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林马会-玻璃社区

杰林马会的地点在靠近首都机场的一条河边,掩映在一片杨树和柳树林里。平时你要是经过那里,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堂奥来。但是你要是靠近那个地方,肯定会被它吸引。马会实际上就是爱马人的俱乐部。杰林马会看上去像是一个北欧小镇的样子,它一共有几个部分构成:设备非常好的马房、一个国际标准的马术障碍赛的场地、休闲骑乘场地和一个会所。这几个部分都分布在沿着河岸的几百亩地里。

会所是两层楼,坡屋顶,由红色和灰色的砖头和石头盖的,从会所里面的落地玻璃窗和会所外面的喷水池边,都可以看见门口那一匹站立的骏马雕像。马的站姿十分挺拔,身体像是被什么牵引,或者被巨风吹拂,仿佛要立即跃身而出,但是又牢牢地粘在大地上。这是杰林马会的标志。

来这里的人自然都是喜欢马的人,李颉和王斌就是在这个马会里认识的。他们后来关系相当好,然后就出事情了。这是后话了。当然,能够获得杰林马会俱乐部的会员证的人,都是今天所谓的成功人士。他们除了有钱以外,他们还有很好的社会地位和良好的品位。马会俱乐部和别的俱乐部还不一样,比如和

高尔夫球俱乐部,或者北京的一些“高尚”俱乐部像是美洲俱乐部、京华俱乐部是不一样的,那些俱乐部主要是给官员和商人提供了一个交往的平台,为了他们更好地合作和互相利用提供了一个场所。而且,那里很多交易是充满了利益和金钱色彩的。而马会的会员,则大都是艺术家、电影电视导演,或者一些商人,也同时都是收藏家。他们仅仅是因为喜欢马,才聚在一起的。

李颉就是一个商人型收藏家,他是东北人,这些年做贸易挣了很多钱,但是他把不少钱都投放到自己的收藏上面去了。

说起他的收藏品,在收藏的圈子里面还是很有名的。现在收藏已经讲究专门化了,李颉的收藏很特别,他的收藏主要是一些日本的艺术品,比如日本幕府时期和明治维新时期的绘画、绢画、扇画、能乐面具、瓷器、书籍等等,此外还有日本武士用的长刀和短剑、战刀等等。他最值钱的东西是日本德川幕府时期的四扇屏风,这屏风另外的四扇在日本,被日本人当作国宝。有日本人专门来和他谈要高价收购,他也不卖,可见他的收藏是很用心、也是眼光独到的。这国宝文物级的日本屏风,是他在沈阳的时候,花很少的钱,从一个当年日本商人的遗孀手里买下来的,时间是1980年,那一年的东西一定是不贵的。此外,他还收藏有中国元代一个日本画家的作品,以及唐代日本人在长安留下来的绢画,都是很珍贵的,很多人不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宝贝。这些东西在收藏界很有名气,看来下手早就有下手早的好处。

李颉的东西很多,最近几年他又开始收藏当代画家的绘画作品,他在社区里买了两套复式的房子,打通了之后,上下一共四层,三、四层一共三百平方米,都是专门用来放他的收藏品的。但是那四扇屏风,他就摆放在一楼的

客厅里。“屏风必须要待在有人气的地方,被人气养着,否则很快就会烂掉的。”他对来访的客人说。

但是马会是他最喜欢去的地方,因为他非常喜欢马。他在马会认识了王斌,李颉发现王斌和马会别的人不太一样。王斌也是从东北来的,人高马大,浓眉大眼的,他主要做建材生意,有一辆红色的法拉利

跑车,为此他还专门到意大利去学习驾驶跑车。王斌并不喜欢收藏,但是他对马却非常热爱和了解。看来他对驾驶任何东西都很在行。此外,最近他在马会中弄了一个新鲜玩意儿,就是做了一些漂亮的檀木柜子,成立了一个雪茄烟爱好者俱乐部,加入他的这个雪茄烟俱乐部,需要交一万美元成为会员,然后就可以拥有一个雪茄烟的檀木小柜子,平时一起品尝雪茄烟。现在已经有二十几个会员了,王斌很想要李颉加入他的俱乐部,但是李颉不抽烟,同时只对马感兴趣。

“马这个东西,表面上你看它们很温驯,但是实际上,它们的竞技心和好胜心都特别强。过去有骑兵打仗的时候,很多马跑着跑着就跌倒了,那不是中弹了,那是活活给跑死了。因为马是不服输的。”

“怪不得各种赛马,马跑起来都是很积极的,原来它们本来就喜欢比赛啊。”李颉恍然大悟了。

“对了,”王斌爱惜地抚摸着自己的那匹黑马,对李颉说:“我这匹马是纯种的阿拉伯马,像是欧洲的马术、赛马的好品种,都是有阿拉伯马血统的。纯种阿拉伯血统的马是最好的马。”

“但是阿拉伯马似乎并不高大。”李颉有了一个疑问。

“好马不在高矮,而在是否跑得快。”

“那汗血马是怎么一回事?”

“从咱们的汉朝开始,关于汗血马的传说就开始有了。我个人倾向于这种马不存在,它是一些人在阳光下看到马奔跑的时候产生的视觉幻觉。”

李颉不同意王斌的说法:“我听一个专门研究汗血马的人说,这种马是存在的,有人说是马身上皮肤下面的一种寄生虫,还有人说是马出汗的一种形式。这种马到了中午太阳光照射强烈的时候,会从肩胛骨那里流出来血汗。这种马只产于今天的中亚土库曼斯坦,只有几千匹。”

王斌笑了一下:“这些说法都是猜测,反正我没有见过这样的马。”

“马都是站着睡觉的吗?”李颉停了一会儿又问。

“公马一般是站着睡觉的,而母马和马驹是侧卧着睡觉的。和男人与女人孩子一样,男人总是要时刻警觉,并且准备保卫家庭。来,你来骑骑我的马。”王斌鼓励李颉骑他那匹漂亮的黑马。但是那匹马嘶鸣着,尥着蹶子,躲避着李颉。

“要先和它交流,要表现出爱心,你和它慢慢说话,再摸摸它的鼻子。”王斌牵住了自己的马,李颉就慢慢地和这匹马交流,抚摸它的头。但是这匹马认生,它在示威,目光炯炯,耳朵向后面伸展,不耐烦地喷着粗气,脑袋躲着李颉的手。李颉很有耐性,过了很长时间,看看马已经平静了,似乎不讨厌他了,才翻身上马。然后跑了没有多远,就在休闲骑乘区,被马给甩下来了。

李颉狼狈地爬了起来:“这个家伙太倔了。”

“没有事情的,明天接着骑。”王斌说。

马会的朋友很快又成了一个新朋友的圈子,他们互相之间经常来往。这些人都是事业成功人士,他们都有自己的绝活儿。李颉就带王斌到家里来看过他的这些收藏。那个时候,李颉的家里经常是高朋满座,一些作家、影视导演、画家、收藏家和文物贩子,都可以在他家里看到。有时候,李颉家里人流不断,经常是这一拨走了,下一拨又来了。大家对他家收藏的那个日本屏风特别喜欢,因为那个东西实在是比较少见。王斌抽着雪茄,不停地让他讲解他的藏品。李颉也很耐心,他讲解他的收藏品的时候,就像是他听王斌讲马是一样的。

“我给你介绍一个朋友,”后来,李颉拉着一个大胡子画家对王斌说,“这是我的邻居,画家曹般若,他原来也是做生意的,现在在潘家园旧货市场很有名。你要是搞收藏,就找他。”

“你做什么生意?”王斌手里拿着一杯

葡萄酒,眼睛闪烁了一下,问大胡子画家曹般若。

“买卖字画,收购各种旧家具,以明清的为主,然后再把它们卖出去。”大胡子曹般若说,“我听说过你,你的那个雪茄会很有名,京城不少人都很感兴趣。”

“那太好了,叫他们赶紧和我联系。”王斌赶紧掏出了名片。

他们就三三两两地四下说话,其间不断地有人要看李颉的东西,“你们先聊。”李颉对曹般若和王斌说,然后他就带着客人上楼。由于这套房间上下一共四层,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艺术品仓库和私人博物馆一样。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陆续都走了,李颉才有时间停下来吃一点水果。“你这里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啊。”王斌看到一拨拨人来了,又走了,他们的面孔像是凋谢的花瓣一样,倏然之间就不见了。

“这样的情形有时候能够持续一整天,这一天里面,来的人是不间断的。说实话,他们很多人我自己也是不认识的。他们都是朋友的朋友,或者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我很多人也是没有见过的。”

因为杰林马会和收藏家们的聚会的原因,展开在李颉和王斌面前的生活,很多层面是交叉的。他们慢慢地成为了好朋友。但是尽管如此,每次当王斌想让李颉加入他的雪茄烟俱乐部的时候,李颉都拒绝了。

“雪茄烟很有品位的。”

“我知道,但是我就是不喜欢抽烟。”

很快,冬天来了。每到这个季节,李颉都要到南方,也就是海南的海滨去。那里的气候和空气都很好,适合过冬。过年前的一天,李颉准备出发,在马会拿东西的时候碰见了王斌,王斌正在精心喂养他的马。

“你的马真棒。”李颉很喜欢王斌的马。

“冬天是马需要调养的季节,这个季节一定要把马的膘养起来。”

“是啊,人还要贴秋膘呢。”

“你准备到哪里过年?在北京吗?”王斌不经意地问。

“我明天就去海南了。在博鳌,我有一幢别墅,我老婆已经先去那里了。那边的气候好,适合过冬。”

“肯定比北京的气候好。北京冬天的风沙太大了。”王斌说,“一路平安,等到你回来了,咱们好好练练障碍赛马。开了春,要举行赛马比赛了。”

这年正月十五,这个郊区化的社区外面又有人在放鞭炮了,因为这里不属于禁放区。正月十五表示这个春节算是正式地结束了,因此傍晚的时候就鞭炮齐鸣。

但是仍旧有警觉的人在社区里面巡逻。一个社区保安看见社区东面,李颉所在的那幢楼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但是李颉房间里面却没有任何的灯光,他产生了怀疑,就很警惕地靠近了那个屋子。这个保安立刻发现,有一个他没有见过的人,正从里面往外面搬东西。

“你是这个房间的主人吗?”保安问这个人。但是这个人根本就不说话,他的头上戴着一顶毛线帽,头压得很低,看到保安问他,也不回答,迅速地钻进了汽车,就开车走了。

保安赶紧给大门口的保安用步话机联系,那边准备紧急阻拦,结果还是让这个人给闯关成功了。保安没有拦住车,只是记下了那辆车的车号。

第二天,李颉就从海南飞了回来。他简直是心急如焚,当他一接到社区的电话,就一下子蒙了,因为这个打击对他来讲,比他的妻子刚刚出

车祸死了,还要大一些。他妻子和他关系一直很好,在这次去海南度假,他们驱车去三亚的途中,出车祸了。他没有受任何伤,可是驾驶汽车的妻子死于非命。显然,妻子在关键的瞬间,让自己那一侧来迎接撞击,而保护了他的生命。他们的感情非常融洽,约定白头偕老,结果是死亡使他们很快分了手。

回来之后他仔细地盘点了东西,发现丢掉了很多宝贝收藏。这个入室偷盗的贼,一定是早就踩了点的,他也知道李颉的收藏品中,到底哪些东西是值钱货。丢掉的东西,按照80年代的收购价格,就价值一百多万元人民币,现在至少值上千万。不过,警察是按照一百万元的盗窃案件来立案的,即使是这样,这也是本市最大的一起盗窃案了。

所幸的是,他的那个国宝级的东西——那四扇日本屏风还在

客厅里,完好无损。可能是因为东西太大的原因,盗贼无法把这么大的东西搬到车上去,所以没有办法拿走,因此算是给他手下留情了。

警察侦查了案发现场,然后要他提供最近两年到过他家里的人,这下子反而使李颉犯难了,因为现在他根本就无法把所有的来人都算进去,都回忆起来。他看着那扇精致的、上面有着很多日本古代人物的屏风,觉得这些日子来过他家里的人,和屏风上模糊的人物一样,就像是走马灯一样。他说出了一部分来过他家的人,包括王斌、曹般若等等,都是值得怀疑的。别的基本上就无法回忆了。

因为警察还有一个线索,就是那个保安记下来的车牌号,所以李颉完全寄希望于那个被发现的车牌。但是经过警察的调查,发现那个车牌号是原先就被盗窃的,显然这个盗贼是根本就有预谋的。警察继续调查过去曾经进出社区的黑色

帕萨特轿车的车牌记录,正在从里面寻找线索。

李颉在春节之后第一次到杰林马会的时候,就看见王斌在那里训练他的那匹黑色的爱马。一见到李颉,王斌就很同情的样子,跳下马走了过来说:“哎呀,我在报纸上看到你家里失窃的消息了,真是很为你着急。别急坏了,把身体给弄糟了。这个时候镇定是最重要的。”

“没事儿,有公安局的人在帮我操心着呢。”李颉疑心很大地观察着王斌。现在,他觉得自己的任何一个朋友,都有可能是盗贼,偷窃了他家东西的盗贼。但是他发现王斌表现得很平静,没有一点异常,再说,社区保安说的那个人,那个作案的人,经过照片对照,不是王斌。

“今天我和你好好学学障碍赛马,把情绪调整一下。”

“来,那咱们比试比试。”李颉骑上了他养的那匹枣红色马——这是一匹战马的后代,看上去比王斌的阿拉伯马要剽悍,是从内蒙古已经废弃的军马场买的。但是几个回合比下来,还是王斌的马要跑得快一些。王斌教给他了一些赛马的经验和要领,然后他们一起在河边遛马。

“你的心情一定不好。”王斌说。

“要是好才怪呢。那些东西是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地弄出来的。他妈的,一定是懂行的人干的。”

“肯定是你那个收藏圈子里面的人干的。比如画家曹般若,我觉得都值得怀疑。他总是很诡秘的。”

“警察都调查过了。我还怀疑过你呢。”李颉说,“可是现在我不怀疑了。警察比我要操心,破案子得靠他们。”

让李颉十分生气的是,收藏界和搞文物字画买卖的一些人,听说李颉的东西丢了,反而放出风来,如果盗贼愿意出手,他们愿意花原来的价钱收购赃物,并且把它们洗干净。所谓的洗干净,就是把这些东西完全消化到国际市场上去,在国内就再也看不到那些东西了。但是,李颉知道,现在盗贼根本就不会动弹,因为警方也在密切地关注着收藏界的动静,看看会有谁露头。

由于失去了妻子和自己很好的一部分收藏,李颉遭受了打击,渐渐地迷上了赛马,而且马上有一个赛马的国际比赛要在北京举行了,他和王斌都报名参加了。此外,他终于参加了王斌的雪茄烟俱乐部,交了一万美元的会员费,拥有了一个不大的檀木柜子,然后又从王斌那里买了一些哈瓦那的雪茄烟。失去妻子,没有人会唠叨他抽烟了。

但是有一天,王斌正在教李颉骑马,两辆警车来到了杰林马会。有两个警察下了车,直接到了王斌的跟前:“你是王斌?跟我们走一趟吧。”然后警察亮出了一张纸。

王斌的脸色立即变了,他十分凝重地看了李颉一眼:“你们一定是找错人了。”

“你是不是王斌?”

“是的。”

“那就没有错,我们找的就是你,请配合我们的工作。”警察很客气。然后他转身被押走了。

李颉敏感地察觉到,王斌被公安人员带走,就是和他家的失窃案件有关系的。现在,他也不骑马了,而是火速赶到了立案侦查的公安局,找到了一个熟人小张,小张证实了这个事情。

“王斌是和曹般若一起作的案,他一进来就立即招认了。然后他们雇了潘家园市场的一个人下手,把你的宝贝东西给偷了。我们现在正在追捕曹般若。”

这个消息让李颉目瞪口呆。毕竟,他觉得王斌是一个很有趣的热爱生活的朋友,他喜欢马,他还有一个雪茄烟俱乐部,为什么他要干这个?而曹般若也是一个不错的画家,他们过得都很好,干吗偷我的东西呢?

小张看出来他在想什么:“这个王斌过去靠倒卖钢材和国家紧缺物资,赚了很多钱,可是这几年这种钱不好挣了,加上他经常到澳门赌博,还吸毒,把钱都造光了,成了一个穷光蛋。而他的那个雪茄烟俱乐部挣了钱,但是都还债了。而曹般若,其实一直是一个画商,最近买的画走眼了,被买画行贿的人设了圈套,把他的钱也赔光了,所以两个人最后盯上了你下手了。”

“你们是怎么怀疑上他的?”

“发现了那个假的车牌之后,我们想,踩点的时候,这个黑色的帕萨特也一定来过,所以我们查阅了所有进出你们社区的帕萨特,盯住了一个车牌子,一调查,就是王斌的。于是很简单,我们把他一拘留,他就什么都招了。”这个时候,小张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接听了一会儿,表情放松了。

“怎么样?”李颉关切地问。

“刚刚在深圳机场抓住了曹般若。他带着你的那些宝贝,一共有四个大箱子,正准备过境到香港——到了那里,你的东西就完了,但是我们抓住了他。”

李颉站了起来,他十分激动:“太感谢了,我会送你们一辆警车作为感谢。哎呀,太好了。”李颉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不过,我想和王斌聊一聊,行不行?”

“好,到时候我通知你来。”小张答应了他。

在看守所里,和王斌见面的那一刻,毕竟多少有些尴尬。但是李颉已经不愤怒了,因为他的那些东西一件都不少地回来了。他纳闷的是王斌在他的眼里一直是一个高尚的人,你想象不到一个喜欢赛马和哈瓦那雪茄的人,怎么干了这样的事情?

王斌抬眼看了看李颉,愣了半天,然后哈哈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很不理解。说实话,我到了这个地步,连我自己也很不理解。”

“我确实很不理解,我们是朋友,你为什么朝我下手呢?”

“我过去一把挣几千万的时候都有,那个时候是我们的黄金岁月。只要有上层的关系和批条,我们转手就可以赚大钱。现在不行了,钱不好挣了。官员们很谨慎。可是我喜欢赌博、吸毒。你看,”王斌把袖子撸起来,李颉看见了一些针眼。“我把钱造得差不多了,加上我老婆一看这个势头,就和我

离婚了,离婚使我破产了。所以我就干了那一把。对不起了,李颉,我杀熟了。对不起了。”

李颉很平静:“何苦呢?你要是借一点资本金做生意,我会给你的。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是晚了,我恐怕至少要在监狱里待个十几年。人生有时候也是一场赌博。不过,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够帮忙……”王斌的眼睛闪闪发亮,“希望你帮我。”

“什么忙?”李颉有些意外。

“我的那匹马,那匹阿拉伯血统的马,我送给你了,但是我要你训练它,在夏天的赛马中获得名次。你能不能好好照料它?”

“这个可以,这个完全可以。我喜欢那匹马。”

“那真是一匹好马。”王斌咂吧咂吧嘴,一副很想念那匹黑马的样子,李颉知道这个世界上,现在王斌最牵挂的就是那一匹马了。

“没有问题的,这个没有问题。”李颉强调了一下。

“此外,还有我的雪茄烟,请你下次来看我的时候,带给我,都带给我。”

王斌被判刑十五年。曹般若十二年。他们开始蹲大狱的时候,李颉终于把王斌的那匹有着阿拉伯血统的马给训练得差不多了。这匹马的性子特别刚烈,它总是不愿意和李颉合作。看来它一直在等待它的骑手,但是那个骑手不会回来了。

李颉也告诉了它这一点,后来那匹马似乎多少听明白了。

李颉带着王斌的马去参加比赛了。赛马在顺义的赛马场,有人暗地里下赌注的。赛马开始了。一开始,李颉骑着的这匹黑马就跑在前面,一开始就是第一。直到十几圈跑下来,仍旧是第一。眼看着到了终点,要冲红线了,李颉觉得胯下的马反而加了力量,似乎要冲出去。它果然冲了出去,很多人赶紧让开,李颉只是觉得眼前的人脸倏然闪现,纷纷消失,他的马疯了,跑向了场子的外面。虽然这匹原来属于王斌的马跑了第一名,但是现在它腾越了起来,跳过了栏杆,一直向外面跑去。

李颉本来想要制止住这匹疯狂的马,但是后来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索性要马自己奔跑。马在狂奔,在赛马场外面广阔的田野上疾驰。李颉只是听到耳朵边呼呼的风声。不知道跑了多远,后来遇到了一条河,然后,这匹马终于累了,倒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然后,它累死了。

李颉知道,马的性格就是这样,有很强的竞争心理。它把自己跑死了。人有时候也这样,人难道不也是这样吗?李颉慢慢地想着,心情很复杂地朝回走,一边观看着远空中一朵奇怪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