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孤寡母女爱 师生“父子”情-苦渡

刘小男的肾移植手术很成功,刘芳割肾以后恢复也很好。

刘小男在术后休养阶段,刘芳全力辅导她补习功课,使她在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就考上了大学。

就在刘小男准备高考、刘芳集中全力为她补习功课的同时,魏北方、黄大陆正经历着来自苏家母女的情爱考验。

苏家虽然事业发达,但人丁不旺,苏同春是苏家的独生儿子,苏同春仅一独生女儿,就在他为生儿子求医吃药的时候,苏同春和他的父母在一次车祸中身亡!这使苏家不仅绝了后,而且还由祖孙三代五口人一下子变成孤寡母女两人。

苏同春的夫人谢玉翠40岁,港大毕业;苏同春的女儿,苏小翠20岁,港大学生。

谢玉翠、苏小翠母女既无管家能力,更无经商经验,她们只好将生意上的大小事务全部委托给总经理助理魏北方、财务总监黄大陆师生管理。这时,魏北方、黄大陆、孙宝安的生意正处于如旭日东升、蒸蒸日上的发展阶段,他们考虑到和苏同春的同窗友谊,也是为了报答苏同春的知遇之恩,他们经过商量以后决定将生意交由孙宝安管理,他们两个人全力照顾苏家的生意。

苏家母女尽管将生意托付给了魏北方、黄大陆管理,但在弱肉强食的社会长大、又生活在弱肉强食社会中的她们深知这种做法的危险性!因此,她们在托付之初只能说是被迫无奈,根本无信任可言,后来信任逐渐增加、戒备逐渐减少,到最后就只有信任、没有戒备并把他们当着一家人看待了。

在苏同春父子去世以后的几年里,苏家的生意不但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还有了很大的发展,这使苏家母女不仅认识到魏北方、黄大陆师生忠厚、诚实、信义、注重朋友交情的品德,而且还看到了他们的经营能力和才干,她们母女在对他们师生感激的同时,逐渐产生了托付终身、托付生死的意愿。

一天,魏北方、黄大陆向苏家母女汇报公司的经营和财务状况,汇报结束以后他们正准备起身告辞时,谢玉翠说:“魏先生,请你留一下,我有一事向你请教!”

听谢玉翠这么说了以后,黄大陆说:“老师,我先走了。”

“你先走吧,我一会就回来。”魏北方说完以后转向谢玉翠问道:“苏太太有什么指示?”

“魏先生,同春在世时经常向我介绍你和刘芳小姐的恋爱故事,我听了以后很受感动,但从我们认识以来从未听你提到过刘芳小姐,也未见刘芳小姐来看过你,不知这是怎么回事情?”

“我来香港时走得匆忙,既未和刘芳商量也未告诉她香港的住址,现在我们已经有十多年没有通信联系了,也不知道她近来的情况如何,我也很想念她。”

谢玉翠一面听魏北方讲述他和刘芳离别以后的情况,一面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她感到他对刘芳仍然是一往情深,因此也就没有讲她想讲的话;她没有讲她想讲的话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她认为魏北方不明白她此时提起刘芳的意图,她想等他明白以后再谈这件事情。于是就把话题转向黄大陆说:“不知黄先生在大陆是否有妻室?”

“大陆来香港时还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大陆婚姻法规定男二十,女十八才能结婚,所以他在大陆不可能有妻室。”

“原来如此呀!不知黄先生到香港以后可曾有人给他提过亲?”

“我和他同住一个宿舍,对他的情况比较了解,从未听他谈过婚娶问题。”

“不谈婚娶问题并不等于不想婚娶问题,请魏先生帮助了解一下可以吗?”

“苏太太关心他的婚娶是他的福分,我一定把他的情况弄清楚了告诉苏太太。”接着,魏北方又以黄大陆老师的身分说:“感谢苏太太的关心!”

魏北方的感谢话,使谢玉翠更加相信他不明白她此时提起刘芳的意图,因此,她不断地点头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她连续重复几次“我明白了”以后说:“魏先生,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

魏北方在回家的路上,他不断地琢磨苏太太关心黄大陆婚娶问题的意图,他想:“她这是以关心来笼络我们呢?还是真的对我们关心呢?还是有别的什么意图呢?”他一回到家里就将苏太太的话和他的想法告诉了黄大陆。

“苏先生这么大的家业,靠苏太太孤寡母女是守不住的,”黄大陆说:“我猜想苏太太关心我们的真正意图是如何守住她的家业,并不全是为了关心我们的婚娶问题。”

“我很赞成你的看法,她关心我们是想笼络我们,使我们对她不怀二心!其实,她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无论是我们和苏先生的交情,还是我们处事的道德准则,我们都不会对她怀有异心。”

“她也不完全是为了笼络我们,苏太太很清楚要支撑起苏家这么大的家业,就必须要找一个可靠的人来为他当家!”

“你说的是她想把苏小翠嫁给你、招你为婿是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倒要劝你认了这门亲事!”

“苏太太的意思不仅仅是要把苏小翠嫁给我,恐怕她还想嫁给你!”

“你怎么知道她有这一层意思呢?”

“你想,她如果仅仅只想把小翠嫁给我,她为什么还要问你的情况呢?为什么要问到刘芳阿姨呢?而且还要问得那么详细呢?”

“她既然有这种想法,为什么不当着我的面说明白呢?”

“苏太太之所以没有向你说明白,是因为你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想等你明白了她的意思以后再向你说明白!苏太太是有身分、有地位、有教养的人,她听到你的解释和说明以后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说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明白什么了?”

“你说她明白什么了?”

“她说明白了是明白你还没有听懂她的意思;再就是她还不知道怎么向你说明她的意思,她即使是向你说明了她的意思也不知道你是否同意,因此她只好对你说我明白了,我们下次再说吧!”

魏北方虽然觉得黄大陆的解释很有道理,但他心有刘芳、心想刘芳,因此他不想谈、也不愿意谈苏太太嫁给他的问题,他这时一心想的是他作为老师的心愿、父亲的责任,一心想的是促成黄大陆和苏小翠的婚姻,他劝告黄大陆说:“我看小翠这姑娘很好,我劝你认了这门婚事,至于倒插门不倒插门在香港并不是什么问题……”

这时,空气中传来一股焦湖的气味,黄大陆做了一个深呼吸说:“老师,我们只顾说话把饭都烧糊了,今天晚上要吃糊锅巴饭了。”

几天以后,苏太太借研究公司领导班子配备的机会,她看着魏北方问道:“魏先生,上次请你问的黄先生婚娶问题,不知怎么样?”

“我和大陆讲了,因我还不甚明白苏太太的意思,我只对他说了你对他婚娶问题的关心,他除了对你表示感谢之外别的什么话也没有说。”

“小翠已经到婚嫁年龄了,我看黄先生精明能干人品也很好,他是你的学生,我观察你们名为师生、情同父子,我想把小翠许配给他不知你是否同意?”

“我是同春的同窗好友,现在同春不在世了,我对小翠的婚事应该格外操心;我和大陆的关系正如苏太太所说名为师生、情同父子,对于他的婚事我也一直挂牵在心,如果他能和小翠结合这对我来说是一下子了却两个心愿,既然苏太太有此意,我一定竭尽全力促成此事,以告慰同春的在天之灵!”

苏太太原本想先谈小翠和大陆的婚事,然后再借机把她愿意嫁给他的话挑开,当她听到魏北方一口一个苏太太就打消了原来的计划,她想:“同春去世这么多年了,他还把我当作同春在世一样对待,大有朋友之妻不可欺的君子风度!”她越这么想对魏北方越敬重,越想嫁作他妻。但是,如何才能把话挑开、如何才能把话说明、如何才能促成和他的婚姻呢?她陷入了深思,连他告别的话都没有听见。

魏北方走了以后,苏太太还坐在那里苦苦思索,她经过苦苦思索以后得出的解决办法是:“先解决苏小翠和黄大陆的婚事,然后再由苏小翠和黄大陆帮助解决她和魏北方的婚事。”她办法想好了、主意拿定了以后感到一阵轻松,她不觉笑了,她笑过以后回头一看不见魏北方,她感到很奇怪地说:“他是什么时候走的?是他没有和我打招呼呢?还是我没有听见他的告别话呢?”

魏北方回到家里以后,他对黄大陆说:“苏太太对我说,他想把小翠嫁给你!”

黄大陆既未说同意娶小翠为妻,也未说不同意娶小翠为妻,更未对同意与否作出解释,他看着魏北方说:“老师,我最关心的还是苏太太要嫁给你的问题!”

“人家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再说我和苏同春是好朋友,他对我们又有搭救之恩,他去世以后我理应很好地照顾他的妻子、女儿,而不应当娶他的妻子!”

“如果你心里想着刘芳阿姨我就不说了,如果你考虑的仅仅只是和苏老师的关系,我倒要劝你娶了苏太太,这里不存在道德不道德的问题!如果苏老师在天之灵有知的话,他也会劝你娶了苏太太!”

“大陆,现在不要说我了,这一来是苏太太没有说要嫁给我;二来是我心里既想着你刘芳阿姨,又想着苏老师。所以,我和苏太太这件事情既不存在、也不可能,我们还是说说你和小翠的事情吧!”

“要不要把我和亚男的事情如实地告诉老师呢?如果如实地告诉老师以后将来有了变化怎么办呢?我和亚男的关系有哪些可变因素呢?亚男是绝对不会变的,她一定会等待我的,就是李阿姨这个人太说不准了,她连老师听《美国之音》都揭发批判,她还能允许亚男和一个逃到香港的人结婚吗?”黄大陆想到这里以后又进一步提出问题说:“如果李阿姨反对我们的婚姻亚男会怎么办呢?亚男具有顽强的性格和坚强的毅力,她肯定不会屈服、妥协的,她不屈服、妥协又怎么办呢?她……”他不敢往下想了,他不敢往下想的结论是不将他和亚男的事情告诉魏北方,以免给他增加不必要的心理压力和思想负担。

魏北方一心想促成黄大陆和苏小翠的婚事,他见黄大陆不回答他的问话就催问道:“大陆,苏太太说了她想把小翠许配给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老师,我们到香港十多年一直在为生活奔忙,从未谈及个人的婚姻问题,现在既然苏太太把这个问题提出来了,我向你介绍一下我的情况吧!”黄大陆说:“我有一个小表妹,我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我,在逃离大陆之前我们曾盟誓:她非我不嫁,我非她不娶,我们虽然已经分别十多年了,但我现在还在想着她、爱着她,所以我和小翠的事情是不可能的。”

“你小表妹当时多大?”

“当时她九岁,我十四岁。”

“啊!九岁!她九岁和亚男差不多大!九岁、十四岁都还是小孩子,你们那时的盟誓只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耍而已,怎么能够当真呢?大陆哇!我们之间的关系名为师生、情同父子,我想从老师和父亲的角度提醒你,把一个九岁孩子的话当真是会耽误你的!”

“老师,我之所以把一个九岁孩子的话当真是因为我太爱她了!我们都彼此相爱,我相信她会等我的,如果我苦苦等待的是一个有夫之妇也不后悔,因为我们分别的时间太久了,我不但不会埋怨她而且还会祝福她,因为她毕竟是我的小表妹!”

“老师相信你的话!老师相信你的话!老师……”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

魏北方很习惯地转向电话看去,黄大陆则急忙起身说:“老师,我去接电话!”

黄大陆拿起电话一听是苏小翠的声音,他捂住电话对魏北方说了声“小翠”以后问道:“是小翠吗?”

“我是小翠,你是大陆哥吗?”

“我是大陆,你有什么事吗?小翠!”

“我妈妈特地烧了两个菜,请你和魏叔叔今晚到我家来聚一聚!”

“我问一问老师,看他今晚有安排没有?你先把电话放下,我等一会给你打过来好吗?”

黄大陆放下电话对魏北方说:“老师,苏太太让小翠来电话,请我们到他家去吃饭,我们去不去?”

苏同春在世时,他们经常应邀到苏家做客,苏同春去世以后,一是她们心情不好;二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所以她们从不邀请他们去做客,他们也从不到她家里去走动。今天是苏同春逝世以后的第一次邀请,也是苏太太经过深思熟虑以后采取的果敢行动,由于有了苏太太的前两次谈话,他们对这次的邀请一点也不感到突然。因此,魏北方说:“我们还是去吧!你苏老师在世时,我们经常到他家去做客,现在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到他家去了,今天既然是苏太太主动邀请,我们还是以不拒绝为好,我们今天去了也可以借机把问题说清楚,免得影响了人家的安排。”

“对!我赞同老师的意见!我们还是去的好!”黄大陆说:“我给苏太大回电话。”

黄大陆给苏太太回电话以后,又忙着为苏太太和苏小翠各准备了一份礼物。

在去苏家的路上,魏北方心想:“同春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在这几年里由于苏太太的信任,我和大陆的努力,苏家的生意得到了很大的发展。”他想到这些以后,感到对苏同春尽到了朋友的义务,但他同时又想到:“她的家庭情况怎么样呢?”他正想到这里,黄大陆转身问道:“老师,我们有好几年没到苏家去了,不知他们家里情况如何?”

“是呀!他们家里情况如何呢?你苏老师去世以后,我们在生意上尽到了一个朋友的义务,在家庭问题上我们确实感到无能为力!如果他们家庭出了什么问题,我也感到对不起你苏老师呀!”

“老师,你也别责怪自己,对朋友只要尽心、尽责、尽力就行了,你不是常说:曾子三省其身吗?我以为苏老师去世以后,你既未失去对他的忠诚,也未失去对他的信义,至于对他家庭的照顾却有你的难处,如果刘芳阿姨在香港的话,我想你在这方面也会做得很好的……”黄大陆还想对魏北方进行劝慰时,汽车已经到了苏家门前。

苏家住在山上一座庭院式的别墅里,庭院呈方形、南北走向,在庭院上方坐北朝南一栋占地250平方米的三层小洋楼,小洋楼的一层为大厅,大厅两侧为客厅,二三楼为卧室;在庭院中间一条南北向的小路连接着大厅和大门,小路为藤萝架所掩盖,在小路的左侧是门房和一栋占地150平方米的两层小楼,小楼底层是车库和运动器械室,二层为服务人员住房;小路的右侧是花坛和一座10X25米的室外游泳池,在庭院的空地上都种植了树木,庭院四周为二米高的院墙。

魏北方、黄大陆的车一停下,大门就打开了。

苏家原来是两个门卫,他们每次来访都是两个门卫同时开门,一个门卫将他们往客厅里领,一个门卫关门。这次,魏北方下车以后只见门卫张先生,不见门卫李先生,于是就问道:“张先生,李先生呢?”

“苏先生和苏老太爷、苏老太太去世以后,苏太太说不需要那么多的服务人员,就把李先生介绍到别家去了,同时对客厅、厨房、卫生打扫等服务人员也都做了精简。”

魏北方在张先生的引导下向客厅走去的时候,他看到室外游泳池想到了昔日和苏同春在池中游泳的情景,看到今日人亡池涸的情景以后备感凄凉。

张先生将他们引导到客厅以后就忙着沏茶、拿烟。按照原来的规定,这些工作都是服务小姐的事情,现在都由张先生来做了。张先生一边忙乎着,一边向他们介绍苏同春逝世后的情况,魏北方听着听着不觉流下了眼泪。

不知是什么时候,苏太太带着小翠来到了客厅,苏太大的问候、苏小翠的欢笑把他们从悲痛中解脱出来,他们稍作休息以后即到灵堂祭拜苏老太爷、苏老太太和苏同春!

到了灵堂以后,魏北方在苏老太爷和苏老太太灵前上香、叩头祭拜以后,即到苏同春灵前上香祭拜,这时苏同春对他们的恩惠,他和苏同春的同窗友谊,他们这次到苏家感受到的凄凉一齐涌上心头,触景生情、情到悲痛之处痛哭流涕。

在整个祭拜过程中,苏太太和苏小翠都为他们备香、陪同叩拜。苏太太、苏小翠看到魏北方和黄大陆对苏老太爷、苏老太太和苏同春的悲悼,听到他们的悲咽,也都悲愁垂涕以对。尽管如此,苏太太也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感情,对魏北方和黄大陆劝慰道:“同春和老太爷、老太太去世以后,你们对我们苏家照顾很好,他们在天之灵也会对你们表示感谢的,至于同春对你们的照顾也是应该的,请魏先生和黄先生节哀!”

祭拜以后,他们在静默中走出灵堂,来到客厅,魏北方、黄大陆的悲悼,使苏家主仆又回到了苏老太爷、苏老太太和苏同春刚去世时的悲痛之中。

苏太太请魏北方、黄大陆到家做客,本想谈她们孤寡母女托付终身、托付生死的问题,但与之俱来的悲痛使她难于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