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天,为了尽快拿出校报在等稿发排的这篇报道,胡凸没有像往日一样睡懒觉,而是早早地去了教室。昨夜的歌手大赛结束之后,热闹的校园里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平静,这种平静也许正是猫在第二教学楼五楼一个偏僻少人的教室里写稿子的胡凸所需要的,从临窗的座位上望下去,离教学楼不远的运动场也因为少有人活动而显得空阔、寂寥。也许是昨晚聊得太晚,胡凸感到精神不够振作,进了教室后,还没动笔呢,就先趴在课桌上迷糊了好一阵。昨晚宿舍里的弟兄们狠劲地拷问了一气张有志和赵望东,因为他们两人的女友在歌手大赛上实在太风光了,弄得其他几个人的心里很有些那个。胡凸当然不会闲着,甚至充当了批判者中最卖力的一个。此刻,当胡凸抬起头来望了望窗外有所感触之后,就拿起笔来打算写东西了。可事情并不像想像的那么顺利,胡凸刚兴致勃勃地把文章写了个开头,就感觉不太对劲,他咬咬牙又续写了几段,就实在写不下去了,于是只好搁笔。是啊,似乎有很多东西可以写,但此刻脑子里却乱成了一团,该怎么写才精彩呢?总不能只罗列组委会秘书长黎慧提供的那点基本情况吧?也不能铺排着大写特写决赛现场的盛况吧?这是新闻报道啊,没有系统地采访,没有许多歌手们的心路历程和参赛感想,没有这样的素材,没有那样的素材,这所谓的大文章就是无米之炊,无源之水!看来,还得去做一些尽可能全面的采访,然后才能多角度、多侧面,有重点、有观点地写出一篇漂亮的文字来。想着想着,胡凸又想到别的事情上去了。都要大学毕业了,自己竟然在写这样一篇文章,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可笑,女朋友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昨晚亮相的那些校园歌手中,的确有一些女孩很不错,可她们之中有谁能比得过贺兰吗?一想到贺兰,胡凸就觉得心里没底,她怎么一直也没给自己回信呢?也不知道她究竟会怎样答复自己。前些天在报纸上看到一篇写大学恋情的文章,说大学生谈恋爱的多,成功的少,大部分爱情都是因青春的寂寞而怒放,随毕业后时空的变换而凋谢,因为不稳定,所以成功率低,云云。胡凸想找贺兰当面问一问她的谜底,却又担心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而受打击,与其这样还不如举重若轻静候裁决呢。再说了,眼下的贺兰在学校里多红啊!这两天去找她的话,碰壁的可能性恐怕会比平日里要大许多的,姑且还是按兵不动罢。当胡凸又联想到大三以来自己磨难重重的情感遭遇时,就更觉得自己对贺兰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为好,甚至应该多做几手准备,切忌在一棵树上吊死,树挪死,人挪活啊!想到这里,胡凸觉得自己的观念似乎有些松动了,都快两年了,竟一直也没能给宿舍里的弟兄们一个好的交待,为什么不灵活机动一点呢?可不能把赌注全押在没准的事情上啊!那么,除了贺兰,又还有哪些目标呢?黎慧吗?悬得慌!韩乐慧吗?飞天组合中的郑莹吗?别的什么校园女歌手吗?早听说工作以后找女朋友比在学校里找女朋友困难多了,为什么不在毕业前再奋力一搏呢?得,再去学生会找找黎慧吧,先简单地补充采访她一下,再从她那里打听出部分歌手的住址,然后逐个聊聊,有重点地采访几个。如此这般,既可以完成任务,又可以接触几个女孩嘛。时间过得很快,胡思乱想中,就到吃中饭的时间了,胡凸于是收拾好东西去食堂充饥。
填饱肚子后胡凸就直接去了学生会。胡凸估摸着黎慧很可能会在办公室,歌手大赛昨晚刚结束,今天应该还有不少收尾的事要忙,她是组委会秘书长嘛,她不忙谁忙?可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却出人意料地关着,而且静悄悄的,里面似乎一个人也没有。胡凸不甘心,既然来了,就还是敲敲门看。胡凸敲了两回,还真没什么动静。胡凸灰心了,他转身打算离开,可就在这时,门却开了。胡凸定睛一看,开门的竟然是卓建刚!两人都乐了。卓建刚笑问胡凸有什么事,私事还是公事。胡凸说有公事,你别掩着门,先让进去我再跟你说。卓建刚于是把胡凸让进去。
胡凸进门就问:“怎么,今天学生会不办公吗?”
卓建刚答得还比较详细,“除非有活动,周日一般都不办公。不过,今天是安排有人值班的。”
胡凸笑了,“这么说,今天是你亲自值班喽!”
卓建刚摆手说:“今天我是替身,下周日才轮到我。”
胡凸问:“我找黎慧有公事,她今天会来吗?”
卓建刚笑了,“上次咱们还聊到过她,怎么,你想找借口认识她?”
胡凸解释说:“不用找借口,我们已经认识了。我是校报的学生记者,这个你知道的,为了报道这次歌手大赛,前几天我已经来采访过她。今天来找她,是想请她提供一份歌手名单,我要采访一些歌手。”
卓建刚“哦”了一声,“别急,这点事我帮你解决好了。”卓建刚接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别站着说话了,坐吧,咱们坐着聊,这个学期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胡凸应邀坐下了,“是啊,这学期咱们还真是第一次见面,这一阵你们仍然很忙很忙吧?”
卓建刚说:“前两周特别忙,今天还稍微闲点,过两天又得忙别的事了。唉,一年到头也难得有闲下来的时候,好在我保送读研了,学习上没什么压力。对了,你考上了吗?研究生。”
胡凸面有愧色地说:“惭愧,落榜了!”
卓建刚面不改色地安慰:“有什么好惭愧的,找工作不就是了?”
胡凸夸赞对方说:“你多好啊,官瘾过足了,书也有得读。”
卓建刚连连摆手,“好什么呀!你们马上就要挣钱了,那才来劲呢!”
两人互相谦让了一番,卓建刚又问:“工作定了吗?”
胡凸点点头,“去上海的报纸当记者了。”
卓建刚感叹:“不错呀!好地方加好行当,难怪你这时候了还在给校报写报道。”
“一般般啦!等你研究生毕业了,还不得直接就给你个县令干干!”胡凸打趣说。
卓建刚还真给逗乐了,尽管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却并没有反驳胡凸的说法,只是说:“三年之后,你都当总编了吧?我这县令哪有你滋润哪?到时候还得求你来报道报道我们县的好人好事呢。”
两人如此这般说笑了一会,胡凸这才再次问起黎慧来。
卓建刚答复说:“告你实话吧,今天就是黎慧值班,可她有事,临时请我代她值班来着。”
胡凸感叹:“这样啊!这么说你和她关系还挺不错,你们这领导集体还挺团结的,不是勾心斗角的那种。”
“可以这么说吧。”卓建刚点点头,转而又发表见解说:“竞选是竞选,一旦结果出来,岗位确定了,那就该怎么共事就怎么共事,这么多事忙都忙不过来,干嘛还勾心斗角,累不累!”
胡凸点点头表示赞同,但却意犹未尽,“我听说当初竞选,你们这些人斗得挺那个的。”
卓建刚见胡凸眼里满是好奇,竟毫无忌讳地接着往下说:“也不知道这些事你都知道多少,我就坦率地和你说说吧。大二下学期竞选学生会主席的时候,我是外联部部长,黎慧是文化部部长,还包括当时的副主席陆波,我们三人其实都是竞争对手,但最后当选的却是当时的主席陈大为,他得票最多,连任了主席,陆波留任副主席,我和黎慧当选为新的副主席。大三下学期我第二次竞选学生会主席,陈大为、陆波都比我们高一年级,即将毕业,退出了,结果主要的竞争就发生在我和黎慧之间,结果你是知道的,我赢了,否则主席就会是她。”胡凸略作述评:“官场逐鹿,胜者为王,礼让靠边站,实力说了算,这是没办法的事。”然后从衣兜里摸出包烟来,“你还是不抽烟吗?”见对方点头,就兀自抽一颗点着了,一边还说:“那我就自个享受了。”
在胡凸喷出第一口烟的时候,卓建刚终于言归正传地说:“对了,你是找那些获奖歌手采访吧,我给你找找那份打印的歌手名单吧,上面姓名、性别、系别、年级、住址,全都有!”
胡凸不由击掌说:“太好了!我要的就是这个。”然后就起身跟了上去。
卓建刚打开某张书桌的某个抽屉,很利索地抽出来一张白色打印纸,他扬起来对着胡凸晃一晃,“哪,就是这么张纸。”说着卓建刚又摸出一张色彩鲜艳的印刷过的纸张,“喏,这里还有一张,就是昨天晚上的节目单,你也拿去参考参考吧。”胡凸先后接了并道谢。然后胡凸又返回原座坐下了,他扬扬手中的烟,“抽完这支烟我就告辞,再耽误你几分钟,行否?”
“哪里话,今天不是礼拜天吗?干嘛那么着急?”卓建刚返回原座刚坐下,就提了个新话题,“我说,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不会是喜欢上黎慧了吧?”
胡凸实打实地说:“还是很惭愧,仍然是独自一人在校园里晃着呢,哎,寒假那天你不是说过要给介绍一女朋友吗?是谁呀?”
卓建刚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是另外一人,不是黎慧,黎慧早就有朋友了,你知道吗?”
胡凸的预感果然应验了,他觉得自己的感受有点复杂,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一脸好奇地问:“谁呀?”
卓建刚说:“还记得首届校园文化节的独家赞助商吗?就是那个叫北半球的文化公司,告诉你吧,那家公司的年轻老板钱文斌就是黎慧的男友。”
胡凸心里的滋味类于那种叫“恍然大悟”的东西,他问:“不是陆波吗?难道换了一个?”
“早换了。看来你还知道一些情况。原来是陆波,后来黎慧为了文化节拉赞助,找到这个北半球公司,认识了老板钱文斌,并说动了他来投赞助。再后来,黎慧就离开了陆波而投进了这钱某人的怀抱,如此而已,过程很简单。”胡凸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卓建刚意犹未尽地往下说:“知道今天黎慧为什么不来值班吗?因为钱文斌从香港出差回来了。”
胡凸困惑地问:“为什么他们非得今天见面呢?难道就不能推到今天以后吗?”
卓建刚热情地帮胡凸解惑:“听黎慧说,钱文斌去香港开拓新业务呆了两个多月,很紧张,这次回来也就今明两天时间,然后又得去香港呆一段。这样的情况,你说他们可不得在一起多聚聚?”
黎慧的事情固然有些出乎胡凸的意料,但并没有使胡凸感到多么悲伤,也就是重拾了一些失落的情绪吧,毕竟他和黎慧有限的一点交往已经随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淡漠了,况且他后来又经历了不少的事情。胡凸带点幅度地点着头,“有道理。”三个字之外,就没有再说什么,胡凸只是抽烟。很快的,烟就抽得差不多了,胡凸把烟头掐灭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有意思的事,好,你忙吧,我先告辞,下午还得找人采访去。”说着胡凸就起身要走。
卓建刚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还没给你介绍女朋友呢。”
胡凸笑了,“还真给介绍啊?谁呀?”
卓建刚笑说:“把那张歌手名单拿出来,我告诉你是谁。”
胡凸从兜里摸出那张名单,打开了请卓建刚明示。国政系毕业班的卓建刚同学乃指着其中的一个名字说:“就是这个崔小云,我们系二年级的,拿了个优秀奖,还是我们系学生会的部长。”
昨晚的歌手大赛崔小云肯定是登台演唱了的,不过因为她在决赛歌手中不是很突出,胡凸对她的印象就不深,对照一下节目单的出场顺序,胡凸约略地记起了崔小云的面容。
卓建刚进一步指出:“崔小云以前就曾经半开玩笑地让我给她介绍个好一点的朋友,我觉得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所以就想介绍你们认识。”
胡凸点点头,“多谢!”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你就采访采访她吧,这可是个认识的绝好机会。”卓建刚忍不住笑着再加提醒,“不过,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关键的,还要看你们相互的接触,但愿你们能有感觉。”
胡凸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之后,胡凸就拉开宿舍门走了,只把卓建刚一个人留在了办公室的安静里。
当天下午,胡凸首先去找了个男歌手,就是第一个登场唱英文歌曲的那位,胡凸问他第为什么参加这个大赛?怎么会唱美声?什么时候练的?美声唱法好学吗?有什么技巧?第一个上场紧张不紧张?对自己的名次满意不满意?认为评委们打分公平吗?胡凸是有备而来,一口气毫不费力地问了十几个问题。那男生没想到会有校报记者来采访自己,出乎意料之外,同时也感到高兴,虽然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但因为是自己的兴趣所在,所以兴致颇高地跟胡凸狂侃了一通。虽然这位并不是重点的采访对象,他说得过多了,真正在文章里能用上的其实没多少,可胡凸不忍打断他,还是很认真地听着,还是提笔在本子上一气记了有两三面之多。显然,照这样采访下去,素材肯定会极大的丰富的,待设想的十个、八个歌手采访下来,加上自己已然成竹在胸的总体框架和清晰的复合式思路,再加上自己的生花妙笔,拿出一篇内容充实、素材丰富的有分量的报道应该是没有一点问题的。当天傍晚,胡凸又找到了崔小云采访。崔小云个头挺不错,相貌却只能算中等略偏上,胡凸对她印象还不错,但似乎谈不上特别喜欢,也许是胡凸见美女见得太多以致有些麻木了的缘故吧。不过这对胡凸的采访并没什么影响,胡凸依然很认真的甚至是情绪饱满、笑容可掬地完成了他的采访工作。之后胡凸就去洗澡,洗澡之后,又陪一个来宿舍找他的朋友聊天,再之后,疲乏够了的胡凸就一头倒下并很快地睡着了。第二天是周一,胡凸有一门选修课,尽管快毕业了,可课还得照上不误。胡凸在课堂上一边听讲,一边就望着桌上的名单在瞎琢磨,要采访的人还有不少呢。胡凸每盯上一个名字,就尽力回忆上周六晚上该歌手的形象及其在舞台上的表现,不一会儿,歌手就全部对上号了。这时,仍沉浸在决赛气氛里的胡凸一高兴竟然当堂击了一下掌,结果掌声把同学们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胡凸身上,大家不知道上课一贯认真的胡凸是怎么了,而台上的段教授也不解地望了胡凸一眼。好在胡凸马上意识到这是课堂而不是晚会现场,就赶紧冲大家做了一个带着歉意在里边的撇撇嘴的神情。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钟的工夫,大家这才转过或困惑或带笑或面无表情的脸去朝向黑板。而段教授呢,也没再追究什么,他扬起声音继续讲他的《史记研究》课。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胡凸按自己的想法马不停蹄地采访了好些位获奖歌手,美女确实有几位,比如那位蒙古族的,还有那藏族的、朝鲜族的,当然,汉族歌手中也有美女,比如那个叫姜芳的,虽然胡凸是在研究生宿舍她男朋友那儿找到她的,但这并没有影响胡凸的采访热情。一路采访下来,胡凸的心情实在是很好的,因为歌手们都很热情——毕竟是接受采访啊!而且报道出来以后对他们自己也是一个全校性的宣传不是。胡凸在采访过程中受了一次又一次热情的鼓励之后不禁浮想联翩,等到自己的大作在校报刊登出来并发放到全校各系各班各宿舍,那还不人人捧读而评说之?届时,胡凸的大名可就要在神州大学的校园广泛地传扬一回了,不但可以让这些被采访的有些得意的歌手们领略一下自己的文字工夫,还能让所有的人都与“胡凸”这个名字神交一次,当然,也包括宿舍里的哥们儿,包括胡凸的同班同学和历史系的全体师生,以及胡凸在神州大学认识的所有男生女生。虽然写这篇文章费时费力且基本上没什么报酬,可有这样的回报也就很值了,特别是其超值处还在于对胡凸所喜欢过的那些女生尤其是贺兰也能起到比较微妙的作用,他们,都将读到自己的大作啊!想到这里,胡凸心里不觉很有些得意,对,抓紧采访,尽快完成了交稿吧。实际上,当胡凸清点了一番采访目标之后,却发现只剩下“飞天”组合没采访了,连胡凸也不知道把三位美女留在最后采访是不是刻意的,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唱歌的高梦扬是张有志的女朋友,跳舞的文曼娜是赵望东的女朋友,奏乐的郑莹呢,自己也算认识的——胡凸在盘算,究竟先采访谁比较好呢?还是请她们三个人凑齐了一块儿采访?琢磨来琢磨去,胡凸觉得还是先采访郑莹的好,说不定还能和她碰出些火花来呢。这天傍晚,胡凸的脚步停在了被称之为“熊猫楼群”的女生楼群中那最漂亮的一幢的跟前——也就是贺兰和胡梦蝶所在的那幢楼。他的传呼很快就有了回应,住在三层的那个艺术系的郑莹在宿舍没去出呢,并且她下楼的速度还挺快的,不一小会,郑莹就出现在胡凸眼前了。郑莹一听说是校报的记者来采访,白皙而红润的脸上就展露出了亲切的笑容,看样子她倒是挺高兴的,可惜的是,她竟然没有认出胡凸来。
胡凸只好提醒她说:“去年的迎新年露天晚会,我们在后台见过一面,还说过话的,我叫胡凸,历史系四年级的,你不记得了?”
郑莹似乎真不记得了,她在努力回想,还好,过了一会,她终于从记忆的河流里打捞出了鱼鳞般的那个片断,“想起来了,那晚演出结束以后我到后台收拾东西,的确是有个男生和我说过一两句话,可我马上就被别的人叫走了。明白了,那个和我说了一、两句话的男生就是你呀!这么说,咱们也算有缘了!”胡凸赶紧应声:“可不是有缘嘛!今儿个咱们又见面了,人海茫茫,这么多人都擦肩而过了,一生中能有机缘重逢的人实在不多啊!”
郑莹笑了,然后问:“那你打算怎么采访?找个地方坐一坐还是就在这里进行?”
“站着怪累的,咱们还是到校园里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胡凸接着解释说:“你们‘飞天’组合拿了特等奖,是本次报道的一个重点,需要采访的内容比较多。”
“那好吧,就到湖边去采访吧,你看怎么样?”
胡凸说:“好,那咱们这就走?”
“走!”郑莹说着已经迈开了脚步。
两个人并肩走出熊猫楼群,在一问一答间意兴盎然地向着校园纵深处漫步而去,仿佛一对正在接近的有情人。胡凸问:“你电子琴怎么弹得这么棒?”
郑莹故作惊讶地反问“是吗?”然后不无骄傲地回答他:“这当然是有原因的——我是艺术类考生,从小就练琴,不光电子琴,钢琴、手风琴、古筝、萨克斯管之类,很多乐器都会,不过,电子琴是我最喜欢的,也最熟练。”郑莹得意地回忆说:“本来是想上专业艺术院校的,你相信吗?高考之后,我同时接到了几所大学的通知书呢!包括两所音乐学院的。”胡凸赶紧应道:“相信,当然相信。”胡凸望了眼前的女生一眼,问她:“那你怎么选择了神州大学呢?艺术院校其实也很好啊!毕业出来差不多就该算艺术家了。”
“其实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郑莹笑了笑,“谁让我的文化成绩也很好呢,那时候我就想,将来无论干什么,我都是要出国的,神州大学的英语教育很强,出国的学生也多,在这里,我的英语也许更能得到真正的提高,我出国的决心也会更大。”郑莹轻描淡写地回忆,“前年参加高考前,因为在艺术类考生的专业测试中表现‘出色’,被神州大学的招生老师一眼看中了,加上高考成绩也很不错,结果很快就接到了神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最终放弃了音乐学院,因为搞器乐演奏的,出名不容易,而且我也不想出名,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但却幸福的人,所以就和你成了校友,当然,我不会放弃音乐的,这将是我最大的业余爱好和生活乐趣。”胡凸问:“那你的志向是干什么呢?艺术系,毕业以后不还是要从事艺术工作吗?”
郑莹认真地说:“我最希望的,就是在大学里当一名艺术教育工作者,业余再参加一点演出什么的,反正大学老师有的是时间。”
胡凸笑了,“我明白了,你的理想是当一名艺术教育家,兼一支出色乐队的出色成员,理论和实践兼顾,为了这个梦想,你还打算出国留几年学,拿一个更高的洋学位。”
郑莹开心地笑了:“也许吧,不过也谈不上什么理想,也就是我对自己人生的一个初步设计吧,两年后到底怎么样,现在可还不好说,就照着这个目标去努力吧。”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话题似乎是与采访相关的,可也不妨说是漫无边际的。胡凸在了解郑莹个人情况的同时,陆陆续续也把自己的光辉历程和曾经取得的一些可以示人的乃至可圈可点的地方很自然地兜售给了对方并成功地博得了对方明显的好感,虽然郑莹只顾表白自己,从不主动问胡凸的个人情况,除非他自己主动说。好在胡凸总有他的办法,或者是以巧妙的互相对比的方式来介绍自己,或者是以源自《诗经》的起兴手法牵引出来,不时的还引用一、两句诸子的名言以为装点。出于敬业精神的内在督促,有两次胡凸是想正儿八经地开始提问题的,可当他看到郑莹兴致勃勃意犹未竟的样儿,问题儿一到嘴边就又打住了,其实他也很喜欢这样漫谈的,和这样漂亮的又很有艺术才华的女生走在一起有多开心呢,也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的。瞧,迎面过去的又一个男生似乎认出了郑莹,那眼神,至少也有仿佛在哪里见过这女生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吧,或者就是被郑莹的美貌吸引住了,竟然放慢脚步很眼谗地看了与胡凸同行的郑莹好一阵儿,及至擦肩而过到了身后,还不住地回头望呢。胡凸应对挑战似的,当即回过头朝那人得意地笑笑,也不说话,然后返过来继续向前漫步。校园的环行路不觉间走尽了,眼前是一碧春水的桃花湖,天色渐渐的暗了。两个人聊到这里,郑莹的过去已经被她主动地‘交代’得差不多了,胡凸对郑莹个人生平的好奇心也可谓满足得差不多了,于是下决心正儿八经地提问了,他直呼其名地问了她一串问题:“郑莹,我要正式采访你了,你别笑,我的问题比较多,第一,你认为你们应不应该拿第一名?你认为别的选手有没有和你们实力相当可以叫板的?第二,你认为你们为什么能拿到第一名?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告诉大家?第三,你们这个组合有没有进一步的发展计划?有的话,又打算怎么样行动?好,我就先问这几个问题,你别笑,快回答本记者。”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的郑莹费劲地憋出了一副很正经的模样,在胡凸连珠炮般的发问之下,她成功地运用了外交部发言人应对记者提出的刁难问题的常用伎俩,她说:“无可奉告,”但她紧接着说:“别当真,开玩笑的。不过你提的这些问题我还真要想好了再回答,不能随便敷衍你,对吧?”胡凸没有笑,而是正色说:“你的言论可是要见报的,考虑好了再说吧,对你自己负责,也给我一个尽量完美的答案,这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郑莹在湖边水畔停住了,她指指紧临水边的平整的长条石凳说:“要不我们坐下来聊吧,走得有点累了。”
这个建议正中胡凸下怀,“好啊,那就坐下来聊吧”,胡凸为了显示自己的积极性,又进一步表态说:“你这个方案我举双手赞成!”
两个人坐得还挺近,差不多算是挨着吧,可再望望不远处的一些相依相偎的情侣,那就还是有明显的区别的。不过周围那些缠绵的风景对胡凸和郑莹而言,应该还是有一些积极而微妙的作用的,那升起在夜色初临时刻里的许多的浪漫和暧昧,无论如何也算是一种不大不小的刺激,如果会促使正在进行访谈的这两位在心理上和物理上产生两方面的靠近的话,那也没什么不合情理的。古往今来,在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只要天时地利人和具备,异性相吸的定律就不免要释放其巨大能量的,虽然眼下这个值得期待的局面结果怎样还不好说,但显然是存在有这种倾向和苗头的。其实郑莹并没有多想,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她坐下之后只是和胡凸相互感叹了一番湖边的风光真不错啊之类就滔滔不绝地开说了,郑莹的声音就像她弹电子琴一样流畅而富于表现力:“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我认为,我们拿第一是当之无愧的!首先,我们三个人都是艺术特长生,当年入学参加艺术类考生专业测试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拿的都是一级的成绩,从单项上来说,我们这个组合中的每一个成员在神州大学都是最优秀的之一,甚至就是最优秀的,这一点,你尽可以找人去了解一下;其次,从整体上来说,我们的三人组合配合可谓完美,为了这个节目,我们反复排练了近一个月,那一段时间,我们每天晚饭后都要练一个小时,虽然没到‘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份儿上,可我们确实很认真,确实下了苦功,这是事实;第三,我们的组合是一种全新的组合,无拘无束,充满了开创精神,艺术的本质是什么,就是在精神领域的创造和创新;第四,我们不怯场,临场发挥得很好,这源于我们的心理素质好,源于我们比较丰富的舞台经验。”胡凸听得很认真,他心里想,这女孩说话还挺有条理的呢,看来还真适合当老师,逻辑性很强的不是?在郑莹短暂停顿的间歇,胡凸不失时机地夸了她一句:“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不但电子琴弹得无可挑剔,口才也这么好,佩服!”然后话锋一转,说:“不过你也别得意,刚才我提的三个问题,你还只回答了半个问题呢!”郑莹也许正酝酿着转入对第一个提问第二阶段的回答,胡凸此刻的插话大概起到了推着她扑向第二阶段的加速作用,郑莹紧接着又说了,“至于说到别的选手,包括那些非艺术特长生,我觉得他们都很不错,都有一定的底子,而且也都有很好的表现,除了个别人水准发挥失常之外,大部分还是发挥出了他们的正常水平。其实最终的较量还是落实在实力的较量上,虽然大家唱的不是同一首歌,在一定意义上彼此间并不具有可比性,但是怎么说呢,因为有这么多评委给大家逐个打分,如果不是特别的巧合,每个人最后的得分肯定是不会一样的,这就势必会因为分数的高低而产生一个排名,而我们的组合拿到了最高分,这就是事实。我想说,大家的表演其实是各有千秋的,甚至有几位选手的实力也是可以挑战于我们的,但我同时还要说,我们的组合得到了最好的评价,现场观众的反应就是一个明证,我想,你在现场也是看到了的。最后,我要说一句,我们对自己充满自信,不论比赛的结果怎么样。”听到这里,胡凸不失时机地鼓起了掌,他一边鼓掌一边说:“我衷心的向你表示祝贺!既祝贺你们在那天以精彩的表演赢得了特等奖:十佳的第一名,也祝贺你刚才演讲的成功!我的第一个问题你回答得这样好,我对自己这篇文章也就更有信心了。”说到这里,胡凸话锋又是一转,“不过郑莹你别得意,你还只……”郑莹没等胡凸继续往下说就抢过来接着说:“你还只回答了我第一个问题,下面开始回答我的后两个问题吧……你是不是想这么说呢?”
胡凸仿佛阴谋被揭穿了一般,只好认输地表态:“还是你赢了,咱不服不行啊!不过既然说到这里了,那就麻烦你接着回答我的问题吧,OK?”
郑莹竟然还记得胡凸所提的后两个问题是什么!事实上,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次也再没让胡凸提醒就对他先前的提问做出了令人极感满意的回答。胡凸不禁从心底里对郑莹产生了货真价实的好感,甚至可以说,胡凸的爱慕之情已经快溢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几乎克制不住自己了。在两个人的访谈进行到后半截的时候,胡凸不再和她开玩笑了,他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变得低沉而亲近起来。而郑莹似乎也感觉到了胡凸的这种变化,因为她对胡凸的印象也不错,所以她并没有产生特别的戒备,甚至她也因为受到这种暧昧的袭击而变得有一些动情了,她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地低了下去。说到后来,也说不清是谁主动,两个人一侧的身体竟已明显地贴在了一起。周围的景致是这样的诗情画意,两个年轻人的心跳动得是这样清晰,其中还夹杂着微妙而莫名的慌乱与紧张,可两个人都没有挪动自己的身体以避免可能发生的什么。郑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以至于终于停了下来。在短暂的沉默中,胡凸终于鼓足勇气伸手抱住了身边的郑莹,他的右手从她的后背环绕过去,落在她胸前的右臂上,他的左手则就近搭在了她的左臂上。这时,郑莹打破了沉默,她悄声问他:“你这是要干什么?能告诉我吗?”胡凸听出来了她的委婉,但仍然很紧张,他很担心她径直甩开他的手臂,他很担心她会大声质问他并请他放尊重一点,但她并没有这样做,因此他感到了一种幽微的喜悦和愉悦。胡凸同样悄声地对她说:“我喜欢你。”停了半晌,胡凸见郑莹没有反应,于是继续对她说:“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我真的喜欢上你了。”郑莹的脸上倒是漾满了温情,可她话里的温情却不够:“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胡凸心里嘘了一口气,于是轻声地向她倾诉:“虽然是刚认识,可这样充分的交谈使我在最短的时间里深入地了解了你,怎么说呢,情不自禁也好,一见钟情也好,我觉得自己确实是真心地喜欢上了你!虽然有一个事实很明显——你在神州大学显然属于校花一级的女生,而我,却不能算作是通常所谓的很优秀;因为这种客观差距的存在,所以我还没有足够的自信——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认真地考虑。郑莹,你现在就答应我,好吗?”没想到郑莹静默了一会儿却说:“你不知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闻此言,胡凸顿时觉得心里发凉,一瞬之间,他不禁想起了胡梦蝶,想起了潘玉颜,想起了黎慧,包括怀里的这位郑莹,怎么总是有男朋友了!?怎么回事啊,大学里的好女孩都这么快就有了?为什么我总是一个迟到者呢?为什么?胡凸尤其想到了贺兰,刚才,在下定决心拥抱郑莹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些犹豫的,因为还惦记着一个贺兰,可他近来觉得对贺兰实在是没有多少把握能抓得住,情急中他才作了一个大胆的决断——还是先抓住眼前的机会吧!自己与贺兰的事实在还很悬呢,眼前的情形却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不过胡凸没有想到,机会倒是抓住了,可碰到的却仍然是一个名花有主的女生,这不等于什么也没抓住一样吗?胡凸有点着急,可他总不能不说话,总得有所反应吧,于是他下意识地反问:“真的吗?是哪个系的?”郑莹道:“不是我们学校的,是我小学同学,他后来没上大学,在经商呢。”
“在经商?”胡凸顿时觉得有些泄气,但他却激将她说:“不就是有几个钱吗?”
郑莹又道:“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是因为有感情了,我和他失去联系很多年了,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们竟很有缘分地遇见了,他开始追我,到现在,我和他已经交了一年的朋友了,可我们呢?才刚刚认识。”胡凸安慰自己,有男朋友又有什么关系?还可以竞争嘛,菲儿不就是离开我而投到别人的怀里去了吗?每个人都有权力重新作出选择啊,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么想着,胡凸于是劝郑莹道:“那你就离开他和他分手,好吗?你还是做我的女朋友吧,我是真喜欢你!”胡凸的这个建议似乎是郑莹所没想到的,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犹豫和困惑中,她自言自语地说:“这……不太好吧?我和他感情很好啊,我从来就没往分手上想过,这怎么可能呢?我无法想像。”
胡凸继续进言:“这有什么的,离合聚散乃人间常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是?你离开他不就可以选择我了吗?”
逻辑思维能力挺强的郑莹在这个问题上犯起了糊涂,她想不明白胡凸所提供的逻辑——是倒是要离开一个才能走向另一个,可凭什么就该做胡凸的女朋友呢?凭什么就该离开现在的男友呢?郑莹似乎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于是她回答他说:“这个问题很复杂,你让我想想。”胡凸应声,“好,你认真地想一想吧,我是真心希望你走到我这边来,千真万确。”
郑莹静默了一会,忽然问他,“你不是马上就要毕业了吗?单位定在哪里?”
胡凸早有思想准备,“上海的一家报社,不过,我有可能会派驻到北京记者站。”
郑莹点点头,“当记者挺好的,我看你采访起来还挺内行的,思路很清晰。”
胡凸微笑着说:“是吗?谢谢你夸奖。”
郑莹没有再说话,而是轻轻哼起了歌。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依偎着,任夜色在空气里漫流,任两颗心在一起艰难地碰撞、磨合。
胡凸本以为郑莹会一口回绝他,却没想到她还真的要考虑考虑,沮丧的心情不禁又变得自信起来,于是愉快的心情堵也堵不住地泛涌上来,他也不由自主愉快地哼起了歌儿。
过了好一阵子,郑莹忽然对他说:“胡凸,要不你在这篇文章里就别报道我了,行吗?”
胡凸不解,他问:“为什么?你不是谈得很好吗?”
我们宿舍里的人都知道我有男朋友,我不想让她们知道我和你认识。”
胡凸表白说:“大家知道我和你认识又有什么关系,我这篇报道里面要提到的这次采访了的有一、二十人呢!你也是其中之一,只是比较重点而已,这有什么关系呢?而且你们是一个组合,有三个人,我都要采访。”郑莹沉默了一会,终于说:“好,随便你吧,你毕竟要写文章给校报。”
郑莹的妥协让胡凸感到很高兴,他竟然冲动地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几下,可当他想和她接吻的时候,却没能得逞。胡凸不解,郑莹于是正告他:“我现在还有男朋友,我们并没有分手,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要求。”胡凸闻言,顿时产生了一种碰壁的感觉,于是只好知趣地约束自己。
静默了一会,仿佛要化解什么一般,郑莹兀自哼起了歌儿,胡凸琢磨不透郑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与其沉默,不如歌唱,于是也就跟着身边的女孩哼起歌来。别说,哼着哼着,诗意就升扬起来,并且两个人的感觉重又好了起来,刚才的尴尬也消散于无了。哼了一阵子,胡凸无意间抬腕看了看表,啊!11点只差一刻钟了!快到宿舍熄灯的时候了,一到11点半,楼门就该锁了!可别误了归寝时间啊。胡凸所在的那个楼,住在传达室里把楼门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脾气很刁钻很古怪的老家伙,每晚上到点就准时关门,一点也不通融,任谁回晚了要想叫开门,那都会是极艰难的一件事儿,在楼外等候半个小时而终于能进去那就不错。许多学生对该老家伙都是心存不满的,可这人是学校主管后勤工作的某领导的亲戚,谁又能奈何得了他?要怪也只能怪学校的这条规定太刻板,太不近人情,可要修改之又谈何容易?毕竟是自己回来晚了违反宿舍作息制度了不是?好在一楼的厕所窗户一直坏着,大家一旦回来晚了,也就不跟老头过不去而从厕所的窗户眼里钻进去了事,几年来都是这样。但本学期之初,学校有关部门竟把那窗户给修理好了,其实也就是按了根铁栏杆而已。这本来是好事,是学校有关方面针对学生宿舍防盗问题所采取一个具体措施,可无意中却也断了迟归者们的归路。特别是近期,学校对学生归寝问题抓得还挺严,前两天还对无正当理由归寝晚了的几名学生先后做出了处分的决定并在全校张榜公布了,不光彩倒也罢了,可这处分是要装进档案跟人走的,对受处分者的前途也要产生些影响的,谁也不能不上点心就是。最让人感到恼火的就是,那把门的老家伙居然还真按有关部门的要求把每晚无正当理由归宿晚了的学生的名单每周一次汇报到学生管理处去,据说如果是毕业班的学生归宿晚了,严重的,连学位都可能不授予的,这是多有威力的一个手段啊,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胡凸和许多学生一样对这条莫名其妙的规定持强烈的不满态度,可他也和大家一样毫无办法,就尽量遵守纪律好了,还能怎么着?胡凸不知道女生楼的情形是怎样的,男生楼反正目前就是这样。想到这里,不久就将毕业走上工作岗位的胡凸觉得自己还是尽快回撤为妙,免得在离校前最后的日子里背处分,影响自己的前途,甚至拿不到学位。麻烦的是直到这个时候,郑莹却仍然没有一点要回去的意思,仿佛很陶醉于眼前的良辰美景一般。胡凸当然知道,这其实是多好的一件事啊!一个漂亮女生愿意陪你长久地坐在湖边,哼着好听的歌儿,双双吹着清爽的夜风,安静地交换着彼此心间的信息;胡凸当然知道,这情、这景,无疑是青春里最浪漫的时刻,最温馨的氛围,最美丽的记忆。胡凸心里很矛盾,郑莹到底怎么想的呢?马上就11点了,还没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胡凸于是揣度,或者是因为这事毕竟也算一大事,她短时间内理不出头绪,而需要多一些的时间来仔细考虑?那么,眼下自己究竟又该怎么办呢?是陪着她一起在湖边坐上半夜乃至呆上一宿?还是催促她回宿舍早一点休息?这么想着,胡凸就觉得人家搞艺术的就是搞艺术的,对校纪校规什么的看得挺淡,似乎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胡凸又想,如果催她往回走,那显然就太不浪漫了,再说了,人家女孩都没提出要走,你一大老爷们凭什么呢?这样做没准会伤了她的自尊心的。胡凸的心里真有些儿乱,可恨那把守楼门的死硬楼长,可恨学校制定的那一条怪规矩,要不然自己又何虑之有?!胡凸在努力给自己减压,不就是回宿舍晚了一点吗?能有多大的错,能有多大的事啊?别慌,暂且再挺上一挺,估计郑莹也该提议回去了吧?可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郑莹仍然没有一点要打道回府的意思,感情她还真是目无纪律的那种人啊!了不得!或者就是她们楼的楼长开通一些,乃至就是她们一楼厕所的窗户目前还能够自由出入?胡凸无从知晓这些,只是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顾虑非但没有减弱,反倒在愈发地膨胀起来。不错,在与菲儿相恋的日子里,胡凸确实是严于律己罕有逾矩的好学生,可与菲儿分手之后,胡凸的变化是不能算小的,乃至胡凸惊喜地发现了自己其实也是能够洒脱起来能够放纵起来的人,可此时此刻,他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是颇为循规蹈矩的那种好学生,一个处分就能让自己在所喜欢的女生面前患得患失,坐立不安,唉!胡凸最后努力了一回,他多么想战胜自己啊!他多么想不管不顾那条破规定烂纪律了啊!可他终于还是没能战胜自己,在做出决定的一刹那,他终于明白人们所说的“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他自己”的道理了。在思虑良久之后,胡凸终于把扫兴的话说了出来,他看着表对她说:“郑莹,时间不早了,你瞧,都快11点半了,宿舍该关门了,要不咱们这就回吧?”郑莹还沉浸在湖水一样的浪漫中呢,听胡凸这么一说,神情也就如浮出水面来一般,胡凸看不出她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只听见她说:“是啊,不早了不早了!咱们走吧!”胡凸嘘了一口气,看来处分是可以避免了,但他又觉得有些失落,郑莹竟然没有任何要接着坐下去哪怕再坐一小会的表示,看来,今晚是不能有什么结果了。回来的路上,两个人一直也没说什么话,郑莹的情绪似乎不太好,但胡凸拉着她的手在夜色里走她也没有反对。只是当两人走到了大道上时,郑莹却忽然拿开了他的手,胡凸忙问她为什么不让牵手了,郑莹说被人看见了不好。过了一会,胡凸又问她:“下次我什么时候来找你?”郑莹说:“你还是别来找我了吧。”
胡凸又问为什么。
郑莹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再说我本来就有男朋友的。”
胡凸争辩说:“我们刚才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不合适了?就算你今天没打算答应我,那也还可以继续交往啊,我想我会努力把你夺过来的,只要你给我机会和我约会。”
郑莹道:“到刚才我们走的时候,我已经拿定了主意,那就是,我们不要交往了,你还是找别人吧。”
胡凸真的糊涂了,“为什么!?”
郑莹道:“你还是回宿舍歇着吧,你一点也不浪漫,我没法和你继续。”
胡凸一头雾水,他力争道:“难道是我不该催你回宿舍吗?这没有什么错吧?宿舍马上要关门了。”
“快别说了,我知道。”郑莹有些不耐烦。
“你不一定知道吧?如果我们宿舍楼一旦关门,就很难进去了,露宿街头倒也无所谓,可还要挨学校的处分呢!处分是要影响个人的前途的。”
郑莹生气地说:“好了,你别说了,我不要听!你走吧,回宿舍考虑你个人的前途去吧。”
胡凸偏不走,反而走上前抱住了郑莹,他不管不顾地搂紧她并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脸贴脸地附在她耳边说:“你对我好一点行不行?”胡凸见郑莹并没有激烈地反抗,反倒是比较的温柔了,于是又亲了她的脸颊一下,这才郑重地说:“郑莹,请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浪漫起来的,我会永远对你好的。”郑莹安静了一下,然后猛然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无比认真地对他说:“好了,你不要徒劳了,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去找别人吧,你不是采访了很多歌手吗?”
胡凸很难过,但他还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沉默地看着郑莹离他而去。
待清醒过来,胡凸乃向着22号楼猛跑,还好,总算没有被关在楼门外。可胡凸这个夜晚没能睡个好觉,他失眠了,他为自己今晚的经历感到不可思议,怎么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了?这倒也罢了,总之是个好事,还很有些收获不是?可郑莹也太令人琢磨不透了!她能让我拥抱她,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呢?即使仓促之间还拿不定主意,那也没必要马上就拒绝啊!还可以留有余地考察一番再说嘛!就这么欢谈了一次,一转身就断了关联,这究竟算是怎么回事呢?胡凸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太明白,也罢,暂且放下好了。到后半夜也不知几点的时候,胡凸终于又想到了采访的事,还剩下最后两位需要采访,就是高梦扬和文曼娜,两位也都是校园里一流的美女兼才女啊,张有志和赵望东这两家伙的艳福可真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