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寨 墙 2-云顶寨

武明君

演武厅是半圆形的,像个倒扣在地上的大铁锅,底部由大块的方形黑石垒成,圆弧形的顶部是一圈亮瓦,所以准确地说它像一个倒扣的没有底的大铁锅。每天不同的时刻,阳光都能照进来,照在下面那个圆形的台子上。台子有三米多高,没有梯子,得凭轻功一蹭而上,初级的武师连跳都跳不上去,能跳上台子练功,才算是具有了入门的功夫。我们最终要练到能跳上十来米高的寨墙,以便能抓住入侵者。其实一般小毛贼哪能敢打付家的主意,这么多年没人翻过寨墙。不过我喜欢练功,总有一天我要练到像师傅那样飞檐走壁,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比猫的脚步还轻,没人能发现。

付家以外的人,都觉得这个演武厅修得怪里怪气。我从小长在付家,倒觉得演武厅嘛,天生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好奇怪的。小时候远远地看着它,还以为是一座神秘的城堡,里面曲曲折折,尽是机关,谁知就只是一个四周围满兵器的大圆台子。大圆台子也不错嘛,地方宽敞,怎么翻跟斗也不容易摔下去,又够气派,谁见了都说从末见过屋子里有这么大的坝子。

关于我为什么会从小就在付家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是逃荒的人丢在大门口,被付氏捡来的;一种说我娘是哪房的丫头,我是付家某房老爷的种,老爷死后付家不认我们母子,于是我为寨丁,娘被逼死。有时候我相信第一种说法,心里对付家很感激;有时候我又相信第二种说法,心里对付家充满了仇恨。不管怎样,得到付家大小姐的芳心使我很高兴,如果我是一个下人,那是天上掉馅饼;如果我是付家的人,正好一泄心头之恨。

付家大小姐也真奇怪,为什么偏偏看上我,瞧她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嫩嫩,狂起来却不得了,要不是她主动,我还真不敢……那天我脚步浮浮地回武舍的时候,觉得自己都可以死了!细想起来这事好得有点叫人不敢相信,可是好事竟又来了,她又约我了,想不相信都难。一整天我都云里雾里,练对打时差点被大师兄一刀削下半只耳朵。现在可不能死,也不能伤,我得囫囵去见小姐。

我不时望望圆屋顶,太阳从一边终于慢吞吞地走到了另一边,落到黑石之下,然后让月亮代替它挂上了枝头。我吃过饭,假装躺下,等大家都睡着了,我整整衣服爬起来,偷偷溜出了武舍。

从底下望上去寨墙可真高,我运气一跃,还不到它的一半。总有一天我会练到跳上它,再和付小姐幽会时就不必爬台阶,可以像她所希望的那样从天而降,直接落到她面前。她干吗希望我从天而降呢?要是一个人老这么来无踪去无影的,不是叫人怪害怕的吗?搞不懂,女人,真搞不懂。不知道她的小脑瓜里一天想些什么,那么多王孙贵族她不喜欢,非要来喜欢我,是不是有点不正常?她还常常问我爱不爱她,其实她要不老问这个问题我会更爱她。

走上寨墙,一眼就看见她坐在乱草丛中,身边有一株野蔷薇花,已经快开谢了,风一吹过,花瓣就纷纷扬起。她伸出双手在空中舞动,宽宽的衣袖褪到臂弯,露出洁白如玉的手臂。我二话不说走上前去就将她扑倒在草窝里,一摸到她柔嫩细滑的肌肤,我就再也不能想别的事。

我的两只手上全是练功磨出的茧子,粗糙开裂,如同搓衣板,她轻声哼着嚷疼,我换作别处用力,她也就不吭声了。我们把草丛中的碎石踢得纷纷跌下墙头,寨墙好像要被我们干垮了似的,真是过瘾极了!

她又一次问我:你爱我吗?此时我很愿意回答她,我对她说:我爱你,我想永远这样爱你,一直把你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