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儿笑了起来,皓齿明眸,如春风拂柳般娇软柔媚。十年的相思与等待将一个伶俐倔强的少女打磨得光润如玉。她的美不似素月般凌厉,不似纤婵般清淡。她的美是烟火人间里最寻常也最惊心动魄的一种。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她是笙箫院落赏心悦目的邻家女子,亦是文人骚客笔尖最惊艳的词句。她是红尘滚滚里最绚烂的一树春茶,即使在最晦暗的雨日依旧要坚持靓丽如新。
“表哥是在笑我么?”她朱唇轻启,淡淡地笑道。
上官逸扬心中一派凄凉,十年了,她一洗往日的哀怨与忧伤,如破云的新月般明媚,却是因着别的男子。他不觉凄然道:“表哥是在诚心诚意地向表妹道贺。沈肖便是表妹日思夜想的骆风,表妹此番定不可让他再离开了。”
“我又如何能将他劝阻?”她枉然地说道,“留得住他的人,也是无法留住他的心。况且,就是他的人,我又能留得住几日?”
“听说素月公主已将沈肖买作自己的仆从。他已然不是名剑楼的剑客,只要能说动公主,他又有何理由不肯留下呢?”
“公主倒是其次。他已不再身属名剑楼,但他的心依然是祈阳老人的。黄金粪土,名剑楼的剑客想要赎身,只有一个选择。”她幽幽地说道,“往事可堪回首?在为自己赎身之前,他无论如何是不会承认自己便是骆风的。”
“表妹,你不想留住他?”上官逸扬不免有些心急。
“想又如何?他不会放弃背负剑客必得要背负的使命。我又岂能奈何得了!”
“你须得知晓,剑客要完成那个使命,为自己赎身,是根本不可能的!他这一去便是送死。表妹,你要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走向不归路?这十年的痛苦与折磨岂不枉费了?”
风铃儿含泪地望向他,悲切地问道:“可我如何能将他留住?”
“姑父一生醉心药理,他所制的化功散可在半个时辰内自然化去习武之人一身内力。只要沈肖服下此药,试想,一个内力尽失之人又如何再做剑客呢?不再是剑客,又如何再背负剑客的使命?那时,他自会心甘情愿留在碧落崖。说到底,骆风对表妹又何尝不是一往情深。当初离开,也是情非得已;如今不肯留下,更是情势所迫。”
“用爹爹的化功散吗,让他毕生武学毁于一旦?”风铃儿犹豫了。
“表妹,无须犹豫。沈肖此番情愿以命相搏也要完成使命为自己赎身,不就是为了回到碧落崖,与表妹厮守终身吗?他既然别无选择,茫茫尘世,便只有表妹你可以替他做决定了!”见风铃儿依旧沉默不语,上官逸扬不禁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他立时便要下崖,这一去便极可能是阴阳永隔了!”
“表哥,你别说了!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见她如此坚决,上官逸阳也不便多说,只好告辞而去。
万壑风雷在脚下幽幽地诉说着。她是那样彷徨,表哥说得不错,他此番确是以命相搏了,之所以不肯承认自己便是骆风,也是不愿自己再度被伤害吧。他这一去,今生如何还有重逢之日?相别的日子里,日日想念已让她万念俱灰;如今聚首,却早早注定了又一次的生离死别,你要她的心如何能不疼痛?
“风婆婆,我们回房吧,再把他请过来!”她终于下定决心。
酒杯里盛满了美酒,她的手上握着父亲留下的化功散。她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幽幽地叹口气,将手中的药瓶收到袖中。
“姑娘相邀,不知有何事?”沈肖客气地施礼道。
“风婆婆,你下去吧,别让旁人前来相扰。”待老人离开,她才轻轻地说道,“请你陪我饮一盏薄酒,成么?”她说着,双手将酒杯捧至他的眼前。
他伸手接过,缓缓坐下,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这才说道:“风姑娘……”
却被她一口打断:“叫我铃儿。”
“在下今日便要告辞了。姑娘盛情,在下实在无以为报!”
“一定要走吗?你可知,只要留下,便是最好的报答。”她温言软语,一腔柔情让人无法拒绝。
“你自是知晓,我又如何能够留下!”他叹息着。
“不留下也成,带我走!”她淡淡地说着,却是不容质疑的坚决。
他不禁一怔,无言地垂首。她的执着是他此生此世都无法坦然面对的。
“不成么?”她切切地问道。
“你可以留下我的性命,却不可改变我的心意!”他一心要打消她痴狂的念头。