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就直奔那家厂,我在“中国华侨城”车站下公共汽车后再转乘本地人的摩托。大概一眼便知我是外地人,这家伙穿街走巷左拐右折故意兜圈子蒙我钱。约摸有十多分钟后才驶进一大片楼房林立、乱如秘宫的厂区,我下车后打听了好一阵,才找到那家电子配件有限公司。原来它不过一家规模极小的厂,只是唯独的一座楼,楼高4层,是灰扑扑的内地常见的那种工房,还没有孙仁的那家厂的规模大,房子新。我在门卫的指点下登上经理办公室所在的四楼。我看见一至三楼全是车间,到处堆放着电子管、电线、集成块、电板、开关、电工钳子之类的成品和半成品。隔着玻璃门,我可以看到办公室内有几个工作人员正伏案工作,竟没有一个是男的。我迟疑了一下,敲了敲玻璃门,一个小姐迈着碎步过来为我开了门:�
“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是昨天看到贵公司的招聘广告来应聘的。”我忙说:“我没找错地方吧?”�
“请进来吧,”她放我进门后,指着一把椅子说,“请您先坐着,我先去给经理通报一下。”�她转身走进另一间办公室,我留意了一下办公室。一个墙角放着一人高的三菱空调,另一个墙角放着一张电脑桌,桌上是台苹果电脑,精致的办公室上摆着红色电话和黑色传真机。不一会那个小姐走出来示意我进里面的经理办公室,我进去才发现那个经理竟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在我的印象中,经理应该是五十多岁,腆着一个啤酒肚,梳着桥本龙太郎式的发型,西装笔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的。�
“请坐。”她指了指她对面的皮椅。�
“先生是来应聘经理助理的吗?”她操着温文而雅的普通话。这种普通话和北京人讲的话完全是两种味儿。�
“是的,我昨天在城里看见你们的招聘启示。”我边说边拉开皮包取出资料递给她。�
她接过资料仔细看起来,她穿着蓝西装,系着黑领带,非常端庄持重,有一种内向文静却又不乏现代人的气质。她的肤色不象广东人、香港人那样黑里透红,而是黑里稍微泛青,真正的古铜色,她五官组合极佳,下巴上有一颗黑痣。我觉得她更象一个女教师而不象一个女商人,总之她是一个职业女性的活样板。她姓林。�
“准本科,英语专业,”她念着资料,忽然她抬起头问:“怎么,你也是一九六八年五月出生的?”�
“是的,”我想她莫非与我同龄。�
“来深圳多久了?”她问。�
“半年了。”我说。�
“以前在什么公司干过?”她问。�
“在关外一家公司,有两个多月。”我说。�
“你干些什么工作?”她问。�
“经理助理,但具体工作较繁杂,老板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老练地说。�“怎么又不干了?经理助理是个很好的位子也。”她盯着我问,手中拿着我的资料轻轻掂晃。�
“我和老板合作得不是很愉快,老板是个台湾人,我们一次有八九个人一齐离开了他。”我回答,“他的公司在关外,环境很差。”�
“台湾人?是谁?可能我认识,我们也是台资企业,也许有来往的,”她问。�
“怎么?林小姐也是台湾人?”我心里一惊,知道自己失言,后悔刚才怎么不胡诌一个香港工厂。�
“是的,我们的总部在台湾,老板是我的父亲,这里是个分公司,我在这里管理。”她说完忽然又问,“噢,你还没有说那个人是谁?怎么会那么不愉快?”�
我有些慌乱,顿了顿说:“这也不好说,挺复杂的,我有难言之隐。其实那个老板人倒是挺好的,只是我们在工作上合作不太愉快,观念上有些不一致,这也难怪,几十年没打过交道了嘛,误会是免不了的。这不怪他,也不怪我们自己,历史造成的。由此可见两岸实现直接三通有多紧迫!――锣不敲不鸣,人不走不亲嘛。”�
“透露一点好吗?我可也是台湾人也。”她笑起来,眼睛直视我。�
“我想以后我们可以避免这种不愉快的。”我想避开她的审视,岔开她的思路。�
她不再追问我,又拿起我的资料看,然后又问我:“你调整工作的原因是‘没劲’?你以前是局长秘书,在大陆那是个好职位�〖HT5,7”〗口〖KG-*3〗〖HT5,6〗也〖HT〗�。“�
“好是好,不过我想年轻人还是出来闯闯好,以前整天呆在办公室闷得慌,薪水又低。”我说。�
“你是中共党员吗?”忽然她问。�
“不是,林小姐问这个干嘛?”我大吃一惊。�
“真的不是?我不相信,局长秘书一定是中共党员。”她又审视我的眼睛。�
“不是,真的不是。”我说,我简直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是?在大陆,入党可以升官发财嘛,你又是大学生,谁不想升官发财呀,如果我是大陆人,也要加入中共的。”她又问我,眼里是狡黠的目光。�
我心里有些警觉起来,这个咄咄逼人的台湾小姐莫非要……我平静地问:“小姐一定知道这个问题吗?我非回答不可吗?”�
“那倒也不,只不过我们对公司的雇员要尽量多了解一些,这样工作起来会顺利得多。”她双手十指交叉压在资料上。�
“也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说。�
“这是什么意见?”她不解地问。�
“小姐是否认为中共党员就会被你们拒之门外?”我又折回来问,这样可以扭转被动局面,把我置于进退自若的位置。�
“不,不,共产党员也受欢迎,但不能对我们隐瞒身份。”她忙解释说。我想可能是他们对解放前中共的地下工作至今心有余悸吧。�
“干什么职业没必要非得穿那种职业的制服,就象捉贼不一定非得是警察。我在组织上不是,但思想上却不一定不是,反过来,我在组织上是而在思想上行为上却不一定是,比如间谍奸细。”我又说:“身份和行为并没有逻辑上的内在的必然的联系,比如资本家也行善事,牧师也有人面兽心的。”�
她愣了一下,我又一语双关地说:“如果小姐非得认为我是中共党员的话,就把我看作党外的布尔什维克吧,我这人从来不喜欢和任何人发生组织上的关系,我是自由的。再说我暂时不想升官——我还太年轻,升官不容易。发财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嘛。”�
不知她是满意还是尴尬,她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她又问:“你要求的待遇是月薪一千元?”�“这不算太高吧?深圳的物价是全国最高的。”我又说,“我的其他同学每月都不止这个数字,对你们而言也就一次宵夜费而已。”�
“但是试用期不行,六百元吧,如果试用期满,我们会和你签订两年的合同期,加薪也是根据你的业绩逐步来的。”她说。�
“七百元怎么样?”我试探了一步。�
“七百?七百就七百吧。”她用笔将一千元改为七百元,然后对我说,“我们是非常欢迎你到我们公司来的。”�
“我会珍惜这个发展机会的,我会尽力干的。那我什么时候来上班?”我不失时机地问。�
“这个嘛,我要解释一下。李先生是第一个来应聘的,后面肯定还会有人来,我们还要进一步考虑聘请谁,你的条件很好,这样吧,三天之内,我们会通知你的,如果你愿意,也可以亲自再跑一趟,今天是星期六,下周周一会有确切的消息。”她一边说一边用订书机将我的资料订好,放进她面前的抽屉里。�
“小姐的意思是现在还没有确定下来?”我有些不悦,感到刚才煞费苦心的交谈纯属浪费。�“我希望你能成为幸运者,谢谢你亲自跑一趟。”她说着站起来,我赶紧告辞,她把我送到门外楼梯口才转回去,下楼时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连一个台湾商人也居然把我看成共产党员了,看来我的素质不低嘛。�
我乘公共汽车回城经过深纺大厦时下了车,到人才市场去转了一圈,结果一无所获,出来在路边买了一盒那个河南大学生推销的盒饭和一瓶矿泉水,坐在路边的树荫下吃起来。不久有一个中年男子举了张纸走过来,我凑上去一看是招聘家教的,他的要求并不高,要求应聘者中师毕业,懂英语,会弹电子琴。我不禁怦然心动,我在大学时就进城为别人作过家教,挣了不大不小的一笔钱补贴生活,这次主人家包吃住,试用期为两月,月薪五百元。�
“先生,你看我怎么样?”我决定贱卖自己了。�
“你?谈谈你的情况啦。”他操着广东普通话。�
“大专,英语专业,师范院校毕业,专门教书的,做过教师,也做过家庭教师。”我一面说一面迅速地取出毕业证,身份证资料给他看。�
“会弹电子琴吗?懂电脑吗?”他又问我。�
“会,我以前是文娱积极分子,经常登台演唱。”我以给他看了我以前参加歌手大赛的获奖证书,“电脑也会一点。”�
“我儿子调皮得很,要厉害点的才行啦。”他看见我鸠形鹄面的样子,有些怀疑。�
“先生别看我象个文弱书生,我当学生时是全校闻名的捣蛋大王,要不是学校教育得好,我早就犯法了,现在专门治调皮学生,我们学过《教育心理学》这门课的。”我赶紧说。�他乐了,取出笔给我留下个地址,他叫朱光辉。他要我明天晚上就去,我当时还对作台湾小姐的助理有点指望,就对他说:“实在对不起,后天晚上行吗?我明天要到关外去一趟,还有点私事。”�
他点点头,和我握握手就转身驾驶一辆奔驰轿车走了。我高兴得几口将矿泉水灌到肚子中就急匆匆地往宿舍赶,我知道阿超和杨排长此刻都在宿舍,我一进楼就大吵大叫:“阿超!杨排长!”�
他们正赤着上身在吊扇下纳凉,见我大叫,一骨碌爬起来,阿超问我:“怎么样?搞定了?”�“什么搞定了?”我问。�
“把女老板搞定了?肯定搞定了,看你的样子,”杨排长说。�
“胡说八道!我又不是面首,你们猜猜有什么好消息?”我问他们。�
“女老板知道你是个童子哥,溜也溜不掉了,”杨排长说,他这家伙总是喜欢用嘴云雨。�
“三句不离本行,正经一点行不行?我找到一份家教工作,后天就可以去上班。”我说。�
“教书?你有莫搞错?在哪里教书?你疯了!在老家逃避教室就象避太平间似的,却又跑到深圳来教书。”阿超吃惊地说。�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再说不在学校,只是做家教,暂时立足而已,况且是老本行嘛!”我说,“你们也知道,现在是别人选择我,我没权选择人家。”�
“在哪里?月薪多少?”杨排长问。�
“住在城里,荔枝路,包吃包住五百元,”我说,“工资是低了点,先栖身安命再说吧。”�“台湾小姐那边呢?”阿超问。�
“后天早上去看一下,行就留下,不行就晚上到朱光辉家去。”我说完又神秘兮兮地对他们说,“你们简直不相信,那个台湾小姐和我同年生,才二十多岁,看样子还没结婚哩。”�
“童子哥,说不定你走好运了!台湾小姐,二十多岁,家在台湾,身在大陆,免不了寂寞。”不知何时,杨排长已经将我由同志哥叫为童子哥了,我制止了许多次他都这般粗鲁无礼。�“别胡说八道了。别忘了,我们是大陆人,而且是大陆的穷人。”阿超说。�
“那说不定,这还有利于和平统一中国呢。”杨排长说,“要是台湾小姐都嫁给大圈仔,那就不用谁解放谁了,都成了一家人了嘛。”�
“请客呀!这次轮到你了。”杨排长说。�
“没问题,今天晚上到大排档。”我说。�
“这下我可以放心地走了。”阿超说。他本该在前几天就走的,都是我拖累的,他怕他一走我就去流落街头或被抓起来,收容遣返回原籍。�
“你别走了,我们就在这里好好地干,你一回去就会后悔的。”我和杨排长都劝他。�“不行,不能再拖了,单位三番五次地催我回去,我至少要回去上两个月班再说。”他说。�下午他们去上班后,我冲了凉就躺在床上休息,这是到深圳来后第一次睡午觉,经过这半个多月的奔波,终于可以松口气了,我的挣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我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喝着凉茶,听着唐朝乐队的《天堂》,嗨,那幸福的滋味哟!�
阿超和杨排长是下午六点钟回来的,我们打了几圈麻将,到九点钟才到大排档去吃饭,还叫上了阿华和阿蕾。正在我们正在玩“虎吃鸡、鸡吃虫、虫蛀棒、棒打虎”的游戏时,黄姐突然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神色非常紧张,一见到我们就大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出啥事了?”身为保安的阿超和杨排长急得站起来。�
“阿利出事了,快跟我来!”我们赶紧跟她往回赶,黄姐边走边说,“阿利下午回宿舍时,一个人疯疯癫癫地跑进寝室,我们看见她神色不好,赶紧去敲门她不开,听见哭声和骂良仔的声音。门被她反锁着,拿钥匙也没法,再叫她她也不开门,现在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恐怕要出事。我记起下午良仔来过,好象吵了架。”�
我们急匆匆地赶回宿舍,有几个人正在阿利和黄姐的寝室门外急得团团转,又是打门又是叫人,里面却没有任何反应,那是道坚固的防盗门,撞是绝对撞不开的。�
“阿利,快开门!快开门!我是阿超!”阿超啪啪地敲门。�没有反应!�
“阿利呀,我是阿华,阿蕾也在这里,快开门呀!啥子事你想不开可以给我们说呀!千万别想不开做傻事呀!”�
“华姐、蕾姐、黄姐,我不想活了!……”屋里传来阿利的嚎啕大哭。�
但她还是不开门,大家在外边急得直跺脚。屋内倒是有窗子的,但往外是五层楼的高空,两间相邻屋子的窗户又相隔太远,根本无法从邻室窗子上进那屋内,要进屋的唯一办法只有让阿利自己开门。大家一时没有主意,身为保安和准保安的阿超和杨排长更是心急如焚,出了事他们是要负责任的。�
“阿利,快开门!”阿超和杨排长大声嚷道。�
“阿利呀,你那么年轻,你死了对得起谁呀?你平时那么乐观,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千万别吓着我们呀!”阿蕾眼泪汪汪地央求她。�
里面除了更大哭声还是没有任何其他反应,她没有开门。�
“让我来试试。”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我说道,我认为他们的劝说甚至央求是老套的无效的,我想换一种办法——必须给她一个体面的台阶。他们惊奇地看着我,我走到门前考虑片刻。�
“喂,阿利,我是阿非呀!听我说几句。”我敲了敲门,用嘴对着钥匙孔,“说起来你不就是为了那个良仔想不开的对不对?”�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骗子色狼!妈呀,我对不起你呀!”她又哭骂起来。�
“阿利呀,你这话就不对了。太绝对了嘛,虽然说现在坏人一天比一天多了,但好男人还没有死光嘛。”我说,“再说良仔也只是个香港坏蛋嘛,别和他计较,和咱们这些苦孩子不同嘛。”�
“没有!一个也没有!”她嚷道。�
“真的没有?我不相信,我给你举几个例子吧,雷锋该是好人吧?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就是顾不上自个儿,黄继光、邱少云、董存瑞该是好人吧?为了消灭坏人宁愿自己去堵枪眼子抱炸药包。还有焦裕禄、王进喜、王杰这些不都是好人吗?”�
“我还没出生他们就死了。”她不服气。�
“的确,好人总是离我们很远,那我给你举几个近一点的例子吧,张华该是好人吧?张华知道吗?就是那个为救一个农民老头跳进粪坑自己却被淹死的大学生。赖宁该是好人吧?还有张海迪,徐良身残志不残,还有孔繁森,好人多得是呢。”�
“干嘛好人不是死就是残呀?”她又哭起来。�
“《圣经》上说,好人早死早进天堂享福,坏人留在世上多活一天就多受一天罪。”我感到失言又立即说,“阿利,说这些太远了,你就看我吧,我就在你面前,既没死也没残,我可是个好人哟,天地良心!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参加国民党。”�
突然,她在屋里扑哧地笑了一声,但仍然还带着抽泣声,外面的人也笑了,我瞪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即闭口了。我又继续说,“阿利,真的,我就是个好人呢,你刚才说男人都是骗子、色狼,这也太绝对了嘛,不瞒你说,我都二十五六的人了,比你大好几岁,女朋友谈了好几个,到现在还守身如玉,从没有越过位哩!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害臊,你能说我是个坏人吗?”里面又扑哧哧地笑了几声,我赶紧说,“关于这点阿超和杨排长可以作证。”�
阿超马上说:“我可以证明阿非是六十年代出生而九十年代全世界仅存的一个童子,他正向联合国秘书长写信要求给他颁发人类什么奖来着?”�
“人类道德奖。”我补充了一句。�
我听见她又笑了,就说:“阿利,这是真的!你先把这门打开,我们好好谈谈。”�
“不开,我不开,你们串起来绕弯子哄我!我才不上当!”她嚷道,又咿咿呀呀地哭起来。�
我气得踱了几个来回,又停在门前,敲了敲门说:“阿利呀阿利,说来说去不就是为了那个良仔吗?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新界一个守鱼塘的农民嘛!哪能和你比?你即使算不上县城里的大家闰秀,怎么也得算个小家碧玉吧?他给你擦皮鞋还不够格哩!为了他去死你值得吗?追悼会还开不开嘛!你让别人怎么写悼词嘛?说你是为了香港回归祖国牺牲了?别人不信嘛!说你是殉情而死——可别人有家有室,你连个名份都算不上。别人只可能说你是贪图虚荣,不要人格,有损国格,咎由自取,让别人看你的笑话。死得比鸿毛还轻……”�
“是我贪图虚荣!是我贪图虚荣!我该死!”她又嚎啕大哭起来。�
外面的人都瞪了我一眼,我赶紧说:“阿利,这也不是你的错,虚荣心人人都有,轻重而已。我来深圳就是为了钱,为了虚荣,只不过你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施舍上,没必要嘛!你更没必要让良仔来决定你的命运,就象大陆不能由香港来决定命运,他搞他的资本主义,咱干咱的社会主义嘛!香港有什么了不起嘛!那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的殖民地嘛,再说到一九九七年就是咱们自己的了。如果你确实喜欢,到时候找个单位调过去得了,何必非得依靠那小子,他还没有农转非哩,难道你愿意来个非转农!”�
“阿非你别胡说!我才不稀罕他呢!”阿利笑着嗔怪我,抽噎声又停止了。�
“好好,我不胡说,咱不稀罕他!那你也得为自己想想吧?你才二十来岁呀,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后精彩新鲜的事情多着呢。九七年香港才回归中国,澳门是一九九九年,到了2000年,没准你还看不成奥运会,就是到了下世纪中叶我们才赶上中等发达国家,你急什么呀!世界是他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我们的嘛,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说完就凑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
忽然门发出�〖HT5,7“〗口〖KG-*3〗〖HT5,6〗兹��〖HT5,7”〗口〖KG-*3〗〖HT5,6〗兹�〖HT〗的响声,我们心中的弦才松下来,锁子刚一扭开阿超就和杨排长撞进去。阿利披头散发,泪水冲的化妆品使她面目全非,她窝坐在床上,目光凝滞,面前放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仔细一看她腕上似乎有淡淡的刀痕印,浸着凝结了的血迹,几个女孩赶紧把她拥在中间安抚起来。�
“阿非,你他妈真行!比我在部队时的指导员还会做政治思想工作!”当我俨然成了大英雄被他们簇拥着回寝室时,阿超赞扬我。�
“哄人嘛!咱可是从小给哄大的呀!你还没见到我在大学发表爱国主义演讲时,声泪俱下、声嘶力竭、手舞足蹈的那个情景呢!连李鸿章、汪精卫听了都会羞惭难当无地自容哩!”我洋洋得意地说。�
过来才知道阿利被良仔甩了,今天良仔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他老婆发现了他们的私通。这个五十好几,据说长得象索马里人的家伙原来是甜言蜜语,向阿利许诺要娶她的。他的诱人的财产是一个香港户口、两个鱼塘和一个他早已厌倦却凶悍泼辣的黄脸老婆。�
啤酒是喝不成了。大家议论了好一阵,或惋惜或愤怒或冷语或麻木或同情,等到阿利情绪被稳定下来,已经折腾到深夜了。经过刚才长时间的说服,我已经口干舌燥,疲倦至极,倒下床便呼呼睡去。明天没事可做,我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了,我打乱了生物钟。�
星期天我洗了几件衣服,翻了翻杂志,没事就听音乐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