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边上的一个研究基地最近成为了新闻的焦点。那里变得很热闹,因为有很多记者蜂拥着来采访一个人,一些警察也经常光顾那里。原因是这个研究所的陈晓东博士,最近在动物园里,用硫酸泼向了一头熊。
我是在网上先看到这个消息的,很快,平面媒体开始关注这个事情了,大多数的人很气愤,要求严厉惩罚这个肇事者。何况这个肇事者还是一个博士。但是我觉得事情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你想想,一个头脑发达的博士,为什么会把硫酸泼到一头熊身上?显然有一些我们按照常理无法推断的原因在里面。
陈晓东在一家基因研究所工作,就在社区旁边的空港开发区里面,那个基因研究所很有名气,因为承担了人类基因图谱的一部分绘制工作,所以我每天晚上从报社值夜班回家的时候,都可以看见里面灯火通明的。清晨我跑步的时候,就看见很多穿着白色大褂的年轻的科研人员,或者干脆叫他们生物基因科学家吧,向那几幢神秘的大楼走去。而附近航空港起飞的飞机,就飞过他们和我的头顶,轰鸣声淹没了一切。
陈晓东就是这些人中间的一员。陈晓东是
武汉大学生物系的博士,说起来还是我的校友,但是我们从事的工作却大相径庭。这个研究所有一阵子很有名,主要是很多报纸报道了人类基因绘制工作。当时关于基因的话题很热闹,而这个研究所竟然在我自己的家门口,确实让我兴奋。报社让我采访过这个基因研究所,我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陈晓东博士。他在我们社区里买了一套不大的房子一个人住,可是没有想到,过了几个月,这个研究所又出名了,就是因为他们的陈晓东博士到动物园里面把硫酸泼到了一头马熊的身上。
“我觉得我是一头熊,或者是一头人熊。”一开始,在社区的星巴克咖啡馆里面,陈晓东就这样对我说。他最近成了新闻人物,全市的报纸都在讨论这个事情。
“所以,你就把硫酸泼到了熊的身上,对不对?”
“是,因为我自己就是一头熊,所以我看到熊被硫酸泼到了以后的反应,就是我自己的反应,它很痛,我也很痛。”
这个逻辑比较古怪,因为如果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头熊,那干吗不把硫酸泼到自己的身上呢?我想不明白。这个事情是一个很大的新闻,报社叫我采访这个事情的原因是我本来就认识他,我们还住在一个社区中。
“当时你看到熊很痛,于是你也很痛吗?”
“是的,我也痛得嗷嗷叫,于是我仓皇地逃出了动物园。后来,我就被警察带走了,他们还请了精神病医生来给我诊断。他们认为我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但是我觉得我自己没有病,我只是一头人熊。”
“你泼硫酸的原因,是你觉得就是为了看看熊痛不痛,然后你自己也就和熊一样,有着相同的反应,是吗?”
“是这样的,所以我才那样干。当时熊痛得嗷嗷叫,我也痛得嗷嗷叫。现在我知道这样错了,错了。”
“你这么做,一定是内心有什么东西需要释放吧?”
“我焦虑啊,因为基因研究很可怕,基因研究最终将改变人类的命运,也许会毁灭整个人类。基因是人控制人自己的武器。”他非常沮丧,同时又有些轻蔑地看着我,“你是不懂的。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有一天我梦见我成了一头人熊,我就干了那样的事情。”
“我们研究所面对着媒体和社会舆论强大的压力,要求把陈晓东绳之以法,但是,如何界定这个事情,还要公安局和司法人员说了算。在他们没有个明确的说法之前,我们不会开除陈晓东的。毕竟,他人一直很好,是我们所的骨干研究人员,工作一直很努力。”这个基因研究所的所长对我说。
“你们可以顶住这个压力吗?”我问。
“我想提醒的是,确实,一头熊受到了伤害,但是你们媒体的炒作,难道没有让我们的人——陈晓东受到伤害吗?这要从两个方面看,你们肯定不知道,陈晓东的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他不太了解人的感情,他没有过正常的家庭生活。”
“你的意思是,他把硫酸泼到了熊身上,与他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也有关系?”
“这是决定性的因素。他缺乏家庭的爱护。一个很早就没有了爸爸的人,又没有自己的独立的家庭,你说他能不做一些怪事情吗?”
“那你们研究所有没有责任?”
所长的脸上掠过了一些惭愧:“当然有了,我们现在因为要绘制人类基因图谱,工作非常忙,所以对陈晓东关心不够。我们有责任,但是社会也是有责任的。”
确实,这个信息是十分重要的。我很快了解到,陈晓东的父亲很早就死了,他的资助人是他的叔叔,在他上高中一年级的时候也死了,是他的母亲,靠打零工,供他上的大学,一直到博士毕业。陈晓东平时很腼腆和内向,这一点我和他接触的时候,也是可以看出来的。不过,这就是他把硫酸泼向一头熊的原因吗?我觉得是不是简单了一些?
“那是陈晓东求爱的一种方式,这个事情只有我知道。”一个脸很圆、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女博士庞彩莲对我说,她是陈晓东的同事。“我经常在上班的时候看见你跑步,你的跑步的姿势很健美的。”她欣赏着我健壮的躯体,目光带着一种渴望贴近我的神情,“没有想到你是一个记者,还调查这个事情,我就把秘密告诉你吧。”
“求爱的一种方式?”这下子确实叫我也感到了诧异,“向谁求爱?不会是那头母熊吧?”
“当然不是了,是我们研究所的所花,林娜博士。”
“就是你们所那个冷美人?”
“对,只是她从来就不理会他,陈晓东因此很痛苦。不过,林娜一直没有好朋友,她讨厌任何男人向她靠近,她就是一头散发着骚气的母熊。反正我觉得她有毛病,是她使陈晓东发了疯,干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傻事。她还有一个外号叫石女——石女可是没有生殖器官的——嘿嘿,陈晓东泼熊就是为了向林娜求爱,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这个消息显然很重要,而且一下子就使我深信不疑。一个求偶期的男人,单亲家庭的孩子,古怪的生物学博士,忧心忡忡的人,为了向理想中的对象求偶,干出一些傻事情,是让人相信的。
于是,我找到了冷美人林娜,她不想搭理我,但是我说了采访她的原因的时候,她倒是笑了:“有这样的说法?这倒是很有趣。陈晓东为什么不对我直接说明呢?”
我们聊了起来,我得知了林娜有一个丈夫,在英国一所大学攻读博士,但是最近显然他们的关系到头了,
离婚了。所以婚姻中亮了红灯的林娜脸上没有笑容是正常的。
“可是陈晓东很少和我讲话,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喜欢我。如果知道了,我会帮帮他,至少不会让他去把硫酸泼到熊的身上。”
“有一种说法说你是一个石女,是一头散发骚气的母熊。这肯定是一种污蔑。”我也很喜欢她,不失时机地把这个话题抛了出来。
“胡说!我怎么会是一个石女和母熊?我的身体和感情都很好,都很丰富!陈晓东太需要女人的关心了,要不然他根本就不会出这样的问题。”
我和这个基因研究所的人接触之后,包括庞彩莲博士,我发现这个研究所的年轻的科学家们,都有我们根本就无法解释的一些爱好或者功能。比如他们中间有人喜欢吃土,那种土不是一般的土,而是里面必须带蚯蚓的土。吃土的人是一个年龄最大的博士,一个男人,他也是不爱讲话的。像林娜博士有一个特点,就是她看上去总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可是她却是一个音乐发烧友,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的钱都投到建立自己的音乐室上面了。她就是喜欢一个人待在里面。此外,林娜喜欢吃玻璃,经常可以看见她在思考的时候,忽然就把桌子上的一个玻璃杯抓在手里,然后就一口一口嘎吱嘎吱地吃了起来。这是我亲眼在他们的研究所里看见的,我当时确实是惊呆了,这个研究所里面的人,真是个个都有自己的绝活儿,让人目瞪口呆。
这个事情一开始,几乎所有的舆论都要求严厉惩罚陈晓东,大家认为一个博士,一个高级知识分子,无论如何是不应该干出这样的事情来的。我在网上的讨论中看到,甚至一些人认为应该赶紧把陈晓东开除,并且把他送进监狱,甚至有的网友说,为什么不试一试把硫酸泼到陈晓东的身上?既然他想看看熊痛不痛,我们还想看看他被硫酸泼了痛不痛呢。
后来,研究所迫于压力,已经暂时停止了陈晓东的工作。事态似乎越发严重了。精神病大夫初次的诊断是他有心理疾病,没有精神病,这下子使公安介入更加合理了。但是我看到一些司法专家认为即使是用法律惩罚陈晓东,也很难断定量刑的标准,最后适用的只是故意毁坏财物罪。但是基因研究所已经承担了那头被伤害的马熊全部的治疗费和今后三年的养护费,按说已经给了赔偿了。
动物园的意见似乎很暧昧,他们更想通过这个事情获得资金和社会捐款,因此只是叫穷,说除了那头熊,还有更多的动物面临着饥饿和病痛的威胁,因为动物园的资金严重不足,于是有关方面立即给了动物园一些拨款,所以动物园私下里很感激陈晓东使动物园成为了社会的焦点,解决了他们的资金困难,所以,他们似乎对处理陈晓东反而十分宽宏大量。动物园的领导心情很好地给陈晓东送来了一张年票,说这样可以使陈晓东在一年的时间里,随时都可以到动物园里来参观。“他可以和我们的动物交个朋友嘛。如果我们受伤的熊伤势好了,我看他们也可以交个朋友的。”
动物园园长的话引起了争论,很多市民觉得陈晓东用硫酸泼熊一定有着很多原因。我后来又见到了陈晓东,他对我说:“没有很多原因的,就是因为我自己是一头人熊,我要看看熊的反应怎么样。”
“为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熊的鼻子是相当灵敏的,而它的疼痛感也是很强烈的,所以,我就采取了这个办法。”
“你内心一定相当的痛苦,对不对?我知道你喜欢林娜。”
陈晓东低下了头,他承认了。“我确实喜欢林娜有好长的时间了。我们这个基因研究和测试所,平时的工作十分紧张,我很内向,我喜欢她,可是没有勇气向她表白。再说,听说她已经结婚了,我就更加紧张和痛苦了,还有我真正地为整个人类担忧,因为人类正在用科学毁灭自己。我,我只好——”
“你只好去把硫酸泼到了熊的身上,对不对?”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你现在还喜欢林娜吗?你还担心人类吗?”
他看着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问我。难道你喜欢一个女人,很快就会厌倦和忘记她吗?你作为一个操作着毁灭人类的实验的人,你不会担心人类的命运吗?但是我可能要离开这个研究所了,因为所长告诉我,自从我把硫酸泼到了熊的身上之后,有很大压力要他开除我。他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只有两种可能,就是他开除我,或者我自动离职。我想我还是辞职吧。”
“你已经是新闻人物了,现在正在新闻的浪尖上,躲到哪里都是不行的,最好什么都不要动。”
“不行的话,我就出家当和尚了。”他看着我,“你肯定不知道,这个基因研究有多么的可怕。”
“陈晓东喜欢林娜,从他进了我们研究所就开始喜欢林娜了。但是他平时少言寡语的,一靠近林娜就脸红,跟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我们就觉得好笑,一个男人怎么这么爱脸红!可是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听说他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他一直是缺少父爱的,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对待人,对待动物,对待这个世界。喂,你们记者的工作可比我们搞研究有意思多了,可以到处跑,还可以刺探各种各样的事情,见多识广。我过去一直想当记者来着,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我想,那我就嫁给一个记者得了。”说到这个地方,圆脸庞的庞彩莲博士发情般地透过眼镜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的,似乎心潮澎湃着。
我也有一点喜欢她,但是我还有些害怕她。博士们都有可怕的毛病,也许有一天我也是一头被硫酸泼了的熊,只是泼我的人,变成了庞彩莲。但是要把这个事情采访完毕,所以我只是假装害羞地笑了一下:“我会再来看你的。”
“你可不要对我们研究基因的人有偏见啊,我们可不是个个都有精神毛病的,我平时只是喜欢吃毛鸡蛋而已。”
我知道庞彩莲的爱好就是吃毛鸡蛋,必须是毛鸡蛋,里面已经孵出了没有出世的小鸡的毛鸡蛋,这和林娜吃玻璃,又有什么分别?我觉得接受她也要一个过程的,即使是她那么喜欢我。
“那我今天请你吃毛鸡蛋。”我说。
“不必了,我知道你害怕这个,告诉你,我其实最爱吃的是猫肉。”她哈哈一笑,和我告别。
她喜欢吃猫肉?!这更叫我感到害怕了。
我见到了陈晓东的母亲,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人很瘦弱,眼睛边上已经有了一个很大的黑眼圈,看来她这些天承受的压力也是巨大的。她知道了我的来意,一下子就很难过。“我为我儿子的行为,向那些关心这个事情的人道歉。他出生不到一年,他爸爸就去世了,都是我把他拉扯起来的。没有想到,到了这个该让我放心的时候,却又出了这个事儿。这些天我也是天天睡不着觉。”
在他母亲的叙述下,我知道了他们母子俩的感情很好,因为没有了父亲,所以母子俩相依为命。陈晓东的童年过得很苦,因为家里没有什么钱,就是一些简单的积木和一个万花筒伴他度过了童年。他从小就很懂事,从来都不惹自己的母亲生气,因为他知道他就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上学之后,陈晓东的学习很好,尤其是数学物理化学的成绩很好,但是语文就很一般了,是一个严重偏科的人。后来他还代表中学获得了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奖,被保送到了武汉大学生物系。
“他其实一直是一个心智在幼儿时代的孩子,他还没有长大呢。”她的母亲最后下了一个结论。
“那他爱看小说吗?”
“他从小到大,只喜欢看一本书,就是《西游记》。你看,他都把这本书翻烂了。”她把一本黑糊糊的书递给了我。
确实,这本书已经不叫书了。我现在明白了,这个从小缺乏父爱、在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严重偏科的人,他的性格从小的时候就已经有缺失了。
“我现在觉得全社会都应当帮助他,他是一个人才,出了这个事情,我们对他都有责任。”他的母亲哭了。
通过我的其他同行的新闻报道,我知道了那只受伤的熊的状况开始好转,它开始饮水了,水中被饲养员加上了蜂蜜和鸡蛋,并且对饲养员又有了信任。本来它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
再次碰到庞彩莲的时候,她告诉我,这些天陈晓东的状态很不好:“他总是说:‘我是一个人熊,我是一个人熊。’我们觉得他快疯了。而且,警察刚刚带走了他,他会不会被判刑?”
我一听到这个消息,也觉得紧张,我采访了他的母亲,知道他这个行为有着复杂的成长的因素。我立即给我的朋友、一个法律专家张波打电话,他最近写了一本叫《桃李》的小说十分畅销,还卖了很高的电视剧改编权。但是实际上,他是一个毕业于
北京大学法律系的高才生,他还是一个律师,最近分别为一家高速公路管理公司和一个在高速公路上出了
车祸的人家,打赢了两场官司。也就是在两个相同的案子当中,他为不同的当事人打赢了官司,成为了一个司法奇迹。所以,抱着同情陈晓东的念头,我找到了他。
他告诉我:“陈晓东的这个行为很难讲,关键看社会舆论了,你们记者现在是可以杀人的!”
我要他不要开玩笑,他又说:“确实,上次河南有个民警出了车祸,把一个贫民轧死了,其实是一个
交通事故,可是被你们媒体炒作成了司法腐败,结果那个警察被判处死刑了。不过,陈晓东这个事情,没有相关的法律依据,我看,他最多以故意毁坏财物罪被罚款,不要紧的。”我放心了,因为我觉得陈晓东这个事件,是有很深的社会和家庭的原因的,不能让他一个人受到惩罚。
我又赶到了公安局,发现他们已经拘留了陈晓东。公安局的一个干警对我说:“他至少要在这里待上三天了。此外,还要医生再次鉴定一下他是不是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我想,这个事情需要全社会的讨论。美国前一段时间,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结果他们就出台了一个惩罚虐待动物的专门的法律。”
“美国也有这样的事情?”我觉得很新奇。
“对,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前年的时候,在美国亚利桑那州,有两个少年把一只猫的尾巴烧着了,然后在飞驰的公路上,从汽车车窗中把猫扔了出去,结果那个猫被抢救了一个星期,才抢救了过来。当时在美国的反响特别大,光是居民的捐款,一个星期就有六万多美元。”
“陈晓东用硫酸泼熊的事情发生之后,动物园也接到几万元的捐款了。”我忽然想起来到底谁真正在这个事情上受益了呢?我必须把事实的各个方面、尤其是他母亲的说法公布于众。
我采访陈晓东母亲的报道登出来之后,社会上关于要严厉惩罚陈晓东的声音变得微弱了,他们了解到陈晓东原来是在一个单亲家庭中长大的孩子,他本来就人格不健全,或者说知识结构根本就不健全,所以才干出了这样的事情。
很快,陈晓东被送回了研究所,只是对他进行了治安罚款,并且要他义务劳动一个月。我再到基因研究所的时候,看到陈晓东已经变得十分平静了。而且,当林娜知道陈晓东喜欢她之后,就经常地和陈晓东接触,主动要和他在一起了。可是陈晓东依旧躲避着她,不知道是为什么。陈晓东要进行一个月的义务劳动,而劳动的内容,主要是绿化美化研究所附近的绿地。
“陈晓东,你现在的感觉怎么样?”看着他修剪那些绿色的黄杨,我问他。
他茫然地看着我,没有回答我。
这个事情很快就淡出了公众的视野,他们都是一些随波逐流的家伙,他们绝对不会持续地关心一个事情的。在这个事件上,动物园得到了来自管理部门和社会上的款项,他们受益了,而新闻媒体也受益了,因为他们报道这个事件吸引了读者的眼球,广告量和发行量都提高了。一些心情阴暗的人受益了,他们得以在网上匿名谩骂别人。但是我知道大众已经原谅了陈晓东,知道了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他似乎也获得了林娜的爱情,一天晚上,林娜邀请他前往她的住处。
后来陈晓东告诉我:“女人的身上也是可以分泌出硫酸的,女人身体里面也有硫酸的。”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说的是女人流出来的体液,“原来,爱情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他似乎很萎靡。
“怎么,你很失望?对林娜很失望?”
“反正不像是我原来想象的。女人,爱情,都不像是我想象的那样。”他不想往下说了,眼神变得十分的空茫。
后来,陈晓东和林娜又疏远了,陈晓东又幽闭了自己,看来他仍旧将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他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人。而林娜又恢复了她那一副冷若冰霜的冷美人的样子,而我也躲开了庞彩莲的纠缠。毕竟,这个喜欢吃毛鸡蛋和猫肉的女人,总是使我害怕。
有一天,这个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陈晓东突然给我打电话,他约我和他一起去动物园。于是,我在地铁站等到了他,发现他变得容光焕发。我陪着他一起来到了动物园,我们一起到了熊山,那里是他曾经名声大噪的地方,这个时候我突然心情紧张了起来。现在,过去被他残害的熊,不知道是哪一只,但是很多马熊、黑熊和棕熊都在那里,并且朝着他发出了吼叫。它们认识这个敌人,它们的鼻子十分灵敏。
这个时候我看见陈晓东突然流出了眼泪,他从背包中取出来一瓶液体——我惊慌地喊叫了起来,我以为他又要把硫酸泼到那熊的身上了,但是我的声音停在了半空,我看见他猛然地把那些液体浇到了自己的身上,他是从头上一直浇下来的,我根本就来不及阻拦。立刻,从他的身上冒起来一股青烟,他惨叫着倒在了地上,我赶紧叫人来救护他。那些熊们停止了咆哮,它们忽然变得很安静。
陈晓东把自己用硫酸浇灌的事情,立即传遍了全城,导致的结果是所有的人都想不到的:他忽然发生了返祖现象,他开始浑身长出黑毛,动作也像熊一样了。我明白了,他渐渐地变成了一个人熊。他后来辞掉了基因研究所的工作,到动物园工作了,并且就是那些熊的饲养员。他还会说熊的语言,和熊的交流没有任何障碍,他也越来越像一头熊,或者他就是一个人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