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春风又绿江南岸-校花们

再有两个来月就要毕业离校,大家的工作都找得差不多了,似乎少有人在学习上花精力了。只要有时间,各宿舍就都在开战,不是热火朝天地甩老K,就是点着蜡烛熬着夜地撮麻,222室也不例外。为校报写稿子的事胡凸并没有声张,但终于还是被大家知道了,大家整日里在宿舍里打牌,独独胡凸一个人忙忙乎乎的,弟兄们能不盘问吗?胡凸觉得也没有必要瞒着大伙儿,于是就说了,并且顺势就说了还要采访高梦扬和文曼娜的事。张、赵二人一听说胡凸要去采访他们的女朋友,脸上的颜色就不对了。胡凸忙表白自己,“放心,‘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我是明白的,难道你们还信不过我?要不这样吧,张有志,你把高梦扬叫到宿舍来,赵望东,你也把文曼娜叫到宿舍来,我和大家一起采访她们,这总行了吧?”不想这两人都没有答应,都是一脸苦笑的样子,张有志说:“胡凸你想到哪去了,你是那样的人吗?当然不是。我会那样想你吗?当然不会。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怎么说呢?一句话,都是那歌手大赛闹的!她不是得了一特等奖吗,正风光着呢,我去找她,她趾高气扬得,就差不搭理我了,嘴撅得老高,小脾气也忒大,说不定再见面就要和我提分手的事也没准。我想我还是不见她的好,这节骨眼儿上要是真翻了船那我可就惨了,我还是玩我的牌好了,让她得意去,不就是得了个学校里的破奖吗?我看她能蹦达到哪儿去?”胡凸有点糊涂了,愣了一会神,就还是弄明白了,“那,采访的事怎么办?不采访了吗?”

张有志甩出一张不知是什么的牌,沉吟了一下才说:“你就自己去采访吧,记住,帮我打听一下看她这几天都在干嘛,还有,文章写好了我可得先拜读拜读,你别捧她,最好给泼点凉水。”

胡凸拍拍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胡凸转而又问坐在张有志对面的赵望东,“那你这边又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张有志的难兄难弟吧?”

“怎么不是!?我也正愁着呢。”看来两人的感情都出了危机,赵望东说他和文曼娜正冷战呢,他也甩了张不知是什么的牌,然后照葫芦画瓢地说:“也是那歌手大赛闹的,这些天找她的各种鸟人特多,让她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了,连正眼也不瞧我一眼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再去找她,那她还不得飞到天上去了!?”胡凸一字未改地问:“那,采访的事怎么办?不采访了吗?”

赵望东的立场比起张有志来可真是照猫画虎,“我能阻止你吗?你要采访就去采访吧,不过我也有两个和张有志差不多的要求,第一,帮我打听一下她这几天到底和些什么鸟人在来往,第二,你大作写好了能不能先给我看一眼,关于她的文字我得审审,可不能让她云里雾里地以为自己真是仙女了。”胡凸同样拍拍胸脯,“没问题,也包在我身上了。”

宿舍里或打牌或观战的一桌人或许是有感触了,一个个都评说起如今的女孩如何如何来,唾沫横飞的同时,脸上的表情也很激愤的样子。

胡凸是第二天中午去的,运气还不错,高梦扬在宿舍!唱歌的高梦扬显然是个非常有气质的女孩,目光亮亮的,神情里似乎总是透着些骄傲的诗意,这与她在台上演唱时的那种奔放是很相称的。高梦扬一见是胡凸,还以为他是为张有志来求情的呢,一张口就说:“怎么,替张有志来做说客呀?打住,别往下说了,你还是回宿舍吧,就跟他说我要蹬了他,明白了?”胡凸吐吐舌头,这二位还真在赌气斗法呢!“错了!我不是说客,我的身份是校报的学生记者,是来采访你的,歌手大赛你们不是拿了特等奖吗,我是来报道你帮你们树立光辉形象的。”

“真的?”半信半疑的高梦扬终于还是相信了,她转而抱歉地笑笑,“那你都采访了谁呢?”

看来郑莹并没跟她提过采访的事,闪念间胡凸就掰着指头煞有介事地点了几个名字,最后还点到了郑莹,之后又补充说:“这是篇大文章,校报要用一个整版的篇幅来报道这次歌手大赛,要不然我采访这么多人干嘛,累不累啊。”高梦扬点点头,一脸很理解的样子,“郑莹也采访了!那文曼娜呢?你也采访了吗?她跟我可是一个宿舍的。”从她的应答中看得出来,她并没有被巨大的荣耀冲晕,并没有觉得自己已经是天上的仙女了,她依然是个凡间女子,依然保持着对周围人事的敏感。胡凸有点放心了,也许张有志还真有救。胡凸一脸的意外,“你们俩怎么会住一个宿舍呢?我记得你是英语系的,她是国政系的啊。”

高梦扬有点得意地解释说:“事在人为嘛!我们住的是混合宿舍,只安排了五个人,还空一张床,前一阵为了排练节目,我就把文曼娜叫来一块住了。”

胡凸“哦”了一声,当即就建议,“既然文曼娜也在你们宿舍,干脆你就把她也叫下来一块采访吧?”

“她在洗头发,要半小时才能洗完了下来,你说还等她吗?还是咱们先聊聊?”说这话的时候,高梦扬双手斜插在牛仔裤的裤兜里,很潇洒的样子。

“那就咱们先聊吧。”胡凸拍拍书包里的东西,“我还得纸笔记录,要不找个地方聊吧。”

胡凸正要侧转脸朝远处望一眼侦察侦察,捎带着琢磨一下以便尽快地说出一个地点,却听对方很利落地说,“好吧。”话音还未落,高梦扬就径直地迈开步子从他眼前一晃而过地走下了楼门前的台阶,胡凸于是把侧脸和侧身的动作合而为一,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她。直到走出女生楼的阴影走到略显耀眼的日光下她才转过头来问:“上图书馆那边怎么样?”

“行,就那里吧。”胡凸不假思索地答应着,一边就继续努力地跟上她的步伐以免掉队。

刚从楼前的路上走到路口转弯处,猛然间却见贺兰正迎面走来,这让胡凸很有点措手不及,这么久都没遇见过,偏偏在这时候撞见了,胡凸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对,这时,却听高梦扬在和她风风火火地打招呼:“嗨哟贺兰,回宿舍呀!”贺兰则笑一笑,“你呢?上哪儿去?”

高梦扬笑着指指胡凸,“瞧,校报的记者要采访,找个地方去聊聊。”

胡凸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但高梦扬很快就转过脸去了,而贺兰的目光竟没有投向他,她的目光还停留在高梦扬的脸儿上。胡凸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困在沙漠里的渴极了的人,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地上有一只军用水壶,可当他捡拾起来拧开盖子要喝时,舌头上却连一滴水也接不到。胡凸无奈,只好原地站着,眼巴巴地看眼前这一对儿美女亲热地说话。其实,早在胡凸停下脚步之前的刹那,这二位女孩的脚步就已停住了,并且没等贺兰说话,高梦扬就已经热情地握住了贺兰的手,她很夸张地对贺兰说:“哎呀,决赛那天晚上你主持得太棒了!我们飞天组合一下来就夸你,对你念念不忘呢!”贺兰表现得有点矜持,她没有立即回应高梦扬的话,却在这个时候抽暇瞟了一眼胡凸,仿佛很不经意的样子。已经镇定下来的站在高梦扬侧后方的胡凸总算略有收获,他觉得贺兰的神情仿佛有点复杂,但他什么也没想,赶紧抓住机会盯住贺兰的眼睛看,但贺兰的目光却又收回去,转而望住高梦扬了。只听贺兰对那高梦扬说:“那天的晚会,你们的节目最出色,观众都不让你们退场了,我也就是顺应民意发挥了一下,应该的。”“快别这么说了,赶明儿到我们宿舍来坐坐吧,我请你吃冰激凌。”热情洋溢的高梦扬甚至腾出一只手做了个吃冰激凌的动作。

贺兰领情地说:“是吗,那好啊。”

两人挥着手儿相对说再见的时候,胡凸也随着高梦扬的目光望住贺兰看,但贺兰却不再看他,连瞟他一眼的情形也没再出现。

待贺兰的背影也不见了的时候,胡凸的痴情模样已经把高梦扬逗得笑出声来,可胡凸直到转过身来才发现高梦扬是在笑自己,顿时就不大好意思起来,仿佛无地自容一般。

高梦扬问他,“怎么,迷上这位大美人了?”

胡凸灵机一动地说:“好面熟啊,就是决赛晚会上的那位主持人吧?感情你们还认识?有私交?”

高梦扬哪里知道胡凸的心思,“都在校艺术团,当然认识了,不过也不是太熟,也就是路上见到打招呼吧。”

胡凸处心积虑地问:“她有男朋友了吗?这么靓的妞。”

“那我怎么知道,这种很私人的事。”不过高梦扬很快又笑了,“怎么,你想追她?贺兰可是咱学校数一数二的金牌主持啊!”

胡凸显出一副没有自信的神情,“别开玩笑,我怎么敢啊?”

高梦扬鼓励他说:“有什么敢不敢的,到时候我找机会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吧,就看她有没有朋友了。”

胡凸连忙摆手,“还是免了吧,我在这方面遭受的挫折和打击够多的了。”

高梦扬翘一翘嘴,“随你啦。”说着她一挥手,“那就走吧,采访去好了。”

胡凸和高梦扬两个人于是接着向前走,总算是并肩同行了。胡凸好歹把心思集中到了采访的事情上来,才走出十几步,他就好奇地问了,“你们三人来自三个系,是怎么走到一起又怎么想到要搞这样一个组合的呢?而且空前的成功?”高梦扬笑笑地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学校里的文艺骨干,也算是在一个圈子里混,志趣相投,认识起来很容易,对吧?为了在这次大赛中拿到好名次,我们当然会想尽办法,当然会努力排练,对吧?还有,飞天组合的诞生也许很偶然,但对我们几个人来说,或许就在必然之中,即使这一次没有出现飞天组合,那下一次、再下一次也必然会出现别的组合,你说对吗?很简单,我们不过是抢先一步走在了前边而已。”胡凸点点头,又问:“你们一定是好朋友吧?”

高梦扬也点点头:“没错,是很好的好朋友!”

胡凸追问一句:“是无话不谈的那种?”

高梦扬:“好朋友也不见得就无话不谈,我想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些只属于自己的小秘密,难道不是吗?”

胡凸再问:“男朋友的事,你们互相交流吗?”

高梦扬点点头:“偶尔。你问这个干嘛?这和采访有关系吗?难道也要写进你的报道里去?”

胡凸陪笑说:“当然不会,随便问问嘛,我们宿舍里的人就经常交流这个方面。”

高梦扬:“我们主要是谈艺术,谈音乐、舞蹈,才不像你们,那么俗!当然,也有一些不是秘密的秘密,比如我们就知道郑莹有一个当老板的男朋友。”

这个情况胡凸是知道的,不过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转而问:“文曼娜的男朋友是谁你知道吗?”

高梦扬:“知道!不就是你们宿舍的赵望东吗?”

胡凸再问:“很早就知道吗?”

高梦扬:“也没多久,她搬过来和我一块住我才知道。”

胡凸打破沙锅问到底,“奇怪,赵望东和文曼娜也在闹别扭,不会是你们商量好的吧?”

高梦扬脱口而出,“对,商量好了,随你怎么想好了。我说,咱们能不能不谈这个话题了?该问的你就问,不该问的你就别问了,行不行?”

胡凸悻悻然。

两个人终于走到了图书馆后门那儿,他们在一把尚无人占领的木料质地的绿色长椅上坐了下来。中午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甚至有一点热,但总的来说,这四月的时节尚属晒太阳的好时候。

胡凸感叹了一下,“今天的阳光照得人真舒服!”然后就开始正式地采访她:“好吧,言归正传,我可要提问了!”

高梦扬笑着OK了一声,采访就算开始了。

胡凸于是轻车熟路地把曾经向郑莹等人提过的主要问题又重复了一遍。高梦扬的回答则简明而扼要,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还不时有格言似的句子蹦出来,似乎她是有点准备的。胡凸很满意,他看看表,不到半小时,采访就结束了。胡凸于是说:“谢谢你的配合,我的问题提完了,要不咱们这就撤吧?”高梦扬没有异议。在那栋女生宿舍楼前,胡凸又问高梦扬:“文曼娜下午有课吗?你能不能帮我把她给叫下来?”

高梦扬说:“她下午没课,你等着,我上去把她叫下来。”

高梦扬进楼不久,文曼娜就下楼来了,凭着残存的印象,胡凸一眼就认出了她。

也许是练舞蹈的缘故,文曼娜的身材苗条得恰到好处。文曼娜穿的是短上装,暴露在外的肚皮煞是迷人,胡凸禁不住多看了几眼,文曼娜倒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笑得很妩媚,胡凸的心情于是更好了。

两个人同样地来到图书馆前,眼看着就要在胡凸和高梦扬刚才坐过的长椅上坐下来的时候,文曼娜却委婉地拒绝了,她指指绿绿的草地建议:“要不咱们坐到草地上去吧?”胡凸自然答应。

待两个人在草地上盘腿坐下来,胡凸就开始提问了,他的问题混合着春草的芳香,而文曼娜的回答也充满了环保的绿色,胡凸再一次地获得了他所需要的优质的素材。可采访结束的时候文曼娜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轻轻摇着一枝刚从草丛里拔出来的野花,出乎意料地提议说:“要不你再陪我坐一会?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阳光,一直都很忙,好久都没这样放松地享受阳光了。”这使胡凸不由得想到了赵望东,但他终于还是坦然了,他微笑着说:“是不是前一段排练节目准备决赛太紧张了?也是该放松放松了,好啊,反正我下午也没课,很高兴能陪你聊聊。”

闲话还没说上几句,把两臂环抱在支立着的双膝上的文曼娜就问他:“等你写好了,能不能让我先看一眼啊?”

胡凸地反问:“怎么,怕我把你写得很坏吗?放心吧,我会着力塑造你们三人组合的光辉形象的。”

文曼娜摇摇头,“我不是那意思,只是想欣赏欣赏你的文笔。”

胡凸笑着说:“多谢多谢!不过恐怕来不及了,写好了就马上要交上去的,校报在催呢。”

文曼娜建议:“你来找我,几分钟我就看完了。”

胡凸还是感到为难,“我们宿舍的几个弟兄都要审我的稿子,尤其赵望东,他特想看我怎样写你。要不你就后天傍晚来我们宿舍找他吧,估计我肯定已经把这篇报道写好,你就可以顺便审一审了,你说呢?”

文曼娜却没有答应,“才不找他呢,我要跟他分手!”

胡凸一脸不解地问:“不会吧?你们不是挺好的吗?发生什么事了?”

文曼娜不愿意作答,却说:“这事你就别问了,行不行?还有,你的大作我也不看了,到印出来那天我再看校报吧。”

胡凸还能说什么呢,于是点头:“这样也好。”然后就一门心思地望着文曼娜手里捏着的那朵野花。

沉默着晒了一会太阳,两人终于起身,一路同行原路返回。应该说,采访总体上还是很愉快的,胡凸心情不错,以致他一路上小曲哼个没完。结果直到在宿舍里见到张有志和赵望东,胡凸才想起他们对自己的嘱托来。面对这两位的盘查,胡凸不得不急中生智地编了通瞎话来应对他们。胡凸说高梦扬和文曼娜也许并不是真的要蹬了他们,因为在做了她们的思想工作之后,她们两人都说可以再研究一下,只是要求他们每人各写情书三封表表他们的心迹,说说他们毕业后的打算,云云。尽管胡凸自己的感情怎么样还难说,但他却希望这二位的感情能够顺利地续航,胡凸甚至有点为自己的高尚而感动。并且胡凸的高尚还不止于此,他还找机会把崔小云介绍给武亮认识了。与贺兰的偶遇使胡凸的心再次燃起了激情的火,他想立即就去找她,他想当面问一问她的决定,但他终于还是让自己冷却下来了。胡凸想,人们不是常说沉默也是一种表达吗?既然贺兰不搭理自己,那她的意思不就很明白吗?胡凸暂时放弃了自己可能要采取的这一行动。胡凸把心思集中到了那篇报道上,他希望这篇东西能成为自己为校报所写文字里的最好的一篇,为此,胡凸甚至想到了用墨子的一句话“志不强者智不达”来激励自己,他悉心写稿,结果,这篇几千字的大文章没两天就完成了。当自己最终满意了的时候,胡凸就拿给宿舍里的弟兄们看,结果大家看了都说好,包括张有志和赵望东在内。胡凸于是在第二天把自己的得意之作交到了校报编辑部。就在这轻松下来的时候,胡凸意外地收到了两封信。其中一封显然是梁季斌的,一看信封上的地址和字迹胡凸就猜到了。梁季斌在信中说他将于近期赴上海看颜毅武,之后两人再来北京一游,云云。

另一封没署地址的信,字迹很陌生,胡凸实在猜不出是谁写来的。胡凸好奇地拆开信,匆匆扫了一眼信末的署名这才知道,竟然是贺兰写来的!胡凸没想到会是她,居然回信了!胡凸的心顿时就跳得厉害了,他郑重地镇定了一下自己,这才重新展开了细读。胡凸:你好!

你的来信早已收到,这么晚才回信给你,请多包涵哦。

你说你没考上研究生,我觉得这没什么,正如你所说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还可以接着再考嘛。你说你要去上海工作,那我要祝贺你,因为上海是个好地方。

前几天竟然在校园里遇见了你,可惜我们都没有说什么。

之所以现在给你写信,是因为我一直都在考虑中,之外呢,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就在昨天,我和男朋友分手了,真的。

我想我们可以见面谈谈了。本周六傍晚,如果你有时间,就来找我吧,六点半左右,我在宿舍等你。记住,不准失约!

祝前程似锦!

兰于周三下午

看完信胡凸就明白了——贺兰已打算接受自己的追求——真爽啊!胡凸一开始还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他反复看了几遍,又掐了自己一把,疼!这才确信这是真的。胡凸于是一个劲地感谢起来,他在心里轮番地感谢着上帝、真主、佛祖之类,还感谢了大地、海洋、神州大学之类,当然,他最感谢的还是带给他这个巨大好消息的贺兰。当此之时,胡凸仿佛看到了自己无比幸福的未来,他兴奋莫名,他感到体内有一股强劲的暖流在涌流,在奔腾!看来,命运对自己不薄,生活对自己不薄,而明天和未来,也必将更加美好!胡凸受伤的心不觉大受抚慰,他觉得自己的元气正在快速地恢复,仿佛古希腊神话中的安泰神,跌倒了,却从大地上汲取了无穷的力量。只是一想到自己前不久对郑莹的追求和表白,胡凸便感到了内疚和惭愧,但胡凸很快就忘了这不愉快,他安慰自己说这是上天早就注定了的缘分问题,责任并不全在自己,云云,心里这才坦然了。胡凸决定按贺兰提到的时间如约去找她。为了表示回应,也为了营造气氛,胡凸当即写了封热烈的甚至有点放肆的短信寄给贺兰,胡凸在信中是这样回复的——

兰:你好!

接到你的回信,我简直欣喜若狂!你不是开玩笑吧?总之,我醉了,我觉得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激动和兴奋。在此,我要谢谢你带给我的好消息,这是我期待已久的,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知道,我这四年的大学生活因为你的这一答复而圆满了,而精彩了!正如我们第一次在舞厅里见面认识时我所说过的意思,你是我大学四年里最大的收获!我想说,让我们一起努力吧,快乐和幸福就在我们眼前!

请放心,我一定遵照您的指示,在本周六下午六点半来找你。等着我吧,宝贝,让我们一起花前月下吧?

吻你N次!

恋你的胡凸于周四下午

周六那天的黄昏时候,胡凸如约前往去找她。六点了,天色还很亮堂,甚至称得上是辉煌,因为天边的晚霞格外绚烂、格外汹涌。胡凸与贺兰如约见面了,两个人的脸上都旋转着如释重负的笑容,两个人的目光都燃烧着脉脉含情的巨量信息。胡凸主动说:“你的信我收到了,然后我又回了一封给你,也收到了吗?”

贺兰笑着点点头。

胡凸提议:“那我们去走走?”

贺兰仍然是笑着点头,还是没说话。

两人于是从女生楼群走出来,走到校园的主干道上,并向着园内最美丽的那边漫步而去。两人的神情里都洋溢着显而易见的欢欣,虽然话说得并不多,但每一句话几乎都含意隽永。

两人一路漫步,不觉间天色就暗了一层,校园里的人与景都变得模糊了,胡凸乃牵住贺兰的手往前走。从一座小山坡当中的石子路穿下去,就到了桃花湖边,两人牵着手儿在湖边漫步,一路走一路说话,一圈、两圈这样地走下来、沟通下来,天色就真的暗了下来。终于,这一对儿在湖边的一张绿色长椅上坐了下来,没有任何的言语,仿佛早就达成了默契,刚坐下来,两人就依偎在了一起。胡凸握着贺兰的手,感觉异样的柔美与绵软。渐渐的,胡凸拦腰抱住了贺兰,他的两手亲昵地抚弄着她的手。贺兰很温柔,她的笑容甜美又陶醉。渐渐的,胡凸的脸就贴住了她的脸。贺兰的脸光滑而细嫩,仿佛酷暑中的一只奶油冰激凌。当胡凸的唇凑上去,乃至吻到了她的两瓣殷红的唇的时候,胡凸感到了一种飞翔的快乐,他再次地想到了屈原的那句诗:“将腾驾兮偕逝”。就这样在暮色里浮游,就这样在飘渺的水雾里起落,如梦如歌,如泣如诉,仿似错杂织连的两棵树的根在地下也握在了一起,又仿似两只黄鹂在枝上啼鸣呼应,更仿似一对直上青天的比翼神鸟相伴而飞。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中断了热烈的亲吻,只是半拥抱半依偎地望着湖面说起了悄悄话。

贺兰问:“我想知道,你有多爱我?”

胡凸答:“肯定比这湖水要深,像海一样深。”

贺兰又问:“只是说说而已吗?”

胡凸道:“言为心声,我写给你的每一个字,我说给你的每一句话,都来自我内心最热烈最深挚的部分。它们,就是我献给你的一枝又一枝、一束又一束玫瑰,它们带着火焰的温度,永不懈怠地表达着我对你的情意和爱恋。希望你能体会、理解我的这一片痴情,就像天上这一轮明月,月光照着你,就像我对你的倾诉。总之,我这里是绝对的真心实意,你尽管放心好了。”胡凸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灵感,竟然随口间了说出了这么一番诗意盎然的表白。贺兰还真被胡凸这番诗意的表白打动了,她不由得笑了,笑得很舒心,很快乐,她的目光与胡凸的目光相触,又一同仰望夜空里那轮皎洁的明月。夏夜里的风轻拂过来,两人的目光落下来,却见水中的月亮轻轻荡漾,这一对情人的心也随之荡漾,仿佛两人坐在湖中的一只小船上摇呀摇。不知什么时候,胡凸的好奇心浮了上来,他问起了贺兰与前男友的一些情况,就在贺兰轻声的叙述里,胡凸乃知道了她与男友的恋情以及他们分手的经过。

应该说,胡凸现在就是贺兰的男友了,那么,宏呢,就只能算是她的前男友了。宏与贺兰同级,就像当初贺兰拒绝胡凸时她所介绍的那样,宏是艺术系的特长生。宏的专长在于油画,在神州大学,宏可谓一门心思投注在他所爱的油画和他的画家梦上。在学校里,宏是很勤奋的,练呀练,画呀画,恒心可叹,才气也有,并且抱负不小,一心想成名,乃至成为名家,成为一名有身价的画家。贺兰一开始确实被他的才情所吸引住了,只是时间一长,贺兰就发现了他的缺点,好高鹜远也罢,眼高手低也罢,过于心切也罢,总之给她的感觉是太不安分。宏在油画上固然能下苦功,可学习成绩却很不理想,几年下来,竟连英语四级也没通过,还有两门功课没及格,以至于降了级,赶明儿就算顺利毕了业,那也得比贺兰要晚一年才能走出校门。并且宏还突发奇想,说打算从神州大学退学,到附近的“画家村”去混,直到成名为止。贺兰自然要反对他做这样的选择,但她规劝了几回也没有奏效,宏终于在本学期之初毅然向学校申请了退学。贺兰对宏的不羁的秉性终于不能忍受,乃和他分手了事。胡凸听了这一段,心里乃有恍然大悟之感,可他却沉默着——胡凸心里很有些醋劲发作,但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贺兰似乎对胡凸的心理感受有所担心,叙述毕了竟又格外表白说:“我和他谈了两年朋友,但我们的相处是很纯洁的,真的。”

胡凸仿佛由此感到了贺兰的真诚,也就投桃报李地回应她说:“我相信。其实你的纯洁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永远留在了我心里。”

月光下,两人静默了一会,胡凸终于理清了思路,他态度鲜明地说:“兰,你做得对,这种人你早该离开他,这种人爱走极端,不踏实,不稳定,我想他是没有太多责任心的,绝没什么可以留恋的。我很高兴你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想说,你的选择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的重要。因为,没有你在身边,我恐怕就不会有前进的动力,连方向感也会丧失无存的。我也有理想,也有自己的奋斗目标,这个目标就是:我要让你过上幸福甜美的生活,相信我吧,我不会让你失望。从今天起,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未来就一定会很美好。”叙述毕了好一会的贺兰似乎还有些虚弱,她虚软地依偎在胡凸的怀里如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羔羊,听到胡凸的这一番表白,贺兰只是安静而温存地点点头表示相信。

胡凸又很浪漫地说:“我想好了,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你没意见吧?”

贺兰笑一笑,竟然毫不犹豫地说:“好呀!”

胡凸很高兴,他亲了亲贺兰,又继续以商量的口气对她说:“当然,我们之间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要去上海工作了。我想知道,你毕业之后愿意到上海去工作吗?还是愿意留在北京?如果你想留在北京,那我还可以回到北京来,通过考研,或者就到北京记者站来。”“上海、北京都行吧,可我还有两年才毕业,现在说这个是不是还早点?”虽然胡凸的这个设想贺兰早在他的信里读到过,可她还是谈不上有什么思想准备。

胡凸拍拍贺兰的手,“其实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晚考虑不如早考虑。”接着他又很有自信地补充说:“当然,不论怎么样,我相信我们都会相聚在一起的,只要我们真心真意好,朝朝暮暮就肯定不是什么很难的事。”贺兰也笑着点头赞同,“对呀!”她甚至主动亲了亲胡凸以示褒奖,并且笑着伸出一只手,“来,拉勾,我们一言为定,先海誓山盟一下。”

胡凸不由得笑了,他伸出左手食指打了个弯,并积极响应说:“好,我们拉勾——定下了的事,无论我,还是你,我们都绝不反悔,也绝不允许反悔。”

“拉勾!”贺兰伸展在夜空里的是右手的那个食指,一只明晃晃的打了弯的散发着很好闻的香味的玉指。

夜很深了,月的清辉下,湖畔的树影里,这一对情人还在久久絮语,呢喃不止。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就经常在一起了,一块儿去食堂吃饭,一块儿去听讲座,一块儿约会,一块儿在周末出去游玩,简直是形影不离了,而两人情意绵绵、深情脉脉的样儿仿佛在向所有的人说,他们将永远相守,一辈子就这样相亲相爱、携手同心地走下去。这样的情形,不久就被222室的弟兄们目睹了N人次,自然,宿舍里也就多次地谈起胡凸的这桩情事,并且,大家都不再“凶巴巴”地拷问胡凸,而是很温情、很真诚、很祝福的态度。胡凸的得意之作不久就在校报刊登出来了,胡凸高兴地把样报在第一时间带了一份去约会,贺兰读了非但没有夸奖胡凸,反而佯装生气地埋怨他为什么不采访她。胡凸笑一笑说:“我都已经要当正牌记者了,你还担心什么,我再找机会好好地报道你一下行不行?”贺兰两手握成拳不停地轻捶胡凸,“才不要你报道呢,谁稀罕哪?”

胡凸终于忍受不住,乃一把搂住她,紧紧地搂住她让她动弹不得,然后一个劲地亲她,直到贺兰讨饶才罢休。

自然,这个情况当晚就被222室的弟兄们掌握到了,要怪也只能怪胡凸的脸上太没有掩饰,一直就是兴奋得合不拢嘴的样,能不被大家严加“审讯”吗?

就在胡凸与贺兰定情之后的第二天,最新一期的校报就印出来并下发到了校园里的每一间宿舍。应该说,对胡凸的这篇文章反响最强烈的就数22号楼222室的哥们儿了。刘沛阳是第一个看到的报纸,当胡凸的这篇大作还是手稿的时候,刘沛阳看得比较匆忙,所以这回他就看得比较仔细。看完之后他还一点磕巴都不带地作了点评:“线索、人物交织穿梭却绝不凌乱,而是有机地融合为一个丰美的整体,既有宏观的综述,又有微观的分析,既有歌手独白,又有作者观点,大场面的渲染倒也罢了,甚至还有小角落里的抱怨,我说弟兄们啊,瞧胡凸的这篇大作吧,有点有面,有主有次,夹叙夹议兼起伏有致,一波三折且行云流水,字里行间显尽了作者调兵遣将、掌控全局的高超功力,该有的全都有,不该有的就没有,洋洋好几千字,把个歌手大赛的缘起、过程、结果以及专家的评价乃至事件的意义等等,来了个全景似的展现,呀呀呀,不得了,这是胡记者这几年为校报写的压卷之作、扛鼎之作、封笔之作啊……”刘沛阳一口气连赞赏带讥刺地说到这里,然后来了个“但是”,刘沛阳峰回路转地引导哥几个说:“但是,弟兄们,我们应该睁开雪亮的眼睛看仔细了,我们应该打起精神想到位想透彻了,为什么胡凸在这么忙碌的毕业之际仍呕心沥血写出这么个热闹文本来?有谁能谈谈自己的看法?请举手!”多次荣膺一等奖学金的青年学习家、已经保送本系研究生的刘沛阳的嘴,今天的表现显然比以往更为利索了,他的一通神采飞扬的脱口秀还真把大家给挑逗起来了,顿时就见好几只梭镖一样的手齐刷刷地举向了寝室的天花板,刘沛阳挥手一指,“不是你——龚立德,是左边第二个——王跃洋,好,王跃洋你说说吧,胡凸奋笔疾书慷慨挥毫作此绝响有什么良苦用心没有?”王跃洋笑容可掬地发言说:“怎么说呢,胡凸本来的用意是为了讨贺兰的欢心,可实际上却没起作用,不过是帮了张有志和赵望东两人的忙而已,这不,近一两天这二位又神气活现起来了。”

龚立德没等王跃洋说完就抢过话来唧唧歪歪地说了一气。

总之,宿舍里又是好一通评议,特别是关于张有志和赵望东两人的情事。令胡凸感到欣慰的是,他们都按自己的“教导”分别给女友写了很下工夫的若干情书寄过去,甚至还去找过对方了,并且他们的事情似乎是真的在发生好转了。就在胡凸与贺兰定情后不久,梁季斌与颜毅武到北京看胡凸来了,他们进门的时候是下午,其时胡凸正和哥几个兴高采烈地吹着牛呢。因为这两位基本上是按信中约定的日期到的,所以虽然有那么点突然,但胡凸并没感到有多么惊讶。胡凸把他们热情地迎进来坐下,倒上茶水,又把他们介绍给宿舍里的弟兄们互相认识,这才和这哥俩聊将起来。闲话聊了没多久,就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胡凸于是带他们去餐馆里吃饭喝酒、接风洗尘。三位老同学聊得很开心,什么家乡人事、旅途见闻、毕业感受、工作单位、书店生意之类,几个人只侃得天花乱坠。待胡说八道够了,酒也喝到了脸红脖子粗,两位客人这才小心的又仿佛很随意地提到了胡凸的爱情问题。眼下的胡凸显然不比假期在家那时候了,在他刻意低调但却无法掩饰心底的那份自豪的表述下,颜、梁二人这才知道胡凸已然找到了意中人,并且是校花一级的女生!二人于是鼓掌祝贺胡凸。胡凸呢,就在第二天约会贺兰时把她带来与这两人见了见,并一同去吃了晚饭。接下的几天,胡凸就陪着这两人上八达岭看长城,进城观故宫、步行天安门广场,到西郊登香山、赏植物园,哥几个相携共享京城名胜,何其快哉!周末的时候,胡凸又特意叫上贺兰,给大家安排了一个四人两日游的活动,附近的颐和园、圆明园,以及历史博物馆、景山公园、北海公园这些地方,都去逛了一圈,几个人还兴致勃勃地在北海公园划了船,在各个景点拍照留影记录下了青春的印记。前几日的集体花销大多是由最有钱的梁季斌主动承担的,梁季斌和颜毅武当电灯泡的这两日里的所有花销呢,因为胡凸的手头也还宽裕,就都由他主动承担了。胡凸之所以乐得潇洒一把,两天工夫就大大方方支出了好几百元,而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固然是为哥们儿尽地主之谊,其实更是为了在贺兰面前塑造他实力派的光辉形象。胡凸不能全程陪同的时候,这哥俩儿就自个去玩,这样玩下来,只一晃,一周的愉快时光就过去了。在胡凸、贺兰与他们一同吃了顿饯行饭之后,时间也颇有限的梁季斌和颜毅武终于在同一日乘车返回了,一个回家乡,一个回上海。惟有他们对贺兰的赞美和对老同学的衷心祝福留在胡凸的记忆里,挥之不去,时时鼓舞着胡凸沿着美好的道路奋勇前进。这之后的某一天,胡凸在校园里遇见黄文石了,两人好久不见,又都面临着毕业,自然分外热情,站在路边聊了没一会,胡凸就想到了上学期请客未遂的事,于是复又提出一块去外边喝喝酒、叙一叙。这回黄文石仍然是爽快地答应了,并且真的跟着胡凸往校园外走去。两人都知道,实际上这就是他们毕业道别前的那顿散伙饭了。出了南校门,径直在一家饭馆里坐下,点好酒菜,两人就胡喝海聊起来。东说西说,两人的话题最后终究是落到了爱情这块宝地上。

黄文石首先提到了去年春天踏青登山的事,他问胡凸,“哎,那个叫潘玉颜的女孩你还记得吗?”

胡凸装作回忆的样子想了几秒才说:“不说就忘了,你一提,我还真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大家轮流背过一段的女孩,对吧?”

黄文石笑笑,“瞧你这样,好像费老大劲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人似的,不会吧?我虽然再没问起过,可我总有些怀疑你和她后来会有什么故事呢!”

胡凸也笑一笑,“哪有什么故事,后来倒确实是碰到过她,甚至还请她跳过一次舞,可人家早有朋友了,是她中学校友,在家乡省城念书呢。”

黄文石笑了,“是吗?真可惜。你知道吗?我背她的时候,跟她狠狠地夸过你一番呢!”

这个情况胡凸是隐约知道的,“是吗?那我就在此谢过了,来,咱们干一杯!”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满。

胡凸问:“我记得那天你说过你有女朋友了,怎么样,现在给兄弟我说说?”

黄文石望着酒杯默然了一会,终于笑了,“实话告诉你吧,我那女友就是你们系的,还就是你们年级的。”

胡凸好奇地瞪大眼睛,“谁呀?”

黄文石吃了一筷子菜,“保密!”

胡凸故作不满,他用激将法逼迫对方说:“都这时候了,你跟我还保密呢!难道我会抢你的吗?真是可笑!古人言:‘朋友妻,不可欺’,我搞传统文化研究这么长时间,你还信不过吗?说出来吧,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提供一些你不知道的信息呢。”黄文石笑了,“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告诉你吧——她就是你们2班的顾聪颖。”

胡凸感叹:“是她呀!你可够幸福的,摘了一系花。”

“这下你知道了吧?”接着黄文石又盘问:“你大概知道她一些什么事?那就快说!”

胡凸当然知道赵望东与武亮齐追顾聪颖的事,不过他决定还是不急于出口,慎重一点为好吧。“没问题,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她的一些事,不过,你得先说说你们的恋爱经过,否则,我是不会说的。”

“你这是敲诈勒索!”黄文石小声嚷了一句,不过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无奈之下,他只好答应了胡凸的苛刻条件。当胡凸和他碰了杯,两人又一同干了半杯之后,黄文石就开讲了。

是大一之后的那个暑假,顾聪颖没有回家,黄文石也没有回家,都在学校里呆着。大概也是凑巧,某一日两人在图书馆开架借书室的同一排书架前找书,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两人肩膀碰着肩膀了。黄文石于是向她说抱歉,顾聪颖呢,笑一笑,说没关系,又说要道歉的人没准应该是她也不一定。顾聪颖实在很漂亮,黄文石当时就被吸引住了,就跟她搭话,说些借什么书啊之类的话,然后就各找各的书了,不过,互有好感的这两人倒也混了个脸熟。不想第二天两人又在校园里碰上了,黄文石本来就后悔当时没和她互通姓名认识一下,这猛然一见,就赶紧亡羊补牢套对方的芳名和系别、年级,如此,两人总算正式认识了。很快的,两人又在图书馆安静的大教室里互相发现了,其实坐得还挺近的呢。黄文石于是接近她,第二天就坐在了她旁边的座位上,还不断地给她递纸条,先是向她问好,又说“很高兴认识你,能说说你这个暑假的计划吗?”之类,然后又写:“很荣幸与你做邻居,如果能天天坐在你的邻座,那我这个暑假就太幸福了!”之类,令黄文石感到高兴的是,顾聪颖每看到他递过来一张条子都会笑一笑,然后回复他。到了饭点,两人很自然的就一起去食堂吃饭,在餐桌上对坐聊天。本来嘛,两人没有相遇倒也罢了,不过是在校园里擦肩而过的陌路人而已,可缘分偏偏使他们相识了,要知道,此时的两人,正所谓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啊。如此交往了几天,两人的感情便骤然升温,开始了夏夜的约会。桃花湖的夜,晚风轻拂,月色如玉,只叫这倾心的一对儿如梦如歌,如醉如痴。很自然的,这一对儿就在这湖边的良辰美景里拥抱、接吻了,很自然的,两个人就定下了这份美丽的情缘。说到这里,黄文石就问胡凸:“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你说吧,我们俩算谁追谁?”

兴致勃勃的胡凸抿了口茶,这才回答对方,“还真说不好,那就算有缘吧,有天时,有地利,更有人合,在这个故事中,最关键的是你们双方都抓住了上帝安排给你们的机缘。”胡凸顿了顿,接着说:“我真羡慕你们的一拍即合,我也遇见过几个女孩,可每一个,在我遇见她们的时候都有男朋友了。”说到这里,胡凸又有感而发地引申说:“生活中有许多人本来是能走到一起来的,可为什么终究也没有走到一起来?不是不般配,不是彼此间没有欣赏,而是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对,这就注定了他们要相互错过。而你和顾聪颖显然不是这种情况,现而今,她保了研,你考研也获得了成功,两个人还将在这个美丽的园子里同行三年,我想你们应该是有望成为人生的伴侣的。因此我要在这里衷心地祝福你们!来,咱们干一杯!”说着胡凸就举起了酒杯。黄文石连声说:“谢了!谢谢了!你说干,那就干吧,干!”杯一碰,两人脖子一仰,就一饮而尽了。

稍顷,吃了几筷子菜的黄文石忽然把话题推入了纵深处,他望着胡凸感喟说:“胡凸,有一次我听顾聪颖同宿舍的女生说在我之前还有一些人追求过她,我当然也想知道,可她们笑一笑,却不告诉我,顾聪颖也不说,你跟她一个系的,我想你一定知道一些事,能跟我说说吗?”胡凸笑说:“怎么?吃醋了?”

黄文石说:“哪呀,我可没那么容易吃醋,不过是好奇心难以抑制,都要毕业了,你就说说吧,你想想,我帮过你没有,包括那次春游跟潘玉颜夸你,包括借给你我的情诗蒙女孩,你说是不是?难道你都忘了?”

胡凸忙说:“怎么会忘呢,我对你可是一直都念念不忘啊,再说了,我又没有说不向你汇报。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跟你说说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就毫无保留。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胡凸于是开说。

顾聪颖是二班最漂亮的两个女生之一,在喜欢她的追求者中,有两位的优势是比较明显的,一位叫武亮,跟顾聪颖是同一个班的,另一位与胡凸同班且住在同一间宿舍,叫赵望东。武亮老早就在追顾聪颖,从入学三个月后开始,之后就一直没有懈怠过,认真、执着,热烈,虽然一直也有被接受,但始终也不曾放弃。要说武亮吧,本来就够艰难的了,偏偏半路上还杀出来一个赵望东要跟他逐鹿中原。那赵望东是个体育特招生,踢足球的,人长得又高又帅,还潇洒,在女孩面前很有杀伤力。胡凸说到这里喝了口茶,然后接着说:“别以为只有男人才喜欢美女,其实女人也一样喜欢长得英俊的魅力男生。”

赵望东这人吧,高中就谈过两次恋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维持多久就吹了。大一的时候,他本来没有特别想交女朋友的意思,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是雄赳赳、气昂昂、挺骄傲的模样,虽然顾聪颖很漂亮,可他对她却也没有特别上心,也不知后来是怎么回事,或许是他发现武亮竟然在猛追顾聪颖吧,他忽然就很冲动地出手了。我们猜测,可能是他和武亮性格不合,关系不融洽?不过也不一定,爱情这东西,也许跟这些都没有关系?总之,到一年二期的时候,这两人就成情敌了。遗憾的是他们暗中的角力一直就没有结果,因为顾聪颖一个也没答应,并且在那个春末他们还发生了一点纠纷。武亮这人虽然不是体育生,但他牛高马大,性格也大大咧咧,甚至比较粗鲁,比起相对温情儒雅的赵望东来,似乎更像一体育生。那天武亮上咱们222室来串门,既不是推门,也不是敲门,只在门外大大咧咧喊了声里边有人吗,话音未落就朝咱们那扇虚掩的门踹了一脚,门倒是利索地应声开了,但很快就反弹了回来。当时赵望东很偶然地站在门后面正瞅贴在门背后的课程表呢,那扇门背剧烈地与赵望东同学的鼻子进行了短暂的接触,然后赵望东的鼻子就流血了,流了不少的血啊。事情就是这样。当时我们宿舍里好几个人都在,亲眼目睹了这一事故的发生并亲身经历了这一事件的发展。还好,自知道理亏的武亮并没有脑子一片空白地愣在那里,而是条件反射一般的向对方道了歉,并且是很诚恳的一连声地道歉,但赵望东当时正在气头上,哪儿那么容易消气啊,好家伙,他扑上去当胸就给了武亮一拳。也许是两人之间本来就有那么点不愉快,到了这一步,两人就谁也不讲客气,嗵嗵嗵地打将起来。还好,我们几个都在,隔壁宿舍也有几个人在,大家赶忙跑出来劝架。两人打得挺猛,一开始我们还劝不住,待大家一拥而上终于把两人拉开的时候,这两人实际上已经交手了几个回合。说到这里,胡凸忽然停住不说了,黄文石正听到高潮处,怎么忍受得住,于是催胡凸赶紧往下说。胡凸笑一笑,慢悠悠地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才接着讲故事。

当时场面很混乱,我也没太看得清楚,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感觉好像是各有所得也各有所失,互相给了几拳、踢了几脚,又扭在了一起吧。经过大家的努力,结果是两拨人各拉住一位死死拽住,我们那班长张有志则镇定自若地跳到中间,当场给二人做了一番既苦口婆心又慷慨激昂且句句在理的思想工作,别说张有志那厮口才还真不错,心理素质也好极了,似乎越是场面大,越是混乱,他就越发挥得好。当然大家也没闲着,纷纷地劝说、安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是把局势给控制住了。两位当事人呢,倒也没跟娘们似的打嘴仗,只是互相叫板谁怕谁呀,有本事上外边开阔地方接着练去,云云。好几分钟以后,武亮终于被拉进了自己的宿舍,我们宿舍的几个人呢,就送赵望东去医院看了医生,好在没什么大问题,止血之后又包扎了一下就只需要好好休息即可,如此而已。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这事第二天就被秦奋知道了,就是我们那班主任,当时2班的班主任冯春艳老师怀孕要生产了,他临时还兼着2班的班主任。秦奋处理事情一向不拖拉,当天就分别找两位当事人谈了话,除了由武亮负担不是太多的医药费、营养费之外,还对他们提出了互相和解的要求。之后,秦奋又在他统管的两个班上分别讲了讲这个事,还秉着各打五十大板的精神对两人作了公开批评,并要求他们不许再生事端,否则将上报学校从严从重处理云云。胡凸说到精彩处不免神采飞扬加唾沫横飞,仿佛这事跟自己并无多大关系,而只是一个局外的看客在说他所见的热闹罢了。毕竟已是三年前的事了,经过时间的淘洗,胡凸已然能够比较超越的来谈论这件事了。但凡是发生在这个校园里的事,到现在这时候回忆、叙说起来,特别是比较少有的像打架这样的印象鲜明的事,都觉得是很有趣的段子了。说到这里,胡凸咽咽唾沫,又迎住黄文石举起的酒杯碰了碰,喝下一口啤酒,放下酒杯,然后才接着往下说。顾聪颖自然也知道了这事,她心里什么感受谁也不知道,不过应该还是有一点复杂的,你想啊,同时都在追求她的这两人忽然打架了,虽然说是一个误会,可说不定就是因为她也不一定。总之呢,赵望东和武亮这二人再追求起顾聪颖来,感觉好像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总之呢,大一的浪漫时光就这样在莫名的遗憾中拉上了帷幕。说到这里,咱们就都明白了,这二位,顾聪颖她左右为难,谁也没答应。正因为这样,在接下来的暑假里,才轮到你小子和她互相来电,由此衍生出一段令人羡慕的美好因缘啊。胡凸的叙述到这里就算结束了。两人相对而视片刻,竟不由得笑了起来。

待两人收住了笑容,黄文石乃点点头,感慨地说:“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我明白了,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

“综我们两人以上所述,你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胡凸感叹道,紧接着又总结说:“所以说在这么多人中,你是非常幸福的一人,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用争来不用抢,历史系的系花儿就被你采到手了,好好珍惜吧,浪漫的抒情诗人啊。”黄文石仍然是点点头,“便宜全归了我,这等好事,也算可遇不可求吧,放心吧,不用你叮嘱,我也会好好珍惜的。来,我敬你一杯!略表我对你的谢意吧!”

二人复又一饮而尽。

之后黄文石也问到了胡凸的爱情。终于,时间不早了,两人也醉了,于是结了帐,晃晃悠悠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