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丽是在孩子快两岁时跟我提出离婚的。她冷了我两年多,终于还是要跟我离婚。她要离的理由不是抓住了我什么,而是她自己出了问题。有一天她突然对我说,她背着我偷了人。她说我偷了人了,偷了一个伙计,而且已经偷了一年多了。她一点也不难为情,话说得很硬,硬梆梆的。她还不学人家时髦说“外遇”,而是直捅捅地说“偷人”,她是不是认为“偷人”对我更具有杀伤力呢?
她说:“你想知道是谁吗?”我犹豫着说:“谁呢?”她说:“萝卜!”她说这话时两眼直直地逼着我,充满了挑衅意味。她以为我一定会愤怒,她在等着我的愤怒,等着我歇斯底里暴跳如雷。然而我没有愤怒,真的没有。我自己都感到有些吃惊,我怎么一点都不愤怒呢?我只是很困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心想她怎么会偷人呢?她是不是在骗我?萝卜那么老实腼腆的一个人,脸上还有些稚气,跟陌生人说话都会脸红,他怎么敢动老板娘?他敢把老板娘抱到床上去?我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对她说:“我不大相信。”
冯丽冷笑着说:“要不要我把细节说给你听?说我怎么一步步勾引他,说我们是怎么上的床,说我们是怎么睡的?”我摇摇头。冯丽说:“那你怎么不生气呢?你老婆偷人给你戴了绿帽子,你老婆让人睡了,你一点都不生气吗?”我没有吭声。她把脸别过去,开始流泪。她流着泪说:“本来我心里还不好受,现在没什么了,要早知道这样,我早就该偷人,我偷他一百个,我偷成一个烂货,反正你不在乎,你从来就没当过我是你老婆!我不偷我才真他妈是个傻瓜!”
我说:“哭什么呢?你一定要我生气也行,明天我就让人去拆萝卜的骨头。”她说:“你敢动他!你要动就动我,我不怕你!”我摇摇头说:“那就算了吧。”她说:“你不用算了,你算了干吗?你来!来来来!”我说:“算了。”她厉声说:“来!来呀!”我说:“算了吧。”她忽然破口大骂。她说:“算你妈!我操!”
她倒愤怒起来了,而且是狂怒,眼里都似乎要溅出火星来了。
她边骂边扑过来撕我,像一只母狼似的。我猝不及防,脖子上被她用指甲划了一下。她的指甲带着风,凉嗖嗖地在我眼前飞来舞去。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非要跟我打一架?我躲到哪儿她扑到哪儿。大约是午夜,就在我们结婚的那个房间里,房门紧闭着,她追着要跟我打架。她充满斗志,显得非常亢奋非常激昂,几下就把我的衣服撕破了,把我的脸也划破了,她不但指甲带风,指头也像尖嘴钳一样,在我身上钳来钳去,又拧又掐。我们滚在床上,又从床上滚到了地上,她终于把我激怒了,我按住她死劲扇她的屁股。我扇得她噼啪直响。她是个小个子大屁股的女人,我扇一下她的屁股便颤几颤。我不知道她的屁股怎么样了,我只知道我把手扇麻了。她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不再打了,坐在床沿上褪下裤子看屁股。她的屁股红艳艳的,左一道右一道交叠着许多血印子。她摸着屁股呜呜地哭了。
她说:“你妈的你为什么不打我的脸呢?”
我说:“其实我们打了个平手,我也跟一个人好了。”她不哭了,愣了一会儿,便盯着我问,“你跟谁好了?”我说:“歌厅里的李晓梅。”
我说出来之后自己都有点发愣。我为什么要这样说呢?怎么好好地要说李晓梅?她说了萝卜,我就要说李晓梅?她又在发愣。她愣愣地问我,“我见过她吗?”我愣愣地说:“恐怕……还是见过的吧。”她想了想,又说:“可我还是不知道她是谁,不会是个鸡吧?要不就是个处女?”我摇摇头,说:“都不是。”她撇了一下嘴,便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墙壁,看了半天,忽然又跳起来,恨恨地说:“我想跟你再打一架!”
她说着就扑过来,啪地打了我一个耳光。
我没有还她的手。我拉开门,又摔上门,走了。
其实我应该还她的手,应该狠狠地给她一耳光,或者十个耳光,一百个耳光,那样她也许就舒服了,就不会再闹事了。谁会想到她一定要大打一架才肯善罢甘休呢?第二天她就冲到绿岛去了。这是她第二次冲到绿岛歌厅里去。这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她偷了人怎么还如此嚣张?
她纠集了一帮人,其中有她姐姐和姐夫,两个表弟,一个侄子,还有两个我从没见过的人,说是她的堂兄。他们是晚饭后去的,正是绿岛热闹的时候,冲进去之后直扑李晓梅,找到李晓梅便一把揪住,劈面几个耳光,打得李晓梅晕头转向。这几个响亮的耳光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骚乱,歌厅里乱成了一团糟,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拥过来看热闹。幸好刘昆带保安赶过去,把李晓梅从他们手里抢出来了。
李晓梅的脸都被打红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破了,她一边还手一边说:“你疯了?怎么打人唦?”冯丽说:“打人?我打的就是你这个小偷人婆!”李晓梅说:“做什么打我唦?人家做了什么唦?”冯丽说你:“还嘴硬?没做什么?你忘了自己怎么是发骚的了?你发骚就偷我老公?你说你偷没偷!”李晓梅矢口否认,她说:“你看见我偷了?人家没偷,当然嘴硬,你也不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唦,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家偷了唦?你把你老公叫来对质唦!”冯丽又要扑过去,刘昆和保安像一堵墙一样拦住了她,她跳起来指着李晓梅的鼻子骂:“提起裤子你就不认账?还用得着对质?”李晓梅也辣得很,一点也不怕她。李晓梅说:“你仗着你老公是老总唦?以为就可以随便欺侮人唦,随便发泼唦?你又没捉双,又不对质,就乱泼脏水唦?你不是疯了是什么?”
冯丽说:“今天看我怎么撕了你!”
李晓梅说:“来唦,单挑唦,看是你撕了我还是我撕了你?”
因为闹事的是冯丽,所以刘昆不好怎么办。他打电话问我,我说你看着办吧。他沉吟了一阵子,说:“那我就把他们都赶回去?”我说:“那你就赶吧。”刘昆真是个帮人办事的人,我这么一说他就懂了,他说:“现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徐总你放心吧,我会有分寸的。”
我没有下去,关了灯躲在办公室里。我知道我去了会很难堪,冯丽只会跟我闹,不会跟我讲理。她会闹得一团糟。好在冯丽也不来找我,她知道我在哪儿,可她为什么不找我呢,只在歌厅里闹?事后我才知道,不是她不来,而是刘昆领着保安把她拦住了。他们拦在电梯门前和楼口上,冯丽又是哭又是骂,用脚踢用手抓,刘昆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尽管脸上被抓出了血珠子,就是不给放她行。
冯丽说:“我找我老公你凭什么拦住我?你凭什么?!”
刘昆说:“他对我有恩,现在是我报恩的时侯。”
冯丽说:“你是他的狗吗?”
刘昆说:“你一定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
多亏了刘昆,冯丽才没闹到我办公室来。为这件事洪广义很生气,开口就扣了我当年一半提成,还黑着脸说了我一通。他说:“你到底是怎么搞的?叫你小心后院起火,现在你看看,闹成了这样!这像什么话呢?影响多不好?绿岛是娱乐场所,最怕的就是有人闹事,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可你倒好,老婆来闹事了!万一真骚乱起来,出了什么大事,或者她干脆点一把火,我看你怎么办!”
这是我第一次挨洪广义的骂。我被他骂得很不好意思。
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也不知道冯丽是怎么想的,似乎不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就不肯罢休。就在第二天上午,我接到南城晚报江南生的电话。江南生一开口就吓了我一跳,他说:“徐阳你怎么搞的?不要影响啦?成心闹事,给自己找难堪?”我说:“闹什么事?”江南生说:“你还不知道?你老婆跑来跟记者说,你偷了一只鸡?鸡呀,听清楚了吗?要不是我拦着,他们就要去采访你,还要采访你老婆,这是怎么回事?”我听得愣在那儿,愣了一会儿,赶忙说:“你拦得好拦得好,谢谢谢谢,我心里有数,下午吧,下午我去看你,我请你喝酒。”
我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没过一会儿,都市商报的老总,南城日报的副总,还有南城妇女报、南城青年报和都市消息报,休闲杂志社和南城周刊社,以及南城画报社和别的几家报刊社,也都陆续来了电话,也都说的是这件事。我一迭声地对他们说谢谢。我说了一上午的谢谢,说完了谢谢又说我心里有数,我说:“有数有数!拜托拜托!拜托啊兄弟!”
冯丽莫不是真疯了?我拿起电话就打冯丽的手机,她不接,我又打,我一个指头按在重拨键上,按了一遍又一遍。她大概烦透了,终于接了,“你要干什么?”她说。我说:“你还问我?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为什么到处说我偷了一只鸡?”她说;“你没偷吗?是你亲口对我说的呀,现在又想不认账了?”我说:“这有什么意思呢?要说你说自己呀,说你怎么偷萝卜呀,说我干什么呢?”冯丽说:“我又不是名人,你是名人呀,所以人家对你的事有兴趣呀,尤其是你偷了一只鸡。人家说不会吧,徐阳还会偷鸡?他偷了一只什么样的鸡呢?好笑吧?”我说:“好笑个屁!”我又说,“操!”她在电话里轻蔑地说:“操?操谁?对你的鸡去说吧!”
我气呼呼地摔下电话,坐了一会儿,便拿出一沓信封,逐个地往信封里装钱,三千五千的往里装,然后又开着车去各家报社拜访那些老总副老总,一个一个地给他们送钱。江南生推都不推一下,鼓起金鱼眼笑着,接过信封就插进口袋里。别人还都跟我装客气,我便把信封塞进他们口袋或抽屉里,一边塞一边说,谢谢,谢谢啊,哪天抽个时间去绿岛放松放松啊。他们都笑呵呵的,都亲热地在我肩上乱拍,说好呀,是该去放松放松啦。我说只要招呼一声,我会安排好的,一定要去呀。
这笔钱花得实在有些冤枉,可是谁叫我跟冯丽嚼舌头说李晓梅呢?连着好几天我都躲在办公室里生闷气。我不敢到处走动,更不敢去歌厅。我怕见李晓梅。我觉得这些日子我应该回避她,一来是要避避人家的口舌,二来我也要防着冯丽,万一冯丽还要搞什么名堂呢,一个又愤怒又疯狂的女人,她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但有一天李晓梅却跑来找我,她一见我就气呼呼地说:“你倒好唦,你老婆打了我你还装作不知道,还缩在这里当乌龟。”
我说:“我忙呀,你没看见我忙吗?”她说:“你忙不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老婆打了我,你说唦,你老婆她好好地打我做什么唦?她怎么知道我偷过你?”她腮帮上的巴掌印子还没有消下去,我很想给她揉一揉,但我坐着没动,我说:“我怎么知道呢?我也不知道。”她有些不相信,“你不知道?装憨吧?”又看着我的脸说,“你脸上也是她抠的吗?你们打了架?打架时你自己没说什么唦?”我摇摇头,“我会说什么呢?我又不傻。”她把眉头皱起来,说:“那是谁在烂舌头呢?”我说:“不知道。”
她走时我朝她的背影哎了一声,她回头问我做什么?我有点茫然。我自己都搞不清我哎那一声干什么,我哎什么呢?我想跟她说什么?我咳了咳喉咙,说:“不做什么,我喉咙痒。”她疑惑地看我两眼,说:“你有些怪怪的唦。”
跟冯丽离婚我吃了很大的亏。冯丽开口跟我要二十万,为了这二十万我们争了许久。我说你又不缺钱。她说不缺也要。我说我没钱,你到绿岛一闹就闹掉了我半年提成,我还要为你花冤枉钱,我哪里有钱呢?她撇撇嘴说为我花冤枉钱?你还为我花过钱?还是冤枉钱?我把冲到喉咙口里的话咽回去了。我知道这种事千万不能说。我敷衍地说,反正我没钱。她哼一声,其实她心里清楚,她说那是你自作孽!不管你怎么说,钱我是一定要的,要了我心里舒服些。我问她为什么要了钱就舒服?她说你偷人哪,我心里不平衡哪!我说你怎么说我?不是你偷了萝卜吗?
我们就这么非常无聊地争着,最后她说:“你不给是吧?也行啊,人家还问我,徐阳他偷了一只什么鸡呀,我还没说呢,她不是叫李晓梅吗?我现在就去跟他们说,那只鸡叫李晓梅。”她这一手很恶毒,点到了我的命穴。她接着又说:“她好像是个湘西妹子吧?”尽管我很气恼,也只好软下来,她也让了一步,减了五万。我给了她一个存折。我把存折给她时像被谁咬了一口似地难受。
接着我们又为孩子的归属问题争了起来。她说她不要孩子,要把孩子给我。我说我怎么带孩子呢,他还那么小,我怎么带得了?她说带不了也得带,你也该带带他了!你也该尝尝带孩子的苦头了!她又说,我总不能带着两个孩子去嫁人吧?我已经离了两次婚,再带着两个孩子,人家不太亏了吗?你不要光顾自己啊,要替我想想啊!我说当初不是你要孩子吗?现在怎么推给我呢?她说莫非我给你生孩子还生错了?你不要那你当初别干哪,你不干能有他吗?
女人要是横下一条心谁也拿她没办法,最后这个没人要的孩子还是归了我。我们是在法院里办的交割。她把孩子放到我手中时,孩子居然认生,抱着她不肯松手,哇哇地哭叫。她也哭了,只是咬住嘴唇不出声,眼圈上的色晕都是湿的。我说:“你看他哭得,你怎么忍心呢?要不还是让他跟你吧?”她说:“休想!”
她剝开孩子的小指头,从孩子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转身就走。她的泪水哗哗地流着,脊背不住地战抖,走了几步就小跑起来。她一路小跑着,越跑越快,像逃似的。孩子的哭声更大了,他对着冯丽的背影拼了命似地哭着,声音又高又尖,我觉得我的耳膜都要被刺穿了。他把头皮都哭红了,气都转不过来,脖子一伸一伸像要背过去似的。冯丽已经跑远了,影子都看不见了,他还在哭。我被他弄得手足无措,心里毛毛的,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我说:“哭什么哭?你是个哭鬼转世的吗?再哭我把你扔到大街上去!”我的声音也很大,把他的声音盖住了。他被我吓住了,一抽一抽的兜着气,张着嘴,瞪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我,但没过一会儿,他又哭了起来。他巳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了,他说:“我要妈妈!我要、要……要妈妈……”
这真是要命。说到底这都是让南城晚报给害的,不是南城晚报哪会有他?不过这孩子也可怜,他要妈妈,可他知道妈妈不要他吗?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总还是我的孩子。我说:“别哭呀,别哭。”然后我便唆着嘴,笨嘴拙舌地哦哦着,一边拍他一边哦哦哦,我说:“你别哭,哦哦,别哭呵。”
我把孩子交给我妈。我妈说:“你怎么把他抱到这里来?他妈呢?”我说:“他妈不管他了,以后他就在这里了。”我妈一愣,说:“怎么回事?”我说:“我们离了。”我妈的脸皱得跟一块抹布似的,眼睛如锥子般锥着我说:“离了?你们打了架?她怎么把你打成这样?你干了什么被她抓住了?没有?那她为什么?她……肯离?她好好的就提出来离?”我不住地摇头和点头。我妈很困惑,她把脸拉得长长的,像一条丝瓜。她说:“这就怪了,她怎么肯离?”我说:“不知道。”我妈又盯着我说:“那你们为什么打架?莫非她偷人?是不是她偷了人?”
我赶紧摇头。我想我妈真是个老妖怪,她是怎么猜出来的?
她的目光也像抹布,忽忽地在我脸上擦来擦去,又一下一下地点着头,说:“我知道了,她吃醋吃过了头,她偷了人了!”我说:“你别瞎猜。”她说:“你别瞒我了,她人都偷了你还给她瞒什么?”她叹了一会儿气,又点点头说,“这样也好,吃亏的还是她,你不要紧的,再找一个就是,你不怕娶不到老婆。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这话以前我就说过的,你跟她离了是福,离了你娶好的,这一回我一定要给你找个好的,一定要是个黄花闺女。”
她说了这么许多话才又想起了孩子,她给孩子抹了抹泪,问我:“孩子归你?”我点点头。她说:“怎么能归你呢?她偷人还有理?还把孩子推给你,自己干干净净地甩手走了?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你就那么老实,推给你你就接?不行,你要还给她,你不能吃这么大的亏!”我说:“就这样吧,还闹什么呢?”她说:“咄,你会带孩子吗?你抱过他几回?这孩子在肚子里吃过亏的,身体本来就不好,三天两头地做猫做狗,你怎么带他?你打算让谁给你带呢?我吗?你想磨死我吗?”
我说:“我会给他请个保姆。”
她连叹了两口气,摇着头说:“保姆?她能给你贴心贴意带孩子?不要我盯着她?你这是把一个麻烦扔给了我,本来我说享两年福吧,却要磨一个没娘的孙子,我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呀!”
我妈说她磨孙子,实际上她是在磨保姆。我是在劳务市场请的保姆,我挑的是那种老成些的,身体模样都还好,看起来像个少妇。我跟她说好了只带孩子,可一到我妈那里,便把她当成了佣人。我妈搞不清佣人和保姆有什么区别。保姆叫廖红果,我妈说廖红果,拖了地吗?廖红果把地拖了,我妈又说,我换在那里的衣服洗了吗?廖红果刚刚帮她洗好了衣服,她又要廖红果把橱子柜子全清出来,把衣服被子都摊到阳台上去晾晒。她想尽办法不让廖红果停手,好像廖红果停一下手她就亏了。她把银发梳得整整齐齐,躺在一张睡椅上,戴着老花镜看报纸。要是孩子有什么事了,比如拉屎拉尿,她又对着阳台叫廖红果。廖红果照应孩子时,她便到阳台上去检查廖红果的作业,她说:“廖红果,你那衣服是怎么洗的?领子还是黑的!”
廖红果在我妈那儿身兼三职,佣人、保姆和使唤丫头。开始几天廖红果忍下去了,但时间一长她就不干了。廖红果对我说:“徐老板我不干了,你家的活我实在是干不了。”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说句难听的话,你妈比地主婆还厉害,我是当保姆的,又不是当佣人丫头的。”我便去对我妈说,告诉她保姆不是佣人或丫头。我妈说:“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下人吗?”我发现廖红果说的没错,我妈王玉华的确像个地主婆了,连“下人”都说出来了。她端着一副地主婆的架子说:“既然是下人,不就是听人使唤吗?我还不能使唤她?那你叫她走,我不信有钱还请不到人!”我只好给廖红果加工钱,但没过多久,廖红果还是不干。廖红果说:“我受不了,我挣不了你的钱,她什么都要我干,就差没要我给她擦屁股。”
在廖红果之后我又先后请过两个保姆,结果是都没干够一个月就走了。第三个保姆走了以后,我咬咬牙又去劳务市场,请了第四个保姆,这个保姆叫陈玉娥,是个中年妇女,夫妻俩都失业了,家里有一个上初中的女孩。我给她一千块钱一个月。我说:“我之所以给你这么高的工钱,是因为我妈脾气比较古怪,喜欢使唤人,你要有点耐心。”陈玉娥卑谦地说:“这我知道,挣了人家的钱就要听人家使唤,我不怕使唤,我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