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调查记者回来了?怎么样,有不少好料吧?”姜宝炎一看到易婷婷,立刻眉花眼笑。
易婷婷白了他一眼:“你是谋财害命啊,领导!拜托,以后这种破事别让我去好不好?”她一屁股坐在姜宝炎办公室的沙发上。
“怎么就叫谋财害命?优秀企业家,慈善家,省人大代表,世家子弟,后面总得有点好东西可写吧?上次你写一个开锁匠都能写得那么好看,难道这回会没有可写的?我才不信呢。”
“您老人家忘了吗?你封我当的是调查记者,调查什么?丁家齐偷税漏税?贿赂官员?走私贩毒?组织黑社会?行啊,我去调查,你敢登吗?”不知怎么回事,易婷婷最近脾气不好,别人倒还罢了,在姜宝炎这个老上级的面前,说话尤其不客气。姜宝炎心中暗暗叫苦:28岁的女记者现出原形了。
“唉,现在的舆论环境你也清楚,调查报道是重要,可也没法天天搞呀,我是怕你久没写字,文笔都生疏了。所以这种容易出彩的人物报道就交给你做,结果还被说成谋财害命。好人难当哪。”
易婷婷当然不是一味使泼得理不让人的主儿,何况也不是有意跟姜宝炎过不去,话说到这儿,她自然懂得分寸。“还容易出彩?唉,像张全那样的人物是可遇不可求哇,要都像今天那位主儿一样,我看记者都得得抑郁症。您老人家派我写人我没意见,可这种为广告服务的稿子,以后少叫我写。”
“不能说是为广告服务,我真是觉得这种成功企业家总会有些不一样的故事的。当然,话说回来,报社傍大款也不是新鲜事,这位丁家齐刚刚赞助了报社的一个活动,冠名费30万,人家一个电话就OK了。这人我看爽气,在本地名声又不错,咱们去交交朋友也没什么呀。”看到易婷婷火力减弱,姜宝炎越发地语重心长。
“交朋友傍大款那是报社的事儿,应该您亲自去才对,和我一个小记者有什么关系。”
“记者不用吃饭哪?”
“记者不需要靠傍大款吃饭。”易婷婷又来气了,“大哥,你是编辑部的头儿还是广告部的头儿呀,你要想让我们拉广告就明说,百分之二十五的回扣,我明天就去给你拉个50万!”
姜宝炎苦笑一下,易婷婷的气话并非没有道理,但目前国情如此,海欣晚报的报情更是如此。昨天的编委会上,他也曾对专版报道丁家齐表达过不同意见,但既然钱是最大的,最终的结果也可想而知了。明知不会好看,姜宝炎才派出了最有文彩的易婷婷出马,现在看来,这个版面基本注定成为垃圾了,除了为丁家齐的下一步政治投机或者商业经营带来舆论上的支持外,它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姜宝炎叹口气,想换个话题。
“丁家齐这人,真的一无是处吗?”
易婷婷接受了这个求和的信号。“人呢,倒真是不错。有文化,有修养,也有些见地,可是光凭这些是撑不满整个人物版的。我是说,如果不考虑钱,只从人的角度讲的话。和他交谈,你就是兴奋不起来,每一个问题他都回答到了,有理论,有细节,有总结,信息量大,可是采访完之后你会发觉,你对他的印象和采访之前差不了多少。”
姜宝炎盯着易婷婷看了有几秒钟,说:“一杯温开水,就靠你做成一道汤了。”
“不过这丁家齐有一点特别好的,是他肯捐钱,希望小学、残疾人协会、敬老院、灾区……什么钱他都捐,这些年捐出去的没一千万也差不多了。从这点上看,比国内大多数所谓的企业家都有良心。所以这篇文章我想就从这点上写,还有点现实意义。”
“这个嘛,编委会上要求,这篇通讯要着重写他的人生经历和诚信经营理念的。”
“写那些如何刻苦读书艰难经营历尽波折转危为安的故事?嘿,香港片看多了吧。这丁家齐就是个幸运儿,世家身世,少年多金,顺风顺水,要我写,就这几个字。编委们不满意,就换人写,去写谁是他们的事,怎么写是我的事。”
姜宝炎沉吟片刻,说:“好,那你写吧,星期四交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