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唐伯虎啼笑九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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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唐伯虎、秋香蜜月刚满,回到吴趋坊。阿兴、阿盛喜泪涟涟,见了善良美貌的女主人,更是喜上加喜,当即将徐艳容已去的消息禀告主人。唐寅大喜,立即陪同秋香去了桃花仙馆。三日后大宴宾客,新任知府尚缺,吴县县令牛盼坡到场祝贺。意外的是达人杰、汤之竭夫妇和木文舟小姐竟如从天降,他们传奇性的悲欢离合故事,让众人增添了无穷的感慨。热闹了数日,所有内外事务都由赵秀英、杜秀芝二人操办,惟一缺憾的是文征明仍未捐弃前嫌登门贺喜,只由杜秀芝代为致意。

冬天北风偏多,九娘所乘大船满帆前进,这时早已进入太湖。一路之上,九娘虽是愁肠百结,但途中已闻宁王授首,逆党名单中并无唐伯虎。这使她憧憬着未来生活的幸福美满,思索着如何将桃花坞整理修葺,使唐伯虎能专心致力于画艺,力争这江南第一。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锦儿,我与伯虎约定桃红二度去桃花坞,现在是早了,还是迟了?”

锦儿掐着指头算着:“呀,早啦、早啦!”

“是啊,早了三十天左右唷!”沈九娘心驰神往,双目闪着异样的光彩。

锦儿打趣道:“小姐,你可是掐着指头算日子啊!”

这天曙色初开,睡梦中忽听螺号紧吹,大船突然落帆靠岸,二人忙穿衣,用一块丝帕将头发包住,走出船舱。船家说,前面有湖匪,暂停开船,可以上岸看看。锦儿忙进舱拿起佩剑,随着九娘走上岸去。这时,天已大亮,岸边有一小木牌上书红菱村三字。数十户人家傍湖而居,粉墙青瓦,鳞次栉比。村后有山,从山坡直到水滨,密密层层的果树:桃、李、梅、杏、橘、银杏……茁壮挺立;转身看湖面,却只剩下残荷枯莲。所有这些都被一层轻纱般的晨雾掩映着,使整个村子充满几许神秘色彩。几家农舍烟囱里已飘出缕缕炊烟。九娘由衷地惊呼起来:呀,好一处蓬莱仙境啊!话音未落,一阵狗吠,村中飞奔出几个人来。为首一人虬须豹眼,出奇丑陋,驮着一个白发老妪,后随几个手执利刃的大汉。众人一见九娘,且有人执剑相随,忙警惕地退入村中。稍停,螺声又起,渐渐远去。

锦儿轻声惊呼:“啊,那是湖匪,上船吧!”

九娘恋恋不舍,几经回首,方始登舟。这时旭日东升,薄雾渐消,纵目远眺,只见湖上波涛滚滚,白帆点点,山色青翠,田畴平展,麦苗青青,湖边残存的芦荻随风飘舞,不时有小舟从港汊中咿哑而出;两三小舟由女子摇橹,她们头上扎起蓝底白花的头巾,还垂下一绺红色的穗带,不时唱起山歌,嘹亮悦耳,在湖面上声传数里。九娘听不清她们在唱些什么,但那音调却那么柔和动情,她陶醉了,心中涌起白居易那首《忆江南》,不由朗声吟哦起来:“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前面来到一个集镇,人烟稠密,叫卖之声不断。船家说,由此进苏州,河窄船多,只好慢慢行驶了。九娘见码头上有轿,忙命锦儿算清船钱,携带行李,登轿而去。她已无心观赏江南风光,只催着轿夫快跑,她渴望见到久别了的唐伯虎,真是心急如焚了。辰时刚过,已近桃花坞,问明轿夫,忙命停轿,她要由远而近地品赏这魂思梦想的地方。她放眼远眺,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硕大的院落,里面枝桠纵横,交叠飞柯。她的一双俊目,似乎已透过篱笆,流连于桃花树下了。不由低声吟诵道:年来魂牵梦绕,心系竹篱桃娇,今儿眼前隐现,怎气吁吁,脚步儿乱、心旌儿摇!

突然一阵音乐声悠然而起,二三十名道士奏着哀悼之乐,从院中缓缓而出。在他们的后面,又有一行人身着素服,手举白幡,中间一人全身重孝,呜咽着走出。

锦儿兴奋地惊呼:“小姐,解元,解元!”

九娘急走几步,突然止步:“呀,他满身孝服,两眼泪抛,十分悲痛,且不去打扰他。”

锦儿自找答案:“定是老爷子死了。”

一群人渐去渐远,九娘疾步而行:“走,看看桃花坞去。”二人走进大门,幸无人看守,忙进入桃林,四处徜徉,梦墨亭、学圃堂,池内金鲤鱼游戈,她耳边似乎响起唐寅的话:桃花坞春日桃李芬芳,夏日荷香十里,秋日桂菊齐艳,冬日红梅傲雪!九娘默默言道:伯虎未曾欺我也!见眼前虽经打扫,但仍有荒草片片,黄叶落地、蛛丝飘拂,复又默默吟道:“定是他惊魂甫定,厄运方消,哪顾得整修除杂草,独身汉儿,醉卧明月,何来闲情把园圃心操!哈哈,待来日,看俺妙手,这桃坞定然是五彩妖娆!”

锦儿忽然远远惊呼道:“呀,哪来的红喜字?”

九娘疾步登上蛱蝶楼,只见一房门前贴了一个大红双喜字,门口还有一喜联:

上联:三笑留情终成眷属姻缘美——下署长洲祝允明题;

下联:一声惊雷脱尽磨难春意浓——下署长洲张梦晋题。

九娘预感到不幸降临,惊呼一声:“呀——”

这时,房中突然冲出一个丫环,慌慌张张,手中拿着一轴画卷跑了出来,一见两个陌生人:“怎么跑到人家楼上来,快下去,快——”边说边推着二人下楼。

沈九娘脸色阴沉:“走,去看看!”

二人仍登轿,跟着小丫环缓缓走着。渐渐地远远看见一处茔地,坟已新修,四周遍植松柏,唐寅正在哀乐声中,焚香点烛,烧化纸钱,将《仕女月下弄箫图》挂于树梢头,然后匍匐在地,放声痛哭:“九娘,我的妻——�啊——”�沈九娘忙走出轿门,声音有些颤抖:“他,他在哭谁?”

锦儿脸色惨变:“天啦,那碑上怎么刻着‘贤妻沈九娘之墓”的大字。这可闹错了,误会了,这是谁使的坏,传的假信?”

九娘面色惨白,一扫几天来对幸福的憧憬、佳期的遐想、桃林的陶醉,不解道:“娄妃派人来,我还退画题词,难道后来他又派人来京了?”

“难道是白云观女道长或者是许大婶,呀,大婶一无所知,说不定解元派人来京……”突然哭声打断了锦儿的猜想。只听远远传来唐寅的惨哭声:“九娘,贤妻啊!你我人处南北,可月老红线早牵。唐寅自到京华,即与卿毗邻而居,路边巧遇,月下弄箫、临窗摹画,忍辱共舞。草亭针砭,牢狱慰藉,运河搭救,舱中砥砺,举杯劝酒,情浓意酣,原定今年桃红时,桃花坞内重相见,谁知贤妻为歹人所害,坠崖身亡。虽摧肝裂胆,五内皆崩,亦不能聆听贤妻遗言嘱语。神品虽成,卿卿已逝,自今日起结庐茔地,悬画坟台,月黯星淡,盼卿香魂,来此赏鉴……”唐寅早已声哑喉干、精崩神溃,昏厥倒地。九娘见状早泪飞如雨。锦儿一跺脚:“别窝窝囊囊的,走上前去,扶起解元,说一声,为妻来也,他也笑了,你也笑了……”九娘接口道:“是啊,山也笑了,水也笑了!走。”正待起步,忽见一位丽人,扶起唐寅,亲昵地抚摩、温情地擦泪,只听那女子虽然哀泣仍嗓音清脆地说道:“郎君,你得节哀自珍啊!”唐寅嘶哑的声音:“新婚佳期,让你空房独守……”听到这儿,沈九娘只觉得自己被适才看见的那张大红喜字所散发出的红光所笼罩,哀叫一声,昏厥倒地。锦儿将九娘抱上轿,飞速而去。

秋香扶起唐寅,偶然抬头正巧看见了这一切。顾不得深思,忙将唐寅扶至草庐木床上躺下,然后用温水缓缓喂了,将仕女图悬挂于壁上。唐寅渐渐醒转:“唐寅对九娘如此痴情,妹妹不怪么?”

秋香嫣然一笑:“从你对九娘姊姊的这份深情挚爱,为妻更看到了郎君的那番真诚,情爱专一的人品,我只有对你敬重,爱得更深了。”

“这九娘非一般女子可比,不由人不恋不想啊!”

“是啊,看这画中人,英风侠骨,眉眼间却又柔情如水。”秋香真诚地夸道:“九娘姊委实是人见人爱的美人,她不肯嫁给马公子、程默去做官太太,偏偏在你蒙难入狱、穷愁潦倒时向你表示了爱情。其人品识见委实非常人可比。”

唐寅见秋香通情达理,善解人意,颇为感动:“九娘是刚中有柔,柔肠百结;而妹妹却是柔中有刚,温情而坚韧。”

秋香撒娇说:“你捧我。”

“不,不!”唐寅对秋香满腹的敬意:“那晚,裴天觉作祟,你为我辩解,怕我寻短见,抛头露面,撞击书房门,不开门你就要血溅花台,结果——”他抚摸着秋香额角:“幸亏未留下疤痕。”

九娘被锦儿扶入轿中,两乘小轿穿巷陌过小桥,出了闾门来到一处“吴中客栈”,找了一间安静的房间,把九娘安置床上。

九娘脑海中,各种往事纷至沓来,犹似走马灯一般,转得她头晕脑胀。她不是在温室中生长起来的花蕾,而是在寒风严霜雨雪中,成就了一副倔强性格。在父冤死、母自尽,马良佐逼嫁的逆境中,她尚能“不妨随处一开颜”,泰然处之,然而这情爱的柔丝,却摧得她柔肠寸断,骨折神散,她像梦呓一般地哀哀呼叫:“娘,母亲——。”人们在万般无奈中常常呼唤一声母亲,希冀着从母亲那儿得到一份抚慰和鼓励。这喊声竟使得锦儿也哀哀啼哭起来,直到掌灯时分,锦儿方记起该劝慰小姐:“小姐,你不管遇到什么风浪,遭受何种羞辱,可从没这么软弱过啊。”

九娘神经质地愣住了:“我软弱了?认命了?”

“哼,这没良心的唐伯虎,害得我们好苦啊!”

“不,不——”

“他三笑留情?他笑了,难道让我们去哭?不,不行!”锦儿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

沈九娘摇着头:“不,唐伯虎未曾负我,他对我的一颗心是热的,情是真的,今天坟茔所见,还不明白?这就够了,还有何求。”她从床上坐起,脸上已渐露一丝坚毅的神色:“人生贵知音、重神交,又何必肉体相贴,床第厮缠,让他婚后不安,再陷痛苦之中呢?”

锦儿直摇头:“不,不,总得让他明白事情真相呀。”

“锦儿,世上本无事,何必自扰之。不过,这幅画我得拿回来,然后就走得无影无踪!”九娘已大半恢复了神志,一副刚毅、决断的样子重又振奋起来。

锦儿欣喜中带着几分惊诧:“呀,咱们小姐到底还是疾风中的一棵劲草啊。”

坟茔、草庐、冷月、寒星、朔风,远处更声频敲。草庐中,兴儿早已鼾声大作。唐寅斜倚床头,在如豆的风灯中,凝望画幅,脑中不断闪过与九娘相见的往事。他痴情地:“九娘,古书中常有美人从画中走出与情人相会的记载,你也走下来吧!你真的走下来,我这画就成了真的神品了哇!九娘魂兮归来,你我该跳一次舞,我要聆听你的诤言、指点,九娘,九娘——”

九娘早已来到草庐外,知道他为自己入魔了,担心地轻轻探身而进,呀,只见美女图高悬,借着灯光细细一看,心头一阵惊呼:“呀,果然是神品!”她正想上前将画摘下就走,可走至画像前,一个念头猛然跃上心头:意中人在侧,怎能不攀谈几句。当再次听到唐寅呼唤:“九娘,从画上下来吧!”九娘从画后走出:“解元,九娘这不来了么!”

唐寅如痴如醉,猛地从床上跳下:“九娘——”

九娘违心让过:“解元,你我阴阳相隔——”

“不不不,你脸色红润,怎会死去!”

“坟已建,碑已立,岂能有假。你不是约我来取画的么?”

“是约在桃花坞吧?”迷糊中唐寅自己也记不清了。

“画在草庐,就此取去。桃花坞的新人,就别去打扰她了。你真心地对待她吧!”

“既然来了,你,你又何必去,来了,就来了。”唐寅仍在痴迷中。

九娘不忍遽然而去:“解元,旷野无人,月朗星稀,你我何不再共舞一次。”

唐寅无力地立起:“梦中跳过多少次,今日今日——”九娘早拉住他,走出草庐,二人对舞起来。唐寅几番欲抱九娘,皆被九娘闪躲避让开。这时头鸡已鸣,九娘哀呼:“九娘去了,解元保重,把浓浓春情,全化在新娘身上吧。解元,九娘去也!”见锦儿已取出画轴,忙疾步而去。

唐寅急奔追赶,含糊而呼:“九、九娘,不、不能走,不——”他忽然晕眩跌倒。九娘急转身回到唐寅身边,低下头去,在唐寅脸颊上热烈地吻着,她的泪水滴满了唐寅的脸颊、衣襟!

晨鸡喔喔,东方泛白,阿兴一觉醒来,只见灯灭、人空、画失,不由惊诧万分,不顾一切地冲出草庐,猛然看见唐寅僵卧在地。这时,秋香与婢女小梅正提着参汤赶来,见状大惊,忙将唐寅扶至草庐躺下。唐寅呓语连连:“九娘,共返桃花坞,别走、你别走啊!”

秋香举目四顾,惊诧而问:“画呢?”阿兴摇摇头,直是流泪。秋香托起唐寅卧于自己怀中,一边用瓷匙喂着参汤,一边吩咐:“快,到野外寻画。”几匙参汤下肚,唐寅悠悠醒转,睁眼四顾:“九娘呢?”

秋香诧异了:“九娘已殁,何来九娘?”

“不,她明明来此取画,似乎还与我共舞了一会儿,怎会假呢?”

秋香翻着疑惑的大眼,安慰道:“一定是解元精诚所至,九娘之魂感君之情,前来取画的。”

唐寅点了点头:“妹妹说的是,她是从画上下来的呀。画取走了,也了结我一番心愿了。”

阿兴愁眉苦脸走了进来:“找勿着哉,外面只有女人的脚印。”

秋香心中一惊,忙向阿兴摇了摇头:扶唐寅平躺下后,走出草庐,只见墓地上男女足迹混杂,一串女人的足印向路边延伸,满腹疑云陡然从心底升起;眼前忽然闪过:祭奠时,路边一女子晕厥,被扶入轿中的情景:“怪啊,据说,魂无足迹,这足迹却如此鲜明!世上难道真有灵魂,且能把画取走?”一连串的问题,使她局促不安起来。小梅在一旁忙说:“小姐,昨日一早,你们来坟茔,我取画正要出门,忽见有两个生人在坞内赏玩,一直走到房门口,被我撵走了。”

“啊!是男是女?”

“一男一女,男的还佩着剑呢。”

“什么口音?”

“侉子口音。”

秋香唔了一声,一连串的迹象显示,九娘非常有可能来过桃花仙馆。她心中疑窦丛生,心绪不安起来。

九娘取画归来,悬挂于室内,凝视再三,心中感情的波涛翻腾起伏,深情中掺杂着遗憾和悲哀:“啊,解元的精气神全给了我啦,我该满足了。”她痴痴地坐在画前,直至被锦儿将画强行卷起,方上床入睡。次日起来,她的神情已渐好转:“走吧,去看看这人间天堂。”

二人走出闾门,看了看苍老残圮的城墙,然后走进那车水马龙、繁闹熙攘的大街。九娘目之所及,忽见一招牌上书:奇美奇丑画店,感到新奇,走近一看,只见一白发老人正为一丑人描画。那人磨盘一张大脸,络腮胡有如刺猬一般,脸皮墨黑,一脸横肉,却并不显凶蛮。

老人持笔沉吟着,丑汉起立一看,兴奋地呼叫:“呀,好威风,好神气,一条英雄汉子,哈哈哈!”豪爽、洪亮的声音震得门窗颤动。

老人高兴地笑了:“我还得润饰加工,过几天再来取吧!”

“行,只要伲娘亲欢喜,过几天见,哈哈哈!”边说边向门外走去,猛地见旁边有人,警戒地瞥了二人一眼,匆匆而去。

锦儿低声:“红菱村……”

九娘忙跨前一步:“老人家,我够得上奇丑奇美的标准吗?”

老人抬头一眼,兴奋地:“唔,是北方人吧?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平生有愿,欲画一北方美女,今日天赐良机了。请坐!”

九娘借机问道:“贵地有一唐伯虎解元擅画人物,未知确否?”

老人淡淡而答:“唐伯虎人聪明、有才情,不过平时用在应酬上的时间多了些,难出神品巨制啊!”

九娘看了锦儿一眼,两人会心地笑了,便安坐在椅上,一任老人左看右描……将近完稿,突闻外面一阵锣响,有人嚷嚷:“让开?!京城刑部程默大人奉旨还乡省亲啦!闪开啦!”在衙役簇拥下,一乘八人大轿缓缓而来。只见程默高踞其内,一双细眼睥睨一切,让家乡父老一睹其官威神采。九娘一见:“呀,程默!”老人问道:“你们认识此人?”

九娘摇摇头掩饰道:“高官过市,不免心悸!”

老人鄙视地瞥了一眼:“哼,衣锦还乡啦!排场愈大,骨头愈轻!呀,失言了,客官莫怪。”

九娘双目中,顿时增添了忧虑的色彩。心中骂道:他官不过五品,由于投靠了权倾朝野的大将军江彬,竟如此得意忘形,小人!他、他会对解元不利吗?

夜半香魂取画的奇事,一下传遍了苏州半个城,祝枝山一早就到了桃花坞:“怪哉怪哉!小唐,果真是夜半丢画,香魂托梦么?”

“确有此事,至今寻画不见,九娘灵气独钟,阴灵不散,聚而为形,来取神品,极有可能。”唐寅信之甚深。

祝枝山摇了摇头:“十有八九,有人乘你情痴之际,盗而取之。”

“不,不不,哪有这样大胆的女贼?”

“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怪异常存,那沈小姐魂兮有灵,践约取画。此事当可书之于《今古奇观》,载入野史了。”

“她能真活着就好了。”唐寅一往情深。

“不怕新夫人见怪么?”

外面一声吆喝:“奇了奇了,伯虎兄,真有此事么?”张灵疾步而来。

“确有此奇事。你信不信?”祝枝山代答着。

“这算得是一件风流艳事,还有件尴尬事二位知道不知道?”张灵玄乎乎地问道。

“何事?”

“适才收到一份帖子,程默回乡省亲,约苏州文人名士明日孔庙明伦堂聚会,我们去还是不去?”

正说间,阿兴送来帖子。祝枝山:“我今日离家早,尚未收到,看来也少不了。”

唐寅愤然:“踩烂别人肩头往上爬的小人。我是不会去的。”

张灵恨道:“小人难遣,无耻小人,更须严防。他借宁王叛逆之机要坑害你,未能成功,这次到来,当小心些为好。”

“是啊,梁储大人曾说过,皇上降旨开脱我之后,他仍隐隐含恨,待机发泄。”

祝枝山关心地:“大家小心在意吧!明日子畏不去,由我说明,应付一下,免得授人以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