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离开了梅林-血罂粟

就在这时,正在班上的郭强林收到了王健的电话。这时郭强林正没好气,他刚跟几个同事闹得半红脸,连陈石都躲他远远的。原因就是昨天晚上的电视再加上今天早晨的报纸,他郭强林又一次见了报,又一次上了电视节目,只不过不再是梅林的英雄,而是以艾滋病患者在梅林市受关爱者的身份出现。那几个同事拿着报纸走过来问他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你又上电视了知道不?那个得艾滋病的家和你有什么关系,怎么搭上关系的?更有个玩笑开得有点过头——小郭,你不是也得了艾滋病吧,今后咱们得躲你远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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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句话让郭强林跳了起来,他本来也是在笑着,一边骂着那些混蛋无聊的记者,一边解释着那家人真的挺可怜,要真是那家药厂把人家害的,你们说那不也是个案子嘛……大家都在嘻嘻哈哈,可这句话让他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他顿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跟这些人吵吵了起来,把本来是玩笑起哄的事弄得大家脸上都过不去了。最后路过的副队长看不过去了,一声吆喝让他们都闭了嘴。然后郭强林就开始生闷气,可心里面也在隐隐约约地开始害怕。

就在这时,王健的电话来了,告诉了他一件事,说他刚刚收到一个匿名电话,一个听上去年岁不小了的男人让他转告张家,最好去梅林市西北边叫“水泉”还有“十里河”的边远的山村去走走,那里有些东西应该去看看。可到底要张家去看什么,却不跟王健说,那人更没透露自己是谁,几句话说完就撂了电话。

王健马上就给杜月去了电话,可她家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只好打给郭强林。郭强林也听得莫名其妙,这几个山村的名字他听都没听说过,感觉上离着梅林很远。那里会有什么?这个人又会是谁?这两个问题自然而然地就在他的脑袋里盘旋开了,这也是他当刑警弄出来的职业病,世上没一个好人,世上也没一件好事。而王健在放电话之前,又告诉他,希望能和杜月见次面,王健需要知道,她还想不想上诉,上诉的期限是一审过后的十五天之内,可别耽误了。

郭强林放下电话就更烦了起来,那几个村子去不去的还好说,谁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但是要不要再上诉却要定下来。现在他不知道杜月是怎么想的,可是他却感到了绝望。在他看来,这件事从当初一点线索都没有,再到从七院、从信威药业那里得到资料,找到周群这个人证,已经把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再往下还要上诉的话,到法庭上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们开口指证呢?

这并不是说他就认为信威药业就真的没有问题了,相反对于周群的失踪,乃至最后发现他开车落崖,都让郭强林的心里犯疑。办案的人有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那就是想找出来谁犯的罪,就要先看看谁会从案发后得到最大的好处。而这事无疑的,就是信威药业得免大难。再联系到开庭那天,那么多的媒体记者都被信威药业所通知邀请,更让他觉得信威药业是有了必胜的把握后想一举挽回影响,至少在舆论上先把张家置于死地。

但是他们哪来那么大的把握,就敢肯定在法庭上一定会赢?他们会不会早就知道了周群已经死亡?

这些问号在郭强林的心里早就画了一个又一个,但是他一点证据都没有,说出来只会让人笑话,而更让他不受用的是,听王健的口气,是把他当成了杜月的联系人了,他真的不想让别人这么想。他可以帮杜月,尽己所能地帮她,但却实在不想在人前人后都与她拉上关系。那让他害怕,不定什么时候他的秘密就会被人知道。那时他可怎么办。

但是他还不得不再联系杜月,毕竟王健当初就是他为杜月找来的。于是他给张家打了电话,电话响了好久都没人接。他想了想,给江虹那里去了电话,果然,杜月在那里,她们也正想有些事要麻烦他,问他有没有空,能不能过去。郭强林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去。

走之前,他看见了坐在一边看报纸的陈石,他顺口说:“喂,干吗呢?没事跟我走。”陈石就放下报纸跟他出来了,这时郭强林才想起来,那张报纸上他郭强林身边站着的就是陈石,镜头再给多点,就成了他们两人的合影了。他本来绝对不应该再把陈石拖进来了,可是不由自主地又叫上了他。

在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杜月长时间地沉默着,听了郭强林转告王健的要求后,她无法做出回答。要不要再次上诉,她实在无法决定。

以她的本心,她要再上诉,她的女儿现在就躺在这家医院里,一旦发病,就会不堪设想。她就算不为自己,也得要为女儿讨回公道。现实的状况让她变得理智,这场官司除了要讨回清白的名声外,更重要的是得到赔偿,他们全家三口人要治病,要活下去,都得需要大笔的金钱。可是现在又有什么理由能再次起诉信威药业呢?她虽然并不十分的懂法,但是中国实行的是二审终结制。她还剩下这么一次机会,没有把握就再次上诉,不过是浪费最后的希望罢了。

但是要再犹豫不决的话,十五天很快就会过去,那时就等于自动放弃了二审的机会。那不是更加毫无意义吗?杜月的心乱成了一团麻,什么话都说不出。

江虹打破了沉默,她没有去问杜月,而是对郭强林说:“小郭,你对王健接到的那个匿名电话怎么看?”

“怎么看?”郭强林一愣,说实话对那个电话他根本没往心里去:“那个匿名电话?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那几个山村我从来没去过。”

“杜月,你打算去吗?”江虹问她。

杜月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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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应该去。”江虹出人意料地说:“不管打电话的是什么人,你都应该去看看。”

三个人都诧异地看着她,杜月问:“为什么?”

“也许那里真有对你有用的东西呢。”江虹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一直支持你起诉信威药业,并不完全因为你是我的病人,对我来说帮助病人找到他的感染源头也是我的工作。还有一点就是我一直都在怀疑着这家药业集团,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在好几年以前,在一些很偏远贫困的山区或者农村,一直有人用非常低廉的价格收购鲜血?”

三个人互相望望,摇头,同时觉得非常不舒服。“收购鲜血”仿佛那真是生意,听着像在自由市场上买卖猪血豆腐。

江虹笑了笑:“可这是真的,在那些地方,卖血已经成了一种职业,谁要是不卖血,就说明这个人不够健康,人人都以卖血为荣。更可怕的是,那里有一种错误的理论,他们用一种叫单采血浆的技术,也就是比如一次性地从卖血者身上抽800cc的血液,经过离心机和净化室分离后,再把下层的400cc的红细胞回输给卖血者。这样一来运输氧气和养料的红细胞就不会因为献血而减少,认为无损健康。很多的农民都以这样的卖血为业了,每个月都要去卖好几次血。可是那一切都没有最起码的卫生保障,很多的一次性的医药用具都被连续使用……”她看着面前听得目瞪口呆的三个人:“还要我再多说吗?”

不用了,这已经太骇人听闻了,郭强林他们对此闻所未闻,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后陈石开了口:“江医生,这些事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有一些是行业内部资料,有一些是外省市的同行们介绍的。比如说河南那边。”

“那就是说在我们省、我们市的周边还没有发现过?”陈石敏锐地问。

“是的。”江虹明确回答。

“那与信威药业办的小血站相比,有什么不同吗?”陈石又问。

“至少信威药业所出示的资料里显示,他们的小血站的各项设施都合格,而且采血的方式和献血人的体检都没有问题。这一点在法庭上都已经被证实了。”江虹实事求是地说。

陈石点点头,不说话了。江虹明白他的意思,她说:“作为医生,我绝对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更不愿它发生在我的周围。但是当年那种非法买血的小血站遍布很广,而且流动性很大,谁也无法确定它到底在我们省市周围出现过没有。我想,给王健来这种电话的人不会只是为了开玩笑,那应该有他的目的。”

杜月的眼睛亮了:“江医生,你是说……”

“对,当年信威药业还只是个刚起步的民办小厂,它可以在梅林市的周边设置合格的小血站,那么在更远的山区和农村呢?它会不会以降低成本,来追求利润呢?”江虹说。

她的话让杜月重新点燃了希望,杜月明显地提起了精神:“那好,江医生,我去……我尽快就去那几个山村。可是我的女儿……”

“你放心去吧,你的女儿就交给我,她已经是我的病人了。倒是你,你想怎么去呢?”江虹问。

“我……我坐车去。”杜月迟疑着说,说出来后她有些茫然,简直答非所问。

江虹也笑了:“我是说,你要一个人去吗?想在那儿呆几天?到那儿后从哪里着手?这些都要在事先想好。”

杜月看着她,只有摇头。这时她才发现,这段时间只有她和江虹两个人在说话,郭强林和陈石都一言未发。她知道,她自己一个人去,很可能什么都办不了,那不是她没有独立的办事能力,或者依靠别人已经成了习惯。而是实际情况就是这样,那不是只凭决心就能办到的事。

可是她已经麻烦过郭强林那么多次了,这时他不主动开口,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再次求援的话来。这时,她看见江虹微笑着把目光投向了郭强林。

郭强林面露难色:“江医生,这段时间我上班了,不像前一阵子我休假,这次我可能抽不开身……”

江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是啊,我也知道,那只好另外想办法了。”

郭强林转移了目光,躲开了江虹的视线。他不愿拒绝江虹和杜月,但是这阵子他与张家走得太近了,尤其加上这次开庭后电视报纸的记者们的追逐,让他开始顾虑重重。就在这时,他身边的陈石说:“但是我们可以在王健的电话上做点手脚,要是那个人再来电话,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把他查出来。我想要是能找到这个人的话,或许就不用亲自去那些地方了。”

这也是个办法,江虹和杜月都点了头,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人还会不会再来电话,会在什么时候来电话,而上诉的时间却是有限制的。最后杜月决定还是要亲自去走一趟,明早她就出发,她会去找她的娘家哥哥,看看他能不能陪她去。王健的电话就拜托郭强林和陈石了。

出了疾病预防中心后,郭强林长出了口气。他觉得浑身有种说不出的轻快,就像摆脱了什么东西似的。他离开了江虹和杜月,尤其是拒绝了她们的要求后,好像离艾滋病也远了。他和陈石默默地往前走了一段,最后先说话的还是他:“石头,你回班上去吧,有事替我照应着点,我看看王律师去。”他想既然答应了江虹要找那个打匿名电话的人,就得做到。虽然他真不想再掺和。

但是出乎意料的陈石却回答:“你回班上去吧,王律师那儿交给我。”

郭强林看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显,我都不想干,你又何必呢?

陈石说:“这事儿没什么难的,在他那儿加点设备就行了。倒是你,好好想想怎么向王妍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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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什么?”郭强林皱眉。现在每天要面对王妍实在是他最头痛的事,白天都尽量不想她。

陈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林子,你脑子得清清了,你忘了你又上电视了?”说完他就走了。留下郭强林一个人站在那儿发呆。

郭强林真的呆了,这时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讨厌记者。

晚上郭强林特意很晚才回家,好像他工作又忙起来了的样子。他希望王妍已经带着孩子睡了,那样麻烦就只发生在明天早上起床后到上班前那一小段时间里。可是他的算盘打错了,王妍根本没有睡,他的儿子都被她送到她娘家妈那儿去了,她关着灯坐在床上,就等着他回来。结果郭强林小心翼翼地摸进房里,觉得一切都好时,灯突然亮了,看到王妍的样子,他一下子知道,这回麻烦大了。

王妍穿戴整齐,很显然还是上班时那一套。那就是说她回到家后就什么都没换。郭强林瞄一眼桌子,那上面什么饭菜都没有,也就是说她回家后也几乎什么都没干。还有,家里的电视也没开,灯也是刚点着的。

“那她真的就是单等着我回来了。”郭强林在心里对自己说,他的头一下子就大了起来。在他的记忆中,王妍这么精心的安排一个与他“单挑”的机会只有过一次,那是他在两年前外出办案子四个月才重回梅林时,她特意安排了一下,要与他“小别胜新婚”。那次她的热情和主动真是他永远都忘不了的,但她眼前这个样子,却让他半分都“浪漫”不起来,王妍面沉似水,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没睡啊,儿子呢?”郭强林心虚地笑着说,没话找话:“你怎么不开灯?吓了我一跳。”

王妍盯着他,不吭声。

郭强林把外衣脱了,看看她,没敢到床上去坐,就势坐在桌边:“你没做饭哪,我还没吃呢。”看她还是不说话,他想了想,站起来:“那我去做,你也没吃呢吧?”他想到厨房去忙活一会儿,一来缓和气氛,二来也可以再拖点时间。可是王妍说话了:“你坐下,我不饿。”

“你不饿我可饿了,有什么话吃完了再说吧。”郭强林厚着脸不看她,往外走。

“你站住!”王妍的声音好大,就这一声就把他叫住了:“我有话要和你说!”

郭强林叹了口气,决定还是面对她:“什么话?你这么大动静干什么?”他转回身问,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我干什么?!”王妍站了起来,向他走了过来。他看出来了,她是真的生气了,这时开了头,马上就要刹不住闸了。果然她叫了起来:“郭强林,我问你,你这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你都背着我干了些什么?!”

“我没有啊……”郭强林撑着劲回答她,但声音小得多。

“没有,那我问你报纸上那些事都是不是你干的?还有昨天晚上的电视节目!昨晚我没看梅林台,报纸又是今天才出来的,这可好,我都成了别人的笑柄了!”王妍说着脸涨得通红,眼眶也开始红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谁笑话你了?我干什么事让人笑话了?”郭强林豁出去了,也平静地问起她来。

“谁?还有谁?我们科里那些人就够了!我什么时候成过他们的笑料?这可好,说什么的都有,谁让我的丈夫跟得了艾滋病的人有了关系!”王妍说着流下泪来了,她难过得像是再没脸见人。

郭强林说不出话来了,可是他看着懊恼得“痛不欲生”的王妍,突然觉得是那么的烦她。看她那样子,她之所以难受,之所以痛苦,完全是因为她的丈夫因为艾滋病的事上了报纸电视,让她的脸面受伤了。而不是为了怕她的丈夫也会得了艾滋病,还有她和儿子也会因此而受到威胁才着急生气。那让他无论如何也拧不过弯来,她的脸面就这么重要?她是皇后?

王妍看他不说话,更是追问:“我问你,那是怎么回事?你跟那些人搅在一起有多长时间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还有没有孩子?还有没有这个家?!”

一连串的问题让郭强林彻底失去了耐心,面对这样的王妍,他再也没法去赔着小心,把大事化小。他说:“我不懂你都在说什么,这与你还有孩子有什么关系?我帮那家人完全是因为我是警察,而他们很可能就是被那家药厂害的才得上了艾滋病。那是我的工作!”

王妍听得呆了呆,她从没把这件事和郭强林的工作联系起来。但是她马上反应过来:“你的工作?你说得漂亮,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你们的队长打个电话问问?你这个工作是谁批的?你还想再骗我……”

“够了!”没等她再说下去,郭强林就大叫了一声,把她的话打断:“你还要再提我的队长!我都跟你说过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动不动的有点屁事就去我的工作单位里闹?!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我想好好过日子!”王妍这次没有怕,反而更火了:“你总是跟我说这个说那个,要我注意这儿注意那儿,你什么时候把我说过的话放在心上?郭强林,今天你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你到底还想不想要这个家!你再跟那些艾滋病人来往,这日子我就再也没法跟你过了!”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话一出口,两个人都呆了。他们互相望着,这句话就像一把刀,真的把他们从中间一分两段,再没关系。好一会儿,郭强林叹了口气:“你也不用这样,张家的官司输了,看来那家药厂没问题,我以后也不会再跟他们来往了。”

“真的吗?”王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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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强林点点头。

王妍低下了头,说实话她今天晚上的确是想跟郭强林好好地闹一场,不仅是因为郭强林上了报纸电视这件事,她更想问清楚他为什么这么久了都对她这么冷淡,所以她把儿子送到了娘家去。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因为这些事就和郭强林不过了。所以刚才话一出口,她也呆住了。好在郭强林已经服了软,她也就不想再闹下去了。她坐回了床上去,向丈夫说:“你过来。”

郭强林就过去了,在她身边坐下。王妍把自己放进他的怀里:“好了,只要你以后别再做傻事,多把儿子和我放在心里,我就什么都依着你。”她的身体突然变得很软,手臂却变得那么的有力,把郭强林紧紧地抱住了。

郭强林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他刚从一个大麻烦里脱身,一个更大的麻烦马上就向他扑了过来,这是让他更加为难,更要躲避的事情!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不能拒绝妻子,王妍刚刚被他伤害过,无论如何她是因为他的事在同事面前、甚至邻里间都很是狼狈,而且他现在没有借口,以前他可以用工作,或者用伤口来遮掩,来逃避,但今天晚上他没法再躲——他都能正常上班了,还有什么是他所不能干的?

就在他还在紧张、还在犹豫的时候,王妍已经开始了行动,她今天晚上一定要行使一个女人,一个合法妻子的天经地义的权利和要求,她要她的丈夫!

这事情一下子就乱了,王妍一下子就热得快昏过去了,郭强林也一样。他还没到三十岁,他是个极其强壮的男人!艾滋病还没有来得及损坏他的健康和欲望,事实上每天晚上他也是在强忍着。

他爱着眼前这个女人,他不仅喜欢她,爱她,还娶了她。更重要的是他和她生活了好几年了,他对她是有感情的。但唯其如此,他更不能害她!

他又开始拒绝她。

那让王妍变得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更加的愤怒,更加的急躁,她一定要要他,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

可是她终究还是没有勉强得成他,男人有时要强迫女人都不行呢,何况她一个女人要强迫像郭强林这样的男人。最后她猛地顺着郭强林的势子把他推了出去,郭强林一个趔趄差点倒下时,她扑上去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让他彻底地倒下。然后她就哭了起来:“说!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她是谁?!”

郭强林慢慢地爬了起来,说不出话来,屋子里只听见王妍压抑着的哭泣声。这声音让郭强林无比地痛恨自己,他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好一会儿,他走过去,拍拍王妍,可说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但是让他战栗的是,他突然间感到了他手下所按着的这个女人的身体是那么的柔软,那么的丰腴!那感觉让他一下子沉醉了进去,刚才他一直在用力地挣脱着她,完全感觉不到她身上的肉有着怎样的魅力,可现在完全不同了,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

这时王妍也感觉到了,她不再哭了,她抬起了头,看到了丈夫充满了情欲的眼睛,她没有再用力,只是温柔地抬起了手,把丈夫的头轻轻地揽住,深深地亲吻着他,让他继续迷失在她的柔情里……

郭强林完全地迷失了,他在天旋地转中虽然还保留着点理智,还知道王妍现在还是健康的,而他却是不健康的,但是另一种想法在他的心里猛地蹿了出来,就像它一直就都隐藏在他罪恶的灵欲里一样,它跳了出来,告诉他那就“爱”她吧,你是她的丈夫,她是你的妻子,一切都没有什么错,这是她要的,就算你会传染她,也没有什么关系,那反而会消除你和她的痛苦,那样反而会让你们永远生活在一起,不然你们迟早都会分开的,你迟早都会失去她的,那只是迟早而已……

郭强林完全服从了他心里的那个声音,他没有再反抗,他只是顺应了他妻子的温柔……可是突然间王妍痛叫了一声,猛地离开了他。她抚着腰再也站不直。而郭强林像逃一样飞快地穿起了衣服,跑出了他自己的家。

这之后,郭强林在梅林市的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大半夜。他不停地走着,不停地想着,但是想了些什么,他都没有记住,大部分都是随想随忘。在他一片混乱的脑袋里,觉得最多的就是他为什么会这么窝囊,这么狼狈!走着走着,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那可以归纳为两个字——“离婚”。

这两个字冒出来后,他发现自己好像是轻松点了。但是随即他就更加地奇怪起来,为什么自己要到现在这个时候,才能想起这两个字?他回忆起得病的这几个月的时间,他最颓废、最彻底的逃避办法就是曾经想过要离开梅林,到外地经商去。目的好像是为了一来远离亲朋好友,免得暴露;二来是为了能在有生之年多赚钱,给王妍和孩子留下点生活费。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一直存在——他要是真的这么做了,就一直都和王妍是夫妻了?

一直都不离婚就是夫妻了?一股又酸又热,又想哭又想笑的感觉涌了上来,郭强林只觉得无地自容——他曾经用心地找各种资料看过,要怎样小心防备才可以在得了艾滋病的情况下与一个正常人发生性关系而不传染对方。可是什么样的妻子才能面对总是戴着安全套的丈夫而不疑心呢?!想到这里郭强林忍不住仰天大笑,这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些都想过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要和王妍离婚的念头。只能这样了,这戏他再也不愿演下去了,与其终有一天原形毕露,丑态百出,还不如现在就一了百了。

决心下定,再没烦恼,这时郭强林才觉得自己有多累,那两条腿都不像自己的了。他在四下里又走了走,还好,附近就有几家小旅店,他进去交了钱,要了个单人间,就万事不管地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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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郭强林被一片敲门叫嚷声吵醒,他本能地开始骂人,打开门后看着那个胖墩墩的店老板更没好气:“你叫唤什么?你他妈要死啊?”

那老板倒没生气:“大哥,你的手机一直响,你又没反应,我怕出事才叫你。”

郭强林这才听着,他的身上的确响着“音乐”,他腮帮子鼓了鼓,不吱声了。那老板冲他点点头就走了。郭强林没处撒气,磘地一声关上门,开始查看他的手机。他看得出,这矮胖子也不是个善男信女,不是光棍不开店,这人之所以对他忍让,很可能是昨晚上他投店的时候,说了自己是警察。

这时他发现,他的手机已经不知被人拨打了多少次,号码倒是不多,细看看只有他家里的电话,警队里的电话,还有一个是陈石的电话,就这几个。但他有点慌乱了,家里和陈石给他来电话那太正常了,可是警队干吗这么早就找他?不是又有案子了吧?他下意识地看看表,才发现这时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

郭强林冲出了这家小旅店,马上给警队回了电话。还好没什么事,队里只是想问问他为什么不来上班。郭强林撒了个谎,说他伤口那儿又有点难受,正在医院里检查呢,过一会儿就回去。电话那边就又关怀了他几句,然后说回头见。

挂了电话,松了口气后,郭强林心里隐隐作痛,觉得这个谎撒得没意思。他向四周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是站在梅林市的火车站边上,他刚出来的那家小旅店就是站边上经常有的那种设施简陋,可要价绝不低的专宰外地人的“杀猪店”。火车站,他的头脑清醒了点,他想起来了,杜月说她今天就坐车去那几个小山村,不知道她是不是坐火车,是不是已经走了。

这个念头产生后,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要马上就离开梅林这个城市,到那几个他名字都没记住的小村子里去,不管是到那里去发现什么,还是只是到那儿去呆几天,反正干什么都好,只要马上就走。

想着想着,他就给杜月打去了电话,可是张家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他又给江虹打了电话,江虹告诉她,杜月已经走了,是坐的早上六点钟的火车,已经走了快四个小时了,估计再有两个小时左右她就会到那儿了。郭强林啊了一声,没再说什么,等江虹要问他有什么事时,他已经挂了电话。

杜月已经走了,走得那么早,看来她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一定要跟信威药业较量到底了。那他要怎么办?郭强林站在原地没动,心里不停地想。他知道那与他真的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就在昨天,他还忙不迭要与她划清界限,少找麻烦。但为什么他现在就这么想追她去呢?

他实在是想不清,也猜不透。但他一定要走。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又响了,他看了看号码,那是陈石。他开始接听:“喂,石头,找我有事?”

“你怎么了?不来上班,电话也不接?”陈石的声音有点急。

“没事。”郭强林随口说:“在外边呢,刚才没听见。你有事?”

“对,王妍给我来了电话,问你这些天都干了什么。还有你现在在哪儿,我都答不出来。”

郭强林的心一阵烦躁,他知道这是王妍实在没办法了。王妍有时也有点聪明,在以往她想了解点郭强林的事时,从来都不去问陈石,她知道有时丈夫最好的男性朋友总会敌视她们这些妻子,互相配合着来骗她们的。这时她求到了陈石,看来是真急了。郭强林问:“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我什么都没说,就说我不清楚。但她一定让我给你打个电话,问你现在在哪儿。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昨晚拌嘴了。好了,你就告诉她你也打不通,我就是不接电话就行了。”

陈石那边不说话了,郭强林知道他那是想劝劝,可是又不知道要怎样来说,陈石从来都不善于用语言去劝人帮人。也就是数了七八个数的时间之后陈石说:“那好吧,没事那我放了。”

可是郭强林马上想起来向他问那几个山村的地名,他知道陈石的记性比他好多了,肯定记得。果然陈石脱口就说了出来。然后问他问这个干吗,想去吗?郭强林没再解释,只是要他多留点心在王健的电话上,就挂了电话。

现在地名已经知道了,火车站就在身边,郭强林想了又想,要走至少还得给吴队长打个电话,这一去不定是几天的事,他终究还是公家的人。他只好又拿出手机,给吴队长打电话。这个电话大费了些口舌,最后郭强林解释得都快受不了了,就差直接跟吴队长说“老子不干了总成了吧?!”才算过了关。他有了一个星期的假。

然后他走进梅林市火车站,登上了追向杜月的火车。就在他上了火车之后他的手机还在响着,那是他家里的号码,那应该还是王妍,她一定也没有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