儿子郭旭买好了东西，小孩子的玩具嘛，新奇古怪点的，再贵点的，就满能让儿子高兴了，更何况那孩子早就跟他说过他喜欢什么。但是给王妍买什么呢？他突然想到，王妍好长时间都没跟他说过她喜欢什么了，更没有跟他要过什么。这真让他沮丧，一时间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他这时满眼都是些琳琅满目的精致玩意儿，那些闪闪发光的，奇思妙想的东西连他都爱，王妍一个还没到三十岁的女人怎么会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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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她已经习惯了不跟他谈自己的欲望了？郭强林想着这几个月来他所过的生活，他不禁长叹一声，一切都不受他支配，他糊里糊涂就到了现在这一步……他又往前走着，继续猜王妍会喜欢什么。但是突然他看到了两个人，他的神经立即绷紧了。
那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他身旁还雀跃亲昵着一个年轻的姑娘。他怀疑他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但那个男人陪着女孩子在柜台间浏览挑选，不仅是背影，他还看到了他的侧面，没错，那真的是康大为！
郭强林的心里涌上了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杜月、小月，还有那个刚从乡下带回来的裴巧贞，还有更多不知名的感染了艾滋病的人，都是毁在这个人的手里！想想终日愁苦，受尽歧视的杜月，再想想现在还昏迷在病床上等着钱来救命的小月，这个衣冠楚楚的社会名流竟然陪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子在商场里购物！
天理何在。
郭强林走了过去，他不管那么多了，他早就想问问这个人，你就那么的心安理得吗？你竟然是这样享受生活的吗？！可是等他走近了，却听到那个女孩子在叫康大为“爸爸”。他的脚步不由得缓了下来，他会错意了，看来康大为并不是在风流快活。但转念之间，他在心里又冷笑一声，这是康大为的女儿又怎么样，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和他所领导的信威药业，杜月也能领着她的女儿出现在这里的！
可是经过了这样的转折，他已经没有勇气再走过去对这个人直斥其非了。不为别的，在别人女儿面前辱骂她的父亲，这样的事他郭强林还干不出来。可是就这么离开，他也不甘心，他拉远了点距离，尾随着他们。
康大为，这个高高在上的医药集团的总经理，郭强林在他身后不过十几米远的地方，寻思着要怎么样才能算计倒他，让他就范，承认他有罪。
又走了一会儿，机会来了，那个女孩子看中了一件秋冬大衣，到衣帽间去试穿。郭强林不再迟疑，快步走了上去：“康总经理，你好啊？”他的声音并不高，但他看到康大为转过身时，那张面孔突然间僵硬，那脸上一下子变得苍白。在这一瞬间，郭强林真真切切地感到，刚才那件袭击事件一定是康大为指使的，他见到自己的时候是这样的心虚胆怯！
“你怎么了？我吓着你了吗？”郭强林冷笑。
“没，没有，你出现得太突然了。”康大为强自镇静了些：“郭警官，你也来买点东西？”他看到郭强林的手上也提着包裹。
“是啊，给我儿子。那是谁？你的女儿？”
“对，她在日本念书，才回来……我陪她买点东西。”不知为什么，康大为听他提到女儿，变得不自然。
郭强林笑了笑：“你的女儿很漂亮。对了，你知道吗？杜月的女儿也挺漂亮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康大为的脸沉了下来。郭强林知道，谁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与一个艾滋病孩子相比较的。但他的脸上也没了笑容，他直视着康大为的眼睛，冷冷地说：“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本来杜月也能在你这个年龄陪着一个也这么大的女儿来商场买东西的。对不对？”
康大为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但也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他说：“我不想吵架，郭警官你请便吧。”
“你放心，你女儿出来了我就走，要不然我早就过来和你说话了。我想问你件事。”
“什么事？”
“为什么每次只要杜月有了真正的证人和证据后，你都能那么快的就毁了他？”郭强林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康大为的脸再一次僵硬了，或者说是不知所措了。他万没想到，郭强林会这么直截了当地就说出了疑问。难道对方这么快就知道了李航的事了？他强提着精神回答：“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杜月有什么证人和证据我都不知道。你说这些，真让人莫名其妙……”
“行了，别编了，”郭强林不屑地打断了他：“我见过不知多少个否认自己犯过罪的人，像你这么狡辩，算是笨的。好了，你女儿出来了。记着，别叫我抓住你的把柄！”说完他转身就走。他听见身后那个女孩子小声地问着康大为：“爸爸，那个人是谁？”跟着是康大为的支吾解释声。
“那女孩的声音还挺好听的。”这是郭强林最后的印象。
第二天上班，郭强林再见到陈石时，陈石告诉他，他已经为李航被袭击的事立了案，那个叫杨勇的人也有线索了，他们现在可以把这个案子当成正经工作来办，马上就去抓他。郭强林也把昨天晚上和他分手后，遇见康大为并与之交谈的事告诉了陈石。陈石听了埋怨他：“你总是轻举妄动，这有什么用？不过是痛快痛快嘴，白白让他有了提防。”
郭强林却不以为然，“这是早晚的事，跟他挑明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想清楚了，要不是他指使的，他就不会心惊；要是他指使的，我就算不说，他也一样害怕。嘿，你没看见他一转脸刚看见我时那张脸上的表情，连个人模样都没了。我敢肯定这事一定是他干的！还有周群那次，也跑不了他！这狗娘养的。”他禁不住愤愤地骂。
“周群？你说周群的死也是他干的？”陈石像是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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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定是他。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人弄出医院的，但周群开车掉崖，肯定是他弄出来的猫儿腻！除了他，谁还会算计那个不死不活的吸毒鬼。”
“你还跟他说什么了？”陈石又问。
“剩下就没别的了，我就是问了他一句话，问他为什么每次只要杜月有了真正的证人和证据后，他怎么都能那么快的就毁掉？”郭强林又沉浸在当时的愤怒中：“我敢说，这人肯定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石头，我觉得，我觉得这事太邪门了……”他自顾自地对这件事沉思起来，完全没看到陈石这时的脸色。
这之后，郭强林忙了一整天，他和陈石用黄伟提供的线索去抓那个杨勇，可杨勇早就跑了。他们另外找办法，发动了几乎所有的关系去碰运气，结果运气不错，到了晚上快七点钟的时候终于把杨勇挖了出来。结果物有所值，这个杨勇比黄伟聪明多了，利害关系全都懂，抓他时虽然费力，可抓到了后就不用多费口舌。他招出来买他们的是个叫赵勇的人，可关于这个赵勇是干什么的，在哪儿能再找到就说不清了，只是说这个赵勇出手很大方，看上去架子也不小，像是很有些来头。他把赵勇的长相特征都详细描述了一遍，陈石看他说得挺清楚的，把他带到了电脑旁，让他把语言天赋好好地发挥了一下，给这个赵勇画了张像。
把这一切都忙活完，已经快八点了。郭强林马上回家，昨天他带着礼物从老丈人那儿把王妍和儿子接回来后，答应以后得好好的要加强家庭观念，具体的一条就是要尽量按时下班回家，结果第一天就说了空话。
在这天的夜里，大约快午夜的时候，有一条人影悄无声息地摸进了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江虹的办公室。第二天，人们发现江虹的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大量的工作资料和经她治疗过的病人记录都不见了。报警后，院方、警察和江虹都百思不得其解，什么人会费这么大的力气，来偷这些不值钱、还很有些重量的资料记录？这人会有什么目的？
这消息也几乎马上就传进了郭强林的耳朵里，他也觉得很奇怪，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事会与他有什么关系。
他真的是，做梦都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