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娃儿幸福的哈欠声中,莹儿活过来了。这哈欠,是幸福的按钮,总令莹儿迷醉,但又是撕扯伤口的绳索,提醒她一个不得不正视的现实。在一阵阵迷醉一阵阵撕痛中,娃儿满月了,莹儿也成了莹儿。她依然那样轻盈地劳作,轻盈地笑,轻盈地抱了娃儿,给他唱那些“花儿”,像给灵官唱的时候那样投入。迷醉的恍惚中,娃儿笑了,轻轻嚅动的口里,吐出两个字:“天籁”。那张小脸,也终于恍惚成灵官了。一种巨大的感觉从心中涌起。莹儿知道,这感觉,有个文绉绉的词儿:“母爱”。细想来,当初对灵官,不是也有这感觉吗?他不是也那样忘情地吮吸过她处女的乳房吗?莹儿简直分不出两种感情的异同了。莫非对灵官的“爱”,实质上还是“母爱”?
自发现了这一点后,灵官在她眼里变滑稽了。娃儿撒尿,灵官的裤子也湿了;娃儿哭嚎,灵官也哇哇乱叫了。尤其在给娃儿换衣服时,摸着娃娃嫩嫩的肌肤,莹儿的心就化了。她一下一下“胳肢”他,逗得“灵官”咯咯笑。她于是抿了嘴笑,想:“真怪,那么俊一条汉子,竟是这样一个精肚老鼠儿变的。”当然,有一天,“那么俊一条汉子”,也会变成一脸沙枣树皮的老顺。可莹儿不这样联想。
在憨头死后的日子里,就是娃儿的笑,娃儿的哭,娃儿的屎尿,填充了家里和心里的巨大空虚。
莹儿想:老天长眼睛哩,失去多少,就会用另一种方式给你补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