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锁侠

一周之后,那个叫刘云飞的银行职员突然在梦中看见了天使安琪,她端上来一大碗汤,自己喝下去后动弹不得。安琪忽然拔出一把刀……

又过了两天,备受这个梦境困扰的他走进公安局刑警支队,对副队长蒋志成说了他的怀疑。蒋志成开始调查安琪,结果发现这是一个捏造的人物,她从网上购买了许多用于易容改装和伪造证件的小玩意。事情清楚了,就是她。令人郁闷的是,她的邮购地址只是一个付费邮政信箱。一条最接近的线索再次失去意义,安琪的形象只能永远停留刘云飞的脑海中。

一个月后,蒋志成接到了新的案子,这意味着这起特大银行窃案的侦查告一段落。他输了。

张全无来由地大病一场,病好之后,他又背上沉重的工具箱,操起替人开锁的行当。他还不能停手,生活还要继续,警方还在观察。

他开锁的动作明显比过去缓慢得多,而且他自行车后座的长钎派上了用场,几乎每一次都是以把锁撬坏而收场,因为那已不是真正的“开锁”,只是破坏而已。很快,找他开锁的顾客少了很多,这是他为自己的誓言付出的第一个代价。

惟一令他高兴的是,张放在他的极力劝说下参加了高考,而且成绩远超重点分数线。

易婷婷经常和张全保持联系。在他生病期间,她甚至多少扮演了一个亲人的角色。她当然不是对每个采访对象都这样,但她相信张全值得她这样做,他背后一定还有更多的故事,如果有足够的耐心,是可以挖出来的。

这天,易婷婷第一次接到了张全打来的电话。看到这个号码,她一阵兴奋。张全在电话里说,张放的录取通知书到了,上海交通大学,但是张放顺手就把通知书撕了。张全有点迟疑地说,你能替我开导开导他吗?

作为记者的那股兴奋迅速消退了,不过易婷婷也挺高兴,起码,这说明她在张全的生活中有了份量。

张放很难被说动,这一点易婷婷早就清楚得很,但当她面对他时,才发现原来是如此之难。张放倒不是像很多心理障碍者那样难以沟通,他机敏锋锐,你一张口,他就知道了你接下来将要长篇大论的是什么;同样,他的话也是言简意赅,几个字就把你堵死了。看着对方懒洋洋的目光和嘴角的那撇讥诮之意,易婷婷心中暗怒。但毕竟,她比对方年长十岁,有着不计其数的与人沟通的经验,她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听你父亲说,他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上大学。”

“请你劝劝他,放着好日子不过,何苦呢。”

“我是要劝劝他,我看他一分钱都不要给你,你以为自己是谁,不出三天,你就会和那些坐在街角的民工一样,乖乖地去做别人让你做的事。”

“你是想激我吗?”

“是又如何?你害怕吗?一个人在大上海的十里洋场,身无分文,举目无亲?”

张放点点头:“好,不就是上个大学吗?可以,反正我也没什么其他事做。我只有一个条件,就是我爸不许给我一分钱,如果我收到了他的钱,我就可以自由退学。你做见证,怎么样?”

易婷婷又惊又怒又笑,这家伙真是个怪胎!她强忍着不让他看出来自己的情绪,故作轻松地说:“OK,成交。”

张全听到这笔交易的时候有点气急败坏了,这个沉稳的中年汉子剧烈地抖动着胳膊,有点像泼妇骂街时的架式。“胡闹!这是开玩笑嘛!你怎么,怎么能跟小孩子一样闹呢?”

易婷婷面不改色:“没办法,我只有这一招。你是让我劝他上大学,无论如何我办到了。令郎是个什么样的角色,我想你比谁都清楚,如果你觉得这样不行,可以接着劝。”

张全捂住头一屁股坐下,看得易婷婷又可怜又可笑。

张放如约上学去了,留给张全一份就读约定和一张1万块钱的借条。作为那个约定的捆绑条款,张全要求张放每个月给他写一封信,并且保证不能以违法手段去赚钱。这个条款多少让他放心了点。

儿子走了,张全工作起来更是心不在焉。一天晚上,他打开工具箱找东西时,才发现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放在那里的纸袋。他打开一看,整整十万元。

这是那人答应过给他的酬劳。

张全仔细回忆,很可能是白天一位独居的年轻男子趁自己给他开锁时放进去的。第二天,他跑去那家找人,可主人是位女士,说自己昨天根本不在家。

张全明白了。

怠工两天后,他带着这十万块钱离开了海欣。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连易婷婷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