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时间里,单亦欣确实就象我太太。很多人也误会她是我太太,或者说误会我是她丈夫。但是不是。不是这样的。
在我最看重她的时候,她不是我太太,也没有资格来做我太太。
——她是我嫂子。
二十年前,我在一家医院实习的时候认识了单亦欣。她比我大两岁,当时刚刚大学毕业,在那家医院做行政。我有一个双胞胎的哥哥,叫纪来之。我们长得很象,他是我最贴心的人。我追单亦欣的时候,带着她认识了我哥哥。
后来她就成了我嫂子。
我哥哥出国的那年,正好单亦欣怀孕了,我就帮我哥哥经常照看她。我哥哥一走就是三年多,等他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可以打酱油了。孩子的名字是我起的,叫纪然。
我哥哥回来,本来是打算离婚的。他在国外有了别的女人。不过,看到了自己的儿子,看到了单亦欣,他又不舍得了。他决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来弥补这几年的亏欠。
但是,单亦欣想离婚,因为她想和我在一起。
我哥哥不答应。他们在一起耗了好几年。我哥哥是想把单亦欣耗疲了就可以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了。中国的男人总是把后悔药吃得津津有味的,哪怕是象我哥哥这样一个也算见过大世面的人,一样是脱不了这样的窠臼。
单亦欣说她回不到过去了,她就要和我在一起。她是那种胆子很大的女人,她要是豁出去了,没有人拦得下她来。
单亦欣和纪来之就那么吵吵闹闹了几年。纪来之把纪然照顾得很好,是纪然让他收了外心,所以他也想用纪然来收单亦欣的心。自己的儿子嘛,是最好的令箭。
在他们每天更迭不断的闹剧中,我被生生地夹在中间,像极了一个小丑。
单亦欣说她不想让我难堪,她比我大,她要给我一个好的安排。我们实在没法再去承受那种偷偷摸摸和闲言碎语的日子了,她就想着要和我一起私奔。她说到做到,先是自己申请到了全额奖学金,买了张赴美的单程机票。然后,我随她一前一后地到了美国。
我们用众叛亲离作为支票,买来了同居的胜利。虽然当时纪来之和单亦欣还没有离婚,但在美国,已经没有人可以再阻止我和单亦欣生活在一起。
刚到美国,我们有过一阵子很享受很放松的时光,仿佛美国的民主就是为了辅助和捍卫我们的这份爱情。
在我们率性而为的时候,我哥哥自己带着纪然在中国呆着。
前两年,我哥哥又结婚了,找了个年轻女孩子,据说是个挺单纯漂亮的郊区姑娘,没有城府。他们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这时,单亦欣终于才有机会把纪然接到了身边。
再见到纪然的时候,他眼神里的那种陌生和漠然让我和单亦欣手足无措。好在单亦欣是学心理学的,她变着法儿的让纪然学会适应美国、适应我们。
不提生活中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吧,反正我们象是一家三口地生活了几年,然后,我离开了美国。
——这就是我和米卡讲的我的故事。
我知道米卡会问我,既然你们是先认识的,为什么她要嫁给你哥哥?既然她是你的嫂子了,为什么你还要和她纠缠?既然你们这样不容易地走到了一起,为什么你还要离开她?
是啊,生活里有很多的“既然”。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谁都可以这样质问,你以为当事人就不会问吗?问了又怎样?能够改变什么吗?现实生活就是用来填写“既然”和“为什么”这之间的转折的一切发生。
我是一个很庸常的男人,只是接受和承受命运给我的一些降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改变什么,也能力去改变什么,不论是别人,还是我自己——所以,我才会面对这样多的质问。不堪去回首那些往事,就是因为我也会常常质问自己,却没有能力去解释和回答。
但是,听完故事以后,米卡没有多问我什么,是我自己多心了。
米卡是真的听了一个故事。听完故事就去睡觉了。
米卡真的是个好孩子,米卡对世界没有疑问。
我和纪来之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我学医,面对的是自然科学,他学文,整天风花雪月。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是女人喜欢的那一种男人。他有的是小心思动在那些花花草草的事情上面,让我不佩服都不行。就好象我们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人,都要给这个女人送一束玫瑰花。我会直接交到那个女人手上,让她成为那一瞬间的骄傲公主,然后,不懈地坚持下去,直到她开始心疼我那买花的钱了,过来跟我说:“别那么花钱了好吗?有那钱我们一起买点别的东西吧。我答应和你好。”而纪来之呢,他会在一个晚会派对上带上这束花,然后找一个不张扬的角落坐下,玩酷似的自己喝自己的咖啡或者啤酒,直到那个女孩主动过来和她说话,问这花是给谁准备的。当女孩知道自己是花的新主人的时候,会格外的受宠若惊。
——纪来之就是这样追到单亦欣的。或者说,不是他追她,是她更主动一些。他对她冷,他跟他玩酷,他吊足了她的胃口和兴趣,然后,再轻而易举地一网打尽。
有时候,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更多时候,男人不拽,女人不爱。
我想给单亦欣买玫瑰花的时候,她已经爱上纪来之了。
我送她的第一束玫瑰花,名义上是送给她和纪来之的。是在他们的婚礼上。
那天,我买了99朵玫瑰花,说祝愿他们婚姻美满、爱情长久。
纪来之是知道我喜欢单亦欣的。但他不在乎。象他那样自信和自恋的男人,当然不会在意我这个弟弟了。没有人可以抢走他的爱人的。从小,我和他较量的时候,我就没有赢过。在单亦欣的问题上也是这样。
我要是想赢得单亦欣,那一定不是源于我的努力。
当单亦欣终于有一天宽衣解带着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在木讷地想,她是不是把我当成了纪来之的替身?我和纪来之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但是,包裹着我们的那副皮囊,却是惊人的相似。
他得到她的时候,她是处女。
她得到我的时候,我是处子。
这就是我们兄弟俩的区别。
我的第一次,紧张得连入口都找不到,我不得不在下半身无比坚硬、但上半身无比软弱的情况下,跟她求救说:“你教教我吧。”
在那之前,她引领我的感情。
在那之后,她引领我的身体。
她告诉我,我和纪来之是不一样的。我没有他花哨,但我比他坚持,就象我们在床上的表现一样。
我们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同样赤诚地被她检阅和比较。
然后,她说,她爱我,就象她爱我在床上的耐力那样的热爱。
——她是我们兄弟俩的私人生活里的最大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