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凸的春游成果是大家都很关心的,按照老规矩,这种事是不能过夜的,胡凸于是再次惨遭宿舍全体成员的集体拷问。
别看胡凸一脸苦笑,其实他是自愿接受大家的公审的。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只是一个游戏,所谓的“拷问”也就是图个穷开心过过嘴瘾而已。尽管如此,胡凸却知道必须认真对待,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过关的。胡凸并不紧张,但他觉得比较沮丧——今天他显然是辜负了大家的教导和期望的,他觉得自己几乎无颜面对弟兄们论文答辩似的提问和质疑。不过考虑到眼下正值大家放松身心开怀一乐的时间,胡凸还是打算好好配合大家。于是他带着以身饲虎的悲壮情怀把春游的过程空前详细地说了一遍,甚至把临别前潘玉颜对自己的暧昧的暗示,都如实地说了出来。胡凸这么做其实也是想听听大家的看法,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嘛,何况宿舍里没有一个臭皮匠,清一色都是诸葛亮呢。胡凸诉苦毕了,乃带着一脸的困惑就教于众好汉:“大家对小潘怎么评价?潘姑娘和那朱会长的关系同志们又作何评估?目前这种情况我又该怎么办?”结果刘沛阳、王跃洋、赵望东、龚立德、张有志几乎一人一种观点一人一个声音,大家甚至为这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不怎么团结了。第一个发言的是思想比较正统的龚立德,他的态度是“你果断地忘了她吧,在宿舍里最好连提都不要提得这种人!都成公共汽车了,还有什么值得念叨的,潘玉颜和那会长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你又不感兴趣”。
第二种意见比较开明,王跃洋认为“潘玉颜其实还是个不错的女孩,想追就去追,别管那会长不会长的,公平竞争嘛!女孩受伤了,大家出于友爱背了一路有什么的,别介意,脑子里别有封建残余”。
第三种主张出自赵望东,赵望东叫胡凸“别管那么多,最好去找找,没准也还有机会,不过别认真,最好就是玩玩而已,你不是失恋了嘛,反正也无聊”。
第四种观点是张有志的,他叫胡凸“守株待兔,无为而治,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嘛!”
第五种建议是刘沛阳提供的,他的意思是“别着急下结论,可以去找找,进一步接触、观察、交往、了解,然后再决断”。
这可真是各抒己见百花齐放啊,宿舍里一如既往地洋溢着空前的民主氛围,思想的交流,观念的碰撞,青春的恣肆,激情的奔突……总之,谁都有理有据说得头头是道,谁都立场鲜明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无聊的弟兄们热火朝天地在宿舍里吵翻了天,大家的课余生活是多么的生机勃勃啊!胡凸只听得云里雾里的,头都大了许多,却仍是理不清思绪。闹到子夜时分,这场争吵依然和以往许多话题的争吵一样没有定论,结果也依然是大家可以保留自己的观点以待继续讨论。最后是由大家推举产生的本宿舍第二任寝室长刘沛阳为本场舌战刹了车,“好了,反正谁也说服不了谁,要不还是睡觉吧,OK?”胡凸躺到后半夜也没睡着,对潘玉颜到底该怎么办呢?他想不明白,于是又转而想那黎慧。想着想着,胡凸竟然觉得心情明朗多了,他想这事情终归还是很有努力的必要的,因为事在人为,因为生活总是有希望的,不会让自己完全置身在黑暗之中的。瞧,周日这天中午有两人又凑在一起下棋了,从饭后开始到这会儿,王跃洋已经连输了两盘。按说胡凸和王跃洋的围棋水平是差不多的,一直以来两人都是互有输赢,但王跃洋的棋力一般比较稳定,胡凸的棋力则起伏不定。其中的规律也很简明,每当胡凸心情好时,他就赢得多,每当胡凸心情不好时,他就输得多。这个规律在近来尤其表现得突兀,比如胡凸在胡梦蝶那里碰壁后,为化解郁闷曾经邀王跃洋下过几盘,结果连连失利输得一塌糊涂。又比如因为黎慧的出现使人感觉有了新的希望,胡凸的心情乃有所升扬,结果在棋盘上胡凸竟也连连得手,为自己赢回了许多面子。今天赢棋了!胡凸不禁面露得意之色,他看看表,已是下午了,想见好就收的胡凸于是以累了的理由提出了休战的建议,但王跃洋却怎么也不肯答应,他的想法是至少也要扳回一局来才行。胡凸没招,依惯例,他必须奉陪,于是第三局的战鼓继续擂起来——当然,战鼓声实际上是没有的,可宿舍里却并不清静。因为赢了棋,胡凸一边注视着棋盘,一边哼哼着进行曲一类的调子。王跃洋则不时地催促胡凸几句快落子,仿佛快棋是他王跃洋的长项,又仿佛这样他就更有可能抓住对方一不留神暴露出的破绽一般。而那广西男孩龚立德也不消停,午休之后起来,站窗边都练半小时笛子了,翻来覆去吹的就是那首大家一时都想不起歌名来的民歌,歌词倒是还有点印象,什么“山清水秀太阳高,好呀嘛好风光”,什么“为了那心上人起呀嘛起大早”之类,吹得人耳朵都能生茧子了。好在今天是礼拜天,下围棋的两位充耳不闻地沉浸在搬黑弄白的乐趣之中。张有志陪来访的几个外校老乡到校园里转悠去了,赵望东到校学生会体育部开会去了,还有一位则在水房里洗衣服。第三局开战也就一刻钟的光景吧,中饭后就去开会的赵望东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嚷嚷:“弟兄们,下午踢球去!!咱们多久没练一练了,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踢球!”见没人理睬他,赵望东就冲过去一把夺了龚立德的笛子道:“还没吹够啊!是不是吹一中午了!?得了,先放一放,本宿舍全体集合,去操场!”龚立德笑一笑,“总共才这几个人,怎么踢?”
赵望东道:“还愁找不到人?去隔壁宿舍搜罗搜罗就是了。”说着又冲到下棋的两位跟前喝道:“行了啊,昨晚下,今天又下,还有完没完!打住打住,也该锻炼锻炼身体才是了。”
胡凸道:“哟,看今天天气不错,就要组织大家搞体育运动了!是不是中午的会议传达了什么精神啊?”
赵望东道:“可不是?要开本年度的校运会了!”
胡凸疑问道:“校运会不是以田径项目为主,没有足球赛的吗?”
“虽然没有足球项目,可也不妨搞个友谊赛活动活动筋骨,最重要的是锻炼大家的身体嘛。开会回来的路上我和咱们旁边中文系的体育部长说好了,中文系不是一直不服气吗?我们马上就组织队伍和他们再决高低,让他们心服口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们赶紧准备吧,我这就叫人去了。”王跃洋也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可我还是担心,人够吗?”
赵望东在门口转过身来幽默了一句:“隔壁几个宿舍大有人在,张三、李四、阿猫、阿狗都在!”说完又是一转身,就到隔壁各宿舍做动员工作去了。
胡凸和王跃洋相对笑笑,再一合计,也真是好久没踢球了,去球场上跑一跑的确是不错。再说,给赵望东这么一搅和,也没多少心思下棋了,两人于是收拾棋具下床。胡凸们站在门口走廊上望动静,听声音,中文系的宿舍里似乎正在做动员,而那赵望东,正从一个宿舍出来进了下一间宿舍。于是几个人退回宿舍找球衣球裤球鞋,折腾了不一会,也就个个都穿戴整齐了。在等待的短暂时间里,几个人乃谈起了可能的球员人选,各人适合担任的角色之类。正说着呢,张有志、武亮就领着男男女女好一串老乡进来了。一问一答间,胡凸等人乃知道他们中饭后在校园里逛了两圈回来,张有志、武亮等人则知道了足球友谊赛的事。这时,赵望东也进来了。张有志问他:“怎么?要踢球啊?”
“是啊。”赵望东高兴地说:“你们回来得正好,否则还差两、三位呢,大伙就一块去吧。”
张有志与武亮本就是系足球队的成员,自然是要去的,不过他们还是和老乡们商量了一下,结果老乡们也有兴趣去球场看比赛,还说可以义务充任啦啦队员云云。
于是大家全体下楼去球场。
天气确实不错,晴朗而温煦,很适合在绿茵上踢它个痛快。
两个系的队员们陆陆续续入场后,纷纷临阵磨枪般跑跑跳跳地做了一番赛前的准备活动,个个都是雄姿英发的样子。也难怪大家有兴致,上学期的“神州杯”系际足球赛之半决赛就是在历史系和中文系之间进行的,两队实力相当,有得一比。再看看双方队员那磨刀霍霍的神色,就知道此番定有一场好戏上演。历史系这边的角色是这样分派的,赵望东担纲右前锋,武亮担纲中锋,胡凸任右边锋,张有志则施右后卫之职务……担任裁判的是赵望东请来的广告系某体育特长生。
开赛之后不久,两队队员就进入了状态,双方队员咬得很紧,简直是寸土不让,寸土必争。中场拼抢尤其激烈,很有些围棋里中盘绞杀的味道。好在武亮的身手不错,基本上罩得住,虽然对方的中锋乃是一实力很强的体育特长生。可惜的是武亮得着的几个很好的球都没有传给右前锋赵望东,而传给了技术稍逊一些的左前锋,结果都被对方拦截住或者踢出了场外。有一个球甚至隔着很远的距离武亮就直接射了门,结果被对方守门员在大门一侧轻松地拿住,旋即又扔回中场,由己方队员组织起新一轮颇有威慑力的进攻。赵望东的破门优势无可发挥,他显得很无奈,他徒劳地在场子里奔跑着,有几次他一脸渴望地盼着武亮能把球传给正站在有利位置的他,但武亮却依然装做没看见,就是不给他球,而赵望东也不好发作,因为他和武亮的关系还有疙瘩没解开。历史系不但没有充分把握自己的胜机,反而被对方踢出了好几回险情。其中一次因为胡凸传球不太到位,结果被对方中锋迅猛截下,然后盘球过人,并抓住机会扬脚直攻大门,还好,球被守门员用手挡出去了;遗憾的是球没有落到己方脚下,而是经反弹之后落在了正对大门的侧前方,说时迟,那时快,对方那位高大中锋反应很快,紧蹿上去狠狠地给补了一脚,眼看着守门员回救不及都要哭出来了,却见刚刚赶到的张有志在对方中锋一侧奋不顾身地来了一记铲球,好险!危机给化解了。但不管化解了多少次,只要其中有一次没能化解,历史系就要丢球。事实上,对方确有一次射门取得了成功。在武亮与对方中锋的一次拼抢中,球被对方中锋拿到并径直传给了右前锋,右前锋佯攻两次之后,又把球传回给已经挺进到禁区的中锋脚下,该中锋左盘右带,又很默契地与左前锋打了一个配合,待那球儿再次回到脚下,该中锋乃出乎意料地抓住某个瞬间的机会果断起脚,把球喂进了大门!这样,上半场结束的时候,中文系以1:0暂时领先于历史系。中场休息的时候,赵望东仍然没说什么,倒是有两个别的队员对武亮提了意见。最明白的当然是张有志,当此之时,他义不容辞地站出来说话了,他重点做了武亮的工作,希望他多传球给赵望东,还把两人拉到一起说了些大局为重、加强配合之类的话。且别说张有志是系学生会主席,就私人关系而言,两人也得给张有志一些面子——无论是武亮还是赵望东,和张有志都有那么些“特殊”交情,武亮是张有志的南京老乡,赵望东能当上体育部长也主要得益于张有志的关照。下半场的武亮果真起了大变化,他把自己得到或拼抢来的许多球中的绝大部分传给了赵望东,而赵望东也不负众望,把握住了其中的一些好机会,踢了几个漂亮的进球。随着配合的默契度不断地增加,随着双方比分的可喜变化,历史系的队员士气不断高涨,发挥得也越来越有水准;相反,中文系的队员则越踢越软,不但没能再接再励攻进球去,反而在慌乱中连连被打破大门。结果,最终的比分变成了悬殊的3:1。于是乎,终场哨声吹响之后,中文系的同胞们无不垂头丧气,历史系则全体欢呼雀跃!傍晚的阳光很辉煌,球场上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站在众人之中的赵望东和武亮显然都很兴奋,似乎他们都意识到该是摒弃前嫌的时候了。两个人当着众人的面为相互间配合的空前成功而紧紧地握了一会手,满脸含笑的这二位,还很外交辞令的互相祝贺了几句,情景颇有些喜剧色彩。想到上次神州杯系际足球赛这两人因为顾聪颖的事双方配合还不是很密切,张有志就对两人说:“上次你们配合得虽然不是很默契,可我们系还是拿了第三名,从今天起,局面不一样了,有你们两人的密切配合,我想下次的‘神州杯’,咱们历史系恐怕要拿冠军了!”众人见了,也颇感欣然。龚立德在一边打趣地对胡凸说:“这就是江湖上所谓的‘一笑抿恩仇’吧!”
胡凸“嘘!”了一声,纠正他道:“哪有这么严重!也就是‘一笑抿纠葛’吧。”
末了,张有志还没忘了煽动大伙说:“走,大伙喝酒去!”
是啊,一来赢球了!二来是张有志、武亮的老乡们聚会来了!三来有两位同胞不再互相怀有敌意了——是该喝酒庆贺庆贺去!
胡凸觉得潘玉颜给自己的感觉比较复杂,思虑来思虑去,胡凸决定还是接着找黎慧,虽然已是屡寻不遇,但黎慧给人的印象绝不像潘玉颜这般。况且,撇开潘玉颜不论,在黎慧、贺兰和胡梦蝶三人中,还只有黎慧有没有男朋友是个未知数,胡凸以为,正是这一点决定了黎慧还颇有找的价值。胡凸学乖了,他不再和那楼长打直接的交道,而是叫上楼的女生顺便帮他找。可黎慧还是不在。胡凸先后找了三次,局面仍然没有丝毫的改观,胡凸为此感到极为泄气——如果每个宿舍都安有一部电话那该多好啊!贺兰也好,黎慧也好,只要一天到晚多打几个电话,包括早饭之前,包括熄灯之后,总会找到不是?也许是老天的安排,那天胡凸从图书馆出来走在那条林荫路上的时候,忽然就听见有人叫他,是个女孩的声音,心事重重的胡凸抬起头来定睛一看,竟是潘玉颜!怎么说呢?虽然她情种撒得到处都是,不过,她其实倒也算是个有意思的人。那潘玉颜笑着问他:“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
胡凸正郁闷着呢,给这响亮地一问,心情倒也扬起来了不少,他以同样轻松的表情回应道:“在想你呗!没想到正想着呢,就遇上了。”
潘玉颜笑道:“不可能吧!你应该想你女朋友才对吧?”
胡凸下意识地回道:“快别提了,都分手了!”
潘玉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真的!?那我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抱歉抱歉。”
“无所谓啦,都是过去的事了”,胡凸的好奇心也是比较强烈的,于是他接着反问:“怎么样?你和男朋友关系还好吧?”
潘玉颜的神色带了些困惑,“你好像不了解我的事情吧?你没有问过,我也没说过。”
胡凸推测道:“我觉得你应该有,大三了,又这么漂亮。”
潘玉颜爽朗地笑了,“那你就猜错了,我还没有呢!”
胡凸追究道:“不会吧?那么多人围着你转。”
潘玉颜:“你不信?”
胡凸望了望四周,推测道:“要不就是找你的人太多,你一时还下不了决心。”
潘玉颜出乎意料地反问:“你就不知道来找我?”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是亮亮的。
胡凸没想到潘玉颜会这么说,简直让人心跳不是。胡凸心里有点兴奋,但他决计先排排雷,“找你的人这么多,比如那个朱会长什么的,我就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吧?”
潘玉颜仿佛有点不高兴,她带点质问的味道问胡凸:“这又怎么了,朱黎辉是新任会长,他来找我是谈社团工作。”
胡凸心里不是特别好受,他不无讥讽地说:“人家来找你总得想个理由不是?”
潘玉颜没好气地说:“你别想歪了,朱黎辉可是有女朋友的。”
“是吗!?”胡凸一脸的疑问,他转而不无醋意地感叹道:“这么说你在社团里还是个重要人物嘛!会长都要经常找你单独谈话、商量事情。”
潘玉颜带脸色地说:“那可不是!我本来就是部长,前几天大家开会调整领导班子,我还当副会长了呢!”
胡凸感到有点意外,“这么说,我得恭喜你了!潘会长。”
潘玉颜笑说,“恭喜我可以接受,不过别这样称呼,叫我名字就行。”潘玉颜停了停,忽然又补充说:“我怎么觉得你话里好像总是有什么情绪,你能不能改改?”
胡凸含笑答应。
潘玉颜又道:“那天在山上你背着我聊了好一段路,有一刻钟吧?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有时间就来找我吧。”
胡凸故意说:“我又不是会长,怎么有借口来找你?”
潘玉颜针锋相对,“不是会长就不能来找了?没有借口就不能编几个借口?”
胡凸一时颇有些心动,他诚实地回答道:“如果能编借口的话,那就好办了。”
“说得好!”潘玉颜如某些博士生导师笑着肯定其门下高足的出色表现一般,“我看你还是很有前途的嘛!”
两个人站在原地乐了一阵。显然,他们的关系升温了不少,铺在双方前面的,应该会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局面。
胡凸忽然想起了什么,“哎,怎么样?你的脚好了吗?”说着他就向下望潘玉颜扭伤的那只脚的踝关节处。
“都快一周了,怎么会没好?你看,我不是走得好好的吗?”潘玉颜一边说着一边提起受伤的脚踝展示了一下。胡凸向下认真地看了看潘玉颜的脚,点点头:“还真是好了。”
潘玉颜似乎知道胡凸的心思,“那天人太多,时间有限,我感觉和你聊得还很不够。等下次你来找我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聊聊怎么样?你们学文科的,知识面广,都很有内容很有思想,对吧?”
胡凸一本正经地回答:“那倒未必。可我很高兴能有机会和你单独交流。”
潘玉颜笑,“不管聊什么,你都得备备课做点思想准备哟!”
胡凸道:“还是咱们一齐努力吧,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
潘玉颜很爽快,“我同意。”
胡凸并没忘了落实有关约会的事情,“那你说咱们约个什么时间好呢?”
潘玉颜神情暧昧地反问:“今晚你有课吗?”
胡凸心里暗喜,“没有啊,上自习。”
潘玉颜:“要不就今天晚饭后吧,六点半,咱们在莲花池边绿香亭下见?”
胡凸很是欢欣,“好的,恭敬不如从命。”胡凸还以夸赞的口气感叹了一句:“没想到你还挺讲效率的。”
潘玉颜没说多余的废话,只说了四个字,“一言为定!”
胡凸也兴致勃勃地来了个“一言为定!”
说着两个人还趁热打铁地伸出手来暧昧地握了握。
胡凸觉得很奇怪,自己对潘玉颜明明是心存芥蒂的,怎么这偶然的相遇,这即兴的一席闲谈,情不自禁之中,两个人竟然会是干柴遇着烈火的那么一种状态。胡凸想起了那天晚上宿舍里诸位同学的那场争论,现在,事情有了向前发展的趋势,那么,自己究竟该持何种态度呢?晚饭后胡凸坐在宿舍里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想不明白。再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不能再耽搁了,走吧,去赴约也。路上的胡凸并不消停,他还在胡思乱想着呢,情急之间,他终于拿定了主意,跟着感觉走好了,反正眼下的自己也正寂寞,总之是好事,只管放松一点好了。胡凸时间掐得很好,可谓是准时准点地到了莲花池畔约会的所在,神州大学有一大一小两个湖,大湖叫桃花湖,也叫前湖,小湖叫莲花池,也称后湖。潘玉颜还没到,胡凸于是在绿香亭里小坐,一边看莲池内外的风景,一边按捺着兴奋的心情等人。莲花池在校园里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绿香亭里没有别人,附近屈指可数的人也颇隔着些距离,显然,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对今天的约会来说都是好极了的。胡凸并没有等多久,约摸是五六分钟的样子吧,潘玉颜也就到了。胡凸正浮想联翩着呢,忽然就被一双手从后面给蒙住了眼睛,胡凸没想到潘玉颜会来这么一手,这女孩也真够火辣真够大胆的!而且潘玉颜的身体还挨得挺近,这使胡凸想起了春游时背了潘玉颜在背上时的那种兴奋中夹杂着莫名滋味的奇特感觉。胡凸一边说“你来了?看不出你还挺调皮呀!”一边就抓住了潘玉颜的两手,他磨磨蹭蹭地抚摩、摆弄了一阵,这才使劲掰开了潘玉颜的手。胡凸站起来,仍然捏着潘玉颜的手,但他并没有采取报复行动,而是言行很礼貌的样子,并且很快地把用力捏住对方双手的动作修改成了友好而热情的握手,而潘玉颜似乎也喜欢就这样手握手不分开的感觉,于是双方这一握,可谓时间漫长。两个人面对面,都是一副很激动很高兴的样子,不停地没话找话地说着各种寒暄的话儿,尴尬是没有的,有的只是两个人心里涌动的某种莫名的渴望和期待。约摸两分钟光景的样子,两人终于握够了手,这才在亭下圆形石桌边的石凳上一个朝东、一个面南地坐了下来。傍晚的天色在清朗与暧昧之间起落着,四周的景致分外迷人地映衬着,微微的风掠过莲花池吹过来,带来了静谧中的昆虫的声音,潘玉颜和胡凸都陶醉地感受良辰美景中的动人。潘玉颜带了一些照片来,就是上次春游活动的留影,胡凸兴致勃勃地看了,两个人又逐一评点了一番,然后胡凸的手里就一直在玩一串钥匙,潘玉颜则一直在桌面上排列那些照片。关于两个人聊天的话题,胡凸其实是没做什么准备的,潘玉颜其实也是没抱什么期望的,两个人不过是聊到什么就是什么聊到哪里就到哪里的即兴漫谈而已,并且两个人的闲扯一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聊到后来,两个人的手就放下了各自手中的东西不分你我地搅和到了一起,又是比大小比指头粗细,又是看指纹掌纹研究手相什么的,暧昧得很。当然,两个人也扯了些别的话题,比如各自的课程设置、学业兴趣、业余爱好之类,以及到过哪些地方旅游、观感如何什么的,比如潘玉颜就问过他——学习之外你还干点什么?好动还是好静,喜欢体育活动吗?喜欢音乐、文学、电影吗?云云。胡凸则回答说自己喜欢的东西很多,比如踢足球、游泳、下围棋,比如边读书边听音乐、先读小说原著再看改编后的电影等等。渐渐的,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这是一个燥热的春末的夜晚,四周无人,只有远处依稀的灯火,只有荷塘里的蛙声此起彼伏。不知不觉中,胡凸和潘玉颜越靠越近,胡凸闻到了她淡淡香水味覆盖下的诱人体息,他感到自己的理智正在失去控制,他感到自己正被体内某种莫名的越来越强劲的欲望和冲动攥着往神秘的方向奔跑,任什么也挡不住。事实上,胡凸在渐渐地悄悄地全方位地接近猎物,乃至他下巴上浅浅的有点扎人的胡子竟然在某一瞬间扎着眼前这只可口的猎物了。而猎物在整个过程中仿佛毫无察觉,迟钝到巨大的危险近在眼前且随时就会砸下来也浑然不晓,又仿佛猎物已经下定了以身饲虎的决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即使还有最后一个逃脱的机会也决不改变主意。看来,这实际上是一个两情相悦的时刻,看来,这是异性相吸之公理大显身手的时刻,瞧,胡凸的胡子刚一扎着猎物的脸儿,两个人就如两堵相对的崖壁轰然坍塌一般相拥在了一起、混合在了一起。胡凸高度兴奋地亲着潘玉颜的脸,而潘玉颜呢,似乎比胡凸还兴奋,亲到一定的时间之后,她竟然主动发起了进攻——以己之舌或撬或推或舔地打开了对方的门户,迫不及待地把舌头伸进了胡凸的嘴里,仿佛战斗英雄把爆破筒塞进了碉堡里。反之,潘玉颜还诱敌深入,勾引着对方的舌头进入她的嘴里做探索行动。其实,胡凸的表现并不比对方逊色,不过是因为双方绞缠得紧分不清谁在攻谁在守罢了。总之,两个人似乎都很饥渴,深吻起来都是要把对方一口吃下去似的疯狂。待亲热够了,两个人终于又开始说话。胡凸问潘玉颜:“你怎么还没对我做什么像样的考察就跟我这么亲热了?”
潘玉颜佯装生气道:“怎么,你不想亲热啊?那我走好了!”
胡凸忙哄她道:“我当然很喜欢和你这样啦!只是随便问问嘛。”
潘玉颜奖赏他一般亲了他几下,这才说:“我喜欢快乐的感觉,今晚我们只要快乐,不谈别的,好吗?”
胡凸不解,不过也就不再追问,只是与她亲热,乃至到后来竟把手伸进了潘玉颜的衣服里抚摩又探索,而脸蛋红扑扑的潘玉颜对此则是来者不拒、热烈欢迎,她的快乐的反应几乎是毫不掩饰的。
看看表,已经过了熄灯时间,11点来钟了。偷欢的这一对儿好歹还有一点时间观念,他们决定在宿舍楼锁门之前赶回去,于是起身离开。
两天后的傍晚,胡凸吃完饭回到宿舍,却见老乡吴兆伟坐在窗前冲自己笑呢——哥俩有一好段儿没见了,于是很热烈地握手寒暄。吴兆伟说他已经等好一会了,想叫胡凸一块去外边馆子里吃晚饭来着。胡凸就知道今晚是免不了要喝酒的,但仍客套地说自己刚吃过,要不就免了吧?吴兆伟说不要紧,再吃点嘛,或者你就别吃饭了,喝点酒咱们聊聊天完事。胡凸于是答应。吴兆伟比胡凸大两岁,与胡凸是中学兼大学的双料校友,两个人是多年的老关系了,所以互相之间比较随便,胡凸一般称吴兆伟作“吴胖”。吴胖是去年从神州大学法律系毕业的,他本来是要出国留学的,但因为签证没通过就给滞留下来了。吴胖并不怨天尤人,也没有因此而放弃目标,干脆他就破釜沉舟没有参加毕业分配,而是在中关村一家公司谋了份临时的工作先对付着。吴胖一直在为出国的事而努力不懈,对胡凸来说,吴胖随时都有可能从身边消失去了美国。两个人一路聊着出了校门,径直就进了校门斜对面的一家家乡风味的餐厅。照例是吴胖做东,照例是胡凸倒酒,哥俩杯一碰,酒开喝,话匣子也打开了。两个人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地侃过来侃过去,不觉间就干完了两瓶啤酒。乱七八糟的事都说毕了,吴胖这才说他是和咱兄弟暂时道个别来的,“为了公司的事,我得去南方出一趟差,估计要在那边呆上个把月。”胡凸道:“真的?去哪?”
“上海。”吴胖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对了,你和菲儿的事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可能修复?要不我到上海以后找机会帮你做做工作?”
胡凸感叹道:“分手都快一年了,菲儿和她的继任男友正在为出国的事奋斗着,吴胖,难道你觉得我还能有戏?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覆水难收啊!”
吴胖也感叹:“都怪我,那年暑假真不该和菲儿聊那么多出国的事,否则她恐怕也不至于会有这么大的决心要出国,乃至你胡凸也被她给蹬了,想起来可真是内疚啊!”
胡凸忙道:“这怎么能怪你呢?你这样说可就让我无地自容了。要我说,这事吧,这一切吧,全都是命运的安排,你以为呢?”
吴胖想了想,终于点头表示同意。
菲儿是大一结束时的那个暑假来的北京。当时胡凸把她安置在班上女生宿舍里住了差不多有一个月,既是恋人自远方来,胡凸自然是兴高采烈地张罗不已,白天领着她游山玩水遍赏古都名胜何其快哉!晚上陪着她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情意绵绵好不逍遥!回想起来,那正是胡凸与菲儿热恋的季节。吴兆伟其时也在学校呆着没有回家,他刚念毕大三正忙于托福班的学习呢。记得那天胡凸以老乡聚会的名义把吴兆伟和另一位同系的老乡请来几个人一块吃了顿晚饭,吴兆伟等两人早就听胡凸屡次地说起过他的女朋友菲儿的,于是义不容辞地充当起了电灯泡的角色。吴兆伟一边喝着胡凸备下的酒、吃着胡凸备下的饭,一边当着菲儿的面把胡凸扎扎实实地夸了一顿,只夸得菲儿及其男友脸上一而再、再而三地乐开了花。不过吴兆伟后来却走了题,也许是酒喝得过了点,他开始吹嘘起自己的出国计划来,说什么出国多么多么好,说什么出国其实并不难,又说美国的大学如何如何,美国的钱多么容易挣,乃至介绍起怎样申请怎样办手续,怎样掌握考试技巧啊等等……菲儿和吴兆伟聊得很投机,她英语成绩一直就特别好,不过似乎并没有明确的要出国的志向。谁知道经吴兆伟这么一通长篇大论的挑拨怂恿,菲儿竟然就有了出国的想法,而且比较坚定。事实上,在那个暑假里菲儿甚至专门和胡凸谈过几次这个话题,菲儿表明了她想出国的心思,而且菲儿希望胡凸也能在英语上多下点工夫,争取毕业的时候两个人能一块出去。不过当时的胡凸却不以为然,他想这多半是吴胖的那通胡说使她突发奇想罢了,过一阵子就会消停下去的。可没想到菲儿是真的,而且她确实很努力,大二一年差不多整个就在学英语,而且硕果累累,各种考试统统不在话下的拿下了。之后,胡凸在与菲儿的通信过程中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劝说已经日趋无效,并且两个人还为此还在信中发生了争吵,乃至变得不可调和,最终以分手了事。胡凸早就琢磨过这回事,也许最初他心里还有点怪吴胖的那通胡侃,不过自大二暑假他追到上海仍然没有把菲儿追回来之后,他就能够比较理智地看待这个问题了——菲儿决心出国的事恐怕更主要的还在于她自己,上海本来就是个出国成风的地方,菲儿在那样的环境里念书,难免不深受影响。或者还有她那个男朋友储的影响。胡凸追到上海在东土大学里活动的那几天,颜毅武就对胡凸说过,储从大一时就开始追求菲儿了,而且,储的父母好像都在美国且统统获得绿卡已然成了美籍华人呢。胡凸觉得由此完全可以断定,储对菲儿的影响恐怕更是很不小很不小的。这种事情怪吴胖的一席海侃显然是不成立的,神州大学本身不也是个出国成风的地方吗?可也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这个想法,胡凸自己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再拿宿舍里的同学们来说,六人中一门心思要出国的也就王跃洋一人而已。胡凸甚至猜测大一暑假菲儿之所以当着自己的面和吴胖就出国的话题侃得分外投机,没准是她故意的呢,不过是趁着这个机会有意无意的或是潜意识地表明她与胡凸两人之间可能存在的危机,并由此暗示、引导胡凸,希望他能把出国当作大事来对待,没准还真就是如此而已。听到吴胖的感叹,胡凸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并请吴胖释念宽心云云,吴胖这才泰然坦然了。
吴胖又问:“那你的意思是真的就此放弃菲儿了?”
胡凸点点头道:“如果尽了最大的努力,仍然没有效果,那又何苦死死揪着不放呢?死揪是揪不住的,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吴胖你不是早安慰过我‘天涯何处无芳草’吗?我想我还是另起炉灶、从头来过吧。”
吴胖于是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不说这个事了,来,咱们喝酒!”
两个人碰杯、饮酒、吃菜,果然不再提菲儿的事了。
喝了两轮,吴胖似乎是想了想,这才说:“我在东门外租的房子,如果你想用用,我倒可以借给你小住没问题,反正这一段空着也是空着。”
因为去得多,胡凸对吴胖租的那间平房是很熟悉的。据吴胖说该房子在附近一带算得上是比较好的了,胡凸因为不了解行情,所以无从对吴胖的居所发表看法。不过,眼下的胡凸倒是挺羡慕吴胖能够独自拥有一方空间,比如说晚上可以不受熄灯的制约尽兴地看书写东西而不必顾虑打扰别人,比如说可以带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去房子里坐坐乃至亲热亲热什么的。所以当胡凸听吴胖说到这里时,因酒水上脸而显得有些眩晕和迷糊的脑子竟一下子就格外地清醒了。胡凸在椅子上坐直了,以充满兴趣和渴望的眼神望着吴胖问:“真的?有这等好事,那我就还是搬到你那里去小住小住好了,你哪天回来,我就哪天撤回宿舍。”吴胖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他还有顾虑:“你应该能让我放心吧,我房子里的各种东西可不少就是?”
胡凸拍胸脯道:“老兄,咱们是什么关系?你尽管放心地出差去好了,重要的东西你都放进柜子里、抽屉里锁上,我帮你看着家,保证一样东西都不会丢,连位置都不会挪一下。”胡凸笑一笑,又补充道:“当然,你书架上的那些五花八门的书晚上我也许会翻一翻,但翻完也保证放回原处,跟你原来摆的一模一样。”吴胖颔首而笑,继而又交代胡凸曰:“你个人住是可以住,这没问题,不过你得保证别带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上我那就是!”
胡凸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他还抚慰吴胖说:“我说吴胖,您就放心好了。不就个把月光景嘛,我也就是抓紧时间认真读读书什么的,也许我会准备考研,不过现在还没拿定主意。总而言之,我一个人都不会带的,连宿舍里的哥们儿都不带。再说了,我交往的人显然都是知书达礼、谦谦君子之辈,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吴胖若有所思地反问:“真的?”
胡凸:“当然!”
吴胖摆出长辈的模样语重心长且充满关切地说:“胡凸,你承认不承认我比你多吃两年饭?怎么说也算是你老哥对吧?我见的人多了,当面满口答应,一转身,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不过我还是了解你的,既然你做了承诺,我就不用再担心这个那个的,否则我没必要主动提出来把房子借给你用嘛。你一个人都不带自然最合我意,但如果为你着想的话,这却未必是最好的。我的意思是有一种情况可以例外——比如说有好一点的女孩愿意过来看看你,那我倒愿意网开一面。”胡凸的一只手臂打桌上那些个碟呀碗的上空掠过,轻轻地擂了吴胖肩膀一拳,“你还真鬼!我一下子哪有什么花姑娘带到房子里去!?”
吴胖仍然是一脸长辈的神情,“你和菲儿不都分手这么久了吗?这么长时间,你就没重新找一个?难道神州大学这么多姑娘就没有一个合心的?”
胡凸有点泄气,不过他忽然想起了潘玉颜,虽然两个人的关系有点莫名其妙,但好歹也在一起亲热过,姑且就拿她来说事好了。胡凸显得很低调的样子,他沾了一口啤酒,漫不经心地透露道:“有倒是有一个——刚好上的,以后怎么样可就还说不好。”吴胖一下就来了劲头,“你还真有好事瞒着我!好,我不逼你,你自觉地喝一杯吧!”见胡凸只有笑容没有行动,吴胖就阐述了一下理由:“这一杯既是罚你,因为你的隐瞒不报!同时也是奖你,因为怎么说这毕竟也是一好事!”胡凸觉得吴胖说的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也就没争辩,乃一口干了。吴胖的自制力从来都是蛮强的,虽然此刻他的窥探欲也比较强,但他的打听仍然是比较克制的,“胡凸,你说说吧,不必说得很详细,就用二百字的篇幅说说你和她的故事吧,头一百字概述你和她是怎样走到一起的,后一百字用来描述一个你和她亲热的经典细节。”吴胖不怀好意地笑着,末了还补充,“敷衍你可过不了关,这也是我借你房子用的前提条件,可得认真回答才行。”胡凸无奈,只好准备台词,但闷了有好一会,也没说出来一个字。
吴胖于是鼓励他说:“别怕,区区小题,还能难倒我们神州大学的文科生不成?来,先喝一杯刺激一下灵感,我也陪你喝,为你加油鼓劲!”说着吴胖就率先举起了酒杯。
胡凸没有异议,也没有废话,举起杯来同样是一口干了,然后继续琢磨台词。
在吴胖炯炯目光的鞭策下,胡凸果然找到感觉了,他字斟句酌地念道:“那个周日去春游,我和小颜初相识。山上风光无限好,男多女少无法配。小颜忽然脚崴了,热心男生把她背。背她一程我不累,姑娘对我有情意。”吴胖听得很认真,末了还鼓掌道:“好诗,好诗!也亏你还能想到诗歌这种体裁,凝练精短,字数上无可挑剔,而且有人物,有情节,口语化,很生动,还押韵呢!不错,你和她的事我已略知一、二矣!”
胡凸拱手道:“作出此等打油诗实感惭愧,还望足下切勿反讽!”
兴致勃勃的吴胖摆手笑说:“胡凸你就别那个了,快把诗的题目说出来!”
胡凸无奈:“这诗如果叫《猪八戒背媳妇》,吴胖你看行吗?”
吴胖笑,“别逗了,这怎么行?重取一个!注意,时间不超过十秒!”
胡凸谦让道:“还是你来取标题吧?”
吴胖不依不饶,“这是作者的份内事,怎么能推给别人呢?”
无奈的胡凸只好修改道:“那就《山道弯弯》吧,你看怎么样?”
吴胖把关很严:“还是不行,这不是某作家一现成的中篇小说的题目嘛!再来一次,最后一个机会啊,你可别大江大河都过了,结果在沟里却翻了船哦!”
胡凸一脸的认真:“那就叫《好人自有好报》?”
吴胖打了个响指,“OK!这就对路了嘛!过关!”吴胖接着提醒道:“别有骄傲自满情绪,还有下半场呢!来,喝了这一杯,咱们就接着来。”
一杯酒下肚,胡凸也就顾不得为自己的拙作难为情了,还是过关要紧!胡凸沉吟片刻,其间又搓了搓两只手掌,终于把第二首打油诗给念叨出来:“西临荷池,以观落日。稍坐亭翼,小颜悄来。蒙我目眉,此女蛮戏。暮色渐起,四野静谧。亲其唇兮,疑在梦里。手若展翅,翔游无碍。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吴胖听罢,又是叭唧哗啦一阵夸张的掌声,同时神情夸张地感叹道:“不得了!你是得曹操真传了吧?所作颇有魏晋古风啊!甚至还有一点点诗经遗韵在里面?啊,不得了!了不得!”
胡凸闻言,一口酒就喷了出来,“吴胖你千万仁慈一点,明明知道我硬着头皮憋打油诗主要是为你喝酒助兴,你还这么严加挖苦在下,没道理吧?”
吴胖的衣袖被胡凸喷出的酒水淋湿润了一角,不过他大将风度,连胡凸的花言巧语都没搭理呢,这等小事就更没在意了,吴胖以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气势拷问对面的闯关者,“说!请在十秒钟之内尽快说出这首作品的题目。”吴胖果然厉害,连喘口气的时间也不给胡凸留。胡凸快给逼急了,不过危难之际却洪福齐天,脑子里忽然就电光石火地来了那么一下灵感,有了!胡凸脱口而出地应对道:“《我心飞翔》!”
吴胖愣了一下,稍顷,他才叹了一口气说:“好,题目很棒!为了祝贺你闯关成功!来,咱们干一杯!”
接下来两个人渐渐就改换了话题谈到别的事情上去了,而且主要是吴胖在说,胡凸则基本上成了一个只有两只耳朵的摆设。吴胖滔滔不绝只侃得唾沫横飞,比如他此次去南方出差的目的和具体的工作内容,比如他办理签证等出国手续的经验和教训,比如他出国以后的计划和梦想等等,实在让胡凸增长了见识,开阔了眼界,丰富了人生阅历,其间,胡凸还情不自禁地为吴胖精彩的讲话鼓了几次掌呢。终于,两个人酒足饭饱,兴尽而归。
临分手时,吴胖约胡凸明天晚上去他那里一趟。
第二天晚上,胡凸依约到了吴胖所住的平房里。两个人喝着茶聊了一会,末了,吴胖乃就房中物品及若干注意事项对胡凸大体地交代了几句,又说他明天一早就动身,然后就把房门钥匙取下一把交给了胡凸。
胡凸很兴奋,第二傍晚就骑了车驮了自己的薄被、床单之类生活用品及学习用品搬进了吴胖的老巢。待大致地收拾了一番,胡凸感觉还挺舒服的就是。胡凸又想,很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可得好好利用这个独立的空间才是,比如熬夜多读一点书什么的,当然,还可以把潘玉颜约来快活快活,如果她愿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